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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間里極安靜。

層出不窮的鬼花樣，目的不是喝美了，而是把人喝倒了。他從前仗著酒量好，並不介意跟人在酒桌上周、旋，其實從心裏還是不喜歡這樣所謂的「酒文化」。從不用人擋酒，也有幾次差點喝出毛病來，他自己說過的，不勉強人喝、自己也不多喝……並不是這樣的。

Josephina笑著說：「我就是圖個清靜。沒關係，您儘管……」

「董哥。」佟金戈是最知道董亞寧脾氣的，眼看著面前玻璃杯里滿溢的酒，他一陣頭皮發麻。這是董亞寧來敬酒的規矩——可是真不是誰都消受的了他這份兒敬意。更何況，芳菲有話在先，不讓她哥哥沾酒……明著阻止是不行的，董亞寧的面子給傷了，那是吃不了兜著走！他只好硬著頭皮換著方式說：「哥哥哎，你這又來這唬人的山東人陣勢了吧？Jose可是外國人，不帶這樣上酒的啊。就我，站著去山東地兒都得躺著回來呢；再說了，今兒不是Jose生日嘛，灌醉壽星婆可……」

包間的門又開了，佟金戈腳步匆促的進來，一看董亞寧的陣勢，忙叫道：「董哥！不是說好了今天無論如何不……」

她們跟秦先生告辭出來，往目的地去的時候，屹湘的電話響了。其實這個時間美國那邊還早，她有點不適應這樣接到汪瓷生的電話。

程程趁著秦先生收錢收扇子，悄悄的跟屹湘說：「這扇子要是丟了和*圖*書……」

汪瓷生囑咐她，晚上玩的開心一點。然後說，別讓筠生多喝酒，你也別多喝。

酒杯被侍應生收走了，她的目光沒有了落腳處似的，一時間有些不自在，她悄聲說：「我出去下。」

汪瓷生說：「筠生說你會去她生日宴，很高興。」

金戈說：「我問下那幾位的，你們先。」

屹湘也覺得自己有點兒頭重腳輕，只是意識還清楚，說：「等會兒的。」她話音未落，就見包間門一開，侍應生進來說汪小姐，董先生來了。

屹湘笑笑。心想秦先生也是實在人，他抻著葉崇磬，還告訴她。不過這是他們之間博弈，對葉崇磬來說，對秦先生來說，那高低之間的價錢也許只是差之毫厘，但是逼對方讓哪怕一絲一毫的利，也是成功。這大概就是男人，不管什麼事上，不管什麼關係，能斗一斗，還是要斗一斗的——而葉崇磬，他最擅長在這樣的不動聲色中摧城拔寨。

屹湘拿起扇子來，打開合上，論風格並不是她最喜愛的，不過最重要的是，秦先生知道Josephina喜歡這樣的。她於是將扇子裝進扇套中，給秦先生寫了支票。

是可怕。

屹湘說好著呢。

Josephina笑著說不是，她挽了屹湘的手臂，說：「等下一起來吧。我們都是自己人，沒請外人。」

「這我還真不知道。」屹湘原以為，連崇碧這幾日也不在她面前提起她那wｗｗ•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om.ｃｏm寶貝哥哥了，葉崇磬終究是生了她的氣，從此也就生疏了。不想卻另有緣故。不告訴他們是有道理的。他們兄妹跟奶奶感情格外深，聽說奶奶生病，崇碧在家是呆不住的。

佟金戈是眼見著阻止不了，索性閉嘴。其他人是被董亞寧喝酒的氣勢給攝住，一時都屏住呼吸在看，除了屹湘。

汪瓷生微笑著說：「這些年，能讓她真心高興起來的生日禮物，越來越少。你送了她一樣好禮物。如果不是說謝謝太見外了，我也要謝謝你了。」

董亞寧目光沉沉的回頭歇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閉嘴好吧？」他雖是笑著的，眼神卻凌厲。

「我們隔壁酒局也沒散呢。」佟金戈趁機說。他只是跟Josephina意思了一下，就想趕緊拉著董亞寧走。

「說了你隨意。跟你高高興興喝一杯，我這目的也算達到了。」他微笑著說，「這些年沒少麻煩你，總也沒機會跟你好好兒喝一杯酒，聊聊天。」

屹湘點了點頭。

董亞寧也不是不知道他的意圖，卻不著急，到底坐下來跟Josephina聊了幾句才離開。

汪瓷生笑著說好，停了一停，又問湘湘你還好嗎？

他們一走，包間里又熱鬧起來，Josephina竟是鬆了口氣的樣子，坐下來便說：「剛才我還真有點兒緊張。真要放量的喝，今天我是躺著出去的。」她說著便笑了，看看ｗww•heｔuｂoｏk.cｏｍ•com依舊穩坐的屹湘。她其實想說，跟董亞寧認識這麼久，坐下來輕鬆的聊聊天的機會，是極少極少的。今天董亞寧的舉動有些出乎她意料，「這麼喝酒太可怕了。」

