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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

作者:咬春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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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少年

第七十八章 少年

他在她身上找尋最後的答案,才有真正的定力與勇氣,去握手言和。
宋彥城被她的豪邁逗笑,神情也輕鬆不少。其實今天的事,黎枝一句話也沒有問。她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但她知道,此時此刻的宋彥城,在努力與過去談判、和解。
墓園不同於別處的靜,連山風都變得不疾不徐。沿青石台階往上,遠遠的,黎枝就看到了時芷若的背影。她沒有躲,也沒有那幾年的愧疚膽怯之意。
宋彥城這樣無公害的模樣難得一見,頭髮軟下來,睡衣領口歪了,露出精緻的鎖骨,朦朧半笑里,是十足的美男子。黎枝去完洗手間,順便去廚房泡了杯熱牛奶過來。
宋彥城頷首,「好。」
沿著原路下石階,幾米之後,身後傳來壓抑的啜泣,沒多久,嚎啕的慟哭驚擾林間飛鳥倉皇展翅。
宋彥城內心一怔,但表情管理得張弛有度,沒外露半分訝異。
趁沒人注意,她悄然離開,獨自坐電梯到停車場,開著自己的小polo走了。
一說話就醒,宋彥城一腦門兒的薄汗,半睜著眼睛,還是渾渾噩噩的,倒是沒忘記接話,「你別走。」
他忍不住把人叫住,「我也會說到做到,以後集團的位置,我不跟你搶,我全投你。弟妹那邊,我有投資的朋友,好項目一定優先於她。」
宋彥城真心實意道:「你留在嗝的發展會更好,集團的行政業務,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歷和經驗。」
次日,宋彥城照常上班,西裝革履,氣定神閑地踏進嗝集團。
黎枝知道他一貫戰術,這個老奸巨猾的狐狸。
宋彥城已經坐起來了,靠著床背,一隻手環在腰間,是正在接電話。黎枝怕打擾,有意避嫌,結果宋彥城朝她勾了下手,不讓她走。
季左笑了笑,「宋總,這些年,您讓我掙的錢已經夠多,我不愁溫飽,也無心名利,人生這一世,不就圖個鮮衣怒馬,快意江湖。開心舒坦最重要。」
從1903出口下高速,進入明水市地界。
黎枝說:「我愛上你的時候,也不是因為這些呀。你不用太有錢,影后養你。和-圖-書
時芷若一動不動,寬大墨鏡遮住眼中情緒,緊抿的唇卻克制不住地顫抖。
黎枝駐足,仰起頭看了看天,陰沉沉的,太陽應該不會再露臉。
「周一我要開會。」
黎枝當仁不讓,和她平靜對視,眼眸里的光暗了一度,「可相愛的是我和他。因為你的嫉妒,你的蠻橫,讓盛星出了事。因為你的無知,讓我這些年帶著愧疚生活。芷若,如果不是你,盛星不會死,他會實現自己的夢想,他會去北京成立工作室,他會受傅老師青睞,他會在編劇行業嶄露頭角。他走過的地方,本該光芒萬丈。可他沒了,他再也看不到了!」
全員嘩然。
會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於他身上,示好的,翹首以盼的,諂媚巴結的,宋彥城看得清清楚楚,也拒得明明白白。他疏離冷淡,不給任何一種目光以明確回應。
墓園在山體中段,黎枝特意在進門口買了一束百合。小店的老太太已是熟人,慈眉善目,笑呵呵地打招呼,「好久不見你來了啊。」
她眼睛紅透,一低頭,淚水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一顆染濕了地上的塵灰。
宋彥城記起來了,自己好像要去參加那個慈善四十周年的慶典。他摸摸她的臉,「那就下下周一,一定不爽約。」
「尿床上,我明天給你洗床單。」
自你別去,我於世間踽踽獨行,這麼多年,這麼多物是人非的景色里,我最最最惦記你。
宋彥城望著他幾秒,然後低下頭笑起來。
黎枝注視盛星的照片,目光如深川靜湖,她不言。
結束通話,宋彥城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他閉眼養神,手指纏著黎枝的頭髮,鬆開又繞緊,反反覆復。安靜過後,他問:「枝枝,如果我沒錢了,不是大公司的老總了,甚至,不再是宋家的什麼二少爺二公子了,你還會愛我嗎?」
