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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日月

作者: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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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萬家燈火 第六十八章 陰陽(下)

第二卷 萬家燈火

第六十八章 陰陽(下)

「山長已經有了人選。」張潛想都不想,果斷拒絕。「我請了張世叔,他也答應了。」
駱懷祖見此,終於稍稍將警惕放鬆了一些。皺著眉頭,繼續刨根究底:「不為墨家廣招門徒,那你開書院幹什麼?錢多得沒地方花么?」
張潛看了他一眼,回答得不急不慢,「到時候,你可是自己選,是多等一年,還是直接離開。或者,如果有學生願意提前追隨你去天竺,我同樣不會阻攔!」
就駱懷祖這動輒滅人滿門的心態,把書院交給他,還不是得變成「恐怖分子」培養基地?得了吧,張某還想睡個安穩覺呢,可不想某一天,睡覺時候就被墨家門徒割了腦袋。
哪怕現在小學變成了書院,還掛上了皇帝親手書寫的匾額,張若虛仍然是他心中最佳山長人選。
對於「鄉賢」們的善意,張潛一概照單全收,然後直接交給了張若虛去處理。對於「鄉賢」們當初為何要站在和尚那邊對付自己,張潛其實也心知肚明。
「誰知道你還藏著什麼殺招?!」駱懷祖臉色更紅,硬著頭皮強辯,「你小子看似老實,心卻黑得狠。老夫殺了一輩子人,從沒像你那樣狠過。只是「轟轟轟」三下,就屍橫遍野!」
「這……」駱懷祖猶豫著在心中估算利害得失,眼神飄忽不定。
「我現在就……」駱懷祖心裏的打算被戳破,頓時惱羞成怒。站起身,作勢欲撲。
而原本就因為佛門「鬥法」失敗,覺得幸災樂禍的人,則愈發感覺揚眉吐氣。和尚們不是口口聲聲說佛法無邊么?你擁有無邊佛法,怎麼連一個受傷卧床的官員都沒拿下,反而遭到了術法的反噬?反而令法壇和做法的僧人一道灰飛煙滅?!
所以,在準備開辦一所小學之時,他才對張若虛提出來:除了啟蒙之外,若是能夠讓讀過書的孩子,將來能對蒼生增加一點兒悲憫之心,對同類生出幾分共情之義,自己一定會喜出望外。
讀書能夠讓人免於愚昧,卻不能讓人變得更善良,更不能教會人對同類心懷悲憫。但老師的言傳身教可以。
「你如果想傳承你齊墨的學問,可以去書院里當一名教習。」對駱懷祖張牙舞爪的模樣,視而不見,張潛笑了笑,給對方指明出路,「專門教授射,御二術。等六年之後,學生畢業。如果你覺得哪個學生的資質品性都適合傳承你齊墨衣缽,我也不會阻攔。」
跟滿腦子只有殺戮和陰謀的人,談詩歌簡直是糟蹋。還不如直截了當地告訴他,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他無權指手畫腳。
「遵命!」高延福楞了楞,隨即滿臉歡喜地躬身。
平心而論,李顯的書法水平只能算做一般。特別是在他第一次被趕下皇位之後,因為常年生活于死亡的陰影之下,寫出來的字,更是凌亂虛浮,筋骨皆無。
應天神龍皇帝,居然有心情寵幸妃子了,並且寵幸的還是跟皇后不怎麼是一條心的上官婉兒,這可真是一件難得的喜事!這說明,應天神龍皇帝的精神情況和身體情況,都在大幅的好轉。無論對於大唐,還是對於他高延福這樣的後宮內臣,都絕對大有好處。
既然召喚火流星需要特定天象,下次日蝕的時候,把張潛支遠點兒就行了。一道口諭就能做到的事情。相信以君臣之間的情義和張潛聰明,還不至於公然抗旨和*圖*書
「和尚賠給我的寺院和田皮,怕燙手。」跟駱懷祖這種人打交道,說假話的效果,遠不如實話實說,所以,張潛也不做任何隱瞞,「其次,給這個世界一點回報。」
「沒你殺得多吧,況且我是被迫自衛!」紫鵑還沒回來,張潛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順手也給對方倒了一杯,「不提這些,你找我有事?」
