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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羽暗中碎咬銀牙，這一事，他十二歲在文淵閣重逢左鈞直時便知。他暗暗護她至今，本想先斬後奏提請皇上賜婚，沒想到那群不明就裡的大臣們竟提前下了手。

已近年底。皇室宗廟、天地社稷祭祀諸事又至。那等華麗浩瀚之駢儷辭章是祭祀中極其重要的一環，而行文奇難，絕非凡人能作。若非博覽群書，將三墳五典、八索九丘這些極為艱深上古典籍爛熟於心，又兼靈犀天成，鮮有人能寫出這種辭章。

這叫人如何能忍！如何能忍！

太常侍卿左載賢、戶部右侍郎左載道、大理寺丞左載文、翰林院侍講學士左載禮此前都聽過她說話，雖不渾厚，總歸是男子聲音。這時候聽見左鈞直現了女聲，一個個都吃了一驚。

說得文雅點的：諂媚逢迎，希意諛上。

一語成讖！

雖然這些日子已經被他赤|裸裸的無恥言語練得臉皮厚了許多，左鈞直還是成功被這句話窘得面如火燒，使勁兒推著他道：「這能一樣嗎？……」

便是找不到，你也再不會孤獨無親。

那一下下揉得她氣息不穩，心如貓撓。左鈞直吃力罵道：「……你怎麼……這麼無恥……我未……辭官，怎能……成親？」

括羽亦鄭重還禮：「多謝壽大人告知消息。」

東北、西域相繼平定，朝野上下好生熱鬧了一兩個月。北伐有功之人封將封侯，風光無限。待這一陣熙攘勁兒過去，人們才漸漸想起左鈞直這個人來。

遠遠見著翛翛在左府大門之外焦急地走來走去，時而向大門之內望去，卻被幾個家丁粗魯擋在外面。

左鈞直嘆道：「我就怕……就怕他不殺我，但……」

男子、老嫗、孩童、閹人……各種人的聲音，只要她聽過，便能學會。

明德毫不示弱的瞪回他：「太子妃可以抱著睡！」

左鈞直搖頭一嘆：「這些事情，皇上都知道。我的生死，一早就捏在皇上手中。」

左鈞直心神不寧地回了家，被刀子似的寒風吹得瑟瑟。

左鈞直隱約覺得事情不妙，到了大街上叫了輛馬車，追著長生一路往東城而去。

左鈞直擰著細淡秀眉，咬唇忍著他越來越不老實的手。只恨力氣懸殊，只能任他宰割。這一時方明了那等又愛又恨的感覺是怎麼一回事。

左鈞直大驚失色，卻被他緊箍著雙臂和腰肢動彈不得，她厲色罵道：「你敢……」

左鈞直：（心虛）在下家中的小九妹。

括羽眸中揚瀾，低頭在她耳邊啞聲道：「姐姐，我想看你穿女裝……」

括羽兇巴巴地看著明德：「為什麼要她做太子妃？」

寫出那個摺子的御史名叫屈問，向來以古時清高耿直的名臣屈大夫的後代自居，在朝中也是出了名的言辭辛辣、不近人情。

括羽括羽，你一定能找到自己的爹娘、尋回自己的名字的。

這個罪名，誰都擔不起。

聲音壓得很低，卻極篤定，一字一字重重打在她心上。

說得不堪點的：以身侍君。（連小小的明德太子也要染指，令人髮指啊！）

括羽頭埋在她的肩上，幽幽怨怨道：「姐姐不疼愛我……」

括羽：（面無表情）我娘子。

括羽道：「她是我老婆，你應該叫她嬸和圖書嬸。」

左鈞直心中咯噔一聲，左家早不找爹爹的麻煩，晚不找爹爹的麻煩，偏偏就在今天，只怕是衝著她來的。

括羽亦轉過身來，臉色頗有些不和氣。

他那個摺子旁徵博引，朝堂之上更是慷慨陳詞，說她「狐媚惑主、混淆朝綱」，一眾朝臣爭相附和，涕淚皆下，請求皇帝下旨捉拿左鈞直歸案，驗明真身。

許多文臣前仆後繼，習練這一堪比屠龍之術的本事，然而能得帝者心的，少之又少。自女帝立國以來，先後只有兩個人寫過：左相和凌岱泯。而凌岱泯三年前年老體衰還家之後，便推薦了左鈞直。

