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8章 禍不單行
那個老人，也確實是半個月前吃酒宴，貪魚肉軟爛，吃的急了些，被刺扎破了喉嚨……
至多也就是讓於家看看笑話……
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被兒子領著來開藥，病因是魚骨刺喉，喉部見了血，快半月了，一直不見好，都快發膿了。
胡文虎說的沒錯，這生意，已經沒辦法往下做了！
所以胡文虎建議胡好，儘快擺平這場風波，趁機撤回南洋……反正該賺的也賺了，也沒什麼實質的損失。
而一聞氣味就知道，確實是胡氏大藥房賣出去的百寶丹。
留這麼一個在外面，至少也能找個主事的。
那就只能是這批葯有問題。
在這個年代，別說一根大黃魚，就是一根小黃魚，也夠賣一條人命了。
沒幾分鐘，巡捕房的人也來了。
就在方不為到了上海的第三天，胡氏大藥房又出事了。
中間再沒吃過任何東西。
事情鬧這麼大，巡捕房肯定是要驗屍的，直接上報了工部局警察局，派來了兩個老仵作。
年輕人服的葯，確實是吃剩下的，應該也不多，差不多一錢過一點。
這下問題又出現了：那個時候，于胡兩家還好的穿一條褲子都嫌肥呢，於家不可能這麼早料到，胡家會派自己來摘齊希聲的桃子……
一波又一波的青幫門徒來打秋風，胡好以此認識了一位又一位在上海有字型大小的大佬，知道一個又一個的幫派名稱……
他生怕自己猜的不對，又試了一遍，果然，只是一錢左右，又毒死了一條狼狗……
到底是自己運氣不好，還是說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腳？
問了一下情況，雙方各執一次，各自堅持之前的說法……
藥房的所有人，包括胡好在內，都以為以後就會一馬平川，日進斗金的日子馬上就會來。
正好藥房後院就有看門的狼狗，胡守成讓人牽了一條過來。
一般的藥店，見了老年人都比較忌諱，能不治就盡量不治，或者是開一副萬金和_圖_書油，吃不壞人的藥方，打發走就完事了。
而中過毒的這些，都被于氏藥房花錢擺平了，沒有傳揚出來，所以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再說了，於家的名聲臭了，還有遠洋運輸生意，還有紡織生意，醫藥起家的胡家名聲要是臭了，就徹底沒的玩了。
至此，胡好才算是徹底的死了心。
那無非剩下幾種可能了：
當然，他是打死都不會承認百寶丹有問題的，不然臭的不止是於家的名聲，還有他胡家的名聲：畢竟這南洋醫藥公司和齊氏大藥房，是于胡兩家共同持股，籌辦起來的。
葯是正午剛過的時候開的，結果，太陽還沒落西，老人就被送到藥房來了……
老人的兒子一口咬定，老人就是吃了胡氏大藥房的葯，才被毒死的。
難道還敢去警察局鬧？
這一下，胡氏藥房就是跳進黃浦江也洗不清了。
收好電報后，胡好心如死灰。
雖然他們不知道百寶丹的配方，但至少知道，百寶丹里絕對沒有附子這東西……
真要是這樣，問題就大了……還做個毛線生意啊？
狗就更少了，最多只需五分……
這下再不用懷疑了，就是百寶丹出問題了。
胡守成是胡文虎的堂侄，論血緣關係，比他更近，不可能，也沒有理由害胡家……
看事主這麼大方，再看藥房也被封了，其餘的人也被警察抓走了，再鬧，也是衝著這個大老闆鬧，要是這人也被抓進去呢？
一群苦主悲憤難鳴，嚷嚷著也要以身試毒，也不知道警察是怎麼想的，竟然答應了。
恰好那天胡好也在，大師傅剛開完葯，老人還沒走，就被他給撞上了。
仵作簡單一驗，確定老人是中毒而死，毒物應該是附子。
胡好畢經也是歷練過的，雖然還是咬定，肯定不是藥房的葯出了問題，但出手非常大方。
藥房的人則堅稱，他們開的葯裏面，絕對沒有這種東西，不管是百寶丹，和-圖-書還是那兩副調劑的補藥……
這突然之間，就發生了百寶丹毒死人的事，還被那麼多人看到了，還鬧的這麼大？
