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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覺離開【金沙】后，基因突變式地大放光彩，輿論對【金沙】很不友好，彷彿他們成為傻子，五年下來一點都沒發現韓覺的才華。【金沙】層層追責，追到了張近山的頭上。張近山靠穩紮穩打的成績走上來的，暫時沒有傷筋動骨。但被敵對派系抓住這點，終歸是影響到了一時的風評，當時一個近乎囊中之物的升遷機會就從張近山的嘴邊溜走了。

眯著眼看去，只見那所謂「廣告」的內容，只有短短一行：【張經理，我是關溢。想找您當面聊點事情，不知道您那邊方不方便。】

張近山回應著跟那些跟他打了招呼的，坐到位置上。他的辦公桌擺放在辦公室的最前方，面對著下屬，能直接看到大家在幹什麼。

【金沙娛樂】底蘊不深，但背靠資本，資金異常充足。影視，音樂，才剛入場就什麼都想插一腳。儘管賠的錢比賺來的多很多，但名頭是徹底響亮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個不怕賠錢的主，要麼腦子不好錢多了沒地方燒，要麼所圖甚大。

不打招呼也好。

哪怕韓覺後來迅速涼了，【金沙】的姿態也很好看——他們依然養著韓覺，並時不時勻點資源給他，把韓覺放到鏡頭前溜溜，讓大家看看他們【金沙】雖然錢多，但不是沒有良心的資本家。他們對韓覺是仁至義盡了，無奈韓覺自己不爭氣而已。

一瞬間，張近山呼吸一滯，睡意全無。

張近山要在三樓下電梯，如果太早走進電梯的話，到時候需要從裏面擠出來，特別麻煩。

可惜的是，這個龐然大物的頭頂，已經沒有了張經理的位置。

「張主管。」

但張近山沒想到的是，假如對方拿出的實力完全經得起之前那些關注和讚美，那就不是捧殺了，叫資敵。或許他是想到了的，但打從心裏不相信。因和圖書為當初韓覺慘敗的第一次出演電影，就是張近山給韓覺安排的。張近山清楚韓覺當初在片場的所有表現，所以他覺得計劃不會失敗。

又是兩個熟悉的名字。其中一個他更是永遠都不會忘記。

【又是廣告。】昏昏沉沉的張近山如此想著，拿起手機就準備把廣告劃掉。

電梯不再叫了。

「我們會像當初捧韓覺那樣捧你。」

【金沙】念在張近山對公司的初期貢獻，雖然把他放到了這裏，但薪酬不變，等於是讓張近山提前養老了。

「我們沒有事先考察韓覺的心性，犯了個錯，不過代價還算小，只是幾千萬而已。如果你來我們這裏……」

音樂、電影、舞蹈。

電梯里的人從始至終都沒人說話，發獃的還在發獃，吃早餐的在吃早餐，看手機的依然在看手機。

張近山理了理頭髮，又撫了撫肚子上的肉，嘟囔一聲：「真老啊。」

矮矮的，肥肥的，一身失敗者的暮氣。

【這得耐住多少寂寞啊。】張近山嘖嘖稱奇。如果早知道韓覺自學到這種程度，當初他也不會想著用降低了的合同把韓覺逼出去了。早知道……

上個月的【金曲獎】張近山是看過的，章依曼成為華夏最年輕的歌后，風頭一時無二，【艾都】的股票連連上漲。人們都在等章依曼的下一個動作，沒想到竟然等來了父女一起去旅遊的新聞。

隨後金錢開道，用肉眼可見的資源源源不斷往韓覺身上堆。第一張唱片、第一次演唱會、第一部電影、第一支廣告，都在半年內完成。那陣子鋪天蓋地都是韓覺。圈內一些藝人一邊罵著韓覺白眼狼，一邊暗地裡羡慕。

