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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中公子

作者:小狐濡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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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尾巴

番外 尾巴

陌上春無辜坦白道:「劉戲蟾給的……她說身為勘主,種狗尾巴草未免太不霸氣,於是就給了我一包種子。結果種出來就……」
劉戲蟾抖了一抖,「真是沒見過你這模樣,受不了了……莫雲蓀倒賣庫貨,暗度陳倉,我打算照規矩辦了,逐出內庫,永不再行敘用。你可有異議?」
「你不要它了……」陌上春躲著她密雨般的親吻,「我托劉戲蟾幫我帶回來的。它開始瘦了,現在又被我養胖了。」
陌上春咬著牙,強作平靜朗聲道:「看完了,都在亭子里放著,你直接拿走便是。」
陌上春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好。」
朱尾忽想起二姐說過,男人最是在意這個。她今日令他折戟沉沙,墮了男人雄風,可不讓他負氣而走?
及至近了,才發現那偌大一片望不到邊的花圃,種的卻都不是花,而都是……及膝高的狗尾草……這時節恰好尾巴抽芯,嫩綠而柔軟,珊珊可愛。微風過處,千萬隻小小尾巴歡快搖擺,如漫漫翠綠海洋,看得人心都溫軟了。
朱尾摸著他明明渾身上下都已經火熱,那一處更是堅硬如鐵,卻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由得起了戲弄之心——抽解去他下衣,又解了自己的,一撩裙裳,堇紫色的十二幅曼妙裙邊便似大朵的花瓣一般層層疊疊地漫散委頓,遮住了兩人交疊的身下。
朱尾滿面促狹笑意,但見他眸中情慾熾盛如火星迸裂,卻又交織了許久不見的暴戾之色,不由得更加恣情肆意。柔柔握了他的,寸寸厘厘坐了下去——
陌上春:……這和對你好有什麼關係?
他必是七年不曾紓解過。
這梅花糕是劉戲蟾知道陌上春喜歡吃,特意找了江浙一帶最有名的點心師傅做的。朱尾拈了一塊擱到嘴裏,果然入口即化,口齒噙芳。只是見到陌上春那碟肉,心中不由得直犯嘀咕。
朱尾這般想著,卻又笑了。斂好了衣裙,匆匆追上他,勾著他手腆著臉笑道:「對不起啦……不要生氣……我又不在乎……」
朱尾看得獃獃的。昔日他那龍魂索,奪命無數,多少人聞風喪膽,如今卻……是用來釣魚么?
恰這時聽見花圃外面人聲道:「勘主?勘主可在此處?」
明亮的陽光灑落接天清湖,粼粼波色泛金,恰似萬片龍鱗。
沉寂了七年的身心,一剎間復又和圖書被撕裂開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喜悅和甜蜜霎時間充斥了她的胸臆,鼓鼓脹脹地令她想要哭泣,卻是因為感動。
陌上春點了點頭。
她雖不懂醫術,卻也識得徐靈胎的藥方中有肉蓯蓉、鹿茸、淫羊藿之類……而這草叢間被人窺伺在側的一場偷|歡何等刺|激,他便是再能忍,又如何禁得住?
