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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蘋果】一開始不是胡霏的。

「老韓從一開始辦這個演唱會本來就不是為了賺錢，他說他只是想跟粉絲聚一聚——主要是想跟你們這些老粉聚一聚。我們新粉沒這種待遇的。」小夏放下手機解釋。說到最後時，是一臉的呵呵。

其實會長才是最能打的。

又有人問：「看完演唱會，我們跟後援會能不能聯誼？」

那人笑容矜持：「真的嗎？我不信。」

她沒有去過演唱會，一次也沒有。她年輕的時候曾無數次的想過，要攢錢，要去偶像的演唱會，要成為大合唱時上萬道聲音中的一個。但一切的預備，都隨著韓覺的離隊而煙消雲散。

小池十分滿意，繼續說：「另一個，姜芸，危險人物，是那邊的打手。之前老韓的粉絲里就她最能打，戰績是三十五勝二平，性格易怒，暴躁。但不招惹她就沒有危險，我們需要注意的是姜芸的老公，大家千萬不要在這人面前提到章老師或者林芩，否則會引發爭論，一爭論，姜芸就會來打人。」

「去看演唱會的吧。」回答的是個女人，三十來歲，聲音和氣質都被歲月打磨得平和而圓潤，彷彿人生里很少有事物能使她驚訝。

她有仔細看車廂年輕人懷裡抱著的那個名牌。

傍晚五點多的地鐵車廂本該被下班的白領佔據，但今天顯然是個特殊情況。

女人：「以前認識，現在不一定。」

「你們有沒有多的票？」

但這確實是韓覺的微特。

小夏說韓覺在評論里講：「只要是八年前在老韓的後援會待過，拿出記錄或者有人作證之後，就可以免費領票，聽老韓的演唱會。」

「都不是。」小池搖頭，說：「她是我們的大恩人。明年我們工作室能不能開網綜，主要就靠她了。所以，誰惹她不高興，誰就等於是跟工作室過不去，跟工作室過不去，也就是跟我過不和-圖-書去，跟我過不去……就是跟小夏過不去。聽懂了嗎？」

女人知道那個【缺德的】是誰。

那個綽號叫【老闆】的青年答道：「沒事！到那邊會發的，有衣服，有熒光棒……你們最好不要多拿，否則我保不住你們。」

人群里有人問：「老闆，我們就這樣空手去看演唱會？」

一趟趟地鐵列車駛過，一節一節滿是神情狂熱的年輕人。她們有的打扮時尚，有的裝扮普通，有的乾脆就穿著校服，有的很費心思，在頭上戴好亮眼的頭箍，手裡握著還沒亮起來的熒光棒……

一趟又一趟列車從眼前經過，中年人早早瞅准了一個時機，硬生生擠進車廂，走了。而女人則坐在站台中央的椅子，不怎麼著急回家。她的家裡沒人等她，所以不必急著回去。出了軌的男人說今天會把留在她家的東西全部拿走，她不想回去的時候剛好看到他。

其中一個皮膚黝黑的青年似乎是這群人的老闆，但又好像不是。因為他雖然被其他人稱為【老闆】，但當他說他想坐下的時候，大家誰也沒有理他，只把剩餘的座位讓給另外兩個姑娘。

女人聽得頭疼，鬧，正當她準備拿耳機塞住耳朵的時候，就聽到了下面這段對話。

到了女人該下車的站，女人站起來，往門外走去。

黝黑青年忿忿地叫嚷著要扣他們的工資，眾人表情呆板、身軀一動不動地大呼「不要啊」，「我錯了」，極其敷衍。然而那個老闆冷哼一聲「知道怕了吧」，權當維持住了老闆的威嚴，這事可以翻頁了。一群人又嘻嘻哈哈笑了開去。

「嘶~~」眾人倒吸一口冷氣，沒人笑了。他們轉頭去看那個叫小夏的姑娘，結果被冷冷地瞪了一眼，一個個就立馬躲開眼神，心裏對【會長】的危險程度有了個更直觀的感受。

曾經一天念上幾百遍的名字，ｍ.ｈｅtｕboｏk.cｏm•ｃｏm如今再念，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麥……子……」小夏一邊念著，一邊在手機打字。

