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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中公子

作者:小狐濡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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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你閉嘴

第三十七章 你閉嘴

深衣急急地抓住他的衣襟,「你……你不要輕舉妄動。我想……我想他會不會是有自己的苦衷?鳳還樓中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壞的對不對?比如你就是一個好人。」
腰上一緊,身子被卷上馬背。
深衣成功地被定住了。
她憂心著這般與張子山同行下去,陌少的身份遲早會暴露,引來鳳還樓的追殺。
陌少大約能體會她這般的心境,只是輕輕地抱著她,靜靜地看著她變幻不定的臉色,耐心地等。
深衣這時方知陌少一路追來,正是靠著內庫密布各地的驛點,方尋到了她的所在。
陌少嘆道:「你終於反應過來了。不過知道一剎海機關的,也許還另有其人,所以當時在湖心苑,我還不敢完全斷定一品執名就是張子山。我那時候不能行走,必然鬥不過一品執名,所以只能裝作不會武功,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用一枚毒針打傷了他。」
而今天下太平,幾乎已經看不到陌刀,深衣也不過在兵器譜上看過,沒想到今日,竟是親見。
將至天姥城時,張子山向兩人告辭而去。
深衣問陌少認不認識陌上春,本不過是開個玩笑,亦帶著幾分試探,不料陌少黯黯地看了她一會兒,以唇語回道:「認識。」
深衣這才明白過來,陌少自己拿著船圖不給她,哪裡是讓她思過,分明是想把所有的矛頭,都引到他自己身上。
兩人一問一答,問得快而尖銳,答亦答得不假思索。
深衣只知道他說的第一次見到她,絕不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為何?」
陌少善使毒,深衣早就見識過了,一時也不知他這話的真假。只是忽而覺得這人渾身上下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卻沒有一樣是沒用的。而自己同他一起這麼久,竟還都不知曉。
深衣心頭上軟軟的,很想揶揄他說:你當時跟我紮上三根金針的時候,怎麼沒想著我有多疼?
深衣不知道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話,是哪裡觸動了他。良久,才覺得他漸漸平復下來,緩緩放鬆了手臂。深衣感覺他離得遠了些,又戀戀不捨地依過去,圈住他的脖子,半是含羞,半是大胆地小聲道:「你以後,可不可以多對我這樣?」
太平驛收費雖然較一般客棧高,卻貴在「太平」二字。依靠著內庫百年赫赫威名,江湖黑道莫敢來犯。
深衣如今看陌少只覺得哪裡都好得不得了,自然進了房間,又少不得捉著他膩味了好一番,才肯稍作梳洗,換了衣裳下去吃晚飯。
「那毒很烈,一般郎中都解不了。就算能解開,也得養上個兩三月才能痊癒。鳳還樓中有解毒聖手,我猜那人如果真是一品執名,為了保全性命,上上之策就是返還鳳還樓懇求樓主幫忙解毒。如果不是一品執名,恐怕還沒找到解毒的人,就已經死了。巧的是,張子山也消失了三個多月。」
他看得出她和陌少的關係,所以必然也能推斷她也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
深衣低垂了頭,有些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深衣詭辯:「你聽得懂它說話?你這麼輕我也這麼輕,哪裡會累?它明明是看見我過來了很高興。」
——倘若他自救,那隻能讓陌少推斷出他已經拿到了解藥。他就是逃回了鳳還樓求助的一品執名。
深衣心想這可糟糕,她隨隨便便地進了中土,避開了通關,自然連夷人在中土四方通行的勘合都沒有。眼下,她就是個沒身份的人。
深衣瞪他,掙開他捂嘴的手,小嘴兒不服氣地一張一合,無聲道:「我又不像你這麼大年紀!幹嘛要穩重?」
半邊身軀已經失去了知覺。
陌少和張子山兩人雖然依舊是明暗交鋒,但也算得上是相安無事。
失去意識前,深衣模模糊糊只見數十朵血花在明華長刃之上次第綻放,冷艷至極。
一聽陌少說https://m.hetubook.com.com那記冷鏢是他打的,深衣險些跳了起來,被陌少一掌捂住嘴箍在了身前,嘆氣以唇語道:「你就不能穩重些?」
張子山知道陌少知道他是一品執名。
這時一個官兵模樣的人催馬過來,吆喝著眾人讓開,撕下了一張通緝令,又貼了一張新的上去。
難不成,陌少和那陌上春,真是同一個人不成!
