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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咸婆婆，你也不是有意的。我相信……」

巫咸停頓了一會，彷佛也沉浸在那段湮沒在千年歲月中的往事，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繼續道：「我當時，瞠目結舌。震驚于自己的孫女竟真是異獸所化，聯想到前後怪事，又想到我那兒子兒媳生前所說的話，心中頓時瞭然。

「那時，小月瞳就跟在我的身邊，和我一同前往。

月瞳奶聲奶氣地呼喊爹爹、呼喊媽媽，直到他們化作星星點點消失在了天地間。」

巫咸仰天長嘯，發出撕心裂肺的悲鳴。那是從胸膛的最深處發出的憤怒和哀傷的嗥叫，一聲接著一聲，聲聲都加倍地凄厲，宛若垂死掙扎的猛獸，在極度痛苦和不平中仰天怒吼。

「林間連野果都稀少，那你們可怎麼辦呀？」胡佑兒泣聲說道。

只聽巫咸接著說道：「我那兒子兒媳見族人們來勢凶凶，讓我帶上小月瞳從後門離開。我自是不願，可耐不住夫妻倆苦苦哀求，我那兒媳更是以死相逼。

離開村寨后，我年老體弱，小月瞳年齡又小，只能以山間的野果衝擊，可是因為乾旱，山間的野果少之又少。

蒼涼感浸透每個人的身體，每個人都被包裹在悲慟之中動彈不得。

「只是六歲的小月瞳，心性單純好玩。她在水中扇動翅膀，頃刻游到河底，張口間便吞了數條黃鱔，這才想起還在岸邊我。

當我又看到孩子童真的臉上溢滿笑容，心底暗忖，即使hｔｔps://ｗｗｗ•ｈetｕboｏk•ｃoｍ•ｃｏｍ是異獸又怎樣，沒做過壞事就仍是好孩子，身為她的奶奶，就必須守護好她。也只有這樣才能對得起我死去的兒子和兒媳。」

「人有三魂七魄，普通人的天魂會在死後不久消散。小月瞳看到的必是他爹爹和媽媽的天魂。」莫愁在一旁輕聲解釋道，「只是一般人根本看不到罷了。」

水浩等人雖然心中古怪，但並未打攪巫咸。

巫鹹的聲音突然變得凄厲起來，眼眶中竟然留下兩行幽暗的血流，那一團早已熄滅的篝火，「噗」的一聲，騰起來慘白色的火苗。

巫咸在知道了小月瞳可能是異獸所化后，仍然接受了她為自己的孫女，超出了水浩眾人的意外。

莫愁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再次截道：「它可是生著四隻翅膀。」

「直到有一日，她突然問我，龍雀大人已經隕落了，成為巫還有什麼用？

與此同時，因為不用整日在為裹腹而奔波，我在閑暇之時，便把拉祜族的傳承一點一點的交給了她。」

大顆大顆的淚水從胡佑兒的俏臉上滑下，滾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我們一脈的女孩，本就有著諸多能力，只是隨著血脈的稀薄而無法覺醒。小月瞳並不是第一個擁有天眼。」巫咸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也是從那時候才知道，小月瞳不但繼承了與百獸溝通的能力，更是天生神眼，能看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www.hetubook.com.com她看見父母消失，大哭起來。」

大量的野獸逃離，那些異獸更為敏感，早在我們來后不久，就已經遠遁。」

直到此時，我依然記得，小月瞳高興的手舞足蹈的樣子，她稚氣的問到，奶奶，看到沒，我捉了好多的魚，你高興嗎？」

胡佑兒連忙出聲安慰著，只是還未等她說完，莫愁就開口截道：「我想，小月瞳沒這麼簡單死去吧！」

水浩與暮赤不由得又互相看了一眼，胡佑兒更是震驚的捂住了嘴巴，巫咸口中的小月瞳，不但詭異，更是聞所未聞。唯有一旁的莫愁臉色一片平靜，似是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只是在他的平靜中又有著一絲的疑惑。

雖然巫咸所講，已經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但胡佑兒就是忍不住的擔心。

大地龜裂，草木枯萎，山裡的漢河水位變淺，河中的魚蝦更是不見了蹤跡。」

眾人聞言，臉上古怪更甚。莫愁更是沉眉緊縮，心中若有所思。

我和小月瞳抱頭痛哭，拉著她朝著老房子的方向跪拜磕頭。待小月瞳抬起頭時，她便說，看見爹爹和媽媽一身白衣，衣袂飄飄。

巫鹹的身體大震，終於忍耐不住，霍地轉過頭來。她的目光劇烈的顫動，而她的聲音，此刻更是異常沙啞：「據小月瞳事後所言，當時她只覺得身上疼痛無比，慌忙掙扎間，竟發現自己能在水中來去自由，呼吸順暢，只是發現自是已經變成一個怪物時和-圖-書，頓時驚恐萬分。」

