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他遞出鑰匙，看著代駕接了，想說什麼又敢怒不敢言，眼巴巴望了眼燕綏。
燕沉毫不懷疑她這句話的真實性。
他心裏懸著的那壺水終於在她耐心快要告罄時傾倒而出：「你想知道什麼？」
他沒再說下去，自嘲地笑了笑。
托尼看了他一眼，說：「十萬。」
燕綏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這十萬拿的，虧心。
燕沉拉開在停車場等候已久的商務車後座，意外地看見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個衣著幹練的年輕女人。
他笑了笑，提著瓶口的水瓶和她拿在手上的礦泉水瓶輕輕一碰：「我知道了，你讓我想幾天。」
燕綏沒理。
托尼想辯解，話到嘴邊，一想。
燕戩出發去利比亞當日，燕綏親自送他。
「東西都發你郵箱了，不過估計你剛下飛機還沒來得及看。」燕綏和他對視了一眼，往後壓住椅背：「你看看，我們是和解還是法庭見？」
——
燕綏抿了幾口，就拿在手上，說：「我費了點時間，從托尼和梭溫那拿到了你參与的證據。」
目送著托尼進屋關門，代駕在他門口站了會，又轉悠了半天摸地形，這才走回去。
他從儲格里摸出煙盒，抽了根煙含在嘴裏，替燕綏回答了：「她能騙你？騙你圖啥，你知道的既不是她老爹保險箱的密碼又不是藏寶圖。」
「我不想再像她一樣，偏執地把一條路走到黑。我想了想，如果你成了我的金絲雀，我可能就沒那麼喜歡你了。」
「是我荒唐了。」
「叔叔是和圖書今天去利比亞吧？」燕沉問。
燕綏舉例：「沒人知道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鍋我背了，仁至義盡。」
忍到今天才來找他，實在有點出乎燕沉的意料。
「監控錄像賣了多少錢？」
「不過聊天記錄和交易記錄我都留著，手機在屋子裡沒拿出來，我現在去取給你。」
「被動挨打不是我的風格。」燕綏莞爾：「我記仇，你知道。」
她的語氣雲淡風輕，彷彿像是在說「這瓶水挺甜」一樣。
燕沉要是真的發了狠，決心和她杠下去，誰勝誰負真的難說。
從給貨，收錢，交易成功那刻起。他離職，退房，跟做賊似的連夜離開了南辰，東躲西藏那麼久，不敢找工作，也不敢出現在人多的地方。
燕綏笑了笑，「就不用你親自去拿了，放哪了？讓他們替你跑一趟吧。」
「我出差前，他私下找過我。」燕沉長腿微伸，腳尖抵著前座，眉目慵懶道：「他告訴我，我父親高位截癱是我母親的過錯。我喜歡你，是我的錯。」
這個回答在燕綏的意料之內。
司機被他一眼盯得頭皮發涼，解釋：「她說是你堂妹，硬要上車等……」
他沒吱聲，被代駕領出車外，送著回去。
「他在南辰的時候，你讓我別未婚先孕。我說要結婚吧，你又讓我多談幾年戀愛。這回好了，又冒出個別私定終身。你之前不是挺鍾意他給你當女婿的？」
一個監控錄像十萬，他就把自己的良心出賣了。
罷了罷了，ｈｔtｐs://wwｗ.hｅｔubook.cｏｍ.ｃｏｍ反正時間還長。
「好好好。」燕綏催他進安檢：「你放心，早著呢。」
燕戩瞪她，難得端起了大家長的嚴肅：「嘴別貧。」
燕綏用指尖撥撩著一頭短髮，打斷司機：「搭個順風車而已，不會這麼小氣吧？」
等出了停車場，燕綏直接開門見山：「有些話憋久了，想找個人說說。」
代駕在一旁嗤笑了聲。
托尼在聽到她前半句時心裏咯噔一聲，當然聽完整句話也沒有更好點。
燕戩被她三推四請的，話還沒說完，就先進了安檢口。
話是對燕沉說的，眼睛也是盯著他看的。
燕沉和托尼見過面，如果面對面交易，很容易被認出來。
托尼沉默，顯然是發覺燕綏今天是鐵了心要從他這裏拿到東西，沒再做無謂的掙扎：「我放廚房那個水壺裡了。」
燕綏：「嗯，剛走一會。」
燕氏短短數月，損失慘重。
等托尼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代駕拍拍他的肩：「安心等著吧。」
他囁嚅了下嘴唇，聲音不穩：「你說真的？」
他也沒說錯。
——
「和解就比較溫和了。」
——
「我知道我母親荒唐，但不知道她這麼荒唐。」
燕綏曲指勾下墨鏡鼻樑，拿在手上把玩。聽燕沉吩咐去公司，微低頭，藉著車窗反光，順了順鬢角。
她來之前，刮空肚子準備了一套說辭，應對各種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各種情況。
他擦起火，湊到煙屁股那點了，吞了口煙，慢條斯理
和_圖_書道：「兄弟，你兩嘴唇一碰，就能給自己免了牢獄之災，這還不划算？」燕綏看著燕戩通過安檢進登機口候機，轉身往航站樓的地下停車場走去。