深衣這般想著,又開始內疚難過,陌少卻安慰她說,張子山尚不知道他的底細,監兵一品又藏屍于湖心苑地下密室,鳳還樓要找上門來,還不會這麼快。就算來了,也並非沒有辦法。
陌少回頭橫了她一眼,她才覺得方才這句話問得……實在是太不過腦子了。
陌少一臉糾結地低頭,在那張嘁嘁喳喳說個不停的小紅嘴兒上親了一下。
陌少說,張子山倘是與來搶船圖的扶桑人勾結,必然會告知他們船圖有誤。所以那些扶桑人,必然還會前來奪圖。所以不妨就與張子山繼續同行,看他究竟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然而要建造大船,船廠的整合勢在必行。
陌少無力反駁。
深衣本也不是不愛講道理的姑娘。娘親自幼約束她約束得嚴,她除了在爹爹面前撒撒嬌鬧鬧小性子,其他時候都還是很聽娘親和兄姐的話的——尤其是大哥的話。在她心目中,大哥是比爹爹更有威嚴的存在。
深衣騎在馬上也不安分,一路搖來晃去,哼著小曲兒。沒了張子山同行,她更是肆無忌憚起來,瞅著路上沒人了,便施展輕功跳到陌少馬上,鬧得那白馬嘶溜溜一陣叫喚。
現在三個人的形勢,不可謂不微妙。
——倘若他讓陌少救,那勢必得脫下衣衫,露出背後代表執名一品的九蛇玄武刺青。
深衣耳邊隱隱傳來前方張狂而忌恨的聲音:「裝神弄鬼,就不信剝不下你這層皮!」
所以,這一回,陌少破天荒地主動親了她一下,她只覺得眼前冒出朵朵粉紅色的祥雲,一隻只小雀兒眼花繚亂地跳來跳去……
這種事情史無前例,她覺得一定是陌少自己的問題。
然後她失了蹤跡,張子山到湖心苑查案,才又遇見了她。
深衣猛提一口真氣,騰身在半空一匕斬下,令那利矢斷為兩截。那箭勢大力沉,又快又狠,深衣劈斷,竟是虎口顫麻,手腕隱隱發抖。
張子山眉眼一沉,道:「據傳扶桑有一個極有名氣的黑忍者,名叫倚天。在織田、雪齋兩大勢力的奪權鬥爭中擁護織田政權。結果雪齋取勝上位,下令追殺倚天。從此倚天在扶桑失去蹤跡。聽說這位倚天所擅長的忍者秘術,講究潛伏隱匿,習練者需嚴守飲食戒律,以確保身輕如燕,來去無蹤。」
他們一行三人,容貌氣質俱是不俗。尤其是陌少,身有殘疾不說,頭髮只在發尾用錦帶簡單扎束,耳上依舊戴著銀飾,全然不是尋常中原男子的裝束。
「不喜歡。」
張子山一手壓著長劍,微微傾身前去,迫近陌少。劍眉凌厲,壓低了聲音道:「聽說自養殺手,耳後黥字,我在樓中這麼些年,還從沒見過。莫少爺敢不敢,把耳飾取下來看一看?」
陌少烏黑的長睫輕輕動了一下,冷冷道:「和我有什麼關係?我能走路就不錯了。」
深衣哇哇叫著讓他放手,陌少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拎回她自己的馬上坐好,負氣道:「你外公是天朝大儒,你娘原來是文淵閣大學士,難道就沒教你矜持點兒?」
陌少定定地看著她說完這番話,忽的收攏雙臂,將她緊緊地壓在自己懷裡。
自然一進太平驛就招來了各色審視打量的目光。
他讓她出湖,但是她因為放不下陌少,多盤桓了幾日。
後面幾日,陌少堅持只是走內庫的驛道,住太平驛,在內庫所轄通路內,保https://m.hetubook.com.com船圖安全。
