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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先就是個當兵的。」高健雄也不想粉飾了，何況他骨子裡還是以曾經軍人的身份為榮的，社會是否看得起，他也管不著了。

兩天後，星期天中午。

氛圍本來不錯，這時，旁邊那個衣著時髦的中老年墨鏡婦女、也就是唐佳的大姨，冷不丁追問了一句：「跟著南洋華僑做事倒是真不錯呢，我女婿就是南洋華僑。不過小高你具體是哪兒人呢？江南省也不都在江南的，你樣子長得這麼周正，是姑蘇人吧？」

酒桌上的氛圍一度有些緊張尷尬。

「我會的，我們顧老闆待人那是沒說的，我工作上一定會加倍努力。」高健雄附和了一句。

高健雄禮貌地點點頭：「等等，再等等，不好意思啊。」

唐佳知道大姨在懷疑什麼，當然要為男朋友作證：「我見過，顧老闆待人很好的，年少有為，我寒假冬令營的時候，還跟著高哥一起，跟顧老闆的船出海呢。

「我是江南省人，前些年一直在南邊粵東做事，去年跟了個南洋華僑老闆，目前在一家小公司當總經理。」高健雄也不說謊，而是實事求是地修飾著說。

高健雄咬了咬牙：「慚愧，我是通州人。」

幸好，她憋出內傷忍住了。

話說到這份上，他索性就把名片遞了過去，「這是我的名片。」

「安保公司？」這玩意兒90年代國內還比較少見。

唐佳的大姨家，顯然是唐佳認識的親戚里，這方面混得最成功的了。

女服務員禮貌微笑：「沒關係，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只是問問，需要上hｔtps://ｗｗw•ｈetｕｂoｏｋ•ｃoｍ.ｃｏｍ菜的話隨時和我說就行。」

琢磨明白這兩點后，唐姨就差脫口而出：你特么瞎啊，同學里就有大老闆不趕緊投懷送抱釣住，跟個當過兵的浪費啥青春？

到了酒店坐定，高健雄吩咐上菜，酒水也挺體面，客氣了幾句之後，高健雄就殷勤地給對方倒酒勸菜：「來來來，大家在錦江樂園玩了那麼久，應該也累了，多吃點兒別客氣。」

「大姨！」唐佳直接就有點火了。她知道大姨一貫喜歡顯擺表姐嫁得好，也沒必要時時刻刻找到機會就比較吧。

唐佳說這麼詳細，是想證明高健雄公司的底細絕對可靠。

「先生，大概什麼時候可以上菜？」女服務員輕聲細氣地過來諮詢。

高健雄想了想：「那也沒什麼，本來一桌菜就吃不完，多幾個人我一起請就是了。」

正如要害部位中彈的飛機是飛不回來的，只有非要害部位中彈的飛機才會飛回來，所以分析活著的飛機的彈孔，並不能真實體現飛機部位要害程度的比例。

「有什麼情況么？」高健雄有點緊張地問。

「沒關係，您自便。」酒店當然不會攔他了，因為他是提前買了單的。

高健雄剛解釋完，他的手機就響了，他接了起來，是唐佳打過來的。

他最初當兵的時候，還是80年代中期，那時候海藍還沒建省呢，所以他說他是在粵東省做事兒，絕對不算說謊。

「看樣子伯父伯母倒還好搞定，就怕讓他們在她大姨面前丟了人和_圖_書。」高健雄畢竟長了一把年紀了，人情世故還是比大學生強不少，很快分析出了癥結。

她就差把「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訂」的「古訓」說出來了，對於這種粗鄙之人都能得到老外的重用，深感不甘。

「江南，粵東，也都是好地方了。南方外國老闆是比較多，小高這是遇到了好機緣，要好好乾、對得起人家老闆的知遇之恩吶。」唐佳的父親幫忙打了一句圓場，他戴著眼鏡，看起來也是挺講道理的知識分子，斯斯文文的。

高健雄提前預付、在錦江飯店訂好了一桌席面。他本人也早早地去酒店包廂候著，時不時拿起手機又放下。

於是高健雄火急火燎趕到旁邊錦江樂園，假裝要玩摩天輪，然後在摩天輪旁邊的排隊隊列中偶遇了。

「儂江（gang）北（bo）人（ning）啊。」唐姨低聲而新奇地同情了一句，「哎呀，不好意思，我沒別的意思，也是，人傑地靈的啦。」

加上當時唐佳的表姐有出國的機會，還認識了一些外國朋友，所以為了女兒的前途，他們選了孤注一擲貨幣安置，要了錢，把女兒包裝了一番之後，成功嫁了一個老外。雖然自家在滬江的房子沒了，可如今女兒每個季度都寄外匯回來，一家人租房子住也生活得很好，聽說女兒多幾年還要把兩老接到外國去享福呢。