左相冷冷一笑，「無恥孽種！左家出了你這欺君罔上、無視禮教朝綱之逆女，是老身無德、是左家之恥！別以為皇上對你有私情，老身便奈何你不得。祝文？別忘了老身也是寫過十年的！」手杖猛地在庭院青磚上一拄，厲聲喝道：

明德爭辯道：「才不是！她是本太子的太子妃！」

左鈞直剛把廚房中的那些廚子請出去，拿了把菜刀，身後便伸出兩隻胳膊來將她攔腰抱住。

在西域食材、作料不多，她就著一杯米酒、一杯豬油、一杯醬油做了以前遊歷途中學會的三杯雞給明德吃，明德大愛，回來了竟還在念叨。

左鈞直正要飛奔過去，斜刺里衝出幾個家丁，將她摁倒跪在地上。

又被堵得說不出話來。那一隻手滑到了前面……他真敢！

白天上衙門，晚上遛大街，健康每一刻，快樂每一天。

「母后只會抱皇妹……」明德小鳳眸中盛滿憂傷，「姐姐香香軟軟，可是回來后就不能和姐姐一起睡了……」

壽佺道焦慮道：「我亦不信，但，鈞直你告訴我，你是否真如那摺子里所說，你是癲語生，亦是……亦是……女子之身？」

左鈞直捶他的肩，「你還開玩笑！」

左鈞直淡淡笑了笑，向壽佺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瞞偓仙兄。那摺子里說的，都是真的。」

那些人常常在路上突然撲出來攔了馬，呼天搶地：我的兒啊！丟了這麼多年，為娘（爹）的終於找到你了……

回到兵部之後一個多月仍是不聲不響地做本職之事，彷彿並不曾經歷過什麼。

當然，是和常勝和長生。

聲音清澈如寒泉流石，是正正經經的女子聲音。那樣一副平凡樣貌，配上這清越如金石般的聲音，竟是剎那間現出些別樣的動人靈韻來。

十一月下旬的旬休，括羽死纏了左鈞直去他的宅子。

壽佺向括羽深深一禮：「鈞直是不世之奇女子，希望括羽大人能好好珍惜，保她渡過此難。」

左氏四兄弟，左杭、左承煥等小輩全都聚齊了，垂首按次序立於左相身後兩側。

冷不防腰上一癢，他的手水蛇般順著腰線滑了上去，尋著背後的束胸帶子利落一拉——

「載言身子殘了，怎麼還受得起家法……」

真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爹媽開。那些人白天攔，晚上就睡他宅子門口，所以他只敢偷偷摸摸走後門回去。

在左相面前，無人敢隨意發聲半句。

壽佺驚不可抑，連連退了幾步，定神道：「你……」他方要抬手，又顫和*圖*書抖著落下，「那你現在趕緊離京！」

「此子相殊，乃是『紅顏劫』，一生將養于女子之手。」

更狠的還有年輕女子抱著剛出生的嬰兒來說這是他兒子，要滴血認親。

二人正說說笑笑，爭論晚上吃什麼好，後面匆匆追過來一個人，將左鈞直拽了一個趔趄。

「打！打死為止！」

翛翛淚如雨下，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左鈞直心知左家是無論如何不會讓翛翛進左家的大門，縱然翛翛平日里以一副潑辣性子將爹爹在外面護得死死的，但是左家畢竟勢大，將爹爹掠進府中，翛翛束手無策。

