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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筱光望望卧室，裡頭是張單人床，問：「你來了，他睡哪兒？」

方竹斜斜靠在沙發靠肩上，何之軒日日睡沙發，好像這兒也有他的氣息。她悵悵地對楊筱光說：「他一直比我會打理房間，收拾得可乾淨了。這點我拍馬都追不上。」她回神見老友神情也似心事重重，問，「你怎麼了？有什麼事？」

他為她把燈關上。

楊筱光笑：「領導既然在家，我就不大方便過去看你了，不過我的心與你同在。他周末要去蘇州出差，到時候我過去陪你吧？」

楊筱光促狹地問方竹：「領導還天天燒菜啊？」

方竹立刻就答了一聲「好」。

她想，她當年同何之軒談了四年的戀愛，還不能把他的內心看個清楚。

方竹把自己縮進被褥中，蒙住臉，當自己想要睡覺了。

連楊筱光都看出來了。

好友是在她受傷一個月後才打來的電話，小心霣翼問她：「你在哪兒？」

方竹笑笑：「有時候。」

楊筱光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歪在沙發的另一邊一手托著腮幫子一手敲沙發靠和圖書墊，問方竹：「竹子，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方竹審視地看著她。從來樂觀的老友，臉上開始有了心事，這可不像她。她福至心靈，問：「找到令你膝蓋發軟的人了？」

方竹點頭，表示同意。

方竹想了想，笑：「確實。」

「我媽一直說我沒出息。」

方竹的眼圈情不自禁就紅起來，她真心實意誠懇地說：「謝謝您。」

楊筱光抱著方竹的肩：「有人理解可真好。我們相處了十多年才有這樣的了解，可當一個你才認識幾個月的人，都能這麼了解你，會不會讓你感覺恐怖？」

方竹黯然下來：「他很少和我說心事，從過去到現在，他都是選擇直接告訴我結果。如果說我有多了解他，我沒有信心這麼承認。」

方竹指指客廳內的茶几，那下頭塞了插座和筆記本電腦。

楊筱光點點頭，又見方竹雖然雙手還纏著紗布，但是頭髮衣服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人也算精神，就說：「他真的挺會照顧人的。」

「啊，他新房沒裝修好呢！」www.hetubook.com.com

每個人都有難以掙脫的情感桎梏，看不透的人生前路。

「八卦精，曉得了。」方竹笑。

楊筱光吁口氣：「是啊，是不是挺慘？做什麼事情都累，可又不上進。我昨天看到一句話，你聽聽像不像我。」她回憶了片刻，開始複述，「我的夢想，是做個稻草人，站在稻田邊看星星，聞得到稻花香，下雨的時候披煙雨，有風的時候看楊花，我還想曬著暖洋洋的太陽，讓自己越來越輕盈豐盛。我就想做這樣一個幸福的、自由唱歌的稻草人。」

他吃完了飯，走進卧室，對方竹說：「周末我要出差一天，去蘇州，需要在那兒過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回來。」

方竹答了一聲「好的」。

楊筱光在公寓里轉了一圈，講：「才一室一廳就要上萬，欺負老百姓嘛！」又東看看西看看，發現書房是保姆睡的，卧室是方竹睡的，於是不禁問，「領導怎麼辦公的？」

包姐點頭：「也對也對。你們都是享福人，找的老公是又會賺錢又會燒菜。」說完拿著食品和圖書去廚房忙碌了。

「我現在能懂你的膝蓋發軟論了。」方竹笑。

所以當周五上午，楊筱光又打來電話，問她：「今晚我去看你好不？」

楊筱光下班后沒有加班，馬不停蹄就趕了過來，手裡拎著塑料袋，裡頭裝了好些熟菜。

楊筱光嘻嘻一笑：「老公會燒菜就可以了呀！」

何之軒站在卧室門口，不知緣何忽而一笑。

「他的酒店公寓。你們公司福利真好，一個月給他萬把塊在內環線旁邊租房子。」

楊筱光坐到她身邊，問：「竹子，這裏雖然沒有家的環境，可是有家的氣氛。」

方竹指指沙發。

楊筱光長嘆一聲：「以前你和何之軒吵架鬧彆扭，你痛苦、你彷徨，我都不大能理解，因為我不了解談戀愛原來這麼麻煩。」

包姐笑道：「你們這幫子小姑娘呀，不好好兒學燒菜，天天買這些不能吃的，以後怎麼照顧老公哦！」

楊筱光就說：「好的好的，我來照顧何太太。」她說著笑嘻嘻地看向方竹。

他對她無可奈何的時候就會發笑，是自哂的，也是無奈的。在她ｗwｗ•ｈｅｔｕbooｋ•ｃom.ｃoｍ眼裡，有時候會認為那是一種輕微的嘲笑。

方竹把她的話又喃喃複述了一遍，笑：「確實挺形象。記得你以前念書，花十分力學習，考試倒是隨便應付。後來你工作，花十分力工作，對升職要求倒是無所謂的。」

她一直都是傻瓜，如今更缺乏當年的勇氣。

原來她的寂寞已經成為她的標籤，人人都能看得晰透無比，唯她不自知，把頭埋入沙子內。

一個人的黑魆魆的房間里，她很孤獨，但這的確是她自找的。

老莫沒有要她立刻回答，講完這番話后，說道：「你安心養病，爭取早日回來上班，我們很需要你。」

這天何之軒回來得很早，又是和包姐一起合作做了晚飯，然後一個人在廚房裡吃了。

這樣的失落實在沒有道理，方竹自知是沒有資格再有類似的情緒的。

沒有想到，楊筱光竟然也這樣發問了：「你覺得你能看得透領導他嗎？」

他交代得很清楚，她卻口不對心地答：「你忙吧，實在是……不用同我……講這些的。」

或許楊筱光發覺方竹心情不鍺，她hetubook.com.com的語氣也開始活潑起來，開起玩笑：「我們這種改革開放一開始就進來的香港人的公司總歸有一套留住人才的策略嘛！恭喜你們又同居了。你們現在同居多好呀！領導有房有車，還住在內環線旁邊，以後正式的新房子也在世紀公園小資金領區。房子大、空氣好，你們養了小囡直接送到浦東的雙語託兒所，學學English，小朋友往你老爸面前『Grandfather』一叫，你老爸什麼氣都能消了。」

方竹把這個問題想了一想，才回答：「你是個認真堅持又沒什麼野心又熱愛生活的人。」

何之軒要出差的事情，方竹並不知道，何之軒從不主動同她談起他目前的工作情況，現下反而由楊筱光來通知她，她不免失落。

包姐做好了飯菜，擺好桌子，問方竹：「何太太，今晚我家裡有點事，這個周末可以請個假嗎？明天上午我就回來。」她的眼光是看向楊彼光的。

方竹沉默一陣，才說：「你領導家。」

直把方竹聽得啼笑皆非：「你又瞎扯。不說了，我手不好拿手機，夾在脖子上怪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