「嗯!」李顯也覺得自己今晚寫字特別有狀態,放下筆,得意洋洋了欣賞了片刻。然後才笑著吩咐:「拿去裱起來,然後你再替朕給張卿送過去。順便告訴他,兩座寺廟,四千畝田皮,朕就收下當潤筆了!下次他如果需要朕賜名題字,還可以此為例!」
結果,還沒等張潛來得及將李顯所賜的手書變成匾額,渭南白馬上善寺即將變成一所學堂的消息,就不脛而走。原本因為「張少監仗勢欺人,強佔了四座寺院」而憤憤不平,甚至打算有所作為的善男信女們,立刻全都偃旗息鼓。原本在暗中擦拳磨掌,準備核實清楚張潛「霸佔寺院和佛田」事實就聯手發難的言官們,也全都將精心準備好的彈劾奏摺,丟進了家中的水爐子里。
所以,在選擇小學的校長之時,他心中的第一人選,就是張若虛。
「你……」駱懷祖氣急敗壞,卻沒有任何辦法反駁張潛的說法,拳頭攥得咯咯直響。
「那你師門派你出來做什麼?」駱懷祖立刻放棄了對張若虛的語言攻擊,皺著眉頭反問。
「那他可佔到大便宜了!」敏銳地感覺到李顯的心情大好,高延福繼續笑呵呵地恭維。彷彿李顯的字,收藏價值真的已經遠超了王羲之一般。
「這種便宜,朕巴不得他多佔幾次!」李顯笑了笑,嘴裏忽然發出一聲輕嘆,「唉,若是他一年能占朕上百次便宜,非但朕手頭會寬裕許多,世間也能多出上百所學堂。朕又何樂而不為?!」
既然明白了「鄉賢」們先前敵視自己的原因,當對方紛紛表示出服軟的態度,張潛便乾脆見好就收。他知道自己現在幾斤幾兩,絕對沒本錢與大唐的整個鄉紳階層為敵。而他想做出的改變,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故而,這種時候,韜光養晦,幾乎是他唯一的選擇。
特別是今晚,當他又忽然從百騎司副總管鄭克峻嘴裏得知,召喚「火流星」需要特定的天象和時機,剎那間,壓在心頭的石頭盡去,寫出來的字,也愈發地「遒勁豐潤,韻足神完」。
殺張潛,不難。但是,殺了張潛,等於他親手掐滅了墨家重新崛起的希望。並且,他本人肯定又要被朝廷爪牙沒完沒了地追殺。
「小人畏威而不懷德。當初師兄你沒招惹他們。他們卻又是給和尚提供地盤兒,又向和尚捐獻木料,還組織人手到咱們家門口放生,一個個,絕對是小人中的小人。如果師兄你不讓他遭受點兒損失,他們絕對不會汲取教訓。」
能任事,會賺錢,還有很強的自保之力,更關鍵的是,此人一直把自己當做普通長者看待,從沒在乎過自己是太監。如此好的後生,此人將來的前程不遠大,才沒道理!
哪怕將來神龍皇帝駕鶴西去,換了別人坐了皇位,也需要有本事且脾氣好的臣子,替他幹活。而張潛,則是最佳的選擇,沒有之一。
自從那天親眼目睹了張潛用三門銅hetubook.com•com鐘,轟碎了和尚的法壇之後。他就拒絕被任何管狀物品正對,特別是在跟張潛一起的時候,哪怕一根毛筆,都能引起他的警覺。
「你準備廣收門徒,傳播你們秦墨絕學?」就在張潛送走了縣令方拱的當晚,駱懷祖就又像只鬼魂一般瓢進了他的卧房,背靠者一面牆壁低聲詢問。
然而最近數月,隨著武三思被殺,佛門伸向朝堂的手臂被打斷,唐軍在朔方大獲全勝,他身上漸漸就生出了幾分帝王氣度,書法也慢慢有了看頭。
「那是你們齊墨。秦墨自從大秦亡國后,就避居深山。傳承永遠不會斷絕,另外兩家墨門分支如何,也不關秦墨之事。」張潛才不會上他的當,笑著端起冷茶,細品慢飲。
張潛正為渭南白馬上善寺內那麼多佛像該如何處理而發愁,聽方拱主動請纓,豈能不喜出望外?頓時想都不想,就答應了對方的請求。於是乎,賓主雙方各取所需,又一個躺,一個坐,熱熱鬧鬧談了足足半個多時辰,才盡興而散。
張潛推辭了一番沒有結果,也只好代表義學接受了老太監的饋贈。他原計劃參考另一個時空義務教育制度而興辦的小學,也只能改名稱作成賢書院。雖然教學內容和教育目標,還是他本人計劃的那些,但是,落在外人眼裡,小學卻完全變成了另外一般模樣。
駱懷祖對上他,多了幾分忌憚。而他自己,再度面對駱懷祖之時,卻已經漸漸掌握了主動。
他忽然發現,那三炮轟過之後,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和尚們平素之所以敢為非作歹,不就是靠幾個公主和皇后的族人在撐腰么?但皇后和公主再大,還能大過皇上本人去?如今連皇上本人,都給義學賜名了,大唐朝廷對佛門究竟是個什麼態度,可想而知!
