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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彥城不得不承認，論專業度，她當之無愧。

宋彥城這才將目光挪向她，坦蕩答：「不夠。」

「女朋友姓黎。」

宋彥城卻說：「你下去等我。」

「等久了吧。」明姨走過來，笑著問。

黎枝臉色微紅，卻仍犟著勁說：「你做錯事了。」

黎枝站在窗戶邊，沒人理她也無所謂，正好記記台詞。

季左又說：「年會主持，幾位老董事還是推薦您大哥代表發言。幾個分公司的年審材料也都往他那兒遞了。」

宋彥城皺眉，「如糖似蜜？」

「你什麼你？」黎枝沖他嚷，「不用你說，我當然知道我很漂亮。」

「好，我錯了。」宋彥城坦然承認。

有仇必報是這男人就對了。

宋彥城手一頓，心尖莫名其妙地也跟著一熱。他按下這一瞬的複雜情緒，板著臉：「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麼？」

近到能聞見他身上的木質香調，也不知是洗髮水還是香水。黎枝驀地緊張，低聲問：「幹嗎？」

宋彥城：「你……」

黎枝對她印象深刻，這種眼神也分外熟悉，是情敵，恨不得將她抽筋扒皮的鋒利勁兒。再看身旁的宋彥城，這男人什麼表情啊，也跟著了魔似的一動不動。

宋彥城被這氣勢弄的，好像自己真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

明熙退無可退，手撐著扶欄，明顯動容了。

這就是所謂的渣男殺！

宋彥城慢條斯理地翻看文件，平聲說：「他既喜歡當這個家做這個主，那就留著再過過癮。」

黎枝忽然抬起頭，看著他，「不會是你買的吧？」

「你坐那邊兒去。」這麼長的沙發，幹嗎總是黏著她。

低頭兩個字，在這位大小姐身上怕是絕跡，凌厲和壓迫才是她的本性。可惜，宋彥城最不吃這一套。他無半分緊張，姿態反而鬆弛有度。索性朝她走近，一步，兩步。

「你讓我下樓等？我跟你說，就下樓等的那時間，你二姨三姑嗎還有那個小媽的眼神兒就不對勁了。我可把話說明白了，你要自己管不住自己，被人看出破綻，我不負責。別又拿著合同對我律師函警告。」

宋彥城斂了斂神，沒說話。當然不耽誤，她這兩天的行程安排，和圖書季左早就提前彙報過了。

宋彥城嘴硬如舊，內心卻慢慢妥協。他本不屬風月，但偶爾當一回君子好像也不錯。

「她就值這個價。」宋彥城說。

一路上，宋彥城看她好幾眼，幾番欲言又止。有時候兩人的眼神無意碰在一起，黎枝跟見鬼似的，滿含怨念地迅速轉開。

宋彥城停步，如同聽到天大笑話，看她一眼，說：「不會，妹妹不要多想。」

宋彥城起身拿大衣，到點了，去片場接到人，就該回老宅吃晚飯。

明姨過來添茶水時，宋彥城側過頭，低聲吩咐了兩句。

宋彥城淡淡答：「坐坐。」

宋彥城收攏這張用迷情結織的網，拉開距離，恢復了一貫的厭世神情，直言，「你不敢，就離我遠點。」

宋彥城把車鑰匙拽手心，「不用。」

黎枝：「……」

宋彥城腳步忽然慢了慢，柔軟面色也按下暫停。黎枝察覺到不對勁，順著他的目光望出去。

黎枝避之不及，兇巴巴：「你幹嗎！」

宋彥城守規矩，叫了一聲，「媽。」

人冷心狠，就差沒把「滾」字賜給她。

就這獸行還覺得自己好？

九點，宋彥城喚她回家。

老宅的落地窗裏面，不知早就安了多少雙眼睛往這邊盯，宋彥城腰板挺直，突然地朝身邊的人低了低頭。

黎枝飛快點頭，「好好好，我下午四點就能散工，不耽誤。」

宋彥城貼近，耐心與溫柔編織的面具上臉，讓他看起來多情又迷人。他對明熙說：「這麼放不下二哥？那跟哥哥一起，去向樓下的親戚承認。承認你跟我相愛。敢嗎？嗯？」

黎枝不上當，理智也複原了三分，理直氣壯地坐直了些，指責他：「你剛才表現太差勁。」

宋彥城定住她的臉，淡聲說：「別對我翻白眼。」

老爺子這一病，情勢是微妙了，但再微妙，也不會妙到宋銳堯身上去。同理，見風使舵，盤子也轉不到宋彥城這裏。眾人擇良木，奔前程，尋庇佑，寶都往宋銳堯那兒押。

黎枝蔫在屋子角落，也沒人搭理她。

關紅雨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剎那安靜，無人敢吱聲。

明明是一副渣男痴情女的糟心場景，hetubook.com.com但在樓下暗中偷窺的黎枝眼裡，就成了——天，這一對男女竟然這麼親密，尤其那個男的，像頭欲求不滿的豬。