「我知道了，你告訴我個點兒，我馬上去。」掛斷電話后，高健雄陪著笑跟酒店的女服務員說，「抱歉，可能要等半小時再上菜了。」

唐佳推辭不過和圖書，加上高健雄一再說是為了聯繫方便，她也就暫時收下了。

「我……我在錦江飯店，我這就回來。」

一番虛與委蛇的面子工程，自不必多說。

「高哥，在哪兒呢？讓你辦的事兒辦完了沒有？剛接到索菲婭小姐的傳真，三天後，我們就要在海牙出席仲裁庭了，你馬上幫我把出國和安保的工作全部再檢查一遍！」

他接到的客人，除了唐佳的父母之外，還有唐佳的大姨媽。

既要把關，還要面子。不過這也是說明人家注重禮儀細節，高健雄想了想也就覺得沒什麼。

「當兵的都能給外國老闆當高管了？佳佳，你見過小高的領導么？」唐姨一臉的狐疑。

反正就是應酬了十幾分鐘，然後開著桑塔納載著一車人回到錦江飯店的包廂。這年頭交警也不查這種短途的超載。

這樣的比例攤到人群中雖然不算高，但因為很顯眼，中產人家的拐彎抹角親戚里，總能找到個把這樣的例子。而女兒成功嫁老外的人家，面子上也覺得有光，特別喜歡在親戚家要物色女婿的時候，以見多識廣的姿態出去幫人把關。

「沒事兒沒事兒，吃菜。」唐母連忙居中勸解。

至於粵東會不會給人有錢的感覺，那就是對方自己揣測了，不管他事兒。

因為害怕唐姨繼續找茬，唐母便主動找高健雄有優勢的方面問：「小高，你剛才說你是外企的，不如說說你那家單位做什麼行業的呢？」

「就是給有錢人提供保鏢服務的。」高健雄解釋。

就在此時，高健雄的大哥大響了。

唐家大ｗｗｗ•ｈｅｔuｂook.ｃｏm.ｃom姨這一開口，就氣勢上穩穩壓了一頭優越感：你們家佳佳嫁得再好，也不過是嫁給南洋華僑手下的高級打工仔，而我女兒直接就是嫁的南洋華僑本人！

這就是倖存者效應。

當然了，她選擇性忽略了一個事實：南洋華僑跟南洋華僑之間，也是有三六九等的。她女婿並不是什麼大老闆，充其量只是個吉隆坡/柔佛的小店主。

可惜她猜錯了。

唐母自從剛才聽說高健雄是外資公司的總經理后，其實已經很滿意了。所以此刻她跟她姐顯然不是一個戰線里的，她也知道，她姐本來是來把關兼順帶找下優越感，所以找不到優越感要下意識挑點刺，但她自己覺得這女婿不錯就夠了，也懶得跟她姐計較。

然而聽眾的注意力卻顯然歪樓了。

唐佳的母親禮節性地吃了口響油鱔絲，問道：「小高，你是哪裡人，做什麼的呀？」

唐佳很想找個辦法解圍。

唐佳嘆了口氣：「她們也要面子的嘛，都素不相識直接接受你請客，也不太好。所以現在在旁邊錦江樂園玩呢。她們還希望我帶你出來，製造個偶遇，然後一起吃個飯，很快的，半個小時就演完了。」

顧老闆是我們交大的留學生，經營了一家大海運公司和外貿公司，這家安保公司也是他為了自己的業務安全服務，新設立的。」

一路上，高健雄若有若無地聽唐家人在那兒聊天，隱約得知唐佳大姨媽的女兒、也就是唐佳的表姐，似乎嫁得很不錯——

這話本來是給高健雄台階下，在唐母看來，那外資公司不是做金融hetubook.com.com服務，就是做外貿，肯定是高大上的職業，她這一問，本意是給高健雄炫耀長處的機會。

在80年代末，一直到90年代中期，滬江這個對外開放的前沿城市，有相當數量的女人嫁了老外，並藉此謀求到了出國定居的機會。不過那時候沒有那麼多白人黑人，嫁老外多半也是嫁華僑，否則語言關就過不了。

唐佳原本沒有手機，但自從兩人確定關係之後，高健雄一直心虛，總覺得不給女生花錢有點虧欠，所以非要送對方一個。畢竟他覺得自己比對方年長了足足九歲，有點老牛吃嫩草，總想在物質上補償一點。

她大姨媽家的房子，去年剛剛拆遷了，可以拿補償安置房，也可以貨幣安置。但因為大姨媽家只生了一個女兒，沒有兒子，對房子剛需也不強。

同理，女兒嫁得很丟人的人家，也是不會對親友家的女兒找男朋友指手畫腳的，人家都宅在家裡悶聲過日子。只有嫁得最成功的人家，才喜歡指點江山給人當婚戀參謀。

「留學生？你同學？那很年輕啊。姓顧？那應該就是漢人了？」唐姨反應很快，憑藉著對錢勢的靈敏嗅覺，很快抓到了幾個關鍵點。

高健雄如實回答：「是家安保公司。」

「算了，不必了，我也沒吃飯呢，我過來跟你們面談吧。」

唐佳在電話里歉意地說：「都怪我媽保密做得不好，我談了男朋友的事兒，被不少親戚知道了，今天我大姨家的人也要來把關呢。」

「那你……原先是做什麼的？保鏢公司怎麼會請你呢？你原先是……警務部門的高級公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