「六年後?你答應過老夫,五年之後,就助老夫去天竺傳道!」駱懷祖立刻發現了此言當中的陷阱,皺著眉頭高聲抗議。
真理隱藏在大炮射程之內,此言誠不我欺!
這下,可給很多人都吃了定心丸。原本以為,張潛病好之後,一定會大肆展開報復的地方「鄉賢」們,發現原來法力高強的張少監,居然連當初投靠了佛門的渭南縣令方拱,都輕輕放過,頓時就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一個個,打著回報鄉梓的名義,爭先恐後向義學捐錢捐物,短短半月內,竟然讓善款高達七百余吊,而成賢書院的學田,也從原來了兩千畝迅速膨脹到了三千二百余畝。
而張潛的師門,肯定也不會放過他。那三口銅鐘所展示出來的威力,絕非一個尋常門派所能擁有。無論張潛的秦墨弟子身份,是假是真,他殺張潛,都等於引火燒身。
「如此,也罷!」張潛說不過兩位師弟,只好選擇了從善如流。
「鄉賢」們如果跟著他學,損失肯定不是一個小數目。不跟著他學的話,難免會被人譏笑「小氣」。而一旦「窮棒子」們,都被張潛把胃口養「刁」了,讓「鄉賢」們以後上哪找白乾活的勞力去?!
這些,其實都與他小時候的成長環境有關。如果沒有劉姨的保護和言傳身教,以他的成長經歷,性格非常容易變得狹隘且偏激,也非常容易將心中對社會的不滿,發泄在無辜者和比自己更弱小的人身上。然而,劉姨卻用自己的生命,照和*圖*書亮了他另外幾個孤兒的心臟。讓他們在看到了人生的黑暗之後,卻始終守住了心中的光明。
「張若虛是我的同姓,也是我來到大唐之後,對我最好的一位長者。我視他如叔父!」知道駱懷祖是個什麼品性,也怕他求做山長不得,採取非常手段,張潛毫不客氣地提前發出警告,「如果你敢傷害他,我有的是辦法殺掉你,然後再把你們齊墨所有人都挖出來,挨個幹掉。不信,你儘管去試!」
「師兄你收了他們給義學的捐助,就等於接受了他們的投降,他們只會感謝你的寬宏大量,這會兒心裏絕對不敢有任何不滿!」對當地人的心態,郭怒可是比張潛這個做師兄的清楚,搖了搖頭,冷笑著勸告,「而這當口,如果師兄你再給他們任何好處,都會讓他們心裏覺得不安,甚至覺得師兄你不打算罷手,早晚還會再報復他們!」
「師兄,有那功夫,你還不如多想幾個賺錢的點子。眼看著冬天要過去了,我們兩家的水爐子和火爐都要賣不動了。而泥炭的生意,又不可能只准許我們兩家做。師兄你點石成金,我阿爺和二師兄的父親都等著你的新點子呢!」
他收好了,並且為此受益終身。
「好名字,好筆力!張少監的學堂是何等榮幸,竟然讓聖上寄予如此厚望!」拍馬屁,向來就是一門學問,高延福顯然就是其中大師。不待李顯停筆,就迫不及待地在旁邊高聲驚呼!