他卻是有些心疼地看著她雪白脖頸邊的那片紅絮,疚然道:「我把你弄疼了……」
深衣怔了一下,才想起陌少和莫七伯之間恐怕還有關係到他娘親的心結未解,不過這大約也就是時間問題罷,待大家都見了面,一切都好說。
本以為不過一支普通的冷箭,誰知紮上肩頭的那一剎,辛辣尖銳的痛感洶湧泛濫,猛地一下激上心頭,險些讓她一口氣喘不過來,「砰」地跌在塵埃里。
他的身子有些簌簌發抖。
然而陌少臉色淡漠如雪,竟似全然看不見周遭眾人似的。
她伸左手牽起陌少右手食指,陌少輕縮了一下,還是被她暖暖地握在了手心裏。
他明明就是個正直官員,守禮公子。她看他斷連環命案,那等剛正不阿的耿直,那等刨根究底的執著,都絕不是裝出來的。
「鎮江的那個官銀竊賊被捉了!」
所以張子山化為一品執名,再次找上了湖心苑,一探究竟。
陌刀。
張子山忽的又換了話題:「莫少爺這身打扮,委實不像個中原人。」
「嘁!你敢么?你連人家名字都不敢說!」
深衣的細細眉眼笑得月牙兒般,道:「以後,你騎馬,我們一起去很多很多地方,好不好?」
圍觀眾人一片哄然,叫鬧道:
進去一問,才知要住太平驛,需要有天朝戶部所頒發的名牒。
陌少撐著竹杖,在深衣的攙扶下下了馬,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我喜歡你這樣弄疼我……」
深衣照著陌少的口味,點了幾個清淡素菜,然後又照著張子山和自己的喜好點了些其他的。
陌少忽然變了臉色,「似他那般負心薄倖的,還是少和他混些。」
所以張子山一路只是沉默,然而竟也不離開——深衣也能猜出來為什麼——張子山必然也想弄清楚陌少究竟是什麼人。
可至於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見到她的,她不知道,而他似乎也沒有說的意思。
所以她只是紅著臉湊到他耳邊,心跳如鹿撞,用低若蚊蠅般的聲音道:
深衣哼哼道:「我是我三哥帶大的,我三哥是跟你爹混大的!」
深衣心中一驚,張子山竟然是破罐子破摔,直接挑明了自己的身份,非要逼出陌少的真身來。而她也愈發心顫,陌少披髮,是為了遮掩背後刺青,那麼這耳飾,難道真的也是為了掩飾黥字?
「可不能這麼說,你看那誰,都七年多了吧,還掛在上頭哪!賞銀兩萬八千兩,每年都在漲哪!若是捉到啊,白榜黑榜加起來得有五六萬兩白銀,這輩子吃喝都不愁了!」
深衣這才有了點狀態,想起張子山確乎帶著她出入過白沙陣,不由得皺眉道:「你的意思是,一品執名知道一剎海的所有機關設計,而設計一剎海的人,恰好是張子山的祖父張好水,所以一品執名和同樣知道一剎海機關的張子山可能是同一個人?」
深衣心中一陣兒一陣兒地發冷,萬般難受。
細膩而尖銳的痛楚傳來,深衣噝噝地抽了口氣,卻放縱了他這般有些失控的行為。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他是想要咬破她的脖頸,將她的血都吸乾淨,將她的整個人、整個靈魂,都吸附到他自己身體裏面去。
深衣緊跟了兩步,「我、我呢?」
他既然籌謀了從一剎海詐死脫身,又怎麼會不給自己留後路,預備好一個新的身份?
