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湖中公子

作者:小狐濡尾
湖中公子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九章 張生

第九章 張生

深衣躊躇道:「陌少在睡覺。」
邵四爺幾乎是同時道:「陌少一般會從未時睡到酉時,睡三個時辰。」
深衣心道:哈,還真是四個字四個字說話的。
張子山輕輕打開柜子,其中整齊疊放著陌少衣物。兩三套白錦衣衫,大約是莫府給他準備來見人用的。其餘大多是深淺不一的青色或藍色尋常衣服,似乎陌少自己比較鍾愛這兩種顏色。
陌少的房門從裏面閂上了。但為了方便照料,陌少和深衣兩房之間的門卻未加置門閂。幾人悄無聲息地從深衣的房中穿了過去。
張子山點點頭,向深衣道:「本官是胤天府通判張子山,司獄訟刑名,奉命前來調查一剎海命案。請姑娘配合。」
她畢竟是個姑娘啊,在陌生男子面前如此邋遢,真是丟死人了。真想跳進這池子里躲起來……
還有頭髮,頭髮也還沒梳呢……
小二不平地看了眼深衣,似是不滿意她有這樣的好運氣。「是,張公子。」
那仵作指使著幾個學徒將徐嬤嬤旁一具蓋著白布的屍身挪上擔架。動作間屍身頭頂的白布掀開一角,半片雪白猙獰的臉露了出來。
糟糕。
張子山看著深衣,目中迷惑不解。
這時卻聞那禮貌公子道:「這位姑娘的飯錢,記在我賬上罷。」
深衣心裏一沉,原來下午睡覺是他的習慣——想來在這苑中長日漫漫,除了睡,也沒什麼事情好打發時間。
來人約莫二十六七年紀,峻眉朗目,一襲天青錦繡圓領官袍襯得身形挺拔如劍,正氣浩然。
邵四爺道:「這是我府府內事,我等自會徹查。若張通判再無其他事情,請回罷。」
深衣揉著頭,暗暗讚歎,這才是禮儀之邦的禮儀之人哪。
深衣道:「誒——」
張子山又去凈房中查看了一番,無聲退出了陌少房間。
深衣吐吐舌頭:「我易容啦,其實也沒怎麼動不是?你還是能認出來。」
是那鬼臉人。
www.hetubook.com.com何毒?」
「我的銀子方才在這裏被偷了,我能先押這把匕首給你么?一個月後我一定付賬。」
卻不知他一個沒有縛雞之力的殘疾,用什麼手段竟能把人折磨得痴痴傻傻的?
「屬下查驗過了傷口,有黃磷成分。然而黃磷味重,單獨使用必令人起疑。屬下以為是赤焰蛾粉。赤焰蛾產自西域,幼蟲若哺喂黃磷,成蛾后其翅上鱗粉便能夠見光燃燒。」
仇平剛硬的眉毛豎了起來,哼道:「張通判,說這話要講證據。」
邵四爺倨然道:「張通判,我府怎麼處置下人,向來不是胤天府管得著的。這一剎海,本來就是為京軍直轄,若非昨日發現的那具屍體據說與連環命案有關,今日也不會讓大人進這一剎海,更別說上這湖心苑了。」
仇平亦補充道:「不錯,這陌少脾氣壞得很,之前一個丫鬟在他睡時驚擾了他,被他活生生折磨成了傻子,到現在還在我們府中養著,人倒是好了,只是再也不記得以前的事情。」
禮貌公子道:「就這樣罷。」
桌上、柜上、窗檯、床邊,一切地方都是乾乾淨淨的,什麼東西都沒有。傢具木色青黑,愈發顯得寂滅。
深衣頭中「嗡」的一聲,麻麻的寒意沿著脊柱爬上身來。
原來他是胤天府的官員。
「張公子,原來你是個官兒呀!」
深衣這時才真正感受靖國府這所謂京城第一大府的勢力。
公子忙後退道歉,雙手將船圖奉還給深衣,垂目不多看深衣一眼,十分的彬彬有禮。
深衣對他愈發生出敬佩來。
深衣與那公子同時彎腰拾圖,一起身便撞了頭。
張子山仍堅持道:「本官可以不驚醒陌少,但必須進屋一看。兩位若再行阻攔,本官只能上報貴府妨礙公務。」
仇平和邵四爺引路,鬼臉人的屍體被抬出了停屍房。張子山殿後,與深衣擦身而過,天https://www.hetubook.com.com青衣袂飄然若飛。