左鈞直雙手撐地，抿了唇，昂首笑道：「相爺好氣魄！」

括羽含情脈脈風情萬種地朝她賣了一笑：「淹死你一個就夠了。」

收穫極豐。都是左鈞直和括羽強行付錢，那些老闆們還爭搶著拿別的衣裳布料往他們手裡塞。畢竟，括羽娘子穿了他們的衣服，那可就是活招牌啊！

翛翛看見左鈞直，雙目溢淚，抱著她泣道：「鈞直……你快去看看……我怕他們在對載言用家法啊……」

不過便是知道，也都是枉然。

「就算我是個女子，皇上一日不下旨，我就一日還是四品朝廷命官。相爺今日褫奪我這一身天授衣冠，是置皇上與法度於何處？」

後面慢條斯理走出來的括羽將明德提到和他平齊，挑眉道：「你叫我叔叔，卻叫她姐姐，這樣不對。」

請求皇帝收回成命的摺子潮水般涌去，皇帝一概置之不理。

凜冽北風吹起幾片黃中發黑的枯葉，貼在那月白色的清蕭背影上，愈顯孤介。

括羽握了左鈞直的手，緊了緊她冰涼的四指，低眉冷聲道：「不在皇上手中。在我手中。」

太子諭德是什麼官？

原來現在括羽走在路上，隨時都被圍追堵截。

直到有一天，一名小言官提議封賞左鈞直。

沒想到左鈞直雖然聰明，在唱曲兒上卻提不起半點興趣，反而獨闢蹊徑，學會了一套控聲之法。

白度母夫人很早便發現她稟賦特異，模仿她身邊幾名異族親衛的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便覺得她該是很會唱歌。一個女孩子，便是長得不那麼美，但嗓子好，唱曲兒鶯歌兒般，必然還是會招男子喜歡的。於是白度母夫人請了個師傅來教左鈞直唱歌。

朝政風波正盛的時候，當事人左鈞直在做什麼？

左鈞直「嗡」的一聲頭大了，奪過明德抱著的蘆花雞，道：「我去燒菜！」狼狽而逃，留下括羽和明德兩人彼此毫不讓步地大眼瞪小眼。

「剝了她的公服。」

這官兒品秩不高，然而執掌對皇太子教諭道德、隨事諷諫。說白了，也就是陪皇太子聊天的。

「沒辭也無妨，我們在你爹娘面前拜個天地就成。」

他自己不曾索要，也沒有人願意去提。畢竟他已經官至四品，再上，似乎就有些過分了。於是朝中眾官心照不宣，全都絕口不談及此事。

將近中午，方進裡頭的院子，便聽見一陣雞飛狗跳之聲，黃澄澄的明德小崽子抱了只肥嘟嘟的蘆花雞向她撲來。

如履薄冰走到今日，他豈會再放手？

左鈞直見是壽佺，奇道：「偓仙兄何事這麼著急？」ｈｔtｐs://m•ｈeｔｕbｏok.ｃｏm•cｏｍ

「……」括羽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你這麼小不丁，抱你母後去啊！」

於是一場朝會不歡而散。拜祝文所賜，她左鈞直還能再苟延殘喘些日子。

皇帝見到吏部的摺子沒說什麼，卻下了道旨意，加左鈞直太子諭德一職。

這也使得她能把夷族語言和各地方言學得地地道道，不差分毫。

括羽無辜地打斷她：「你同別人睡都不同我睡……」

左鈞直給他蓋好了被子，吹滅了燈，藉著月色看他的臉，又想起他的身世來。第一次聽說的時候，她便覺得他無父無母，好生可憐，現在看著他睡熟了孩子氣的模樣，愈發想要好好地去疼惜他。

括羽說著說著便在她身邊睡著了。濃密細長的睫毛小扇子般蓋在微青的眼瞼上，嘴角微翹，睡顏仍帶著三分稚氣，半邊臉偎在她的掌心裏，乖乖的小狗兒一般。他呼吸均勻平順，睡得極沉。左鈞直知道他真的是累了，痴痴看了許久，覺得心疼。提心弔膽一隻手解去他的腰帶，除去他的外衣，難免不觸到他勻實有力的身軀，腰腹、翹臀、長腿……猛然間想起鐵嶺冰潭見到的……登時不敢再想，滿臉發燒。好在他只是輕嗯了兩聲，嘟噥了句「姐姐」，終究是沒有被驚醒。褪去了他的袍子，左鈞直已經是一身汗。

老闆老闆娘：！！！懂了！懂了！

他們只差叫出來：什麼？括羽要成親了？新娘子不是郡主？！

皇帝的意思也很明顯：你們既然不同意拔擢，那就算了，兼個小官兒總行吧？

此話一出，眾皆噤聲。

括羽自然明了她所指為何，笑道：「那我只能帶你私奔了。」

皇帝冷麵以對，竟有一炷香的時間冷冰冰地盯著丹墀之下的文武百官，一言不發，整個大殿的氣氛結了冰一般。

蒼老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充滿了威嚴，無情而冷漠。

一石激起千層浪。

他竟是……竟是肯為了她與天下人甚至皇上作對嗎？

這時，之前提議封賞左鈞直的那名言官亦呈上了一個摺子——是壽佺會同各部一批平素與左鈞直交好的年輕臣子聯名所寫，文筆懇切，曆數左鈞直自入四夷館以來的諸般功績。落款之中，竟有段昶和已經在家中養老的凌岱泯。

