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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覺很怕夏原又說出點什麼驚人之語，懷疑道：「真的知道了？」

「……」

夏原愣了幾秒之後，才用打火機點著了煙，翻著白眼說：「這種大事應該進門就說啊。要不要幫忙？」

很快，身旁溫暖柔軟的身子靠了上來，感受到他身上從外面沾染的寒意，章依曼稍微清醒了一點，迷迷糊糊地問韓覺：「現在幾點了呀？」

雨下過一天，此時的凌晨十分寒冷。韓覺呼出的每口氣都化作了白霧消散在空中，風把鼻腔凍得潮濕，但韓覺感覺自己一點也不冷。

韓覺立刻趕走小周，自己則飛快往家走去。

韓覺如今積攢了經驗，技法也經過充分磨練，有足夠的資金作為底氣，而且公司也走上了正軌，不再需要他保證百分百的成功率，方方面面都時機剛好。更重要的是，拍攝時的心境也剛好。心境隨閱歷而變，閱歷會導致敘述特點也跟著改變——二十歲發生的悲劇，到了四十歲時回望，也許就成了喜劇或懷舊散文。《情書》里有成熟的成全，有幼稚的暗戀，有隱在角落的回憶，有沉重的生死，有念念不忘后的釋然，韓覺站在三十歲的邊緣，說年輕還年輕，說成熟也只成熟了一半，現在拍它剛剛好，糟蹋不了經典。

韓覺抱著貓走到卧室，溫馨的暖氣和暖光襲來。他一眼就看到了章三側躺和*圖*書在地上，睡得十分香甜，舌頭都從嘴邊掉出來了，作為看家狗的警惕簡直一點都沒有。

這次是真的知道了。夏原說：「去做吧。」

「謝了。」

韓覺笑著跟夏原約好元宵聚餐之後，離開【火種】，帶上小周直奔機場，準備回章依曼身邊。

韓覺先是給王導發了個簡訊通報了一下消息，沒想到王導立刻回復，也不知道是沒睡還是剛醒。

韓覺沒有馬上上樓，而是在樓下尋找情人節。因為他知道，沒有他在的時候，情人節是不肯和章依曼睡一起的。果然，韓覺最後在書房裡找到了貓。他打開房門的時候，情人節已經醒來了，正趴在他留下書房防冷用的外套里，處於警覺狀態，隨時都準備跑。當發現進來的是韓覺后，它又軟軟地喵了一聲，責怪韓覺怎麼才來呀，然後放下戒備，安心地被韓覺抱進懷裡。

韓覺不是在危言聳聽。電影導演和小說家一樣，最好的作品經常出現在它把作品設定在他們最熟悉的地方的時候。韓覺把故事搬到華夏，把視聽語言換成自己的風格，對於最後能拍出《情書》還是《你好，之華》並無把握。

夏原訝異地盯著韓覺臉上認真的神情，發現不是在開玩笑后，她也不得不認真起來。「你這是怎麼回事？」夏原把身子坐直了，雙手十和_圖_書指交叉，擺出心理醫生或採訪者工作時的架勢。

他輕手輕腳地打開了門，怕驚擾了客人和孟姐。

有關回憶的歌韓覺寫了很多，有關回憶的電影韓覺也最想呈現。尤其是《情書》這種愛人已去，而留下的人該如何回憶和生活的電影，對穿越而來的韓覺真的有特殊意義。

「一個門派，有人當面子，也要有人當裡子。掙大票房的電影讓孫導小周去拍，你就安心拍點文藝的電影，爭取拿幾個獎好了。」夏原儘管不看好《情書》的前景，但還是支持韓覺去做想做的事。

韓覺低頭親了親章依曼的頭髮，說：「知道了。」

韓覺把自己近期的狀態低迷跟夏原說了說，夏原表示理解。她甚至有些過於理解，因為她就是一個以興趣作為驅動的人，到處給自己找挑戰，拒絕波瀾不驚的無聊生活，明白樂趣對於生活的重要性。她聽完韓覺的陳述之後總結道：「所以是想拍一部自己喜歡的電影」，「不是為了賺錢的那種」。

韓覺貼著章依曼，聞著家的味道，輕聲說：「快六點了。」

情節本身沒什麼起伏，內容也都是些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日常。陰差陽錯的信件、同名同姓的冤家、相貌相同的人，這些都是愛情片里很常見的套路。當時夏原看完並沒放在心上，以為這不過是韓覺練手和-圖-書的習作罷了，卻沒想到韓覺說要把這個故事拍出來。