女人有些驚訝。看看小夏，看看小池，再看看其他人，她心裏在懷疑這一切是不是一種詐騙路數。

女人依舊不答。

隨著列車的啟動，女人的身子跟著一晃一晃。她沒有下車。

女人看著小夏的眼睛。

其實李子……

「那邊就不用再問了。」小夏指了指正在和手機較勁的小池，她對女人說：「你有票。」

一群中年人被堵在了站台，半天上不去地鐵，心裏從煩躁轉為疑惑，以為錯過了什麼節假日，但仔細想想結果沒有。

「沒有。」

就在等待小池答覆的這段時間里，女人看到坐她邊上的人突然站了起來，和前方那個叫小夏的姑娘換了個位置。

女人回到位置坐下，拿出手機在搜索著什麼，但顯然沒搜到滿意的答案。她環顧了一圈車廂，在一個空隙，向小池詢問：「請問你們是不是去看韓覺的演唱會？」

就在離門外還有一步的地方，女人停住了腳步。

車門漸漸關閉了。

小夏卻不跟她客氣，直接問：「你以前是韓覺粉絲？」

廣播：【下一站，XX站……】

越來越多是回憶鑽了出來。十年前的事，就跟十天前一樣清晰。

「其他的，程程，李子這些都不足為懼，一個是後勤，一個是學生……最後真正要注意的，是一個代號【蘋果】的人，胡霏。」小池一臉正色：「胡霏看起來性格柔軟，很好欺負，但是我勸大家一句，千萬別惹她不高興。」

照片是一張演唱會的海報：在大片大片的黑色里，居中的韓覺背著包，只留一個背影，半個人已經沒入了黑暗。海報空擋處，是暗金色的標題——【一個離家出走的人】。

真是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女人靜靜地看著眼前人來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往，看著車廂里趕赴演唱會的年輕人逐漸被下班族佔據比例。當車廂連下班族也開始稀疏的時候，女人站了起來，走進車廂。

真是厲害啊，已經可以在【十萬人體育場】開演唱會了。女人心想。

在嬉嬉鬧鬧中，女人怔怔地盯著地面。

女人雖然遠離演唱會很遠，但她多少還是知道，手機上沒有黃牛，體育場外面肯定有黃牛。她更清楚的是，像這種可以在演唱會拿連號搞團建的，要麼和藝人那邊有關係，要麼在主辦方那邊有渠道，要麼在官府那邊有熟人，無論哪種，真實性和效率都要比在體育場外面找黃牛碰運氣來得高。

小夏：「她們也認識你？」

女人趕緊道謝。

【韓覺。】

眾人哈哈大笑，有的在誇老闆搞笑功力見漲，有的在感嘆老闆說不定看上了誰，所以才出此策逼退眾人，然後就有人怒斥老闆貪得無厭云云……說什麼的都有。

眾人十分緊張，連問為什麼：「為什麼？難道她才是最能打的？」，「她有靠山？」，「她是團寵？」，「她跟老韓……」

當時哭成什麼慘狀，她至今記得。但如今人事變遷，也說不上什麼恨不恨韓覺，她只是覺得當時的自己真傻，竟把感情那麼熱烈地付諸于另一個人。

她發現她的位置依然空著——小池那邊的年輕人沒有趁勢搶走座位。

會長，真假蘋果，程程，李子……這些也是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照片的上面是一行文字：【八年前的大家，來聽我的演唱會吧。】

眾人齊刷刷地擺手，撇頭，發出友善的問候，想直接跳到倒數第二步，跟小池過不去。

麥子：「你說韓覺給……我們留了票？」她不明白為什麼是【們】，又好像有些明白。

一句話，女人瞬間收斂了所有的心理活動，頓住了。

小夏：「韓覺給你們留了票。」

「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別不當回事，聽我說啊。」除了【老闆】以外，還有一個綽號是【小池】的黝黑青年說：「那邊的頭目是【會長】，真名不詳，不要打聽，你們見到人以後直接叫會長就可以了。這人相當危險，愛好是捉弄人——她們所有人都愛好捉弄人，但這個會長最為擅長。大家如果沒有概念的話，把她當成進階版的小夏就行。」