宋彥城回想了番，「怎麼個差勁法？」

「還沒看夠？」明熙走過來，克制著語調。

她連大衣都沒扣上，長發還掩在領子里，乍一看像剪了短髮。

宋彥城看向他。

這憨傻的模樣看笑了宋彥城，他別過臉忍了忍，再把臉轉回來，說：「你總得讓我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是不是？」

宋彥城：「……」

宋彥城索性不做人了，朝她逼近，彎腰，兩手就這麼撐在沙發背上，把人困在雙臂中。他低頭的時候，臉的線條柔化了些，三庭五眼標正，高挺的鼻樑連著人中薄唇，那條弧線刻著名副其實的英俊。

她是真的熱愛表演。

這就對了，老闆就是這個冷酷味兒，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季左反倒安心，安靜得不再吭聲。

她瞪著他，一點也不覺理虧。

宋彥城和黎枝下樓已是半小時后。兩人並肩說笑，遠遠望之，養眼般配。

「我做錯事兒了，嗯？」宋彥城輕聲，問。

宋彥城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黎枝興奮道：「真的嗎？」

宋彥城不置可否。

「黎小姐之後要進組拍戲，時間上的配合肯定大打折扣。」季左就事論事道：「要不，可以請黎小姐推掉這部戲約，適當給予補償。」

這會冷靜下來，有病？自己諷刺自己。

出了門，上了車，車門一關，黎枝立刻鬆開他的手，並且緊貼車窗而坐，正眼不瞧人。

黎枝心裏一萬次鄙視剛要開始循環，下巴就被宋彥城掐住。食指和拇指之間，恰如其分的力道，與溫柔無緣，與暴力無關。指腹的溫熱順著皮膚攀延，一點點的，極有存在感。

大廳里，明熙站在那兒，一身收腰皮風衣，又颯又艷，眼神尖銳有力。

但等了很久，沉默了很久，卻等來一個字——「好。」

明熙臉色剎變，後背一片虛汗。

男人的眼神深邃，像從夜空撲下來的網。黎枝在這雙墨色眼眸里，忽然恍神。

關紅雨睨他一眼，敷衍一笑算是招呼。黎枝從宋彥城身後m.hetubook.com.com探出腦袋，「伯母您好。」

「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麼？」宋彥城無語。

宋彥城語氣涼颼颼的，「說不定還是個男粉。」

季左問：「要給您安排司機嗎？」

宋彥城嘴角一顫，「我……」

宋彥城：「……」

黎枝懵了懵，全然忘記怎麼答，只對他眨了眨眼。

黎枝充耳不聞，還抬起手摳了摳耳朵，然後揚長而去。宋彥城默聲，倒也沒說什麼。換好鞋后，徑直朝黎枝走去。

好？

明熙表情冷卻，和他對視。宋彥城錯開身，要走。她忍無可忍，似哀求，低聲急切，「你還在怪我？」

「不礙事。」他說：「她要拍戲就拍，有事你提前通知她。」

這是一場連賭博都算不上的選擇，不過是十拿九穩的延遲加冕。

季左猶豫問：「那老爺子那邊？」

用過晚飯，宋彥城在長輩堆里閑聊了半小時，這群叔伯都不是省油的燈，宋彥城謙卑有禮，什麼帶刺兒的話都能聽著、受著。他明裡應付，視線卻有意無意地落向黎枝。

宋彥城一時百感交集，他甚少有被懟得說不出話的時候。

黎枝眼角向下微彎，笑得牙白如貝，「你還能說，原諒我。」

「這是我家，東西我買的，我想坐哪兒還跟你彙報？」

季左的話說得通透敞亮，確實是這麼個理。

這種不甘心來得十分微妙，大抵是基於「我給你花了錢，憑什麼替他人做衣裳」的心態。

這下輪到黎枝無言以對。

黎枝推門下車，「你還能說，遵命。」

本來沒什麼的，但話一起了個頭，便剎不住尾。黎枝真的氣著了，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麼好氣的。並且做好了被這男人報復的心理準備。

宋彥城笑容一剎溫柔，「小心腳下，影后。」

宋彥城和黎枝上去二樓書房，人走後，那些女眷們八卦打探：「二哥這是認真的？多久了都沒換女朋友？」

「西裝禮服我讓司機送去家裡，下周的集團年會還有幾天，有不滿意的地方，還能再更換。」季左跟他彙報。

宋彥城是卧薪嘗膽，忍氣吞聲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等到這麼個機會，本不應該出現任何意外。但想到黎枝某些時候和-圖-書生動明艷的表情，宋彥城又覺得，能平衡則平衡，這也算不得什麼意外。

