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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孫寫成此書後，久久不能定下書名，最後還是得到了西安侯點撥，命名《西遊記》。西安侯真不愧大漢兩百年來詩賦第一人，可謂生花妙筆，讓拙作光彩了許多。

兩側連著石砌的長垣，據說是為了防範盜賊，但或是欲戒備大月氏五國，過去五國常南下劫掠身毒，如今身毒已經是大漢土地，率土之濱，不能再容人來去搶掠。

貴山侯夫人的容貌舉止，我貿然形容太過失禮，就套用《隴西行》里的一段詩來描述吧。

我因留于京師，與好友東海郡人匡衡一道，拜入京兆尹張公諱敞門下，學了石渠閣后的顯學《春秋左氏傳》。

少孫本是潁川郡人，后隨父母寓居沛縣，求學于東海郡大儒王公。王公諱式，乃是東昏侯賀做昌邑王時的太傅，因以詩三百勸誡，昌邑王廢時得以免罪，后教書于東海郡，參加了天安年間的石渠閣之會。卻因魯詩博士心胸狹窄，加以排擠，王公憤而離開長安，于學術心灰意冷，不再授學。

但不論貴庶，衣服都很簡陋，男人在腰間圍上一塊布，一直達到腋下，把長巾橫置，一頭搭在左肩上，右肩袒露。女子穿一件圍裙，把兩肩都遮蓋起來，鬆散垂下。

罽賓氣候溫和，與潁川郡差不多，沿著大道走了一天，就抵達了都護府所在。

而婆羅門寺則很高，用上了藍、紅、綠等鮮艷的顏色，雕飾著奇奇怪怪的神明，有長象鼻子的，有六隻手的，甚之還有男女公然淫|亂的塑不堪入目，都擠在一起好像要掉下來一樣。靠近時有濃烈的香料味，寺內敲敲打打，身毒人擠在一起吵吵嚷嚷。

安平公主已被天子封為「烏孫小昆彌」，與大昆彌大樂並立。妻為王而夫只為侯，確實有點不妥。

我在河中過了冬，等到六合三年（公元前49年），春消雪融，便繼續南下，途經粟特和大月氏五國，此間的趣事記在另一篇行記中。

這時候我才聽嚮導，名叫「高梧桐」的ｈttｐs://ｗｗｗ.ｈｅｔubｏｏk.ｃoｍ.cｏｍ小吏，說起身毒國的族姓制。

統治大宛的是河中副校尉、貴山侯，名叫任白。作為驃騎將軍和安平公主的長子，他擁有貴山城和碎葉川數百里土地，手下直接統轄的漢、烏孫民眾已有十多萬人，引弓之騎兩萬多。聽說他和堂邑侯趙都護率軍遠征奄蔡去了，我路過貴山城時沒能見到。

PS：褚少孫是史記的補全者之一，經常看到的「褚先生曰」就是他。

這四個種姓，清濁不同，都在本族姓內婚娶，闊人與窮人彼此不互相婚配，也不能改職，生生世世都是如此。

從衍敦谷到鳥飛谷，兩側修葺了高高的烽燧，每隔三十里有一處置所，道路也比十多年前驃騎將軍西征時通暢了很多。漢胡商賈往來不絕，把茶葉和絲綢往西運去，又將罽毯、香料運往東方。

谷吉聽說后告訴我：「本以為大漢立律法禁殺耕牛，沒想到身毒人更甚之。」

……

「請客北堂上，坐客氈氍毹。清白各異樽，酒上正華疏。酌酒持與客，客言主人持。卻略再拜跪，然後持一杯。談笑未及竟，左顧敕中廚。促令辦粗飯，慎莫使稽留。廢禮送客出，盈盈府中趨。送客亦不遠，足不過門樞。取婦得如此，齊姜亦不如。」