想法確實是對的。
老人的兒子說，回家后親眼看著老人服了葯睡下后，他才離開的，下班回到家，發現老人已氣絕多時了。
他花了大價錢，安頓住了苦住，又花了不少錢，把胡守成、掌柜、大師傅和夥計等從牢里撈了出來，還給各級經銷商發了電報，解釋了一番。
而且生意也慢慢的好了起來，頗有恢復到齊老闆離開上海前的架勢。
胡好不死心，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又花了一大筆錢，請巡捕房給他仔仔細細的查了一次，但最後發現，苦主沒問題，確實是良善人家。
至於胡家的虎標良藥，如萬金油之類的解暑葯，本就走的是太平路子，有的是替代品：比如日本人的仁丹，黃氏的人丹等……
再一看老人，臉色發青，嘴角含沫，胸前還留著吐出來的殘留物，一看就是中毒了……
最後，胡文虎在電報里鄭重其事的交待：既然百寶丹出了問題，那就說明國內的這門生意再不能做了，不然還會發生第二次，第三次毒死人的事情。
胡文虎的解釋是，一是于氏藥廠的大師傅嚴正交待過：予人開藥，一頓決不能超過三五分，若是老弱病幼，還應減半……而各藥房賣葯前，都會特別交待病人。
他認為胡氏大藥房名聲在外，幾乎響徹上海灘，這樣糊弄病人，實在丟不起這個人。
但誰都沒想到，還有個詞叫「禍不單行」……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沒有一丁點人為的痕迹，確實是意外。
仵作再一驗，中的還是附子的毒……
這一下，傻子也知道中毒了，而年輕人在這裏又哭又喊又嚷又鬧，圍觀的人都沒見他再吃什麼東西，就吃了一口百寶丹……
他很肯定，餵給狼狗的葯，就是從藥房里拿出來的，中間沒經別人的手m•ｈetｕｂoｏk•cｏm•cｏm……
夜夜笙歌，紙醉金迷，花錢如流水，胡好成了真正的散財童子。
胡好敢保證，至此後，江南數省的百姓，絕對是聞「百寶丹」之名而色變……
大師傅無奈，仔細的診斷了一番，先開了兩副調劑的葯，又開了兩錢百寶丹，並叮囑老人，一天一錢，分三頓吃。
陪著來送老人的人不少，而且正好是下班的時候，路上閑人也多，沒過一刻鐘，胡氏大藥房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開始還好，狼狗活蹦亂跳，但至多一刻種，突然就不對了……就跟那個年輕人的癥狀一樣，渾身抽搐，口吐白沫……
幾天後，南洋終於有了回信：確認無誤，百寶丹確實有問題，人服食若超過一錢，就有可能中毒，甚至毒發身亡。
又是催吐，又是解毒……半桶甘草水灌下去，一陣昏天暗地的嘔吐，苦主終於救了過來。
更何況這才是治療費和安葬費。
難道，百寶丹本身就有問題？
再說這麼大個藥房，這麼大的生意，不可能為一條人命，就不做生意了吧？
南洋胡氏賣百寶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別說一兩錢，以前成斤買的病人都不少，從沒聽過吃出什麼毛病來。
但現在不是爭這個的時候。
就算警察收了胡好的不少好處，但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哪裡還敢徇私舞弊？
第二則可能是因人而宜，可能那個老人和他的兒子體質有異，稍一過量，就會中毒……
原本在國內的銷路就一般，這次也是搭上了百寶丹的順風車，才跟著沾了些光，百寶丹一出事，虎標良藥和萬金油更賣不出去了……
胡文虎還說，其實南洋也發生過誤食或過量服用百寶丹，導致中毒的事件，但至多也就是輕微中毒，沒有死過人。
江南人都快把百寶丹當成療傷聖葯了。
的確，來過的那些再沒有來，胡氏大藥房好好的安生了兩個月。
胡好也只以為，這下總該不會有人來找事了吧。m.hetubook.com.com
沒多喂，就餵了年輕人吞下去的那麼多：一錢過一些！
藥房的人則矢口否認，稱絕不可能，肯定是老人誤食了其它東西。