朱尾嘻嘻笑著,攀上他挺拔身軀,道:「她要是看到你,一定哭了……」在他身前蹭了蹭,她抱著他腰仰頭黏黏糊糊賴嬌道:「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他極低聲地喘息輕嗯著,更加費力地掙紮起來,極力想擺脫那一隻不安分的手。
陌上春丹砂點過最後一頁,有下人奉了兩個瓷盤過來,一碟梅花糕,一碟切碎的生肉。梅花糕擱到朱尾身邊,生肉放到了陌上春的几案上。
陌上春無奈,俯下身去,被她勾住脖子狼親了好幾口。親得他臉上濕漉漉的,還不許擦。
劉戲蟾看著膩在陌上春身上對著一隻手發花痴的朱尾,惋惜地搖頭嘆息道:「真是可惜了好一個『冷傲無情』的勘主,就這樣被毀了……」
他立馬僵硬了起來,面上潮|紅。朱尾按著他,小聲道:「別理他!」
但聞壓抑至極的一聲咿叫,他咬牙仰首,眸中黑亮漫霧,喉上突起愈發尖銳。身軀綳成一根弓弦,抖顫不已。撐在地上的左手,竟是將一叢草葉韌根都絞碎了來。而身下熱流,已是濡濕一片。
朱尾緊咬著唇,小小拳頭用力打下去,落在他身上時,卻是蜻蜓點水般的一小下。她怨道:「都怪你!是你先不要我的!」她扯下耳上雙珠墜給他,「這回不許提前還給我!沒有萬一!」
朱尾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糾正道:「什麼當不當的,你就是寶貝!」
他的身子軟軟的,並不似過去那般稜角剛硬——陌上春不是個愛惜自己身體的人,朱尾的父親為了防止他妄動內力,傷了本就孱弱的身體,便用更加強悍霸道的雪山真氣,強行封禁了他的武功。
陌上春目光閃爍地避著,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唔。」
她丟了那一個,他便幫她做成百上千支回來。
她星星眼望著他:總之你做什麼都是對我好。
陌上春:……
她曾問他明慧禪院竹林中的那首《畫堂春》是不是他刻的,他搖頭,說「春衣和圖書」那兩個字,都是他偷偷練習了許久,才敢往竹簪上鐫的。或許這是他會寫的最好看的兩個字了,又如何會往竹子上刻下詩詞?他曾被帶上明慧禪院聽禪靜心,無意中看到了不知是誰刻下的那首詞,方動了心意,偷偷砍下一棵合適的竹子丟到山下,讓人扛了回來,慢慢地剖開做簪子。
沒想到還是這般疼,尖銳而苦澀。她仰頭輕嘶,吐出細細的氣息,眼角有些模糊。
朱尾挑了挑淡淡眉兒,「嗯?堵到了嗎?」
忽的只覺天旋地轉,她驚呼一聲,被他丟開竹杖打橫抱了起來。微晃著走了兩步丟到榻上,傾身壓了上去,面上眸中,俱是帶欲冷色。
陌上春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朱尾感覺到他柔弱地任她擺弄,毫無抵抗之力,心中不由得激動而又得意,只想吱吱地壞笑。她的親親寶貝爹真是再懂她不過,不但為她報了過去三針封穴之仇,更是讓她現在可以對他為所欲為……
朱尾微微蹙眉,「這……這不是它們自己長的吧?」其中一根雜草都沒有,哪有這麼巧?
陌上春瞪大了眼死死盯著她,然而花圃外面那個下屬仍在啰啰嗦嗦地彙報著庫務,他一句話也不敢說出口。雙腿被她壓著,雙手被她緊攥著——竟是予為魚肉,爾為刀俎了!
陌上春垂了眉眼,輕嘆道:「也只有你把我當寶貝……」
她曾問:你怎的對我家海庫的人那般苛酷?
只見水面忽起波紋一線,由遠而近飛快滑來。及至近處,一個烏黑有刺的小腦袋探了出來,幾隻胖爪子撲棱撲棱拍著水花,脖子探得老長,一口將生肉叼進了嘴裏。
朱尾咬著唇兒問:「你知道這大的是什麼?」
劉戲蟾眺過波光粼粼的湖面,道:「蕭家人應受的懲罰,當遠不止於此。只是他們刺殺莫陌,早已無跡可追。想來過去的那些舊事,你也不願意再回去追究了——有了這個丫頭,估計什麼囚禁斷腿之恨,你也不會在乎了。既然是莫家的家事,便讓靖國公自己去解決吧。」
前襟被掀開,被朱尾剝了下來,露出平展而優美的肩骨。朱尾束著他雙手,一路吻下來,溫暖濕潤的唇舌在他胸口的那一道明顯的刀痕上,反覆盤桓。
朱尾未料到他如今竟如此不禁,怔忡著,只見他托她起身,將她輕推到一邊,飛快拉好了衣衫和圖書,狼狽不堪地爬了起來。他走了兩步,身軀搖搖欲墜,她忙爬起身來扶住,卻被他推開,不令攙扶。眸光明滅,面上晦明莫測,倒像是生了氣了。
她吃吃笑著:我就說呢,你就是向著我的。你對我真好……
陌上春道:他們拿假票據和契單來糊弄我,我若給他們面子,豈不是讓他們中飽私囊了?