「那你的朋友里如果有想要轉票的，能幫我留意一下嗎？」女人也知道自己的問題十分可疑，她緊接著揚了揚手機，解釋：「我手機上找不到有票的黃牛。」

啊，原來她們又在一起了啊。

女人不知道小夏要幹什麼，於是客氣地點了點頭。

女人恍惚間，似乎連思考都沒法思考，她答：「【麥子】。她們以前叫我【麥子】。」

小夏：「你認識會長和蘋果她們吧？」

車門一打開，就呼啦啦湧上來一群人。他們年輕，有活力，還很興奮，把車廂填得很滿。

麥子只當小夏在開玩笑。

其實程程並不無害，她生氣起來很可怕。

列車減速，停靠在下一個站點。

反正現在也不想回家，她這麼想著，就轉身往回走。

眾人趕緊應聲，表示記下。

女人進的是列車的最後一截車廂，她在一個座位坐下，抬起頭，看向車門。車門上方標有列車依次停靠的站點。如果她以前沒有記錯的話，倒數第三個站點的附近就是【十萬人體育場】。

此人問完，一些單身男人立馬盪起笑容。

老闆突然佛陀降魔一樣「呔！」了一聲，把眾人唬住之後，說：「等一下你們會見到一群年齡在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的女人，記住了，在她們面前千萬不要做出多餘的動作！不要把手揣進兜里，不要把鏡頭對準她們，以免引發不必要的誤會！不要和她們對視，否則會被視為挑釁！更不要詢問情感問題！」

她們興奮地ｈetuｂooｋ•ｃｏｍ•cｏｍ交談，笑。青春的氣息蓬勃而旺盛，引人側目。

小夏用行動解釋。她在手機里一陣操作后，展示給麥子看上面的東西，「你看。」

麥子點頭，但沒有立刻點進評論，她只是默默地看著照片。

小池咧嘴一笑：「行，我幫你問問！」

女人不明白小夏的笑是什麼意思。

小夏笑了：「夠了。」

小夏：「八年前的粉絲？」

小夏說她得跟會長那邊確認一下才能拿到票：「你以前在後援會的昵稱是什麼？」

又一次目送滿滿當當的地鐵遠去之後，有人念叨：「這麼多人，也不知道幹嘛去。」

韓覺常年不玩微特，讓他更新跟要他命一樣。最新的兩條動態，一條是兩年前的，一條是兩天前的。兩天前的那條是一句文字和一張圖片。

小池點頭：「對。」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過那次的教訓，在之後的人生里，無論是交友還是戀愛，她的感情總是給一半又藏一半。因此，朋友跟人在背後說她壞話的時候，她不傷心，戀人背叛她的時候，她也能平靜地面對一切。她為自己感到慶幸。這是她從韓覺那件事里學到的。

又一趟列車靠近了站台，依然是人滿為患，張揚透過車窗，鋪滿整個站台。女人望著那些年輕人，眼裡滿是對躁動青春的緬懷。

列車的廣播發生提示：【叮咚~XX站到了……】

中年人對【演唱會】這個答案搖了搖頭，用方言小聲嘟囔起到底是哪個缺德的開演唱會，妨礙到了他回家。

女人終於點頭。

如果小池這邊沒有，現場黃牛也沒有，那沒有就沒有了，大不了算了。

老闆沒有立馬回答，反而一臉嚴肅，說：「你不知道你問了一個多可怕的問題。」

麥子接過手機，看到手機里顯示著一個微特用戶的界面——韓覺的微特。如果不是那數千萬的關注人數和認證標誌，單看僅個位數的動態數，麥子恐怕要當這是個高仿山寨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