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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繕燈艇不會倒。」

「我就是我，余飛，我不需要附麗於任何一個人。」

余飛走進冬宮，其中是一個很大的水晶大廳，有服務生過來接下她的大衣。樓先生約她見面，在大廳側面的一個很大的包廂里。包廂里是一個歐式圖書館的設計，還有一面牆的香檳酒。正中間是一個很長的桌子，雪白的桌布上擺放著巴洛克式的燭台、餐具、鮮花裝飾和食物。

樓先生笑道：「這叫四季行宮。古時候的皇帝造『天子明堂』以承天行化，上圓下方，八窗四闥，九室重隅十二堂，不同季節和月份，居住在不同的房間。我這裏，不過擬其一二罷了。」

來吧，散發著異臭，來吞噬你的影

恐怖的遊行來了，來到你的名下！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上的紅梅花紅得奪目耀眼，周身只余心口一點溫熱。她漠漠地望向前路，滿眼狂風暴雪中，竟有一個人騎著單車劈開黑暗向她來了。

「這是四十度的蘇格蘭威士忌，比中國的白酒後勁要足。我就拿它當白酒，自罰三杯，向你負荊請罪。」

她回想起來，竟然覺得十分的溫馨可愛。那碗艇仔粥，那盤血豆腐，竟是她今生吃過的最好吃的艇仔粥，血豆腐。

樓先生大笑：「哪個男人不想做皇帝？我倒是沒那麼大的心，你要做孟小冬，我就做個杜月笙終老江湖便hｔtps://m•ｈeｔｕboｏｋ•ｃoｍ•cｏｍ夠了。」

餐桌上成簇的燭光照得酒杯中的威士忌如鑽石一樣光芒四射，晶瑩剔透。濃烈的焦香氣味瀰漫在空氣里。

她沒有回去拿她的大衣，就這麼穿著一件踏雪尋梅的旗袍，在這漆黑的夜裡去尋覓她的路。

樓先生手中的餐刀，優雅而鋒利地劃過盤中的鵝肝，留下整齊的切面。

「我的聲音，已經足夠亮。」

余飛道：「您還有當皇帝的心。」

樓先生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了威士忌。

如果要配上音樂的話，那一定是進行曲吧！

樓先生的臉色，明顯的變化了。

樓先生的目光落在她這個笑容上。摯意的笑，會牽動嘴角，臉頰，眼睛，眉毛，和額頭，並不只停留在嘴唇上。

桌上的東西多重啊，金銀燭台，錫盤銅瓶，錦簇鮮花，美味珍饈，都隨著她那一雙手，飛向空中。

恐怖のパレードが來る，キミの名の下に

——你一口一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我又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

余飛慢慢地站了起來，她慢慢地走到窗邊，從這座華麗的建築向外透出的光線里，可以看到外面已經飄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一瞬間，梢頭的葉子就掉光了。再一瞬間，光禿禿的枝頭就落滿了默不作聲的烏鴉。

這個俱樂部在北京奧林www.hetubook.com.com匹克森林公園的北面，十分的偏僻。余飛打車過去，司機照著地圖上的導航找了許久，穿過幾個廢舊物品處理廠，才從塵土飛揚的土路上找到一條大路，通到那個俱樂部的大門。

樓先生藉著燭光端詳余飛：「才半個月不見，突然覺得你成熟了許多，有漂亮女人的韻味了。是誰把你變成這樣的？」

她忽然雙手一抄，將那整張桌布扯了起來！

「樓先生，時代已經變了。」

這應該就是樓先生經常用來招待和接見要人的地方了。

彷彿一切都沒有變化。

余飛的雙手緩緩地按上了桌面，「杜月笙嗎？冬宮嗎？」

「那麼上善集團呢？」樓先生忽然站起來，雙手撐住了桌面，「知道白翡麗那天為什麼去找我嗎？為什麼心甘情願上台給我唱戲嗎？」

余飛淡淡道：「樓先生是想說白翡麗嗎？」

余飛照著之前樓先生給的地址信息，找到了那棟名叫「冬宮」的建築。這些建築看著大，神奇的地方卻在於不走到跟前，根本看不到它們。冬天的北京天黑得本來就晚，今天又儼然是要下雪的樣子，雲層壓得很低，冬宮裡已經亮起了璀璨華麗的燈光。

