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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碎的事情講不完，他們會提著熱水瓶走到校園外。

在座的舊同學望著她笑得頗暖昧，葉嘉影見狀也掩口微笑。

這就是談戀愛的無憂日子，零零碎碎的事件組成彼此的人生，往對方的人生滲透。

「敬完酒我們就能走了。」

方竹問：「是菲利普？他還做了什麼給你造成困擾的事情嗎？」

其實她又回到她的一方灰暗天地，她感激每隻嘗試拉她出來的手，是她沒有勇氣再出來真正去面對。

「方竹，之軒在這個世上沒有別的親人了啊！」

新郎官被新娘拽了回去，被友人們擁在正中，又開始一輪友情的罰酒。

方竹投有預料到他會這麼坦率。

理由令她心痛，但正因為此，她的現狀才無法逆轉。

她在上周嘗試自己握筷子，恢復得很迅速，不用再勞煩包姐喂飯。雖然同居著但是從沒有跟她同一桌吃飯的何之軒卻是知道的。

杜日暉已經喝了個面紅耳赤，人搖描晃晃站得不穩，偏偏一轉就到了方竹面前。新郎官仗著點微醉，www.hetubook.com.com口齒模糊地對著她講：「方竹，之軒在這個世上沒有別的親人了！」

方竹手上的酒沒能夠敬出去，她端著酒杯，失魂落玫地站在圍外。

現在，他沒有避開她，但還是把煙稍稍拿開了些。

她對不起他，從過去到現在。

方竹無奈地望向何之軒。

看方竹的表情，看方竹的態度，識人眉頭眼額的葉嘉影便曉得自已的一番話等於白講了。她不免遺撼，說道：「你不必謝我，我想我說的這番話起不了良性的作用，也等於是白說。」她放下手來，挽住方竹的手，「我們回去吧。」

葉嘉影同她不一樣，整個人更爽利，快人快語，直探人心。只有這樣的人才會對自已認識得這樣晰透，才能坦蕩地參加舊愛的婚禮吧？

她說罷，轉身就想走，被他輕拉住。

方竹說：「我們走吧？」

杜曰暉仍是對著方竹：「你要記得對他好，知道嗎？對他好！」

何之軒答她：「不算順利。」

她低下頭，www.hetubook.com.com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力量握住筷子，一口一口把他為她細心打理的菜肴細吞慢咽。眼淚也就一點一點又通回肚內。

方竹隨葉嘉影走出通亮的漱粗洗室。

何之軒走到垃圾箱前撣了撣煙蒂，沒正面答她，只說：「我都能應付，你放心。楊筱光那兒也不會有麻煩。」

葉嘉影繼續講道：「你們當年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只從別的同學口裡聽說你們結婚半年後就離了婚。我當時很為你們感到可情，因為方竹你當年堅持了我所不能堅持的。而我的不能堅持，你可以當它是借口也好，是我世故也罷，我沒有愛杜日暉愛到可以為他堅持，愛到索性放棄我所擁有的一切，為了愛情放棄是需要勇氣的，只有真正深愛的人才會辦得到。方竹，你當年是辦到的呀！」

何之軒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而立之後的他，比之當年的沉穩，更多了不動聲色的悠然風度。他說：「握筷子的時候小心點。」

何之軒把掏出口袋的車鑰https://m.hetubook.com.com匙又塞回了口袋內。

何之軒扶住老友：「老杜。」

方竹抬眼望著面前的男人。

這句話言猶在耳，嗡嗡作響，她亂掉方寸。

方竹一定會回想到當年，她知道自己忍不住。

他把什麼都做到有條不紊。

方竹記得，就是現在正走著的這條林蔭道。只能並排駛兩輛車的單行道，在夜裡車很少，路很靜，樹枝繁茂，月色朦朧，很多校園情侶會選在這裏軋馬路。她開了腔，問何之軒：「你，最近那個，工作方面，還順利嗎？」

他們走到了月色下。

一言就讓方竹往後退了半步。她知道自己的面孔一定頓時煞白。

夜風拂面，撥亂人們的發，但是月色很好。

對方面色平靜，態度溫文。

回到座位上的方竹看到面前的骨盤裡已經放了不少菜。東星斑是最厚實的背脊肉，鹽焗雞的雞腿被拆了骨頭，烤鴨的皮和肉兼大蔥被捲入薄餅，薄餅也沾了甜麵醬。

婚禮現場依舊熱鬧，新人已經開始敬酒，被每一桌的客人戲弄。

他讓她放心，ｍ•ｈetubｏｏk.com.com她便真的放心，他連她的朋友都關顧到，這便沒有辜負她為了他的難處而未對老友如實和盤托出全部情況。

被探到心底深處的方竹怔住了，她所迴避的、她所不敢探究的，一切快要呼之欲出。伹是念頭轉折，差一點點就要忽略的幢幢陰影冷不防地又籠罩住她。是的，這些日子，在何之軒的悉心照料下，在老莫、楊筱光和葉嘉彩的言語鼓勵中，她幾乎都快要忘記讓她龜縮但又不能宣之於口的理由。

曾經談戀愛的痴傻日子，何之軒下班後會來校園為她打開水，他們一人拎著一隻熱水瓶，在校園裡漫不經心散著步。她傻乎乎地同何之軒講著上課時的八卦，打工時的笑話，何之軒默不作聲地聽著，偶爾說一兩句指點她的課業或是她的工作，然後再告訴她，他在這一天中發生的比較重要的事情。

他同新人打了招呼道了別，又同在座的老同學們道了別，才轉回身，脫下身上的西服，蓋在方竹的肩頭。

簡單的問句，她講得期期艾艾。這是早就該拉的家常，她ｈｔｔｐs://m.hetｕbook.ｃoｍ.ｃoｍ拖拖拉拉，到現在才問出口。事實上，她與他重逢至今，她連正面的問話都沒有同他講過。

走出飯店，何之軒預備去車庫拿車，方竹叫住他：「何之軒，可以……去附近走走嗎？」

何之軒翻出香煙，取出一支，用打火機點燃。一星火花在黑夜亮起，她看到他修長的手指籠著這微光。火花的微光照在他臉上，她看到了他疲憊的眼。重逢以後，她沒有見他抽過煙，她幾乎都快忘記了他會抽煙。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只有在工作壓力很大的時候，才會避開她抽煙。他對抽煙很克制，頂多抽個一支的樣子，然後嚼片口香糖再回到她身邊。

方竹的眼眶一紅。

方竹對葉嘉影誠摯地說：「老同學，多謝你的這番話。」

有人拿掉了她手上的酒杯。

杜日暉同他的新娘被簇擁到這一席來，伴娘伴郎前來擋駕，同這一席的三位男士喝上了。沒有笑鬧的最後一位男士是何之軒，他同幾位女士一齊端起酒杯，向新婚夫婦祝賀。

方竹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屬於何之軒的西服，他的氣息又籠罩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