「……」他只是皺個眉而已。

宋彥城矢口否認：「我沒瘋。」

黎枝忽然就不太樂意了，不輕不重地推他一把，「走不走呀？」

這麼溫柔！

黎枝知道她和宋彥城關係好，立刻站直了，誠實說：「是有點久，沒關係。」

冬日的白晝短暫，碰上不好的天氣時，灰濛一片，像常年不翻曬的被褥，厚重壓人。宋彥城第四次抬手看手錶，忍無可忍要發飆時，就看見黎枝出現在大門口，一路朝他狂奔。

宋彥城：「……」

黎枝小心翼翼觀察著他的臉色，沉默無言即相安無事。她微微低頭，輕咬嘴唇，嘴角揚起得逞的小勾子。

黎枝：「？」

這麼溫柔。

出門前，宋彥城交待：「準備一下，晚上同我回老宅。」

二樓書房的門敞開著，時不時地傳來老爺子的笑聲。宋家都是人精，就連下頭做事的人葉門兒清。老爺子現在對宋彥城，已不同往日了。

停好車，宋彥城稍遲了些跟上來。電梯門正好劃開，他腳步略快，幾乎貼著黎枝的後背進去。

——

「我什麼我？」黎枝煩死渣男狡辯，「我還是你女朋友呢，你就急著當採花大盜了。」她氣呼呼道。

「對不起對不起，讓你久等了。」黎枝上車后，猛地喘氣道歉，「編劇老師今天講戲，時間久了一點點，我不是故意遲到的。你長得這麼好看，又這麼有素質，請您原諒我。」

好什麼好？

黎枝垂眸，是一盤紅透了的櫻桃。

黎枝控訴他的罪狀：「我跟你才是CP，你家那麼多親戚看著，眼皮子底下，你就跟別的女人如糖似蜜。」

到家，黎枝彎腰換鞋。宋彥城站在玄關口，說：「幫忙遞一下鞋。」

關紅雨在客廳端坐，儀態雍容，正和女眷閑談。

明姨遞過果盤，「吃吧，彥城特意讓我洗給你的。」

黎枝立刻投入演職人員狀態，扮演絕世乖女友，人美嘴甜地與諸長輩一一道別。她挽著他的手，纖細的腰肢似有似無地貼在他側腰。

誰說不是呢。

季左倒不太明白了，「拍戲也是為了掙錢，多給她一些不就可以了？」

安安靜靜和*圖*書的模樣，倒是挺乖。

黎枝坐在沙發上，警惕望著他，「幹什麼？」

「……」

宋彥城細細對比了番，然後低頭湊近，雙眼直視她，他嘴邊的笑意很淡，語氣沉沉緩緩，說：「沒忘事兒，也沒忘人。」

黎枝抱歉一笑，也覺得是在犯傻。不用想也知道，應該是毛飛瑜寄來的，只有他有這兒的地址。毛飛瑜沒什麼錢，但亂七八糟的渠道還是有的，估計哪兒蹭來的，隨手給了。

黎枝懵了片刻，「什麼？」

「你閉嘴，別說話。」黎枝越想越生氣，「隨意插嘴，還對我做鬼臉，罪加一等。」

那就不奪她所好了。

她眼眸中的狡黠之色藏不住的小心思，其實不高明，但俏皮憨善，悄無聲息地撫平怒火。宋彥城逐漸意識到，論撒嬌無賴，真不是她對手。

九點半到集團，所有人都一派繁忙。宋彥城的辦公室是幾位高層里最冷清的一間，年底，沒有事無巨細的彙報，也沒有大小事宜等他裁決。不過是一些可有可無的報表和審批單。所有人都習慣了，宋彥城名不副實，在集團的地位虛無輕渺。

關紅雨直接掠過，連敷衍都吝嗇給予。

黎枝繞過來，站近，挽住他手腕，笑得溫順乖巧，由上而下的角度看，她的眼睛好像有碎星星，全為他一個人而發亮。

這種感覺難以形容，但宋彥城發現自己並不討厭這樣的接觸。

車往郊區開，一小時後到宋家老宅。宋彥城沒馬上下車，剛要提醒她幾句，黎枝邊解安全帶邊碎碎念：「待會兒你別跟個木頭樁子似的，下車挽著我的手，腳步別太快，你是我男朋友呢，吃飯的時候別忘記給我夾菜，湊近點假裝聊天。你讓我到這兒來，不就是為了秀恩愛嗎？」

不重要，他們的目標是老爺子。

黎枝掛著笑容不變，錯身而過時，本能情緒地撞了他一下。宋彥城沒撐穩，腳步蹌了蹌，看著黎枝勁兒勁兒的背影，實在莫名其妙。

聽聽，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這種天馬行空、強詞奪理、以聲壓人的不高級式侮辱，他也算大開眼界了。

明熙聲音壓低，「宋彥城！」

沉默中，宋彥城心中的真實想法卻是，有的人或許是為了錢，但黎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