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可想而知。
胡家本就是做醫藥生意起家的，胡好頗通藥理，一聽大師傅說話的語氣，再一看方子，就什麼都明白了。
想到胡文虎派他來上海的目的，還有最近從南洋傳來的一些傳言，胡好一下抓住了關鍵：有人在搗鬼！
看來不是胡守成出了問題，而是這批葯本身就有問題。
這話說的有些誅心，也有些噁心。
當然，藥房的人也有話說：天知道他拿出來的葯裏面，是不是提前加了毒？
請客，送禮，攀關係……近三個月的時間，胡好不是在酒樓，就是在青樓，要麼就是在夜總會。
總算是把苦主安頓住了，胡好也算是騰出了手，好好查一查，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老人的兒子感覺六月遇到鵝毛雪，比竇娥還冤，他氣不過，當場拿出老人吃剩下的葯，一把全塞進了嘴裏，並聲淚俱下的發誓，他絕對沒有說謊，胡氏大藥房的葯真的有毒……
胡好萬念俱灰。
巡捕房當場封了胡氏大藥房，帶走了所有的夥計，掌柜和大師傅，還有胡守成……也就是胡好金多體貴，不然連他都得一塊被帶走。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先救人。
終於讓他闖出來了點名聲，有了齊希聲兩年前的一點風采。
比如齊希聲！
包括胡氏藥房的大師傅給老人開藥時，也是這樣做的：讓老人一次只服三分，但最後還是中了毒？
但為什麼百寶丹都賣了四五年了，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問題？
取葯或喂葯的過程當中，被人動了手腳。
結果年輕人還沒嚷嚷幾句，突然就像是發了羊羔瘋一樣，倒地不起，抽搐了起來，同時口吐白沫，還時不時的吐一口穢物。
更近一步，無非就是在說，這批葯被於家動了手腳。
沒隔幾條街的同人堂，就從來沒和_圖_書發生過見了病人不敢開藥的情形。
再想的惡毒一點，說不定就有人瞅准這個空子，把這個當成生意來干：隨便從街上拉個乞丐回來，拾綴一下，再喂點百寶丹下去……
胡好如此肯定，收了他不少好處的警察也跟著幫腔，連唬帶嚇的哄著老人的兒子，言下之意，他是不是故意跑來訛錢了？
到這個時候，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國內一行，算是徹底失敗了！
藥房大師膊，掌柜，包括胡守成和胡好都認為，就這麼一點，能吃出什麼毛病來？
人送來的時候，早都硬了！
藥房大師傅也是這個想法，準備開兩副虎氏萬金油，甚至沒打算要錢，白送給老人，讓他到其它地方再看看。
苦主家裡也並不是什麼富足的人家，之所以抬著死人來鬧，無非就是為了錢。
胡好越想越害怕，用最快的速度，給南洋發了一份電文，把上海發生的事，詳詳細細的告知了胡文虎，並建議胡文虎，暗中派人從於氏藥房中購葯，然後試藥，看是不是有毒性。
但葯是胡守成取來的，也是胡守成親自灌下去的……要說胡守成出了問題，胡好第一個不信。
狗是藥房夥計牽著，葯則是胡守成和藥房大師傅一起灌下去的。
藥房更不可能承認了。
他直接拿出一根大黃魚，交給苦主，讓他們該治病治病，該下葬下葬，如果事後查明，真是百寶丹的問題，他絕不含糊……
想到這一點后，他風風火火趕到警察局，見了胡守成一面，結果胡守成告訴他，這批葯，還是方不為沒走的時候就運到上海來的，甚至那個時候，于安成和于秋水都還沒來查賬！
還是胡好多了個心眼，稱是葯三分毒，拿人試藥有違天倫，找頭牲畜試試比較好……
齊氏大藥房在短短的兩年內，能把生意做這麼大，能覆蓋江南數省，幾乎做成獨門生意，第一當然靠的是齊希聲的鑽營，第二則靠的是百百丹。
那個老人，就是吃了百寶丹被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