黎枝和時芷若並排站在盛星墓前。
時芷若:「他不是因為你的簡訊跑出去的。趙敏青騙的他。」
時芷若轉過臉,恨恨盯著她,「錯在盛星喜歡你,明明我才是他的青梅竹馬https://www•hetubook.com•com!」
深夜安靜,電話里季左的聲音清清楚楚:
「……?」黎枝低罵,「不是人。」
「幹什麼?」宋彥城嘴角帶笑,明知故問。
宋彥城看向他,目光平靜無瀾。
結果,說不要就不要。
宋銳堯不繞圈子,坦白相告:「其實我知道你和她一開始,多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沒別的意思,說出來,也讓你心裏有個底,說開了,以後萬一有個什麼,不至於橫著這道坎。她確實像老爺子照片里的女人,但那女人不是什麼初戀,而是老爺子過世的女兒。」
「你都破產了還開什麼會啊?」黎枝小拳拳砸他胸口,「你就作。」
「趙敏青是我朋友,她是真正替我著想,她不想看我難過,所以打電話給盛星,騙他出來。」時芷若聲音微微發抖,「這通電話,我當時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散會後,待所有人離開,會議室里只留下他和宋銳堯。宋彥城坐在原處,疊著腿,低頭喝茶。宋銳堯看他幾眼,怯意不消,欲言又止道:「你昨晚說的,當真?」
會議全程,宋彥城還是老樣子,聽多言少,收起了鋒芒。
兩日後的董事會上,不等與宋彥城私交甚密的王副總開口,幾個往年看宋彥城不順眼的老董事竟出奇的口風一致,主動提出,宋彥城獨處手眼,材優幹濟,是更適合領導集團的接班人。言下之意,可走特殊流程,讓宋彥城儘早走馬上任。
黎枝繃著臉,聽到這,再也忍不住,轉過頭問:「所以,趙敏青為什麼要打這通電話?」
初冬的夜晚別有一番風情,在海市靜江邊,倚著欄杆遠眺江面,寒風凜冽,一刻不停歇。但這股子颯爽勁兒,卻叫人上頭。宋彥城起開啤酒,遞了一罐給季左,兩人碰了碰杯,均豪爽地一口飲盡。
「宋總。」季左伸出手,啤酒罐重重一碰,「恭逢其盛,東山再起。」
「不好。」黎枝傲嬌道:「周五我有個活動要出席,C位呢。」
江面燈影綽綽,游輪和貨船停在航運線上。西邊是月,又是一年冬,宋hetubook•com•com彥城抬眼望天,啟明星陪伴月亮左右,哪怕有雲層遮掩,卻依然能一眼看到。
她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字一句道:「因為我那天想見盛星。那是他的畢業典禮,我想他晚上和我一起度過。但我知道,他不會。他只會買好你愛吃的宵夜,切好你愛吃的水果,去見你,去哄你,去重新追你。他的眼裡只有你,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我叫他哥哥二十一年,憑什麼他不愛我?」
周二,公函文件即將正式發布郵件告知嗝海內外子公司。
黎枝低了低頭,睫毛像兩片小扇,輕輕動了動,她平聲說:「你不知道的事,就推卸給我。我又有什麼錯?我愛一個人,又有什麼錯?」
「你什麼意思?」
再見哦,少年。
宋彥城腳步一頓,側過頭,「管好你自己。」
《睿佳》新一刊的雜誌封面拍攝差點沒把毛飛瑜氣死,服裝弄錯了兩次,也不知對方工作人員怎麼安排事兒的,活活又給耽誤半天。
——
宋彥城這一晚睡得很不好,蹙著眉頭,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十分不踏實。黎枝抱著他不敢動,維持著這個姿勢相當僵硬。她後來實在憋不住了,在宋彥城耳邊小聲說:「我離開一會會啊,我要上廁所了。」
從市中心大道出二環,再一路往西向五環開,過收費站,黎枝上了京港澳高速。工作日私家車出行相對較少,大貨車卻增多。兩小時的車程,黎枝開得並不輕鬆。
——
風過,萬物皆安寧。
再抬頭,黎枝啞聲說:「再見哦,星星。」
董事會落幕,他以全票贊成通過的絕對優勢,拿到了嗝集團乃至整個宋氏家族,從今往後的絕對話語權。
宋彥城嘴邊的笑意更深,「下周五好嗎?」
黎枝朝他拋了個媚眼,「和影後去領個證唄。」
季左似乎很不解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而讓老闆改變主意。這幾乎是他多年以來,苦心籌謀安排,忍辱負重,就為等這一刻的到來。