張子山略微忖度,道:「邵四爺,仇首領,此案與朱姑娘無關。」
仇平哼道:「奴兒和徐嬤嬤去湖心苑之前都好好的,怎會猝死?我看你臉上有戒尺痕迹,怕是你挨了徐嬤嬤的打,懷恨在心吧!奴兒看到,一併遭了你的毒手。」
經張子山這麼一問,深衣才想起來確實陌少床前並無鞋子,櫃中、凈房中也都沒有。
「稟大人,兩人都是中毒而亡。」
這人名叫張子山。
乘了小船到一剎海外的停屍房,仵作已經重新驗完了徐嬤嬤和奴兒的屍體。
深衣萬分誠懇,小二卻是個不識貨的。看著這把烏沉沉的匕首,不悅道:「姑娘,我們樓前斗大的字您不識得?概——不——賒——賬。再說了,您這刀上也不鐫字,我大天朝禁武令,不鐫戶籍的利器都是要被沒收的。」
這把匕首是爹爹送給她的成年禮,乃南極玄鐵所鑄,價值不菲,別說抵這一頓飯錢,把這昇平樓買下來都綽綽有餘。
深衣高興道:「對對!」
「本官認為,二位要查明兇手,不如從奴兒這邊查起。這奴兒恐怕不止是個粗使下奴這麼簡單。」
仇平嘲道:「張通判太多慮了。一個殘廢了六七年的人,無非也就對下人耍耍威風,起居都不能自理,還殺人?笑話!」
深衣會心。
天朝以軍功封爵,有爵位必然有軍隊。有軍隊,便是天下首府胤天衙門,也約束不得,只受天子號令。一個無品無階的管家,也敢和京官分庭抗禮。
小二:「啊?」
她為了表示深深的謝意,硬是拉著張子山坐下來一起吃了那滿滿一桌子山水八珍——雖然,那都是他的錢……
「其二,鱗粉見光而燃,說明此物起碼有兩層,鱗粉塗在裏面。此物在徐嬤嬤手中被打開,那麼必然是徐嬤嬤想要見到的東西。如邵四爺所言,朱姑娘是外地人,身無長物https://m•hetubook.com•com,入府奴不過一日,和徐嬤嬤接觸,不過一兩次。敢問朱姑娘有什麼東西,會引起徐嬤嬤的興趣?」
張子山的目光落到深衣足下,深衣這才想起來自己不過是白色裡衣胡亂套了件外衫,下擺上儘是黃黃綠綠的草汁和泥土,頓時臉上發燒。
歪著頭看清楚了那緙絲方補子上繡的白鷺,笑嘻嘻道:「還是個六品京官兒哪。」
張子山抿唇一笑。看到她紫腫發亮的雙手,眉頭又皺了起來:「這手……」
深衣心道:他奶奶個熊掌雞大腿……那豈不是要做一年的小工?黃花菜都涼了……難怪這小二看她這麼不順眼,自已一頓飯吃掉了他一年的工錢。唔,以後要厲行節儉。
深衣急了:「那我怎麼辦?我就是沒錢,你難道要拉我去送官?」
深衣和張子山都愕然說不出話來。
深衣怒道:「我要殺她,一定做得乾乾淨淨,哪裡還會傻站在船上讓你們捉了!」
張子山不過六品通判,要與靖國府相抗,恰如蚍蜉撼樹。然而他明知靖國府權大勢大,仍堅持律法,確屬難得。
小二一板一眼道:「照我們昇平樓的規矩,吃霸王飯的,要在我們樓里做工抵賬,一個月二兩銀子。我們東家是有身份的人,你也別想溜了。」
深衣這才想起來她叫了一桌山水八珍,還沒付賬。
深衣尋四哥不得,轉而計劃吃遍京城。
窗帘掩得密實,只從門縫中透過些許的光線。一進房間,像是從白天進入了夜晚,從春日進入了暮秋。
邵四爺道:「陌少小腿經脈被打斷後,兩膝以下綿軟無力,不能承受身體重量,用拐杖也無法行走。既然雙足不能著地,要鞋履何用?」
總之,禮貌公子張子山,就這樣無奈地結識了她朱深衣。
那公子還沒說話,旁邊的小二拿著賬單過來了:
深衣去奪包袱,孰料那賊子死不放手,竟把包袱皮兒給扯斷了。船圖散在地上還被踩了幾腳,氣得m.hetubook.com.com她不顧江湖道義,跳上去欲揍那賊子。賊子見勢不妙,落荒而逃。
「張通判,這個朱深衣就是陌少的通房丫頭。眼下這湖心苑中就她和陌少兩個人。」靖國府的管家邵四爺和早上拶她手指的府衛首領仇平匆匆行來,「今天早上徐嬤嬤和奴兒遇害時,就是她在船上。隨後用了刑,這丫頭但說不知。張通判隨便審罷。」