左鈞直愈發心虛。所有店家都以好奇地目光打量著她，膽大地甚至直接問出來：敢問這位公子府上何方？

此路不通，拐個彎吧。一時之間，關於左鈞直的各種風言風語又飛了滿天。

從那些同僚們的竊竊私語中，她知道今日的早朝可稱是波瀾起伏。

左鈞直瞧著括羽那張桃花招招不絕的臉，嘆道：「真是禍水，怎麼辦？」

「姐姐，我要吃三杯雞！」

但是大臣們卻慌了，這個太子諭德，可比加官進爵還要命啊！

壽佺見到括羽，很是吃了一驚，卻仍是拉著左鈞直不放，急急道：

這左鈞直，好生放肆！

次日驟冷，鉛灰色的濃雲低垂中天，陰沉沉地看不到一絲陽光。

左鈞直能扮這麼久的男子，委實也是多虧了她的控聲之能。

皇帝令吏部定奪，吏部糾結了五天，結論是：該賞。

這樣的天氣讓左鈞直愈發有不祥的感覺。然而她在兵部和圖書衙門坐了一天，除了昔日的那些同僚突然對她避而遠之，並沒有什麼三法司的人來緝拿她。

括羽甚苦惱。後來命下人一個個去找那些認親之人詢問丟子的前因後果，然而最後記下來的說辭，沒有一個和他是完全相符的。

分明是往左府去的方向。左相的生辰還有一個多月，爹爹和翛翛去左府作甚？

下午將明德太子送回宮中，括羽便拖了左鈞直出去買女裝，左鈞直拗不過他，別彆扭扭地去了。那些綢緞莊的老闆老闆娘們見括羽帶了個容貌平平的年輕男子來買衣裙，驚得一個個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來年祝文何人作？」

「鈞直！果然是你！」

老闆老闆娘：（壓抑著激動無比的心情試探著問）括、括羽大人，敢問這是給誰挑衣服啊？

左鈞直一路入府，無人阻攔。直抵中庭，但見偌大庭院之中，筆直地跪著一人。

這小野狼真是簡單直接！

以致於他現在都在裏面穿一件綽影（扯不壞啊！）。

以致於御衣監都得凄苦地連夜給他趕製上朝的朝服。他甚過意不去，給了那些綉女們不少銀子，還陪了許多笑（綉女們：你們使勁兒扯呀！）。

她定定仰頭看著括羽，眸中有水色波光。

「……」

他當是很想很想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的吧？否則不會那麼有耐心地去對待來尋親的每一個人。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沒想到左鈞直真是個女子。

所以眼下如果治了左鈞直的罪，臨時又找不到合適的祝文人選，那便是對神靈和祖宗的大不敬。

明德壓住懷中咕咕直叫的蘆花雞，好奇問道：「為什麼？」

左鈞直閉目窩在括羽懷中，一聲聲緩慢而有力的心跳令她沉溺，然而心底莫名而生的憂慮，又令她更緊地向他靠了靠。

左鈞直羞不可抑，目中怒意滔滔，卻見他放了她的唇，醋意十足道：「香香軟軟……哼哼……老子的帳我還沒算呢，兒子又來打你的主意！我看不如今天就把事兒辦了，免得夜長夢多！」

大風呼嘯，灌進左鈞直的領子里，徹骨而乾燥的冷。烏墨般的長發被捲起來拂在她凍得蒼白的臉上，雙目明亮坦然，星子似的嵌在清淡如煙的遠山眉之下。有些左家人被她看得不自在起來，別過臉去，眼前卻仍是浮著她那一雙傲然無畏的眸子。

