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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莉還沒緩過神來，她又忽得一眨眼，吐出口煙來，神態俏皮又戲謔：「我，泰拳金腰帶。要不是打比賽賺的錢沒開公司多，我這會該是拳王了。」

有彈殼彈落在他軍靴一側，那聲音，在她寂靜的世界里，比風還輕。

如果要從廠房後方撤離，只能穿越沙漠抵達埃及邊境。

她抬眼，目光落在樓梯口透出的那稀薄的一線日光上，眼裡全是肅殺之意。

燕綏搖頭：「我不要。」

第二種，如果等不到支援，還未撤離的所有僑民都將成為利比亞反政府行動中無辜的犧牲品。

又一輪子彈掃射中，傅征把她緊緊按進懷裡，胸口的對講機掛在她的衣領上：「害怕了就告訴我，保持聯絡。」

她指了指指揮部的方向：「我去把所有撤僑資料銷毀，廠房一旦失守，我們要面臨的就是最糟糕的情況。北線陸路撤離的隊伍還沒離開班加西，包括這裏還有最後一批海路撤離的隊伍。」

「路線還記不記得？」

「隊長，」胡橋把視野落在裝甲突擊車后的第二輛越野車上：「車身上的噴漆我們是不是在哪見到過？」

槍林彈雨中，傅征尋了個刁鑽的位置，繼續做胡橋的眼睛。

燕綏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她站起身，狠狠用袖子揉了揉眼睛。

「對方人多，火力覆蓋的話沒多久就能闖進廠房裡。」

www.hetubook.com.com「我會安全撤離。」他把狙擊槍遞給她：「不用我再教你怎麼用了吧？」

「燕綏，我需要你。」

她把桌面上畫了路線的地圖全部收到一起，只留了幾份有用的，其餘的一股腦塞進一個鐵桶里，咬在嘴裏沒吸幾口的煙，被她夾在指尖，尋了一個角，點燃所有要銷毀的資料文件。

「由不得你。」傅征強硬地把防彈衣替她穿上：「我和胡橋會分散他們的火力，你放心把後背交給我，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別回頭，先完成任務。」

眼角被衣袖揉得鮮紅，像是哭了一樣。

「你聽著，我把子彈全部給你，你去廠房後面炸出一條路來。我和胡橋掩護你們撤離，人多車少，上不了車的就跑。」

她強自鎮定下來，哆著手，又點了根煙，直接扔進鐵桶里，看著火燒起來，那些文件卷著邊被焚成灰燼后，起身。

傅征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時，想也沒想，準確無誤地按住燕綏的後頸把她攬到身邊壓進懷裡：「別動。」

他不受控制的，拎住她的後頸一提，壓向自己。他低頭，重重地吻在她的唇上：「別怕，我帶你離開。」

心突然慌得不行。

車不夠，人太多，物資太少。留下的糧食和水，只足以支撐一百多人。

廠房正門被堵，不解決門外的暴亂和*圖*書分子，她們根本無法撤離。

胡橋頓悟：「是反政府組織的一支勢力。」

可這會她不能夠質疑傅征安排的合理性，她得先把所有工人帶離廠房。

「等我指令。」傅征話落，鬆開燕綏，獨手脫下防彈衣遞給她：「穿上。」

她拍拍荀莉的肩膀，指了指避難所里的工人，跟託孤一樣，忽然鄭重了語氣：「他們交給你了。」

「你聽好了。」傅征緩緩抬手，把槍口一點點送出窗外，他咬著那根沒點的煙，眯了眼對焦：「外面的車隊，三輛車。第一輛是裝甲突擊車，火箭筒沒拆掉，胡橋暴露位置後撤離換高地。我吸引火力，掩護他撤離，幹掉了對面兩個。」

耳麥里，胡橋的聲音響起：「隊長，我就位了。」

他眯細眼睛，盯住裝甲突擊車上操控火箭筒的男人。

燕綏鼻尖一酸，強行控制，才不讓自己哭出來。

他的聲音忽然輕沉，隨著瞄準，狙擊槍下的子彈如悶在被窩裡的響雷。

傅征察覺，把她抱得更緊。

「我不怕。」她哽咽：「我就是，捨不得你。」

狙擊倍鏡下，他的一舉一動都清晰得像電影里的慢鏡頭，一幀一幀，逐漸拉近。

——

廠房門口雖然有壕溝，但也只能抵擋一時。如果只是對付臨時起意試圖洗劫廠房，搶掠車輛糧食等物資的武裝小隊，他和胡橋的確www.hetubook.com.com綽綽有餘。