陌少睡得很沉,呼吸輕微。似是畏冷,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側向里睡著,半張臉湮沒在帳幕的陰影里,只看得見蒼白清瘦的下巴和臉頰,輪廓挺秀。頭髮在白色枕頭和被子上鋪散開來,如水墨渲染。
二人胸腹都被剖開,五臟外露,狀極駭人。右手手臂自手而上亦被割開長而深的口子,其中暗褐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深衣恨道:「被人給拶了!」
結果在人多得有如過江之鮼的昇平樓,她這個身著異鄉之服、花錢大手大腳的小丫頭就被偷兒盯上了,還不止一個。
她嘻嘻笑著:「我本不是中原女子,公子無須因我拘泥這些虛禮。公子出手相助,我當好好答謝公子才是。」
對著這樣一個有禮貌的公子,她斟酌著說話得文縐縐些才不至於嚇跑了人家。
深衣身正不怕影子斜,理直氣壯道:「我沒殺人。」
「徐嬤嬤手上的燒傷是怎麼回事?」
張子山凝了臉色:「我天朝律法公正嚴明,貴府濫用私刑,折磨下人,都為國法所不容。若非本官今日前來調查一十三件殺人斷手之案,也不會知道貴府有兩人死於非命。以後有這種事情,都當報官才是。」
「你的臉……」
仇平和邵四爺皺眉思索,默然無言。
張子山道:「本官既是來此,一切與此命案可能相關之人都須查訪。」
他以京官的身份同她說話,禮貌而疏離,又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嚴厲。
張子山道:
深衣摸摸全身上下,除了一對珍珠耳環,一把匕首,幾張船圖,再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
和圖書「好跋扈的丫頭!」邵四爺氣得抖指,「就憑這句話,今天早上就該鞭死你!你這小賤人,才來了一天,就爬上了陌少的床,別以為討好了陌少,就拿到了護身符!」
「你是……朱姑娘?」
眼看著兩人就要打起來,張子山道:「好了,本官帶來的仵作正在重新驗屍,待會自有論斷。本官想去見一見陌少。」
禮貌公子禮貌地笑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又拱手道:「既然完璧歸趙,在下告辭了。」
「為何不見鞋履?」
胤天府是京師衙門,天下首府。以他這樣年紀,又非豪門出身,能在其中做到六品通判,已是十分難得。
「這位姑娘,一共是二十四兩白銀,煩請姑娘先結賬再用餐。」
張子山未回頭,深衣卻見他右手背在身後,向下伸出三根指頭。大拇指指指自己,又指指她。
深衣感激地看了張子山一眼。
深衣驚得瞪圓了眼睛:「誰爬上他的床了!你這老頭子怎麼紅口白牙地胡編!」
張子山拱手道:「告辭。」
「……」
「花汞。此毒從黃水仙中提煉,但炮製過程極繁瑣,故而鮮見。無色無味,可由皮膚滲入血管,流入心臟后使之瞬間麻痹,致人死亡。」
深衣沒料到這鳥都懶得來拉泡屎的湖心苑竟會有人來,還是個熟人。歡歡喜喜地把白瑩瑩的小腳丫子在褲子上蹭幹了,趿拉著鞋子迎過去:
「其一,奴兒和徐嬤嬤雙雙中毒,卻只有徐嬤嬤手上被燒傷,說明那被燒掉的物事是先經過奴兒再到徐嬤嬤手中。當時若是三人在船上,朱姑娘要給徐嬤嬤東西,為何要經過奴兒之手?」
深衣大罵中原賊子狡猾狡猾的,衝去抓搶她小包袱的那人。那人竟有些身手,泥鰍一般在人群中鑽來鑽去。深衣正急時,一名玄衣公子在前面將那賊子攔下,同那人交起手來。
「我叫朱深衣,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一個摸了她的錢袋,還一個搶了她裝著船圖的小包袱,分道兒跑了。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