……

谷吉說他只感覺頭有些疼，我則是捏著鼻子快步經過。

聽到這，我膽子小，有些不敢再坐，想要起身告辭。但楊公已經喝醉了，竟拉著我繼續罵道：

時隔十多年再見，已經是身毒都護府副校尉的楊公還是和當年一樣健談，針砭時弊時膽子更大了，讓衛司馬谷吉有些不太高興，私下裡說楊公要是在朝中，恐怕已經被誅殺了。

楊公又道：「其實公主是為了看著西安侯，不讓他找那些膚白貌美的婆羅門婢子。」

「鄒衍的大九州學說是對的，中國者，不過是赤縣神州，天下之九分之一而已。」

這書上也記述了驃騎將軍南hetubook.com.com下后十年間的征戰與身毒都護府建立的經過，我在此只簡略說一說。

幸好這些味道和吵鬧，在進了內城后就消失了，內城門豎立著漢闕，裏面全是漢式建築，滿街都是華夏衣冠，讓我們感覺回到了故鄉。

我只回答他：「過猶不及。」

高梧桐又說：「自從驃騎將軍南下后，月氏、烏孫、康居人也成了剎帝利，身毒還多了一個種姓，那就是『震旦』。」

高梧桐還教給我一個除了看職業外，區別高低族姓的方法：「長得黑的一般是低族姓，稍微白些的是高族姓。」

「西安侯才四十有餘，身毒疫病竟沒染上過，距一命嗚呼尚早，如此急於煉丹製藥，我看是另有所需。」

……

河中與身毒的界限乃是名為「高附關」的險隘，我抵達時，和十年前驃騎將軍南下時不同，如今此處隘口已經多了一座關城。

他說：「身毒一共有四個族姓，第一叫婆羅門，是僧人。第二叫剎帝利，是王種將軍，歷代為王。第三叫吠舍，是商賈，販運商品。第四叫首陀羅，是農民和奴婢，拚命耕種土地，種植收割莊稼，供養婆羅門和剎帝利。」

楊公看了我為史記補的那幾篇后，大加稱讚，說我有史材。他也拿出自己所作的史記外國傳，說希望將這些內容送回大漢出版，讓世人知道天下之廣袤。

這是一座大城，有一千多戶人家，城外大街小巷彎彎曲曲，市肆當途，樓店夾路，屠戶、釣徒、娼妓、戲子、劊子手、清道夫，這些人所居之處都有特別標誌，他們被排擠在城外居住。遇到居住在城裡的漢人或婆羅門、剎帝利經過，他們必須避到路旁。

這裏只說我在身毒都護府的見聞，以及後來跟隨陳湯校尉前往托勒密埃及的緣由。

我叫褚少孫，你所看到這篇《西遊記》的作者。

到了元康元年（前55），老丞相博陽定侯丙公逝世，張公升任御史大夫，以匡衡為御史丞，又舉薦我和圖書做了侍郎。

我見到甘蔗和麥稻田地里勞作的，確實都是皮膚黝黑，容貌醜陋的人，有些膚色稍白些，看著像塞種的在監工，遠遠望見漢使旌節，就匍匐在地上行禮。

而貴山侯的妻子姓王氏，名政君，是關內侯王鳳之妹，聽說持節使者到來，讓人設宴招待，我在筵席上見她不過二十多歲年紀，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待客落落大方。

其二，則是大漢已有六大都護府，除了先前的西域、北庭、安北、河中外，又增添了身毒都護府和安東都護府，亦與六合之意契合。

如果奇怪漢人遊記為何是大白話，且文辭粗陋不堪，常出現一些後世才有的詞語，那一定是後人拙劣翻譯所致，與原作者無關。

楊公對西安侯並不尊敬，常以「彼」來代稱：「他啊，或與烏孫小昆彌帶著兵卒東征西身毒、中身毒，卻不要土地，只勒索錢帛人口貢賦，佔據一些南身毒海港好讓大漢西來船隻歇腳，猶如盜寇。卻不見半分他口口聲聲所言的仁義、禮儀，果然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啊。」

而六合緊接其後，意思有二，其一是取「《春秋》所以大一統者，六合同風，九州共貫也」。

最讓我感興趣的是河中的變化，大宛絲毫沒有異國的感覺，和于闐、輪台等地差不多，一半胡人，一半漢人，七十多座城邑，已經有小半被分給有功將士統領。

我生性不愛做官處理案牘，只愛讀書，尤其喜好《太史公書》，只可惜太史公逝世后，《史記》被刪減遺失了十篇。本朝初年，太史公的外孫楊公（楊惲）補綴了幾篇，又加了《西域列傳》，使西域各國史事全備，然未能補全，便於五星年間隨大司馬驃騎將軍西征不返。

楊公繼續道：「更有甚者，自從前年，那太子少傅劉更生來身毒之後，師徒二人便常居罽賓以北山中，沉迷煉丹修仙之術。舟師從南身毒及南海島嶼所得的丹鞏硝磺，一車一車運進山裡去，又從中原高ｈtｔｐs://ｍ•ｈｅｔｕbｏｏk.coｍ.ｃｏｍ價雇來鑄鐵之匠。」

