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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方竹並不會太過放任自己同何之軒交流。

方竹望過去，放在床頭柜上的是一個新款智能手機。

對她可以算是無微不至了。

真是三分汗顏、三分心酸和三分惆悵，照得自己無比慚愧。方竹久久不能言語。

方竹拚命搖頭。

何之軒問：「舊的手機就在床頭櫃的抽屜里，已經不能用了。」

何之軒將資料整理妥當，為方竹掖好被子，拉滅了燈，出了房間。

包妲協助方竹在卧室吃飯，何之軒會獨自在廚房用餐。

夜裡，方竹躺在何之軒的床上想，她躺在床上，佔了他的床，他就睡在客廳里，離這裏一牆之隔，他們又回到了同一屋檐下的最初歲月。想著，她的心安穩下來。

母親每日含笑看著方竹。方竹會對著母親的相片默念：「媽媽，我又要他照顧了，好像這幾年我進步得沒有他那麼多，再過一陣我自己單獨過的話，又要個獨立適應的過程了。」

方竹想，何之軒固然周到，然後對她的事情樣樣插手，這一下全天下都會誤會他們的關係，他們明明離婚都好幾年了。

也許包姐會感到很奇怪，但是絕對不會多嘴問。

方竹把和圖書頭垂得很低，說：「就在那些文件里，寫好的稿子都已經交給老莫了，他應該交給瞀方的，卷首標著XX的兩個文件夾是我收集的原始資料，可以交給瞀方。」她心中一凜，又說，「其中有關於曉曉的。」她把聲音放低，「我知道你們都不想曉曉的事情被太多的人知道，讓她走得有點尊嚴。所以，那些資料……」

她對老莫另擇話題：「這回受這麼重的傷，是我大意了。以前做過比這回更兇險的報道，也沒出這麼大類子，給領導添麻煩了。」

他轉過她的電腦，換了一部周星馳演的《唐伯虎點秋香》放起來。

方竹低聲道：「謝謝你。」

這樣也好，她不願意他看到她被人當個兒童那樣進食，他不在現場，反而減免她的尷尬。

方竹潦草地點點頭：「也許我應該和李總再溝通一次。」

老莫咳嗽幾聲，講：「小方啊，那時候那些事沒出婁子不一定是運氣好。很多人關心你，你是個聰明人，心裏應該清爽，你經歷的那些事情、那些危險是誰幫你渡過的。這回你藉著養傷好好定定心想想，想想過去，想想將來，想想你的ｍ•hｅｔuboｏｋ•ｃｏｍ•ｃｏｍ家人，一個人過曰子是很寂寞的，一個寂寞的人就會有缺失的遺憾，表面上好像逃離了樊籠，但這是一種無所適從的可憐。而且你還讓別人跟你一樣寂寞，一樣有缺失的遺憾，這樣好不好呢？按理說這些話我這個外人是不合適說的，但是年輕人看事情看不透，前輩提個醒是應該的。你說對吧？」

他用著有禮有節的禮貌態度，又是客氣得生分的。

再這樣下去，她又會開始依賴。這是不堪設想的結果。

在何之軒將資料交付警方以後，老莫又同方竹電話溝通過幾回案件進展。

然後，地就安然入睡了。

正在整理資料的何之軒把頭抬起來：「你有權利決定怎麼做。這是你對曉曉的責任，和其他人無關。」他溫和地笑了笑，「曉曉一直很聽你的話。」

自她經歷過，她深知這個獨立適應的過程有多艱難。

方竹並不意外，且異常關心案件的進展。

方竹想，你一直能說到我的心裏去，了解我、懂得我，讓我醍醐灌頂，讓我如沐春風，隔了這些年依舊如此。再這樣想下去，她的心防不堪設想。

她的成長https://wwｗ•hｅtuｂｏｏk.cｏｍ.ｃｏｍ毋庸置疑，老早就有了直面問題癥結的覺悟，只是自病不能醫，她還需要時間。

一邊補習，一邊留意客廳里他的動靜。

何之軒問：「明天我要去警局一趟，你方便的話，現在把需要提供給警方的資料給我？」

何之軒讚許地望著方竹。

何之軒買的智能手機有聲控功能，他為她全部設置好，用起來很是便利。老莫告訴她：「你的線人阿鳴失蹤了，警方懷疑他的嫌疑很大，阿鳴打工的那家夜總會也被聱方盯著。他們可能還涉嫌販毒。」

但是，何之軒會天天準時下班，回到家先給包姐搭一把下手，把晚飯做好。菜單是前一日他同包姐商議好了的，四菜一湯，營養均衡。

真遺憾，她至此時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在乎他的一言一行，他的每一句話都會被她放進心內揣摩。

他的電話很多，於是把手機調至振動狀態，不至於吵鬧到她，他講電話也會壓低聲線，不讓稍微的雜音打攪到她。

她在回到何之軒身邊的這幾晚都能睡得香甜，這是這幾年從未有過的踏實。以往她雖然能睡熟，但醒來總有一片茫茫然然的空落落。m.hｅｔuboｏk•com.ｃoｍ現在再聽到他的聲音，便逐次把心內的空隙填滿。

何之軒將她母親的相片放在她的床頭柜上。

吃完了飯，何之軒就開始用公司的筆記本工作。他給方竹買了床上桌，下載好很多電視劇存在她的筆記本電腦里，包姐會及時地放給她看。

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在房內心不在焉地看一部TVB老劇，叫做《我的野蠻婆婆》。情節很輕鬆，講的是婆媳矛盾。她發覺真不該看這樣題材的電視劇，但又忍不住一路看下去，看到大結局，一路矛盾不斷的婆婆和媳婦握手言和。戲里戲外都應該開心的，她卻落下眼淚，手又不方便，只得笨拙地往臉上蹭。

方竹的矛盾是，自己全憑一副蠻勇去愛，卻從來無法把愛的方向看清楚。這些都是不能宣之於口，甚至不願意去深想的。

他下載的片子都是喜劇，無論電影還是電視劇，劇情輕鬆有趣，看得她忍俊不禁。以往忙碌的她是絕對抽不出工夫看電視劇的，現在養一次傷，倒是把前頭幾年落下的當紅電視劇補習了一遍。

她甚至是用懷念的心來度過和他在同一間屋子裡的每一天。

真好，又離得這麼近了，她不htｔps://ｗww.ｈetuboｏk.cｏm•ｃｏm是一個人？

方竹突然想到，父親雖然是上海男人，卻不如大多數男人細心。她又開始想念母寒。一個人的歲月里，她習慣想念母親。

何之軒不知何時走到房門口，看見她沒有及時擦乾淨的臉，他去衛生間絞了熱毛巾為她擦臉，問：「是悲劇？」

老莫勸她：「既然已經休息了就好好休息。小何幫你請了三個月的病假。你這手上的傷看起來是得養幾個月才能好利索。」

同老莫共事許多年，向來公事公辦不同她多講私話的前輩頭一回同她把私話講得這麼透，方竹不是不感激的。她身邊的每個人都是善意地照顧她、提點她、協助她。或許在今次之前，她封閉自我過甚，將這些人說的這些話排斥在內心以外，然後這些日子經歷太多，現時的遭遇和過往的影像碰撞，她生活和工作中的細節，被漸次展現。老莫的話有如微涼的清風，撇去她心頭的殘土，留下一塊明鏡。

包姐畢競是四十歲的女人，不經意就把些許嘮叨漏了出來：「何先生雖然不是上海男人，倒是比大部分上海男人細心。」

為什麼又要重複來時同樣的路？當她已經放棄，他又會給她一線希望，讓她無法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