轉念再想想李顯身上這些變化出現的時間,以及讓李顯心情大好的緣由,高延福心中,就越發覺得,那個叫張潛的後輩,值得自己深交。
如果有可能,張潛甚至還想,與一些「鄉賢」們化敵為友,將後者拉入自己名下的商號做小股東。這樣,當「鄉賢」們在新式作坊里賺到了錢,自然對新興產業就不會那麼抵觸。而他給佃戶們發薪水的做法,也會更快地被「鄉賢「」們理解和接納。
在高延福看來,神龍皇帝李顯雖然不如則天大聖皇后那樣殺伐果斷,卻不會輕易遷怒於人。大唐朝廷的混亂情況,最近一年來,也在逐步好轉。而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應天神龍皇帝在位,他高延的福榮華富貴就不會低於當前。而萬一龍椅上換了別人,他高延福立刻就得靠邊站。
不向強者獻媚,不向弱者齜牙。看得見黑暗,守得住光明。這是劉姨饋贈給他們的寶藏。
原因很簡單,張若虛也許不會做官,也許放任不羈,也許缺乏深謀遠慮。但是,張若虛的身上和平素的行為之中,他卻看不到半點兒惡毒!
「咱們六神商行的股份,別人上門相求,都未必能買得到。他們對不起師兄,你卻都給了購買資格,豈不是鼓勵別人跟師兄你作對?」
而經歷了這次清洗,相信渾天監也能安生很多年,輕易不會再出現故意隱瞞日蝕不預報的情況。
高延福沒有後代,他叔叔也因為參与了針對武則天的謀逆案被滅了族。然而,他卻還有族侄,外甥,外孫。俗話說,富在深山有遠親,已經做到監門大將軍位置的他,自然也不會缺了親戚。
高延福恰恰就是這種能夠無師自通的聰明人,所以,綜合考慮各種情況后,他果斷增加了「投資」的力度,在拿到應天神龍皇帝李顯手書後的第二天,就擺起監門大將軍的全套儀仗和*圖*書,大張旗鼓地將手書送到了張潛家中。同時,還以助學為名,將自己曾經向張潛提起過的那個莊子,不由分說落在了成賢書院名下。
其次,佛門既有公主做信徒,又有皇后的族人撐腰,實力比他區區一個軍器監少監,強大了何止百倍?他張潛與佛門衝突,半點兒勝利的希望都沒有,如此,「鄉賢」們該選擇支持誰,還用仔細考慮?
「你別拿管子口對著我,我身法很快,肯定不會給你機會點火!」駱懷祖被嚇了一跳,迅速側身閃避,同時低聲警告。
只可惜,這個想法剛一冒頭,就被郭怒和任琮兩個,直接掐死在了萌芽狀態。
「是啊,師兄,你現在是秘書監少監,雖然沒辦法一句話讓他們傾家蕩產,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卻是輕而易舉。」任琮雖然心地仁厚,卻也不願意讓無關的人佔便宜。笑了笑,也在旁邊低聲幫腔,「眼下,只有他們巴結你的份,絕沒有師兄你平白再給他們好處的份。否則,他們非但不會念你的情,反而會覺得師兄你迂腐可欺。下次佛門緩過元氣來,再找你麻煩,他們還會站佛門那邊!」
「咱們墨家如今式微,再不想辦法,早晚會徹底斷了傳承!」駱懷祖斥責張潛撒謊,卻苦於沒有任何憑據,只能繼續陳說墨家所面臨的窘迫情況。
「那你為何還如此小心戒備?」張潛翻了翻眼皮,滿臉不屑。
「如果你開辦書院,不是為了重振你們秦墨門楣。那就讓老夫來做書院的山長。」駱懷祖接過水杯,狠狠灌了自己兩口,咬牙切齒,「你給朝廷進獻了那麼多東西,李顯就給你什麼榮華都是應該,你不用念朝廷的好處。但咱們墨家,卻是人才日漸凋零,需要……」
所以,無論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他的那些晚輩,高延福都需要趁著自己位高權重之時,主動向一些官場上的後起之秀示好。這是一種可以將享受榮華富貴大幅度向後延長的智慧,也是一種非常隱蔽的政治投資。一般不會有人教,但聰明人,卻能無師自通。
「回報,這個世界?」駱懷祖的腦子裡,顯然沒有世界的概念,皺著眉頭思索良久,才試探著詢問,「你指的是大唐?你覺得大唐收留了你,並且對你還不錯,所以想為大唐做一些事情?」
「張若虛,他能教出什麼好門生出來?除了喝酒,他還會做什麼?」駱懷祖頓時覺得很受傷,啞著嗓子低聲抗議。
「我天天就在你家裡住著,當然知道沒有埋伏!」駱懷祖臉孔一紅,走到椅子旁,大馬金刀入座,隨即,又撇著嘴補充,「你腿傷即便痊癒,也不是我的對手。」
秦墨不斷,則墨家傳承就不能算斷絕。而另外兩家墨門分支亡了,對於秦墨來說,反而有利於確定自身地位的正統。
「他的《春江花月夜》……」張潛本能地就想普及一下,《春江花月夜》在唐詩中的地位。然而,看到駱懷祖那氣急敗壞模樣,又果斷放棄,「秦墨不是齊墨,我這次出山,也沒打算重振墨家門楣。」
然而,看到張潛那冷冷的眼神,他心裡頭就開始發虛。果斷停止了動作,氣喘如牛。
而張潛,則穩穩端著茶杯,耐心且從容。
打張潛一頓,根本沒用。對方雖然看起來溫文爾雅,性子卻犟得狠。單純使用武力,很難將他壓服。而一旦真的惹得他反和*圖*書噬,駱懷祖還真沒把握,除了那晚上火流星,張潛會不會再弄出一個防不勝防的大殺器來!
