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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闕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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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燕然未勒歸無計 第476章 漢匈一家

第八卷 燕然未勒歸無計

第476章 漢匈一家

大漢公知,不虛其名,雖然窮兵黷武確實不好,但這種遇事先怪自己的思維,遺毒不淺。
呼韓邪很想說能,但一看任弘對他似笑非笑,只好假裝酒醉告罪。
「今陛下一改孝武、霍光之政,而復行文景之事,畜仁義以風之,廣德行以懷之,果然北夷內向,款塞自至。」
但任弘從始至終都微笑而觀,看著儒吏們的喜態,只覺得可笑。
可謂尊寵至極,除了沒賜幾個宮女暖床做小老婆,讓攜妻烏禪幕氏來此為質的左賢王很不開心外,啥都齊了。
……
「奉辭伐罪曰征!」
回中宮比起建章、未央略顯狹小,但這安定蒼涼之地上也別有一番景緻,讓習慣了長安的劉詢想起他北上參軍那幾個月的生活,也難怪孝武皇帝在元鼎五年、元封四年兩次來此巡視居住。
按照這一邏輯推論,只要「中國」向匈奴施以仁義,邊境就沒有被入侵的隱患;反之,對匈奴頻繁地發動戰爭,就一定會削弱漢朝的國力甚至會導致其滅亡。
「大單于的威風,遠不如漢天子。」
「戎狄小王不知禮節,望陛下勿怪。」
「稽侯珊願與大漢立約,有竊盜者,相報,行其誅,償其物;有寇,發兵相助。漢與匈奴敢先背約者,受天不祥。令其世世子孫盡如盟。」
這句話,劉詢是發自內心,既然大單于推脫不和*圖*書來,只派了兒子來應付,那等他強迫匈奴附庸于漢后,可不是合為一家了么?
PS:寧夏固原的回中宮遺址確實發現了燒毀痕迹,不知道是匈奴所燒遺骸還是後來戰亂所毀。
與為了迎接天子才刷了紅漆修葺一新的新宮不同,在殿後有一片被燒毀多年的舊宮室依然保留在台地上,據說這是孝武皇帝的命令,要留著這片廢棄的宮室,以讓自己不忘國恥。
回中宮,就好比大漢的圓明園,但今日劉病已卻不打算在此狠狠羞辱左賢王呼韓邪以作報復,他追求的是自漢以來未有的大功業:掃滅匈奴。
也是竟寧二年正月初一這天,寒冷的五原郡塞外,在漢軍已經撤離,只剩下一座空城的受降城中,卻燃起了一些煙。
劉詢看上去十分高興,舉起酒樽,對著北方祝曰:「左賢王入朝,想必大單于不久后也將南下,願自今以來,漢與匈奴合為一家!」
「製造戰爭借口!」
大漢天子的威風,要留到真正的大單于身上,左賢王?這稽侯珊現在連給皇帝跳舞都不夠格!交給任弘和楊惲嚇唬就行。
劉詢安排呼韓邪住在漢武帝為烏維單于修的「單于邸」中,賜以冠帶衣裳、黃金印綬、玉具劍、佩刀、弓一張、矢四發、棨戟十、安車一乘、鞍勒一縣、馬十五匹www•hetubook•com.com、黃金二十斤、錢二十萬、衣被七十七襲。
……
如果這是一場遊戲,這一回合雙方操作如下。
「嗚嗚嗚!」號角被吹響,烽燧候官立刻派騎隊去查看,而等游騎們回來后,稟報了所見之事。
在兩次入漢,見識到漢之富裕強大后,自覺匈奴不敵的呼韓邪也希望能停止戰爭,這是對匈奴最好的選擇,亦舉酒為皇帝祝,發自內心高呼道:「如皇帝言,自今以來,漢與匈奴合為一家,世世毋得相詐相攻。」
大漢對匈奴,選擇卻是……
「戎狄無信,和談是假,挑釁犯塞是真!」五原屬國都尉正是任弘的老部下趙漢兒,他隨隨便便就得出了結論,派人星夜將此事回報長安!
匈奴對大漢:派遣外交官提升關係。
類似的看法也可用於西域、西南夷、東夷,保守而自閉的基因已經刻在他們骨子裡。
蕭望之甚至覺得,天子一定要匈奴單于來稱臣都是沒必要的。
作為大漢的北鄰,死掉的匈奴,分裂的匈奴,才是好匈奴。
但這一次,這主動送上門的左賢王,可足以讓任弘、蘇武、吳宗年等人好好利用一番了。
但任弘斷定,匈奴在效仿烏維單于故計,虛與委蛇拖延時間,就算匈奴單于南下朝漢稱臣,輕易得來的勝利也是脆弱的。