更何況,她覺得心中總有一種衝動……她學過中原的文化,知道中原男人對妻子最基本的要求便是「賢良淑德」、「溫柔賢惠」什麼的。她想陌少是個中原男子,自己將來嫁給他,便不能再像現在胡天胡地地肆意妄為——還是要學會做一個「溫柔」的小妻子,關心他愛護他,不讓他再難受吃苦。可是……每每打定了主意要溫柔馴順些,卻一俟和_圖_書接近,即刻狼變,不把他折騰一番不肯善罷甘休……
現在回想,她有船圖的事情,該是除了從琉球一路跟過來的扶桑姦細知曉,並無其他人得知。只是在昇平樓吃飯時,船圖散落在地,張子山恰是那時看見了。
劉戲蟾被雲中君親手帶大,接手內庫的事情后,分輕重緩急首先整頓了前三大塊事務,卻苦於資金有限,一直沒有辦法整合林林總總上百家大小船廠。
深衣湊到他臉頰上吻了一下,誠摯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啦。你這十歲,到底不是白長我的。你在鳳還樓,肯定見過了很多不好的東西。但是我過去在爹娘身邊,見到的人都是好人。我以後,不會隨隨便便就向別人掏心掏肺的,但是你也要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倘若我原本不是那種性子,就你這種蔫兒壞蔫兒壞的人,我又怎麼會信任你,直到喜歡上你呢?」
他既然是捨得斷她四肢,與其說他的目的是她朱深衣,不如說是為了船圖。
深衣無奈,你都不知道你那勘主爹在哪裡,我又怎麼知道?
一刀驚風,雷奔雲譎。黃埃漫卷,白虹貫日。
陌少看著她,眼神溫和,漸漸柔軟,方要張嘴回答,忽的墨眉一凜,將深衣驀地推開,袖中長索飛出,在空中將一支利箭迎頭摧折!
可是張子山怎麼會是鳳還樓的一品執名……
這話自然是諷張子山兩番中了他的毒。
陌少不用再說她也懂了,方才陌少打中張子山的那一鏢,上面浸了同樣的毒。
她一開始就想要一個頂天立地的可以罩著她的厲害夫君,所以見著陰氣森森的又生得比女兒家還漂亮的陌少就各種嫌棄。
陌少一臉內傷的表情,無力道:「你能不能不要頂嘴,先聽我說完?」
「一品執名乾衣而來,濕衣而去,說明他不但懂得白沙陣法,還清清楚楚地知道一剎海的水底秘道——那秘道,我整整花了一年的時間才找出來。」
修長五指猛然收緊,青翠竹杖炮竹般爆裂,一柄細窄無柄的雙刃長刀乍然出現在手中!
數百年前太祖開疆闢土,一支陌刀奇兵挽孤雲殺意,四方突出,戰無不勝。
深衣循著人們指著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頂頭有一張最樸素的通緝令——唯一的一張畫像空白的通緝令——上頭寫著個甚是眼熟的名字,下頭簡單列了賞金數額。紙張黃得厲害,也不知掛了多久了。
陌少放下筷子,直視著他:「我願意。」
深衣本有些擔心陌少甚少到人多的地方去,會受不了別人看待他的異樣眼神。
深衣有些樂,拉著陌少叫道:「你看你看!又是那個陌上春!連畫像都沒有,怎麼捉嘛!」她回頭,用唇語道:「你可認識他?」
她當時問劉戲蟾,你們整合船廠已經開始了,銀子是從哪裡來的呢?
到了那太平驛門口,深衣見不少人正在圍觀門外牆上的一溜兒榜單。好奇打馬過去一瞧,原來是官家的通緝榜,上頭貼著不少通緝犯人的畫像,註明了罪行和懸賞金額。
深衣的一臉的笑意霎時凝固,之前的那種混淆感覺,登時又心頭泛濫。她指尖兒絞著韁繩,仍是避過了張子山,張唇無聲無息道:「他……真的很厲害?」
深衣費力地睜著眼睛,只看到頭邊那隻尚纏著紗布的手緊緊握著竹杖,緊緊繃起的筋骨根根發白,泄露了心中的暴烈怒意。
手裡劍落,忍者畢至。陌少一索挾風刷開,將扶桑人逼出數丈之外,向深衣喝道:「走為上!」
陌少一向自持,從沒有過這種會全然泄露自己情緒的行為。
深衣、陌少和張子山三人各自策了馬,馳行於寬闊的官道上。紅日的最後一線光輝消隱於大道天際盡處之時,三人抵達了一處太平驛。
內庫以天家血脈,控制著天朝軍火、礦務、運輸和船務四大命脈,但實際上,並非一www•hetubook.com.com直都是順順利利盡在掌握的。
可她也知道他現在是真的放開了心懷喜歡上了她,把她擱在心坎兒上的時候,便容不得她再受半點傷害。
劉戲蟾妖嬈一笑,翹著蘭花指道:哎喲,錢的事情,問勘主啦。
深衣心道,奶奶個熊掌雞大腿,又來了。
深衣半信半疑,卻見他神色篤定無疑,「我既是下定了決心同你一起,又怎麼會輕易讓自己死?」她方放了些心。想著只要找到了四哥、劉戲蟾他們,藉著朝廷和內庫,還有自家海庫的勢力,難道還怕了鳳還樓不成?