黎枝眼淚落下,卻仍倔強地盯著時芷若不肯挪眼。
宋彥城仍不言語,只放下茶杯,默然要走。
發文前半小時和*圖*書,宋彥城向集團董事會正式提交辭呈。
「什麼?宋總,真的不用了?」
她只安靜走過去,熟視無睹般,輕輕將百合花放在墓碑前。
「沒事兒,我們沒吵架,別誤會,我們好著呢,星星你放心哦。天冷啦,你也要多穿點衣服,打籃球的時候別貪涼,穿個秋褲不丟人,寫劇本的時候,腰要挺直一些,別老低頭,你頸椎本就不好。好了好了,不嘮叨了。」
黎枝手背抹乾淚,蹲下來,把那束百合花拆開,一朵一朵地擺放好。她看著黑白照片里的盛星,像一個向家長告狀的孩童,哽咽說:
黎枝笑著說:「是有陣沒來了。」
「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的。」老太太說:「小時比你早到十分鐘,現在應該上去了,你倆還能碰個面。」
停頓三秒,黎枝的目光與照片上的人深深對望。
季左看得明白,坦然一笑,「我說沒用,人與人之間,還是得有那個緣分。我形容不出,大概就是相濡以沫的意思。比如黎小姐,她甚至不用開口,宋總您已會主動自覺地去為她改變。」
「彥城!」宋銳堯追上兩步,「你以為爺爺的話都是真的嗎?」
「爺爺最是要面子,歌功頌德想留好印象。所以他不會說出自己做過的荒唐事。」
「不了。」宋彥城淡聲,「那些東西,你鎖去銀行保險柜。再知會秦律師,工作放下,暫時不需要了。」
「那張照片里的女人,其實根本不是他初戀。是他年輕時候,和農場一個婦人共同生育的孩子。」宋銳堯說:「後來爺爺回城,去了中國香港,多年以後,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可惜這個女孩兒二十歲時,腦癌,死了。」
辦公例會上,缺席一個多月的宋銳堯竟也現身,所有人面面相覷卻又不敢議言,探究的目光在這兩位少當家的臉上遊離,試圖找出蛛絲馬跡。
「那周一。」
黎枝吸了吸鼻子,咧開嘴笑得燦爛,「畢竟你今天生日,生日最大。盛星,二十六歲生日快樂!今天你就別奔波了,晚上我來你夢裡,陪你唱生日歌,陪你吹蠟燭。好啦,我該走了,我一個人開車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技術不好,待會兒天黑了上高速好怕怕。吶,你一個人乖乖的。」
黎枝眼珠兒一轉,心裏的大石頭還沒落下呢。她跨坐在宋彥城大腿上,把長發撩去耳朵后,鬼機靈地問他:「宋先生,請問你明天有空嗎?」
——
她站起身,沒看時芷若一眼,就這麼擦肩而過。
宋彥城怔然,隨即皺眉,「這些話,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開導開導我。」
「他放在書房的舊照片,既然能讓你看到,那就是沒打算隱瞞,我自然也看得到。他對外說,是他知青下鄉時的初戀。你信嗎?」
宋彥城冷言:「老爺子一生風流倜儻,想落一個重情重義的名聲,有什麼不可信的。」
「……」
黎枝這次燦爛一笑,勾住他的小拇指,孩子氣地搖啊搖,「拉鉤上弔一百年不許變!誰變就是大肥豬!」
「不去。」宋彥城說:「明天周末,民政局不上班。」
宋銳堯對這個弟弟還是有幾分了解,言出必行,一諾千金。
黎枝對這條路頗為熟悉,甚至連導航都不用。七公里省道之後,沿著盤山路上山。這裏荒郊少人煙,群山連綿錯落。陰天,雲層下壓,與這墨色山脈幾乎融為一體。
黎枝一愣,隨即沉默。她微微彎腰,「謝謝您。」
毛飛瑜精明狡詐,善用話術,幾句話就能把對方說得臉紅耳燥,更加於心有愧。他再給顆糖,笑眯眯地開始談下一次的酬金是不是還能有上升的誠意。
宋銳堯不再多解釋,微一頷首,自覺先離開。
下午的拍攝計劃又得打亂,雜誌方的負責人趕到現場,一而再地給黎枝賠禮道歉。一般這種情況,都是黎枝客客氣氣唱紅臉,再由毛飛瑜扮黑臉,這是兩人多年的默契。
散會後,他第一個起身離開,不顧身後人的祝賀之詞,他推開大門,長腿闊步地邁了出去。
時芷若戴著墨鏡,與黎枝一樣,沒有塗口紅。她的臉更顯蒼白,忽地平靜開口,「你恨我嗎?」
時芷若是典型的巧臉翹鼻,側面輪廓尤其精緻。但這一刻,她像是失了生氣的洋娃娃,只剩麻木空洞。甚至在重提這些往事時,語氣都是平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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