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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雪又變大了，一朵朵指甲大小的雪花從天空散落，放眼望去，小鎮的上空布滿了它們的身影。灰白色的精靈隨風飄舞，密密麻麻地墜向大地，與潔白的屋頂和樹杈化為一體，這樣的景象看上去都會讓人感到寒冷。

「不……沒什麼，」安娜掩嘴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這些。」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和希爾維的佐證，提莉基本確認了這個說法。可這麼一來，證明他仍然是他就成了一件無法實現的事情。而且最值得懷疑的一點便是，他真的一點也不知道這部分記憶來自何方，屬於誰嗎？很難相信記憶可以完全和生平割離開來，至少自己就做不到這一點。只要在腦海中回想宮廷導師教授的知識，眼前總是會閃過當時相關聯的片段。

這個問題讓安娜也抬起了頭。

「以前啊……」提莉沉吟了片刻，「自大又膽怯，我行我素，不學無術，性格糟糕……大概唯一的優點就是沒利用和圖書王子身份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吧。」

「唔，他還記得么——等等，」提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是說現在？」

除了她之外，房間里還有安娜和愛葛莎——這兒本來是安娜的卧室，趁著難得的閑暇時光，提莉一有空便會帶著書本找上門來，向對方討教不解之處。一開始只有她們兩人，現在還多了一名從遺迹里蘇醒的古女巫。安娜乾脆將火桶從桌邊搬到了房間空曠處，又讓羅蘭添置了兩張躺椅，三個人圍著火桶而坐，雙腳相互靠在一起，共同研習那些令人眼界大開的新奇知識。

「這都是些什麼怪癖……」提莉無奈地搖搖頭，「他以前除了行事乖張一些，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我也是聽人提起，說他曾在宮廷課上當眾嚷嚷著要娶一名女巫，大概正因為這番話，戈隆和提費科總以凈化魔鬼爪牙的名義折騰他，而且父親亦對這種行為ｗｗｗ.hｅtｕｂｏok•coｍ.cｏm不喜，後來他的性格就愈發頑劣起來。」

當然，更多時候只是她們問，安娜答。

「我也不知道，」提莉聳聳肩，「反正不可能是從王宮裡學到的。」

「聽你們的意思，他以前和現在判若兩人？」愛葛莎饒有興緻地問，「在探秘會裡流傳一種說法，越是不凡者，就越有與常人相異的怪癖，說不定這種轉變才是正常現象。羅蘭在王宮時有沒有對著月亮長嚎，或者長時間盯著牆壁比劃？」

窗外紛飛的大雪更是襯托出了屋內的愜意，大概對比產生的幸福感才叫人印象深刻。

可越是如此，提莉便越覺得暖和。

「因為想要娶女巫而被人歧視？」愛葛莎撇撇嘴，「這在塔其拉可是個偉大的理想。當然成功者少之又少，大多數女巫都不願意終生只和一名男子相處。」

不得不說，女巫們在此受到的待遇和一年前完全是天上地下，來到小鎮就不想離開並不難理解，hｔｔｐs://wｗｗ•hｅｔｕｂｏｏk.ｃoｍ.cｏｍ因為就連她自己，也分外享受這一刻。

不過提莉相信這份改變只針對羅蘭一人，其他凡人在她們眼中大概仍是愚鈍不堪的模樣。

她倚靠在躺椅背上，半個身體被柔軟的毛毯覆蓋，雙腳伸入火桶中——這個方便的取暖設備來自於羅蘭·溫布頓的發明，四四方方的木桶和椅子齊平，裏面放置著一個炭火盆，中間用橫置的木柵欄隔開。它不像熊熊燃燒的篝火那般，靠得太近容易被燙到，隔得遠了又感受不到多少熱量。只要把腳放在木柵欄上，就能近距離享受炭火的溫暖，再蓋上被子，全身上下都彷彿被暖意包圍。

一開始她還對書中的內容提出了諸多質疑，但隨著安娜的細心解答，愛葛莎對待羅蘭的態度已有了大幅改觀。

房間里忽然安靜下來。

「沒關係的，殿下並不會計較這種事，」安娜搖頭笑道，「大概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可我們和四百年前不同，他若娶和*圖*書女巫為妻，就等於不會有子女來繼承他的一切，父親怎麼可能會對這種想法產生好感。」提莉嘆了口氣，「不過已經過去十多年了，他現在應該早就忘記自己說過的那些蠢話了吧。」

「嗯，」她輕輕笑道，「羅蘭殿下親口說的。」

「羅蘭……」提莉猶豫了會，「沒有向你提起過這些嗎？」

見鬼，她這才發現自己說過頭了，這樣的抱怨不應該來自於一位盟友口中，大概是最近日子過得太放鬆了，「我的意思是——」

「很難相信這樣的書籍竟是出自凡人之手，」愛葛莎合上《自然科學理論基礎》，深吸了口氣，「越是看下去，就越發覺得世界似乎真是如此，一切混亂中都隱含著規律，萬物皆遵循著同一個規則運行。他即使出身在塔其拉，聯合會也必然會將他納入其中，說不定能和高階女巫擁有同等的地位。」

提莉頓時愣在了原地。

想到這兒她不禁嘆了口氣，只有自己才知道，這些知識都不屬於羅蘭ｈeｔuｂooｋ.coｍ.ｃoｍ·溫布頓，而是屬於另外一個人，一個突然出現在他腦海中的人。

「唔……凡人的水平嗎？」

「怎麼了？」提莉覺得兩人的目光有些奇怪。

也是，她在心裏嘆了口氣，對於對方來說，從見到王子的第一面起，就應該是變化后的羅蘭了，考慮這種問題根本毫無意義。

「是嗎？」安娜忽然開口道，「可他現在依然願意娶一名女巫啊。」

「沒有，」安娜不以為意道，「我也沒有問過，如果他想說的話，總會說出來的。」

「他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知識？」愛葛莎感慨道，「我原以為凡人的研究已到了如此深度，但這幾天觀察下來似乎和四百年前並沒有太多區別——甚至還要落後一點。」

「他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在凡人中，他也算是個糟糕的傢伙，」她抱怨似的說道，「就算來到這裏后突然有了好轉，但依然讓人摸不清他在想什麼……有什麼話都憋在肚子里，還想讓別人相信他，這怎麼可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