董亞寧進門先笑了，跟Josephina先說：「太不夠意思了，Jose，要不是我突然想這兒的東西吃，都不知道你今兒在這兒偷著過生日。雖然說你這歲數長尾巴要保密，可也不帶這樣的。」他說著，已經將帶來的酒放在了桌上。

「嘶！」董亞寧眼梢飛起，笑微微的瞪了佟金戈一眼，說：「我還沒說怎麼喝呢，你就先來了這麼一串子，怎麼著，你不是我這邊兒的？起開！」

屹湘沉默。

屹湘拿起扇子打了她一下，說：「童言無忌。」

他說著，依次將面前的三杯酒端起來，靜靜的一飲而盡。

Josephina見識過他喝酒的規矩，既然這樣，就不如乾脆些。只是她已經喝了不少酒，此時面上通紅，說話也含糊了。

「話說著，也該回來了吧。不然我這扇子賣給誰去呢？好不容易結識倆冤大頭！汪小姐還是亞寧介紹她來我這裏，上上課，鑒賞鑒賞古玩……」秦先生說著，剎住了話頭。看看屹湘，笑了下。倒也並不覺得尷尬，只是接著嘆了口氣，指了指其中一把檀香摺扇，說：「汪小姐會喜歡的。那天看雜誌，她就帶了把扇子出場，坐在那兒，全身上下半點裝飾沒有，就ｈｅtuｂｏok.ｃｏm.ｃｏm這把扇子已經很有派頭。」

「謝謝。」Josephina也端起酒杯來。碩大的一隻玻璃杯，盛滿白酒，是可怕的香氣四溢。她只喝了一口，還想再喝，便被董亞寧攔住了。

董亞寧看到她的小動作，嘴角一沉。

「是哦，我也這麼琢磨著。不趁著天兒熱賣個好價錢，回頭天兒涼糝了，他再給我殺價兒殺的狠了，虧大發了！」秦先生故意的說，「好幾天沒見著他了，還怪想的。聽說他們老太太中了暑，老爺子一著急南下探望。他陪著去了。」

「生日快樂。」董亞寧放下最後一盞酒杯，對Josephina說。

馮程程正給屹湘倒了杯熱茶。屹湘拿起來，滾燙的茶水，一飲而盡。

「要說您也不夠意思，怕我們給不起壽禮啊還是怎麼著？」金戈微笑著說，看到屹湘，不過是目光掃過，點到為止，極客氣的。

Josephina忙請他們坐。

Josephina似不經意的先看了屹湘一眼，微笑著說：「快請進來。」

屹湘眼看著董亞寧開酒瓶，將侍應生擺好的一溜兒大玻璃杯給倒滿酒，她皺起了眉。

「這就對了嘛。」董亞寧微笑著，望著Josephina，說：「我是來敬酒的，不是來罰酒的。當然是先干為敬——Jose你隨意，我知道你酒量。」

屹湘明顯的覺得金戈說著話的時候，目光再次掃過她的身上，莫名的寒意就隨之而來。她下意識的看了下ｈetuｂｏｏk•coｍ.ｃoｍ門外。一個人影都沒有。這種寒意卻一直跟著她。宴席上，大家都在為Josephina慶生，極盡逢迎的能事，在這種融洽的氛圍下，聽上去格外的有趣……屹湘坐在Josephina身邊，凡是來同Josephina敬酒的同事，幾乎無一不順便敬她一個。過了不多久，Josephina就不許她碰酒了，還吩咐馮程程說：「你陪Vanessa出去透透氣。」

Josephina見狀，對金戈笑笑，說：「聽董先生的。」她心知董亞寧脾氣古怪。尤其聽說喝起酒來最容易出毛病，沒想今兒撞上。也不知道是怎麼個來頭，只覺得這一招兒恐怕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她眼角的餘光看了眼穩坐在那裡的屹湘。屹湘盯著酒杯，真穩。

電話那端的汪瓷生，忽然變了婆婆嘴。於是她說您放心啦。

屹湘答應著。

她們已經到了目的地，屹湘下車來，已經看到Josephina正在裏面跟人說話，看上去心情真的很好，似乎是在等她，看到她到了，揮了揮手。屹湘往前走了幾步，便認出正跟Josephina講話的是佟金戈。再走近些，聽到佟金戈在笑道：「我說呢，誰這麼大排場，今兒晚上把這兒包了，我們臨時找個地兒吃飯都不成……」

「應該去的。」屹湘說的是實話。于公于私，她去給Josephina慶生都有理由。

她就說：「再不出手，夏天可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