深衣點頭,落馬催韁,兩匹馬奮蹄衝出重圍。
深衣滿臉崇敬地望著陌少,尾巴一樣搖搖擺擺跟在他身後。
陌少搖搖頭:「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他眸色轉厲,「倘我知道了這一點,他現在已經死了。」
狂奔之間,深衣驀地只見前面道路拐彎,土坡之上乍現一人,拈弓搭箭,一支利矢對準陌少,流星而至!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在劉戲蟾之前,內庫由她母親執掌。然而母親生她時難產而亡,隨之父親也時常失去蹤跡。是以青黃不接,內庫一時間陷入混亂。
唐刀四制,儀、障、橫、陌之一的陌刀,四制唐刀中唯一的馬上刀。
她感受得到他身上那種無盡的、置身於黑暗深淵中一般的孤獨——雖然她不知道那種孤獨來自何方。
他最終是選擇了更加委婉的自救。
深衣氣咻咻以唇語道:「不能!你原來早就到了怎麼不出來!你好好的扶桑人不打怎麼打自己人!你……」
三箭陣結三角,深衣踏馬折身而上,翻身間險險避過,猛的發現這三箭不過是虛,又一支冷箭不知從何而至,朝著陌少當胸激飛而去!眼看著陌少陷身於數十忍者陣中,無暇去躲,那箭又來得陰狠,用匕首去格已來不及,深衣咬牙收勢下墜,以肩生受了那一箭。
他的唇又移到自己耳邊,摩挲過軟軟的耳垂,舌尖在那沒有戴耳環的耳洞處流連了好一會,又輕輕吻住了那一枚小小耳骨。
這種感覺甜蜜而酸楚。
他這一句話說得十分沒頭沒腦的。
他二人一路偶爾交談幾句,言語之間無不機鋒暗藏,深衣過去看過些宮廷故事的話本子,只知道女人之間勾心鬥角很是有一套,這還是第一回覺得男人之間的唇槍舌劍……還真是甚囂塵上啊!
「……」
陌少帶著他們投宿的這太平驛,正是內庫所專設的商驛。內庫的太平驛遍布天下,凡有商旅過處,必有太平驛。
不得不說陌少這一招果然老謀深算,根本就讓張子山毫無迴旋餘地地必須暴露身份。
深衣最愛看他那副「算了你隨便吧我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又是好一陣上下其手,最後以陌少反剪了她雙手將她押在馬背上而告終。
所幸軍火、礦務這邊有皇帝和晏江王一力支持,運輸早已自成體系,沒有出什麼大事。只是船務這邊,四分五裂,一片亂象。
「!」
她策馬向陌少並轡過去,看著斜陽從身後照過來,將兩人的影子在大道上拖得長長,最終重疊在了一起。
「如今官家厲害得很,有哪個賊子在這白榜上能呆過一年的!」
在親近這事兒上,從來都是深衣主動。若不是她厚顏無恥地倒貼,恐怕至今陌少都不會碰她一根指頭。
張子山看著陌少緩慢拈菜吃飯,啟口問道:「莫少爺竟是不沾油葷、也不喝酒?」
夕陽西下,小橋流水人家。這羈旅漫漫,深衣卻絲毫不覺得無趣。
心中對他這種無論何事一概自己攬下,不願向別人吭聲的做法十分不滿,卻無奈藝不如人,奪不回來。
深衣想想又覺得諸多不可能,迷惑間,聽見陌少道:「有何不敢?只是我為自保,這上頭很是有幾樣毒物,要取下來甚是麻煩。兄台有興趣,下回不妨m.hetubook.com.com待我準備好了解藥再試試。」
他緊緊地附在她身上,埋首進她溫暖的頸窩裡,溺水之人一般用力地呼吸著。雙唇抿起她頸上一小片細細的肌膚,從小心的品嘗而至吮吸,而至嚙咬。
她過去周遊列國,所見之人也算不少,難道是因為在父母蔭蔽之下,身邊都是良善之人,以致於如今她看人,總是少了個心眼?