陌上春微紅了臉,避過她的眼神,不說話。
軟軟的狗尾巴拂著她的長裙,小手兒一般,嬌俏可愛。朱尾心中忽然一動,倏爾明了了他的心意,心中又是氣,又是感動,哭笑不得地道:「哎呀……你……」她搖著他瘦瘦的腰,「我是朱尾巴,不是狗尾巴啦!」
陌上春閉著眼睛,張唇回應著她,鼻息已是微微急促。
陌上春身受兩重煎熬,突如其來的溫軟緊緊裹纏,讓他險些失去理智。那人恭恭謹謹的,每說一句,都讓他加倍繃緊了身體,兀自硬抗。七年不曾再動過殺意,這一刻卻恨不得將那絮絮叨叨的人千刀萬剮了去,割了舌頭剁成肉泥。好容易那人說完了,道:「勘主,那屬下告退。」他極力克制著道了聲「好」,已是腦中一片刺目輝光,忍無可忍。
她握著他的腰,唇上卻不分開,讓他慢慢地坐了下來。叢叢簇簇的狼尾草恰似天然的屏障,將他們隔絕在這一方小小天地里。細柔的碧綠小尾拂在衣上膚上,微癢,心更癢。
朱尾撅嘴道:「你說錯話了,要罰!」
朱尾捂著臉,哭了一聲,道:「這是狼尾巴草啦!是番國才有的!」
朱尾咬住他薄薄一線肌膚,輕輕嚙著,只覺他身上味道甘甜清潤,竟是好吃,愈發地不肯放了,含混不清道:「這裏……有什麼不好?又沒人……」索性一隻手運力掐住了他雙腕,另一隻手兒不乖巧地摸進了他的衣里。
那人卻又大聲道:「勘主?一十三省分庫的簿子,堂主那邊急著用,不知道勘主看完沒?」
「哪來的?」
他在鳳還樓的那夜,看到了她發上無簪,竟是一直記掛在了心裏。
劉戲蟾嗤笑了聲:「罷了罷了,你現在心裡頭就這丫頭一個了,我還是別站在這裏礙眼了。——喂,小尾巴,你這男人,可得看好了,上門來托我幫忙求親的可不止一個兩個,人家京城第一美人兒,靖國府的表小姐徐容容可是慕名來這山莊門和圖書口堵過人的。」
陌上春自知只要她蠻橫起來,他是鐵定爭不過她的,只能抿唇不言。
朱尾驚喜不已,撲進陌上春懷裡又親又蹭,「你把它捉來了?」
陌上春看著傻笑發獃、渾然沒聽見劉戲蟾說話的朱尾,俊華臉龐上雖仍無笑容,那稜角卻早已柔和了,恰如冰消雪融,暖意漸生。
朱尾聽見那人走遠了,愈發大胆起來,放開他雙腕,雙臂緊緊盤上他肩頸,輕搦了腰肢,恥骨的那一點死死抵著他的,轉著圈兒揉坐了下去,用力一絞——
但見陌上春左手探進右袖中,解了那龍魂索出來。用龍魂索鋒利尖端刺了一塊生肉,拋下闌干,半吊在水面上。
劉戲蟾和陌上春談論內庫之事,朱尾在一旁,就著陌上春磨磨蹭蹭,不能親親抱抱的,便拿了他的一隻左手把玩。那隻手本就生得好看,手指修長,骨節停勻秀美。朱尾看著是喜歡到心坎兒裏面去,兀自玩得津津有味。手心那一枚月痕,被她一遍遍地用指尖戀戀劃過,心口酸軟。
一進房門,朱尾便緊貼上他的身子,雙臂水蛇般纏上,小意哄道:「我錯了……別生氣……」
他在她裏面,那般的充實有力。彷彿七年來漂浮茫然的心忽然落到了實處,彷彿博大的黑暗虛無忽然被光芒充滿了每一個角落。愛無處不在,欲無處可逃。
她午後小憩時,他才看到第一本賬簿,現在醒來,那一十三本一拃來厚的簿子都已經差不多看完了……陌上春辦公事時,苛正得緊。而她又愛極了他專註的模樣,便總是乖乖地守在一邊,不去打擾。偶爾紅袖添香,沏水時揉揉肩佔個小便宜,也是別有情趣。