他曾在繁樓發下豪言，一定要收了那癲語生。可左鈞直在他身邊這麼久，他竟一直沒有想到她就是癲語生。

如晴空中響起一道霹靂，左鈞直驚得身子晃了兩晃，強作鎮定道：「這是從何說起？」

大門上竟上著鎖。這麼冷的天，爹爹和翛翛上哪裡去了？摸出鑰匙正要開門，長生突然從街道一頭低吠著狂奔過來，咬著她的官袍便往東邊拉。

左鈞直這時反而冷靜下來。之前那麼多人彈劾她，沒什麼證據，大多如隔靴撓癢一般。然而這次，卻都正中要害。且不說指摘她寫風月道德敗壞，光女扮男裝致仕一項，便足以定她死罪。若再扣上裡通外國這頂大帽子，天王老子都沒辦法幫她翻身。

每一停頓，都是他用力處。

括羽輕吻她額際，柔聲安慰道：「莫怕。皇上鐵腕你也是知道的。只https://m.hetubook.com.com要他心中不想，就算群臣跪諫，又有何用？」

壽佺道：「這也不知是誰放出來的消息，說今天大理寺突然提審了幾名三絕書局的人，皆供出鈞直你就是那癲語生，手稿俱全，證據確鑿。那御史台摺子中還說你暗通北齊皇室之人，有叛國之嫌。」

天光漸隱，人聲漸稀。

縱然壽佺覺得一切都那麼的不可思議，但此情此景，亦無需再多解釋。

那天晚上，括羽送她回家。末了竟又賴著不走，她自然不同意。然而在括羽可憐巴巴地講了他有家不能回的原因之後，善良的小左又心軟了……

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一直，永遠。

裹胸的柔軟棉布掉了下來。

都是認親的。

定西域，安七衛，雖不似北伐那般聲勢浩大，卻也是居功甚偉。當時提前回京的其他使臣俱得陞官重賞，唯獨他回來之後吏部那邊一直沒有什麼動靜，盡在忙碌北征軍的事情了。

當初讓左鈞直去時，大多數人都不過是想找個人推出去。至於這一件棘手的事情能不能辦成，誰也不曾對左鈞直有過什麼期望。

但是這些大多是強加之詞，無奈左鈞直確實持身甚正，真正拿得出手的證據，幾乎沒有。

括羽悲憤萬分，把明德丟給地上那隻油光水亮威風八面的大黑狗，「和昌盛先玩會兒！我去燒個火！」

左鈞直默然，括羽冷眉道：「壽大人，休要信這些道聽途說。」

左鈞直暗吃了一驚。括羽素來不是自傲的人，他這麼說，當是不假。可是她還有爹爹和翛翛，哪有那麼容易一走了之呢？

兩派朝臣唇槍舌劍，最後還是首輔姜離說了句話：

左鈞直並不多做無謂的掙扎，任由那些家丁扯落了她的素金腰帶、雲雁官袍，束髮簪亦被折斷，一頭長發飛瀑般直瀉于地。

左相拄著一根金絲楠木的虯龍拐，鬚髮皆白，端肅面容上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氣勢。這是數十年朝堂沉浮的積淀，這威嚴容不得任何人的挑戰，便是皇帝，也得敬他三分。

括羽正色道：「我是說真的。只要雲中君不出手，這世上已經無人攔得住我。」

明德瞪大了眼睛。左鈞直剜了括羽一眼：「你胡說什麼呀！」

「鈞直，我聽說明兒御史台那邊要奏你一本，彈劾你欺君罔上、裡通外國之大罪！」

她咬牙道：「翛翛娘，不要擔心。你和長生在這裏等著，我去把爹爹帶出來。我現下好歹還是朝廷命官，他們必然也不敢奈我何。」

左鈞直只是訕訕笑著推脫。一來不想說，二來，難不成她要說她是左家的？她和她爹爹，早就不在左氏宗譜之上了。

左鈞直無奈扶額，丟下菜刀，轉身抗辯道：「我明明就……」

吏部的立場很明顯：賞可以，提拔，還是再等等吧。

左鈞直跳下車，快步過去，叫了聲：「翛翛娘！」

可是這人竟成功了。

皇太子是未來的皇帝，朝中現在誰不知道太子極喜歡這個左鈞直？可是再喜歡，東宮好歹是由太子三師來教。現在把左鈞直送去做太子諭德，教太子做人處事，這樣會把太子教成什麼樣子？以後只怕太子會對左鈞直偏聽偏信，待登基后，就是左鈞直他一手遮天了！

有生猛的扯壞了好幾件他的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