他臂上的力氣大到有些失控,深衣覺得自己的背都要被摟斷了。可是她這一回乖順地閉了眼,忍疼讓他抱緊,彷彿是要嵌進他身子裏面去一般。
深衣想也不想便道:「這麼說,我連你也不該信咯?」
深衣終於仰起頭來,無聲道:「他的祖父死在鳳還樓的手裡,他又為何要給鳳還樓賣命?」
深衣只見地上一剎之間數十道影子紛亂而出,足尖輕點馬鐙,輕飄飄躍至馬背。匕首在握,足踏馬頭,飛身之間,將一眾八方手裡劍哐啷啷擊落在地。
「我……」陌少有一瞬間的失神。
「我是一個好人……」陌少苦笑了下,「深衣,你還有一個不對的,就是不應該輕信任何人。」
這箭有毒。
可這一句話包含了隱忍纏綿的情意,平日里斷然是不得而聞。她竟是不忍心打斷他去問。
恰是應了阿音所說的,是她引來了執名一品,讓鳳還樓的終於發現了陌少的蹤跡所在。先是執名一品,然後是監兵一品,後面,有還會有多少殺手紛至沓來?
陌少抬眉看了他一眼,道:「是。」
三個人沉默地吃著飯,聽見旁邊一桌桌上都談天說地聊得十分熱鬧。說得最多的,無非就是近來數月,大批東南沿海的私家船廠陸續被內庫購併的事情。
☆、
深衣眼睜睜地看著陌少從懷中摸出了一張名牒出來。太平驛的驛吏看過他的和張子山的,向後廂呼道:「兩間上房!」隨即又向陌少和張子山有禮道:「傅公子、張公子,請!」
這刀奇長,明光冉冉間地宛如落滿了月華清霜,倒映出蒼茫暮色,凜凜冷芒攜著濃濃殺氣鋒刃流轉。
陌少鬱悶道:「馬很累。」
她和陌少知道張子山是一品執名。
可是她覺得陌少不同。陌少是會和她相伴一生的人,亦父,亦兄,亦友,亦愛人。她會將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給他,無論是美好的還是醜陋的,反過來也是如此。所以她覺得陌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完完全全屬於她的人,如果她對著他還不能為所欲為,想說什麼說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那還能對誰這樣呢?
深衣聽劉戲蟾說過一些內庫的事情。
深衣眼巴巴地仰望陌少,卻見他正正經經地啟唇道:「還記得一剎海那夜一品執名來襲么?他和張子山都是用劍就不說了,他是水遁而逃。自我進一剎海以來,從來沒有人能夠在不驚動京軍和府衛的情況下進出自如。即便是輕功奇高如你,也被白沙陣給困住了。」
所以就只有張子山有名牒,難道要三個人擠在一間客房不成?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聽得見那如浪潮一般的心跳。
陌少驚叫一聲:「深衣!」
而陌少更糟糕,他現在還是個死人……
他夢囈一般在她耳邊道:「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
她開始覺得自己對他的任何擔心都是多餘。這人心眼何止七竅,簡直就全都是窟窿眼兒。
一矢方折,三支飛箭又連珠射來,這回,卻是都瞄準了深衣。
扶桑人一被甩下,又是一波手裡劍如暴雨驟至。陌少人未回身,袖中長索疾走龍蛇,銀芒旋飛恰如玉壺光轉,將二人二馬護得滴水不漏。
雖然是他抱著她,深衣卻分明覺得是他依靠著她。
但現在就覺得他未嘗不就是個頂天立地的厲害男人,於是感慨果然還是爹娘的眼力勁兒好,倒是自己險些有眼無珠就把這麼個寶貝給錯過了。
呃,這滋味兒,比她強親他的感覺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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