別人多看他一眼他都覺得是有人盯著他，惶惶不安。
這是幾個意思？
「正式見面那天他往我這放了一枚玉佩，當信物。你們什麼時候決定要結婚了，爸親自把玉佩拿給他，也算是兌現君子承諾了。」
燕綏眉目間最後那點笑意徹底淡了：「你在我這，用錯了方式。」
臨近安檢前，他還惦記著傅征，千叮嚀萬囑咐：「別私定終身啊，你爸我還活得好好的，聽見了沒？」
燕沉上車，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和往常的溫和煦暖一樣，笑著問她：「去哪？」
燕綏願意撤訴的誘惑太大，托尼一動搖，防備心立馬跟多米諾骨牌一樣，成片接連著倒下。
他這麼好說話，委實有些出乎燕綏的意料。
托尼低著頭，老實得跟鵪鶉一樣點點頭：「以前了。」
她一如幾年前剛回國時那樣靈動精明，策略正確會笑得有幾分招人的得意。
「我聽說你之前是她泰拳教練？」
她話裡有話，警告他最近老實待在這，別挪窩。還手機不過是聽上去好聽一些，她打量的是還有需要再找他的意思。
不過也不能怪他啊不是？
代駕去了一趟，很快折回來。手機也順利取過來了，開了機遞給燕綏。
托尼這次很自覺：「截圖就保留在相冊里。」
他眉心一擰，下意識看向司機。
「和*圖*書我愛的，是不可一世無往不勝的燕綏。我甘願當你的良相忠將，為你衝鋒陷陣。如果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想……」
見他不說話，代駕哼笑了聲，警告：「你也別花心思再躲了，她這次既然能查到你的行蹤，下一次也可以。不過是多費點精力的事，別回頭把她惹急了，那些花費的心思全算在你頭上，得不償失。」
托尼看著她手速極快地把同樣顏色的方塊打散，拼裝，再打散，再拼裝。
代駕眯著眼猛抽了一口煙，煙頭被他碾熄在腳底時，他看著托尼的眼神就跟碾著根煙似的：「你一個大男人挺有出息的啊，十萬就把良心出賣了。」
「我來，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最後給你提個醒。但你非要和我不死不休，我也不是吃素的。最多三年，我能讓你在這個圈子裡徹底混不下去。」
前兩天他剛把燕綏大半個月前讓他打聽的消息告訴她，估摸這今天之後，這事差不多要到底為止了。
「行，那我也不在你家留人了。」燕綏大度地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手機借用幾天，用完了我讓人還給你。」
——
托尼搖頭。
不料，他就給她來一句「你讓我想幾天」？
大半月前，燕綏讓他幫忙打聽一個人時也是用這種口吻，他這會見托尼和他一個反應，算是知道自己當時在燕綏眼裡到底有多慫了。
他的安生日子喔，終於要重新回來了。
燕沉聞言一僵，慢慢轉頭看她。
還有一架沒吵完呢，哪能就這麼便宜他？
車內的空和*圖*書調舒適，他遞進她手心裏的冰水也格外下火。
燕沉輕笑了聲：「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從來沒有給過我選擇的機會。」
燕沉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他搶她的生意，她無動於衷。斷她的財路，她也無關緊要。就像是什麼都無法引起她的興趣，任由他興風作浪，她自波瀾不驚。
燕沉從車載冰箱里拎了瓶礦泉水，擰開蓋遞給她。
他想得通就坐下來好好談，想不通就繼續牛脾氣跟她糾纏到底了？
「既然是順風車，當然話說完就走，你隨意往哪開。」
他回頭看了眼站在隊伍外，朝他揮手的燕綏，無奈地笑了笑。
「法庭見的話，事情鬧大了，是家醜。畢竟是豪門秘辛，估計會有不少人關注。」燕綏：「商人逐利，我覺得這方式太難看，對我們以後的發展都不好。」
半小時后。
防人之心不可無！
燕綏沒作聲，她把玩著魔方，似壓根沒聽到兩人說話。
燕綏拼扣魔方的手指一頓，她單手掂量了下，順手拋回座椅椅墊上，微微俯身，極具逼迫性地盯著他：「和你交易監控錄像的人，是誰？」
可麵包車的車廂空間狹小，說個悄悄話都能從頭傳到尾，她怎麼可能會聽不到。
燕綏看了眼，確認有截圖，手機在指尖一轉被她順手扔進大衣口袋裡：「最近都住這，不跑吧？」
托尼舔了舔唇，眼神微暗：「我不確定，從始至終我們都沒有見過面，全是網上交易。」
燕沉不語，只仰頭灌了幾口冰水解渴。
南辰入暑，這幾日氣溫居高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