這,對張潛的期待可就太高了。高延福一時半會兒,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話茬。而李顯,也不需要他接自己的話茬,笑了笑,又輕輕搖頭,「誰做到朕這個位置上,不想著成為當世堯舜?只可惜,堯舜之君,也得有堯舜之臣才行。朕不急,朕還有足夠的時間!高監門,通知尚寢局的女史,今晚朕要去上官昭容處安歇,讓她提前去替朕做好安排!」
首先,他張潛既不是出身於名門望族,又沒有一個朝堂上位高權重的「恩師」撐腰,能爬上軍器監少監的位置,在很多人眼裡純屬於「幸進」。他的地位非常不穩固,說不定哪天就得一擼到底,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沒什麼好怕。
一個褊狹,市儈,貪財且媚上的老師,也許能培養出省級高考第一名,卻很難培養出一個善良,正直,誠實,守信的學生,這是張潛在另一個時空親眼所見。
事實上,他自己都沒發現,潛意識裡,他拉攏那些「鄉賢」的願望,並不十分強烈。比起一個真正的八世紀人,他有時的確顯得過分善良和迂闊。但是,他的善良和迂闊,大多時候都是針對那些真正的弱者。面對這個社會的強者,甚至龐大的佛門勢力,他的表現往往跟面對弱者之時判若兩人!
還有一些頂級聰明人,如渭南縣令方拱,則果斷將家中供奉的佛龕換成了道家祖師爺老子的畫像。隨即,又親自登門,以下官之禮,拜見居家養傷的秘術監張少監。同時,在張潛的病榻前,主動承諾,將派遣差役和民壯,承攬寺院變成書院的所有清理和裝修工作,不需要張少監再多花一文錢和一絲精力。三個月內,如果做不好,他方拱寧願主動掛冠而去!
「我跟你說過了,是失誤。我不小心迷了路,才出現在終南山下。」張潛早就習慣了別人如此詢問,熟練而又自然地給出了答案。
……
「基本就是這個意思!」張潛攤開手,示意自己手中沒有任何火種。然後,盡量遠離青銅管子,「剛出山之時,我只期望能有一個地方睡覺,有一個大唐戶籍。而現在……」
對於這個選擇,只有一個人,表示了不滿。那就是,齊墨掌門駱懷祖。
目光窗口,又掃向屋子裡雖然簡單卻足夠精美的日常所用之物。他繼續笑著點頭,「已經遠遠超過了我的期待。坐吧,我腿傷尚未痊癒,外邊也沒埋伏。」
對這位新任二賬房的行為,紫鵑已經見怪不怪。熟練地說了一聲「我去燒茶」,就匆匆忙忙離開了外屋。而張潛,則放下剛剛抄在手裡的青銅管子,笑著搖頭,「怎麼可能,我們秦墨的絕學,從不輕易傳授於人。書院就是一所蒙學,只是不收束脩而已。你不要想得太多。」
再次,就是他張潛這幾個月來,修橋鋪路,架風車機井排澇,動作實在太張揚,並且還開了給佃戶發工錢的先例。雖然他花的是自己的錢,敗的是自己的家,卻壞了地方上的「規矩」!
而張潛,原本也沒有拿青銅管子里的火藥對付他的想法,笑了笑,順手將管子豎在了牆角。
「師兄你對佃戶們好一點也就罷了,佃戶窮,師兄扶危濟困,乃是俠義之舉。那些人,個個富得流油,師兄你同情他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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