他其實看到了曾經的下屬。下屬玩著手機，不知道是看到他之前就在玩，還是看到他之後才玩的。

張近山點了點頭和圖書，然後站在電梯門口前，靜靜地等電梯來。

【《這才是街舞》總決賽，韓覺傾力助陣，顧凡戰隊的唐野奪得冠軍】

培養一個人才需要幾年，而買一個人才，只要幾天，甚至幾個小時。

點開新聞，裏面說的是《這才是街舞》的總決賽概況。張近山沒有看過比賽，但看到文章里存在感滿滿的韓覺，張近山不怎麼驚訝。他只是感慨。當初料到韓覺保持鍛煉，是盼著有朝一日重新展示舞技。現在展現出來了，展現的還是世界頂級的舞蹈技術和舞蹈編排。

今年四十歲的他，彷彿看到了六十歲的自己。

真是人生贏家啊。張近山心情複雜地感慨一聲，覺得人生的無常也不過如此了。一個是【艾都】首席執行官，一個是【金沙】清冷角落的小主管。曾經拿章耀輝當職業模板的他，現在甚至沒法作為章耀輝的對手上桌。

【章依曼和章耀輝宣布加盟湘南電視台的親子旅遊綜藝《一路有你》】

「叮——」

張近山一路升遷，自然也是站過隊的。

以張近山的能力，也不是沒有獵頭找上來過，但都是些前途未卜的小公司。張近山背負著房貸、保險、孩子的學費、老人的養老院費用……不敢輕易辭職。

張近山看到了兩個熟悉的名字，喲呵一聲，好奇地點了進去。

【金沙】第一個大動靜，就是成功從老牌公司【藍鯨】手裡搶下韓覺。

等張近山睜開眼的時候，瞬間感覺到了窗外的陽光不對。動一動滑鼠，電腦屏幕解除了屏保。果然，聽著聽著就睡著了，而且還沒有人來叫他，一下子睡過頭了，睡到了下午快兩點。

不經意地拿起手機一看，就看到上面已經有了一條信息。發送消息的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張近山笑了笑，沒有再去想什麼早知和-圖-書道。

他們這樣想著，直接或間接地去接觸【金沙】，想成為另一個「韓覺」。

真正讓張近山斷了升遷之路的，是後來韓覺被曝光要拍電影，張近山隨之而動的捧殺計劃。

韓覺出道的那一年，大量的關注湧向他，但他實力和心性配不上人氣，捧得越高人越危險，一個不慎，一跌就直接跌死，這叫捧殺。近距離看著韓覺一點點墜落的張近山，對捧殺並不陌生。

張近山暗中發力，給《時空戀旅人》引來了大量的關注。然而電影一首映，一片盛讚，再一上映，口碑和票房雙收，【金沙】又一次被拎出來群嘲。韓覺在專訪里講，他在消沉的幾年裡學習音樂製作，也自學了電影拍攝。

【如果那些資源給我，我早就……】

《一路有你》號稱是成年版的《英雄去哪兒》，由四位父親帶著各自的子女一起旅遊。父親或孩子里，有一個是藝人，或者兩個都是藝人。

哪怕他才四十歲。

「主管。」

他們有的人在聽歌，有的人在睡覺。有的人位置還是空的，對外說是去尋找好的明星苗子，但實際上是一些高管的關係戶，只領工資不上班，這種專吃空餉的人大概有近二十個。

張近山呼出一口氣，關掉頁面，看向了下一條新聞。

要問他快樂不快樂，張近山多半不會回答，因為快樂對他已經沒有意義了，他只是，活著。僅此而已。

張近山好奇成為【艾都】掌舵人的章耀輝，怎麼會有時間、有興趣參加真人秀節目，於是他點進下面的採訪，看到章耀輝講：【我覺得我陪伴家人的時間太少了。小曼很小的時候，我就經常因為工作的原因很少陪她，現在工作也多，但不像以前那樣忙得家都回不了，所以我更打算多花時間陪陪她。之所以參加這個節目，一方面是陪小曼放和-圖-書鬆，另一方面，是打算藉此機會向其他幾位爸爸學一學怎麼和子女相處。】