十二月初，樓先生回了北京，約余飛在他的俱樂部見面，余飛應了。

「不需要嗎？你要眼睜睜地看著繕燈艇倒？」

余www.hetubook.com.com飛沒有回頭，一腳踏出這座水晶宮殿，一腳踏進了漫天風雪。

余飛端坐著沒有說話。她今晚穿得正式一些，踏雪尋梅的旗袍，梳了個油光水滑的復古髮髻。

樓先生就坐在桌子對面等她。他的打扮十分紳士，穿著整飭而優雅，像這整個俱樂部的建築一樣，有著一種古典而貴族的氣質。

樓先生口中吐出「上善集團」這四個字的時候，余飛心中有掠過一絲的驚詫。但這似乎又在她意料之中，並未令她臉上露出不安。

現在終於看清，她將要去向的路，會比來時更寬廣。

「孟小冬倘若生於今時今朝，也未必會去嫁梅蘭芳、杜月笙，終身孜孜一個名分。

余飛看人，能看清楚一個人身上是清氣還是濁氣。但她現在知道她的這種感覺在樓先生身上不起作用。樓先生身上的氣息總是清雅乾淨的，卻讓她心生警惕。

若在過去，樓先生這樣嘲諷她，她一定覺得被戳中痛處，羞恥到無地自容。但這時候，她捫心，竟一片光風霽月。

曾經以為那座樓、那些人就是她唯一的選擇。

さあ，異臭を放ち來る，キミの影を喰い

尚、單，弱水。

他熟練地鬆開她緊巴巴的旗袍，一天一夜之間，為她量身定製劉戲蟾的戲服。

看清那人的樣子，她終於眉開眼笑，淚如雨下。

余飛低了一下頭，笑意溫然：「https://m.hetubook.com.com隨您怎麼取笑我。」

他指指自己，伸出一隻手來：「他有求於我。現在上善集團的命運，他父親的前途，全都捏在我手心裏。」

美酒佳肴，汁液潑灑，在這金碧輝煌的空間里劃出優美繁複的水花和弧線。

——你這種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什麼都不懂。

她早有過這樣的預期，只是Y市的大企業眾多，沒有刻意往上善去想罷了。

樓先生在桌子底下輕拍了一下掌心，道：「對啊，就是他。我一直以為，余飛是個清高不群的人，沒想到竟然還是攀上了上善集團的大公子啊。」

他頗為自信地等待著余飛的回答，然而余飛靜了會兒，目光平視著桌上的錦簇團花，微微笑道：

一隻手退走阿光，一口流利的日語伴隨在白居淵身旁。

余飛道：「怎麼講？」

「你和白翡麗，都只不過還是孩子。」樓先生語重心長地說，「你們很美，比我們這種年紀的，行將腐朽的人，要美多了。但你們再美，也都是給我們欣賞的。在我們看來，你們就和小孩子過家家沒有兩樣。」

余飛進去之後，才發現這個俱樂部非常之大，其中有大片的草坪、湖泊，森林，空氣清新，簡直和北京不是同一片生態環境。會所中非常的安靜，新古典主義的建築風格，處處都見不到人，也看不到監控儀，路徑、園林等的各種設計給人整飭開闊的感覺https://www.hetubook.com.com，卻又有很好的私密感。

他一邊說，一邊審視著余飛臉上的神情變化。然而余飛除了聽到「鋃鐺入獄」四個字時眉頭一皺，臉上竟是異常的平靜。

他說：「孟小冬，在戲里，找的是梅蘭芳這樣的儔侶；戲外，跟的是杜月笙這般的梟雄。相比孟小冬這樣的巨眼巾幗，你這孩子，眼光就差太多了。」

彷彿是一瞬間，天氣就寒冷了下來。

地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白雪，鵝毛般的雪片飛上她漆黑的髮髻，她抱緊雙臂，她知道她能出去的。

樓先生果然照著中式白酒的喝法，連喝了三杯威士忌。余飛估摸著得有六七兩。

樓先生滿意地看到，余飛那一張平靜而美麗的臉龐，終於一點一點地白了下來。

所有人的衣裳都在漸厚，余飛晨練的運動服沒有變厚，腿上的沙袋卻在變沉。她像那些烏鴉一樣，沉默地又練了半個月。

樓先生細嗅著鵝肝肥美的香氣，道：「你在戲里，看上的是倪麟這種空有一副好皮囊，卻極是迂腐無趣之人。繕燈艇都快倒閉了，我給他一千萬，他還能原封不動給我還回來。戲外呢，看中的又是白翡麗這種玩物喪志終日碌碌的富家公子，早些時日他還能靠他那個父親，現在眼看著白居淵就要鋃鐺入獄，這個白翡麗，沒了他父親，沒了上善集團，還算個什麼呢？」

她又慢慢走回來，問道：「樓先生，這是你的宮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