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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闕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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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五星出東方利中國 第548章 雖遠必誅

第九卷 五星出東方利中國

第548章 雖遠必誅

陳湯立志效仿偶像驃騎將軍,在這大雪紛紛的日子單騎西去投軍之際,城外的車騎將軍別府中,趙充國正坐于席前。
平日還算沉穩有大略的他,竟因為這句話,一下子激動起來,在庖廚、同僚、上司驚愕的目光下,忽然擲地有聲道:
劉詢手指彈著奏疏如此感慨,卻又搖頭戲謔:「不過西安侯頭顱送得太頻,先時便有郅支、宛王、康居王、烏就屠等四枚。再如此下去,北闕,都快要掛不下了。」
「朕與西安侯也一樣啊,我居東方蒼龍,君居西方白虎。但慶幸的是,不必此明彼暗,重演高皇帝與淮陰侯之事,而能同明於東西,幸甚至哉!」
他乃是山陽郡瑕丘人,年輕時喜歡讀書,學識淵博通達事理,寫得一手好文章。只可惜家中貧窮,只能靠乞貸為生,常為人所輕,也不被州郡中人所稱道,連舉孝廉都失敗了。
劉詢頷首,卻道:「今大漢承平,東、北皆已無敵,然西方有暴秦餘孽之憂,當再立一西闕厭之!闕上雕畫白虎紋……」
一萬多里啊,西安侯的捷報用極快的驛騎傳到長安,都花了足足四個多月,正常跋涉得走一年。
解萬年回稟道:「陛下,昔日蕭相國營造未央宮,立東闕名蒼龍,北闕名玄武,無西南二闕者,蓋以厭勝之法故不立也。」
聽這中二破和-圖-書落戶出此狂言,庖廚、雍人、小吏們都笑出了聲,不以為然。唯獨當值未央,巡邏路過此地的郎官、富平侯之子張勃聽到了,微微頷首,又問旁人道:「那獻食丞叫什麼?」
時至今日,劉詢仍不時會看看此鏡,感咽移辰。
「陳湯。」
這件事,作為親近之人,任弘自是知曉的,而當初他說明西出的理由和去處,便是身毒!
這是出入庖廚的低賤之務,但年輕人卻不以為恥,振振有詞道:「我聽說大司馬驃騎將軍任公,少時只是個置所小吏,也要出入庖廚,奉食於行客呢!」
「弘此去,雖是萬里長徵人未還。」
「長風萬里盡漢歌!」
北闕那麼寬大,怎可能掛不下,這確是說笑,但許皇後為天子奉上養生的溫湯,笑道:「妾也奇怪,當年西安侯還曾作詩『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但自從西出蔥嶺,卻幾乎無歲不戰,確實有點窮兵黷武之意了。」
……
天子讓人取來紙筆,揮筆寫了兩字:「闕名,白虎!等闕落成之日,朕當登于白虎闕上,以望西方太白之星!」
趙老將軍抿著熱酒,一手捧著任弘的親筆信,細細讀了下去,看他描述那遠方的征戰,講述異域身毒的風光,倒不是炫耀,而是分享,順便讓老將軍放心。
五星元年(公和圖書元前59年)冬末,臘祭已畢,年關很快就要翻過去了。溫暖如春的未央宮溫室殿中,天子劉詢正坐在暖爐前,看任驃騎剛剛從北身毒傳回來的捷報。
巧的是遇上了一個在太官令做官的同鄉,幫他謀取了太官獻食丞一職。
剛好有風吹來,捲起了信紙一角,方露出了任弘的最後一句話。
一道巍峨蔥嶺,萬里迢迢,將他們永遠隔開了。
「參宿在西,心宿在東,二者在星空中此出彼沒,彼出此沒,永不相見。」
說完便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
正是劉詢視若珍寶的「身毒寶鏡」。
「但亦是……」
劉詢笑著撫摸鏡子:「身毒與朕身世運勢關係極大,若能在朕在世時,立『身毒都護府』,再將大漢西極銅柱移到那去,卻也不錯。」
「壯哉,道遠!」
於是他就湊了點盤纏,西來長安想要參加已舉行了兩年的士人入選太學考試,也落了第。
「好,好一句明犯中國者,雖遠必誅!此言甚壯,頗合吾意!」
說的正是任弘離開前夜,劉詢在未央宮置酒設宴與他暢談的時候。
東西永隔如參商,方能讓君臣之誼有始有終,對二人來說,或許就是最好的結局吧。