巫咸一家正是因為這樣，才冒險飲下漢河水。

果然不負眾望，小月瞳的降生，讓巫咸看到了希望。可這個孩子來路本就蹊蹺，降生后發生的一切更是透著詭異。

不過想想拉祜族本就是龍雀的後代，水浩眾人又釋然了。龍雀雖為鵲山山系山神，但又何嘗不是異獸。也許，在巫鹹的心中，小月瞳本就是一種返祖。

「什麼？」水浩眾人同時失聲驚呼。拉祜族的族人簡直喪心病狂，他們也只是猜測而已，便不顧同族之情，狠下殺手。

「我呆住了，不，是嚇傻了，真的是傻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那兒子兒媳臨死前把小月瞳託付給我，如今發生這種事，我又如何對得起他們。」

果然，巫咸只是一霎那恍惚，便回過神來。

「一晃三年過去了，我的喪子之痛的打擊下，身體越發的虛弱。

我這才無奈，只好帶著小月瞳從後門離開。可……可當我行至山路回望村裡時，老房子已燃起熊熊烈火，原來族人們見硬闖不進，竟放火燒屋。」

「此事之後，小月瞳越發喜歡潛水，每次總能逮不少魚回來。我還把吃不下的魚，統統都腌制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就這樣，我們的日子也逐漸寬鬆起來。

荒涼的村落，幽幽遠方，彷佛有人在同樣在嘆息著，為了千萬年前的那一幕，卻不知當年火光中一切，可還有人記得么？

巫鹹的聲音里又帶上了一絲自豪。

莫和_圖_書愁沉吟片刻，終於還是道：「不錯，我剛才說著的生活在艷山和艷水中的鳴蛇便是如此。」

「我仍然清楚的記得，那一天，月光溶溶，灑了一地銀輝，我抱起月瞳，向遠方走去。

「小月瞳可以說是拉祜族有史以來，最有天賦的巫。所有的東西，我只需複述一遍，她便能迅速的學會。整個拉祜族上千年的積累，她只花費了一年的時間便已經全部掌握。甚至於，那些只存在於傳說中的陣式，她只靠隻言片語的記載，便能夠還原全貌。」

水浩眾人只覺得頭皮發麻，他們從未聽說過，有人竟然能看到死去的靈魂。

「那場大火奪走了我那兒子和兒媳的生命，奪走了他們的一切。我永遠也忘不了遠遠傳來的哀嚎之音，他們是那麼的哀絕和無助。」

又有一次，我因忙著捕魚，一時不察，導致小月瞳意外落水。

巫鹹的背影，像是被無形的重擔壓彎了一樣，分外凄涼。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自顧自的，又說了下去：「我和小月瞳躲在暗處，耳聽著他們夫妻倆的哀嚎之聲漸止；眼看著那場大火燒了一天一夜，我那兒子和兒媳屍骨無存。

她又問我，成為巫，可能為爹爹和媽媽報仇？」

我害怕禍及他人，帶著小月瞳隱居山林。可是卻不曾想到，原本繁茂的山林，隨著我們的到來，漸漸失去雨露的潤澤。

水浩和暮赤見此，也是一驚，不知道莫愁因何有此推斷；但又見巫鹹的臉色hｔtps://ｗｗw.hｅtuｂｏｏk•ｃoｍ•coｍ，情知莫愁所言非虛。

巫咸下意識的順著聲音望去，見莫愁目光深邃而悠長的盯著自己，不由得一愣。

巫鹹的身體一震，沉默片刻，然後緩緩點頭，道：「不錯，它背生四翅，除此之外和普通的蛇一般無二。怎麼，難道你……」

她深沉的望了莫愁一眼，接著說道：「正當我萬念俱灰之時，突見水面晃動，突然露出了一個怪物，像是一條蛇……」

莫愁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巫咸同樣聽到了耳中。

說起來，這拉祜族的巫境遇也是十分凄慘。在龍雀尚在時，她們作為其在人間的代言，可謂享譽著十分崇高的地位；而在龍雀隕落後，竟然淪落到傳承瀕臨斷絕的地步。

巫咸輕輕的拍了拍掌中的小手，柔聲說道：「老身雖然不懂耕種，不能打獵，但卻有著編網捕魚的技能。漢河已經乾枯，我們便去育水捉魚。」

我心中大急，連忙扔下漁網，欲要把小月瞳拉上岸。卻不想，突然湧來一股急流，裹挾著她一閃而逝。」

我說，龍雀大人總有一天會復活，我們一族將重回輝煌。

小月瞳看著我疲憊落寞的身影，心酸不已。

我當時一屁股坐在地上，嚇得臉色蒼白，全身無力。小月瞳見狀，從水中抽身，吐出嘴裏的魚，頃刻便又化作一個孩童。

「我打定好主意后，將小月瞳攬進懷裡，誇她能幹懂事，又囑她不能將變身之事說與外人。」巫咸冷笑一聲，自嘲的說道：「其實，又哪裡又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