「我……」陌上春一時語塞,束手束腳地站在那裡,有些被戲弄了的可憐樣子。
他不會琴棋書畫、吟風弄月,更不會花前月下甜言蜜語地討她的歡心。
這人一向不吃肉,現在居然要生肉?這一步未免邁得太大了也。
他不是什麼有情趣的人,生活甚至可謂是枯燥無味,自然不會種什麼雅緻漂亮的花花草草去。他過去種艾蒿,是為了入葯。如今種狗尾巴草,是為了排遣心中思念。都是些山間水畔隨處可見的野草,她過去從不曾留意。然而被他種來,因了這多,因了這浩瀚,因了這鍥而不捨的隱忍情意,讓她心中震撼。
劉戲蟾說罷,嘿嘿奸笑和圖書著如風離去。
朱尾拽著他,又走到一大叢一大叢宛如矮垣一般的大尾巴草旁邊。這些青綠草兒和狗尾草狀無甚異,然而植株足有一丈來高,尾巴大而蓬鬆,毫尖兒微微泛著紫黑色,在這無垠的狗尾草叢中,極是威風凜凜。
他過去腿腳無力,坐輪椅和用竹拐都是迫不得已。雙腿殘了之後,朱尾的父親便尋了番國的能工巧匠,專為他制了假肢。陌上春性子剛倔,不願讓別人瞧出他是殘疾而待他不同,便苦練行走。如今雖然行路遲緩,動作笨拙怪異,卻能丟下雙拐,只拄一杖了。倘他靜站著,青松凌歲之姿,斷無人能看出他身有殘缺。
陌上春拄了一支竹杖,朱尾挽著他,沿著花木小徑走了過去。
陌上春搖搖頭。
他緊繃著臉,甩開她手,一路急急走著,步伐有些凌亂,直直行回房去。
因為她叫朱尾,他便種下遍地的尾巴草兒,日日看著它們在湖風中搖頭擺尾,若有生命。
湖畔小亭若小荷一葉,精緻點綴在一片菱花當中。
這些小小的、彎彎曲曲的、稚拙不堪的心意,在別人看來或許可笑,卻讓朱尾眸中生淚,心中生潮。
朱尾身著堇色羅衫,薄霧籠花一般,愈顯得膚色如雪,粉澤嬌柔。她伏在小亭闌干邊的竹榻上,睡眼惺忪地望著三尺之外拿了把竹尺翻簿子的男人,發現身上半蓋了件男子長衣。
陌上春平淡道:「此事我自當避嫌。」
陌上春心中如被貓兒抓撓,急切地喘息,掙著她手,抗拒道:「深衣,不要在這裏……」
「如今皇帝厲行變法,官宦子弟再無可能似以往不勞而獲、坐享其成。若無真才實學,便是有世襲爵位又能如何?蕭家人多行不義,必有報應不爽。」
她想著陌上春一個孤僻傲氣的人,是如何頂著劉戲蟾的日日的壞笑和調戲種下這無邊無際的狗尾巴草的。
「小獃子!」
朱尾哪裡受得了他這副模樣,「嗷嗚」一聲,撲了過去,用力勾下他的脖子蠻橫親上了他的嘴唇——她不化身大尾巴狼,就太對不起這些狼尾巴草了。
陌上春小心收了珠墜,看著她靨上因為薄嗔而生出的淺淺霞色,心神不由得輕盪。出神看著,想要靠近時,她卻伶俐跳下地,扒著闌干向外望去,指著遙遙一大片淡綠如波的地方興奮道:「那邊是花園么?我們過去看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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