「這個故事其實是我最早想拍的電影，但是以前駕馭不住，拍它會毀了它，現在我覺得是時候了。」韓覺說。

韓覺說對。

韓覺發出滿足而又愜意的嘆息，像是累了很久很久的人終於得以休息。

「也不是不喜歡，但不是最最喜歡的，」韓覺說，用那種下墜的語氣，「可以說，我前面拍的所有電影電視劇，其實都是在為之後想拍的電影做準備吧。」

「你這次已經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了，所以用不著我來說。」夏原拿起煙盒，彈出一支咬住，「而且我從來都沒給過你建議，我只是引導你把想法說出來，然後讓你自己做決定而已。」

「我知道了。」夏原點點頭，對著韓覺語氣緩和道：「不強迫你拍大片就是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子還有點冷，於是想不那麼緊貼章依曼，但章依曼反而把他纏得更緊了。韓覺也就不再拉開距離了，全身心地擁住愛人。

「先別急著謝，或者真想謝的話，找個時間把同名小說寫完。票房沒有的話，至少掙點稿費補貼補貼。」

韓覺腦門一黑，說：「我是說真的。」

「對了，還有件事先跟你說一下，免得你最後看了新聞才知道。」韓覺說：「我工作室被黑客拿走了一些東西，接下來幾天會有些布和圖書置，如果有記者來公司這邊問，你們說不知道就好。」

夏原點頭：「我知道了。」

床上，章依曼坐在床頭也睡著了，身後墊著靠枕，胸口擺著一本書，似乎是在看書等韓覺的過程中一點一點輸給了困意。

夏原明白黑客問題是真的不大了，揮著手讓韓覺沒事就趕緊走，她還要加班。

夏原問：「之前拍的那幾部不喜歡嗎？」

「不要一邊翻白眼一邊吸煙啊，看起來像在吸什麼非法的東西。」韓覺先是吐槽了一句，然後才說：「暫時不用。」

韓覺把窗戶開了一條縫，讓房間里瀰漫的二手煙跑出去一些。

到大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了，開一個小時的車，到家已經五點多了，天蒙蒙的只有一點湛藍，就連早餐店也沒有開門。

《情書》的故事韓覺還沒寫成劇本，但先寫成了小說。篇幅不長，內容也不怎麼詳盡，只有大致情節。夏原也是很仔細地回憶了一番，才想起曾在韓覺那本寫滿了故事梗概的記事本上看過，位置在第二頁或者第三頁。

韓覺有些訝異：「就這樣？你不說點什麼？票房很可能收不回本的。」

韓覺抱著章依曼，心想，當時阻止自己拍《情書》的不僅僅是經驗、資金和技法上的差距。回想如果只是回想，那麼持續的自我撫摸和確認實在沒有什麼意義。只有在經歷了這麼www•ｈｅtｕｂoｏｋ.ｃｏm•com多之後，知道了何為放下，何為釋然，何為斯人已逝活著的人要更好的生活，才真正有把握把電影拍出來。

「這麼晚……下次早點回來啦。」章依曼嘟著嘴叮囑了一聲韓覺。

「章老師在等你。」王導說。

正事一談完，韓覺人就放鬆了不少。他起身給自己倒了點茶，說：「我以為你會跟以前一樣說點什麼建議。」

從大門進到院子里，韓覺能看到門外路燈和房子二樓主卧的位置都還亮著。那是章依曼給他留的燈。

韓覺越走越快。

「沒事，反正錢多，放著也是放著。金錢如果不配搭智力和意志一起使用，能兌換的就極其有限。」夏原笑著，並不打算掃好友的興緻，「投給其他導演還不如投給你。」

故事是以書信的形式，把同名同姓的一男一女在青春時發生的事回憶一遍，在回憶的同時，一些曾被忽略的情愫漸漸浮現。

韓覺認識夏原這麼久，夏原這人總能在他最困惑的時候及時出現，點撥幾下，再飄然而走，對韓覺來說是亦師亦友的存在，他遇到拿不定的事總願意跟夏原聊聊。

韓覺把情人節放到它的窩裡，拿上洗漱用具到一樓清洗了自己，再回到房間，拿走書本，托著章依曼的脖子把靠枕搬開。章依曼半睡半醒地睜開眼，發出囈語。韓覺小心地將她睡姿放好，關了燈，進到溫暖的被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