這個名字。

【金沙】高層這回是真生氣了。張近山被打發到了練習生部門，當一個主管。

他剛踩進電梯，電梯就「嘀——」地叫了起來。聲音十分刺耳，讓人憑空心慌。

關溢。

【我如果是韓覺，絕對絕對不會跟他一樣沒腦子……】

張近山想到自己的兒子，那個還不知道自己老爹被降了職的兒子。現在工作清閑的他，本該有了更多陪伴兒子，但張近山仍然在兒子面前做出忙碌的樣子，早出晚歸，哪怕周末的時候在外面閑逛也不回家。因為他實在不敢讓自己在兒子心目中的形象，由英雄變成一個失敗者。

「張主管。」電梯旁，人群里有年輕的職員跟張近山打招呼。

然而【金沙】不是【艾都】。

張近山走進三樓的辦公室，職員偶爾有幾個肯和他打招呼問好，其他的各干各的，該幹嘛還是幹嘛。職員的年紀大多比張近山年長，零星有幾個比他年輕，卻也年輕不了多少歲。

電梯來了，張近山沒有先往裡面走，而是等人都進去得差不多了，他才往裡面走。

【金沙】從誕生之初就流淌著資本的血統，崛起的過程又是走捷徑得來的，內部浮躁得很，派系林立，十分複雜。上層不斷知人善任——安插黨羽，依照員工忠誠度提拔員工——任人唯親，親切地成就員工夢想——扶持勢力。

張近山是【金沙】成立之初就已經在的元老級員工，幾年下來，為【金沙】培養出幾個賺大錢明星，貢獻很大，能力也很強。從經紀人轉管理層之後，更是順風順水，從主管到部門副經理，再到部門經理，意氣風發，升職速度極快。以章耀輝為模板的他，下一步準備爭取去分公司統領大局，培養自己的勢力hetubook.com.com，拉攏高層關係，為進入公司上層做準備。

這樣的風景，張近山已經看了快半年了。他什麼也管不了，也什麼都不想管。更沒有抱著培養出一個天才，然後殺回決策層的念頭——那是電視里的情節。

一個韓覺倒下了，馬上就有千千萬萬個「韓覺」想站起來。

張近山打了個哈欠，感覺眼皮還是沉重，不知道是要繼續睡還是吃點東西再來睡。

磨磨蹭蹭瀏覽完新聞，看看時間，再過半小時就可以吃午飯了。張近山點開音樂，閉眼細聽，準備聽到吃午飯的時間。

【那些資源與其便宜其他傻子，還不如給我……】

張近山是來養老的。

首先瀏覽網頁，依然習慣性點進了娛樂版塊的新聞。

效果極其到位。

張近山打開電腦，苦惱著如何消磨這一天的時光。

透過反射，張近山在門上看到了外形被扭曲了的自己。

儘管【金沙】才成立八年多點時間，卻已然走到了絕大多數娛樂公司的前面，成為了業內的龐然大物之一。

「我們【金沙】雖然經驗不足，但我們有的是上升機會。恕我有話直說，您在這裏實在是太屈才了。」

鍍了銅印有【金沙】藝術字體的金屬電梯門緩緩合上，把裏面的人往上運。

張近山愣了一會兒，不怕丟失中年人最寶貴的面子，邁一步，踏出了電梯。

現在的張近山，看到韓覺的名字已經不會恍神了。

而【金沙】也沒閑著，找到那些他們垂涎的人才，說：

【金沙】一邊培養自己的新人，另一邊從其他公司瘋狂挖人。藝人，管理人員，技術人員，只要有實力有潛力，【金沙】統統都挖，幾乎無往不利。

不然聽著曾經喊他【張經理】的那些人現在喊他【張主管】，他一天的心情就不會好到哪裡去了。

但事實就是，張近山的計劃失敗，捧殺變成了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