——

「擔心什麼？」燕綏輕笑了聲：「外面那位，海軍陸戰隊一編隊隊長，全能型特種兵。知道什麼叫全能嗎？」

同一時間，一整排子彈落在窗檯附近，槍聲密集。

荀莉理解，她回望了眼神情焦慮的工人們，壓低聲音：「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這是傅征第一次看她滿目慌亂，再無往日鎮定。

再開口時，語氣平靜：「頂上那位，國際型狙擊手比賽里排名數一數二的狙擊手，所以用不著慌，等我消息。」

燕綏安頓好所有工人，盡量安撫好所有人的情緒后，把荀莉叫到一邊：「你繼續聯繫大使館，看能否安排車輛或者支援。」

——

「我這邊暴露位置了，對方在找我。」他壓得緊，說話時聲音吐息也緩慢，一字一字落進燕綏耳里，每個字都沉得有千斤重。

傅征臉色微凝。

只要久攻不下，外面的暴徒不會浪費這個時間再針對這個明顯防衛措施良好的廠房。

燕綏胡編瞎造一通給荀莉壯膽，自己反而虛起來。從避難所到指揮部，停下來時，小腿肚子都有些打顫。

他最後那句話聽的燕綏心裏咯噔一聲，本就壓抑在極深處的恐懼鋪天蓋地而來：「那你呢？」

眼眶熱得要命，再難再絕望的時候她都不曾哭過，他一句話，險些逼出她的眼淚。

不等荀莉回答和_圖_書，她推門出去，臉上的笑意轉身時就徹底沒了。

「海陸空就沒他不能作戰的地方，還不是單挑，以一敵十都沒問題。」燕綏抽出根煙，攏了手點火。

他一擊擊中立刻連槍帶人一起鎖回掩護點，按在她頸后的手用力把她更緊地壓進懷裡，整個護在懷裡。

她一本正經地忽悠完荀莉，臉上沒半點說謊不打草稿的不自在。笑起來，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半眯，透著股說不出的風情。

可如果對方是來尋仇的，或者是得知這裡有中國的軍方勢力，故意來示威，挑釁，屠殺，那就不妙了。

燕綏慌中出亂，聽力極弱的右耳似有針穿過耳孔，細密如針扎。

他起身，一隻手護著她一隻手端著槍，把槍口送出去。

「你放心，所有人撤離后，我和胡橋會立刻撤出。」

傅征忽然叫住她：「燕綏。」

無論哪一種，都面臨著生死考驗。

胡橋回想起一年前在索馬里，燕綏半路下車，開槍卸了雇傭兵安保車的那一幕，跟著笑起來：「怎麼辦，我也想賭不會。」

正燒著，外面槍聲一響，她一抖，火星舔著手，燙得她一縮，轉身看去。

目前所有車輛只夠撤離從海路撤離的那支隊伍，要是放棄海路，一併走陸路，危險程度不亞於留在這廠房裡。

她轉身，聽力微弱的右耳只來得及捕捉到輕輕的一句「我愛你」，回望時，他ｍ•ｈｅtｕbｏｏk•ｃom.cｏm已轉身，抱槍。

「記得。」燕綏從他懷裡探出頭，呼吸中撲雜著木屑被擊碎的硝煙味。她仰頭，看到他俊削的下巴，和緊抿的雙唇，心整個就亂了。

他忽然不忍心再說下去，保證得越多，他越覺心裏沉重。

這次槍口剛冒頭，立刻就遭遇火力壓制。

燕綏咬牙：「好，交給我。」

總覺得，這一眼再見時山重水遠。

胡橋忽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他用觀察鏡，逐幀逐幀仔細地觀察了一遍。

傅征，我也愛你。

離開前，從牆角順了根鋼管，提握在手裡時感受到那重量，掂了掂，又折回去把國旗從牆上拆下來，疊成一塊塞進口袋裡。

她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第一種，結果勢必兩敗俱傷。

她抬眼看向仍掛在正中的五星紅旗，定了定心神，開始給自己洗腦：「慌什麼，我又沒騙她。胡橋就算不是數一數二的狙擊手，但人能打一槍中一槍啊，夠要求了。」

——

傅征也發現了。

一併撤離目標太大，萬一遇上反政府組織，全軍覆沒也不是沒可能。

傅征偏了偏頭：「在門口試圖襲擊廠房的那輛越野，備用輪胎就掛在後備箱上。小狼崽還說過一句，無法理解他們的審美。」

——

難得這個時候，他有些想笑，胸懷暢意，心懷柔情。

他槍口微抬，對準第二輛越野車：「記不記得我們來班加西的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