城內木屋被點燃,在有和圖書心人縱火下,很快就變成了一場熊熊大火,入夜時火光衝天,天明后孤煙高陞,百裡外的五原塞都能看到。
在左賢王呼韓邪酒酣,儒吏彈冠之際,一個人卻來到了任弘身旁,卻是典屬國丞吳宗年,他眼下成了蘇武的副手,針對匈奴的用間等事,由他負責。
「這是賢良文學之勝。」魏相感覺有些恍惚,想起十多年前,他和諸生與桑弘羊的辯論,不住感慨。桑弘羊以為匈奴可以武折,而不可以德懷,可事實證明,桑氏錯了。
「大司馬,去五原郡向趙都尉傳密詔的使者,已經動身了!」
在酒精和心緒作用下,呼韓邪甚至還上前半步,表示願意與天子定盟。
匈奴左賢王入漢其實並非第一次,漢武帝元朔三年,軍臣單于死,其弟伊稚斜單于奪位,左賢王于單恥屈其下,逃奔于漢,漢封之為涉安侯,只可惜于單或是水土不服,幾個月就死了,讓主父偃等縱橫家痛失機會,連操作空間都沒。
這下,儒吏們真是跟貢獻了成語的貢禹一樣「彈冠相慶」了,甚至有人偷眼觀察大司馬衛將軍,想看看他憤怒而不甘的表情,從定年號開始,任侯爺在外交上是屢屢敗績啊,別再琢磨什麼開疆拓土,還是好好在大司農種田罷,如此儒林還能說他些好話。
都不用沉著臉的大司馬衛將軍使眼色,楊惲便站https://m.hetubook.com.com出來打斷了呼韓邪,斥責道:「兩邦定盟,亦當由大單于親自入朝與天子面結,左賢王,你有資格代表匈奴么?」
在頭頂的夔鳳紋大瓦當注視下,劉詢親自接見了呼韓邪,給他諸侯王的待遇,而呼韓邪也以見大單于禮拜見漢天子,又以漢禮下拜三稽首。
「再加上這十年西域爭奪,趙將軍天山三箭之威,達坂塞單於之敗,雙方實力越拉越大,左賢王才對漢卑躬屈膝。」
魏相、蕭望之、梁丘賀等人都相互慶賀:「若能順利盟誓,往後便將邊城晏閉,牛馬布野,世世無犬吠之警,黎庶無干戈之役。」
而到了竟寧二年(公元前66年)正月初一這天,抵達長安,西域、東夷、西南夷、諸羌蠻夷君長王侯數百人,以及長安民眾數萬,咸迎于渭橋下,夾道陳列。
當劉詢登渭橋時,眾人皆拜,咸稱萬歲,聲浪讓呼韓邪都不由艷羡。
戰爭是遲早的事,但大漢是禮儀之邦,仁義之師,從來不搞不宣而戰,要打,也得是能堂堂正正寫到史書上的理由,用任弘的話說就是……
雖非正式盟約,但在觀禮的百官看來,這場儀式,乃是漢匈百年仇怨的終結。
「戎狄荒服,言其來服荒忽無常,時至時去,宜待以客禮,讓而不臣,如此足矣。」
獲得和平的不止大漢,仍保有幅員萬里的匈奴也會舔著傷口,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點點恢復實力,等中原出現動蕩時死灰復燃。歷史上,也是漢宣之時,匈奴因內亂而臣服,等王莽篡漢,與邊陲各族失和,匈奴乘機獨立,盡占漢初匈奴北方故地,並不斷南侵,甚至狂妄地宣布:「時代變了,不該匈奴尊漢,而應漢尊匈奴,向單于稱臣!」
在賢良文學的話術體系裡,三王不以武力蠻橫地對待鄰族,所以取得興旺昌盛的局面;齊桓公以文德、仁義對待周邊的諸侯國,所以使齊國成為東方霸主;秦朝則因勞民興軍北擊匈奴,傾無量之費,役無罪之人而亡國。
「不是才派左賢王入塞和談,要邊境無警么?燒我受降城作甚!」
在回中宮拜見天子后,禮畢,次日劉詢讓使者帶著左賢王先行,天子車駕則在後,看上去像極了牽著左賢王遛狗。一路途經安定、右扶風,讓當地貴人百姓看夠了熱鬧。
「大胆!」
「乃是因為漢武帝大興師數十萬,使衛青、霍去病操兵,前後十余年,浮西河,絕大幕,破河南,襲王庭,窮極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禪于姑衍,以臨翰海,斬胡人十數萬,虜名王貴人以百數,如此匈奴震怖。」
「匈奴是因大漢加之以德,施之以惠才服軟遣太子入質?」
「是胡虜,胡虜派人燒毀了受降城!」
但殺羊之前,得先將它喂肥,好好安撫蒙上眼,勿要讓血里串了恐懼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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