「好一句雖遠必誅。」
不過任弘離開河中前去身毒,也讓劉詢更加安心,那兒距離大漢又更遠了和圖書。劉詢特地讓人查過,罽賓國,王治循鮮城,去長安萬二千二百里。
聽到外面宣讀的捷報,獻食丞久久出神,不免有些激動。
當年劉病已因巫蠱之禍,被收系郡邸獄,臂上就纏著此物,據說此鏡能照見妖魅,得佩之者為天神所福,故劉病已從危獲濟。及即大位后,他又將這鏡子給了許平君和皇太子,讓母子轉危為安。
「宜懸頭槀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中國者,雖遠必誅!」
……
末了又將任弘的奏疏交給弘恭:「朕甚壯此言,讓人傳抄,將這捷報公佈於天下!以揚強漢之威!」
只恨他錯過了兩年前驃騎將軍西征的大徵兵,現在要去只能自己湊路費,對本就不富裕的他而言,確實有些困難。
「罽賓自孝武帝始通漢,自以絕遠,漢兵不能至,孝昭時,其王烏頭勞數剽殺漢使。今罽王授首,宜懸頭槀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中國者,雖遠必誅!」
接著猛地解了皂帽,將手裡的稟食單也扔了出去:「我這就辭了職務,單騎匹馬,帶三尺劍,出塞去河中都護府投軍,以覓封侯!」
其中有一個身材短小,年紀不過二十齣頭的小官「獻食丞」,正捧著皇太子今日的膳食名目,站在雞鴨鵝叫,滿地都是羽毛的院子門口。
「小君侯,這豎子名叫陳湯!」
和-圖-書黃門的聲音在未央宮內外傳著,也傳到了少府官署附近,專門負責宮廷飲食的太官令就坐落於此。
而對祥瑞等事,已經三十多的劉詢寧信其有,或許這樣的齋祀真能讓他這有些弱的身體轉好,多活些年,親眼看到大漢達成六合同風九州通貫,天下太平的願景呢!
想到這,劉詢招來將作大匠解萬年,問了他一個問題:「為何大漢未央宮有北闕東闕,卻無西闕、南闕?」
趙充國時而搖頭,時而嗟嘆,時而艷羡,看到最後又發出了爽朗的大笑。
他讓老僕燙好了酒,倒在河南郡鞏縣燒的白瓷中——這是盧九舌開設的產業。
劉詢卻搖頭:「不然,打其他處也就罷了,但要南下身毒,這確實是西安侯走前,便向朕稟報之事。」
劉詢不由想起一個傳說:「天上西官白虎七宿中有一參宿,而東官蒼龍七宿中有一心宿。」
「臣弘將義兵,行天誅,賴陛下神靈,陰陽並應,天氣精明,陷陳克敵,破虜五萬之眾,斬罽賓王烏頭勞、大月氏王首及名王以下十數人,遣子白入朝以獻。」
也不知劉詢要壓的究竟是羅馬呢,還是任弘?
「西安侯說,要去身毒為朕齋祀。」
「大丈夫無它志略,猶當效博望、義陽及西安侯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庖廚間乎?」
他今日用來佐酒的,是www•hetubook.com•com更好的菜——來自一萬二千裡外的信。
那黃酒飄著熱氣,喝下去定能讓身子一暖。但看看左右,卻無任何客人,也沒庖廚端來趙充國最愛吃的魚。
許平君自是知道此物來歷,孝武時,博望侯帶回身毒國進獻寶鏡一枚,又被賜給了衛太子,衛太子給了史良娣。史良娣有了孫子劉病已后,就將此物用合採婉轉絲繩,纏在他手臂上,以保佑這個體弱多病的孩子平安。
劉詢取出了一個和傳國玉璽放一塊的匣子,打開后,裏面卻是琥珀笥,縛束以戚里所產織成錦,解開后取出了一枚才八銖錢大的小銅鏡。
不遠處,他的小孫子忽然哇哇大哭,趙充國也顧不上品味了,連忙把信往案几上隨手一放,用白瓷盞壓著,匆匆抱孫兒去了,他和任弘過的,是截然相反的生活。
其他銅柱不知道,但白虎柱,確實是長了腳的,任弘打到哪,它就跟著去哪。
可今日,聽到西安侯再捷的消息,聽著身毒、罽賓等陌生的地名,想象驃騎將軍在那山口指揮遠征軍大敗罽賓王號稱的「十萬大軍」,士卒人人立功得賞,校尉們揚名天下時,他實在是忍不住了。
厭勝有兩種,一種以壓服敵人,一種為厭劾鬼神。蕭何建闕時,大漢剛剛草創,他營造東、北兩闕,應是為了為皇帝壓服東方的項羽,北方的匈奴這兩大強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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