巴鐵城牆多疊磚而成，住宅的牆壁間或以竹木編製。用木頭製作屋頂，泥上石灰，蓋上磚坯，牆上則喜歡塗上和牛料的牛糞。因為身毒人認為牛是聖潔的，牛尿和牛糞可以用來入葯救人，甚至沐浴，殺牛更是萬萬不能。

我做侍郎期間，出入石渠閣，整理史冊，又拜訪名流、學士，費盡周折，得到前朝《封冊書》，歷盡艱辛補綴了《龜策列傳》、《日者列傳》。然于景、武之事，雖然年代已遠，然為尊者諱，我膽子小，不敢妄自下筆。

我就這樣在巴鐵城待了半個月，卻始終沒見到西安侯。

外郭區有一些浮屠廟和婆羅門廟，浮屠寺有圓形的塔，從外面看十分樸素，院子里種著樹，很是僻靜。

元康元年（前55），驃騎將軍乘安息老王死，兩小王相爭之際，沿身毒河南下攻取安息屬邦烏弋山離國，設信德道，至此全取北身毒。元康二年（前56），天子下詔設身毒都護府，至今日已歷七載。

這是今上繼本始、竟寧、天安、五星、元康后的第六個年號。元康之意取「民亦勞止，汔可小康」，希望大漢能達成「小康」之治。

……

這本來是罽賓國的都城，名叫循鮮，十年前驃騎將軍攻滅罽賓之後，將這裏改了個名，叫「巴鐵城」，也不知有什麼含義，或許是因為附近山裡有鐵礦的緣故吧。

就是在巴鐵城裡，我見到了久違的楊公。

我是在六合二年（公元前50年）秋，跟隨去身毒的持節使者衛司馬谷吉一道，離開長安西行的。

我陪著笑了笑，只覺得谷吉所說不差，也就西安侯能容楊公，換誰都已將他拔舌斬首。

近來卻聽說楊公于西方已補全諸篇，又作《史記外國傳》以記安息、身毒等國千年來史事。我心癢難耐，很想求得一觀，又深感學問不足，文詞鄙陋，不如太史公和楊公太多，仍得繼續向學。就乘著出使的機會，前往身毒都護府，希望能得到楊公和_圖_書指點。

……

這篇行記記載了今上六合年間，我在河中、身毒與托勒密埃及國的見聞，以及後來大司馬驃騎將軍西安侯任公渡海西征，同海西大秦國攝政凱撒的戰和經過。

楊公與我談起：「身毒之大，只略遜於中國，方圓九萬多里。三面瀕臨大誨，一面背靠雪山。北方寬，南方窄，形狀好象三角。天氣特別炎熱，地方又多潮濕。北方山阜眾多，丘陵多鹽鹼地，東部河流原野很肥沃滋潤，南方草木繁茂，西方土地磽薄，唯獨中部恆河最為富饒。」

「任弘當年口口聲聲說什麼『國之將亡，聽於神』，如今卻全忘了，有國不治，雜務全扔給我，自己則不務正業，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幹什麼！」

河西四郡和西域都護府的風光民俗史事，過去二十多年裡多有人記載，傳說也很多，我就不再贅述，只說說出蔥嶺后的見聞。

我們過了高附關，就抵達身毒都護府罽賓道地界，罽賓又叫犍陀羅，在高附關以北，邑里空荒，人煙稀少。進入罽賓后，卻五穀殷盛，花果繁茂。我們經過時，看到當地農田裡生長著甘蔗，聽說身毒人千年前就開始榨取石蜜，驃騎將軍到來后，擴大了甘蔗田數量，每年從陸地或海上運回大漢，是長安達官貴人們的調劑品，嗜好甜食的蜀郡更愛此物。

我和楊公是見過面的，石渠閣之會前，我曾有幸去他的家中，請閱太史公書，那時候我只是個魯詩學派的小儒生，本以為楊公素有狂傲的名聲，會不加理會，誰知道他卻儒雅隨和，對我很熱情。

自五星元年（公元前59年），驃騎將軍于高附山口大敗罽賓王后，很快滅了罽賓國，設罽賓道。次年，又令北方難兜國臣服（克什米爾）。五星三年（前57）向南擊服南大夏諸邦（旁遮普），設南夏道。

震旦是身毒對大漢的稱呼，也是漢人之意，如今黃膚細目的漢人，已經比婆、剎更加高貴。

而身毒都護府所佔，不過是整個身毒的五分之一，北身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