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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史炫大罵了一句，又轉頭看向戰場，猶豫了起來。

三枚榴霰彈直著飛出去，引信爆炸有先有后，但都把大片鋼塊潑灑了出去。雖然仍沒有正命中的，但鋼塊散布廣，仍然打死打傷了一片元軍。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雖然偶爾也有一枚炮彈在人群中爆炸，造成不小的傷亡，但大部分都炸偏了。更糟的是，元軍步兵們大多把這種好運歸結於此時的霧氣，更增添了一道勇氣——有霧掩護，對面根本打不中，怕什麼呢？

「引信1.2秒，就這麼打！」

「好！果然是好槍，但還是被我的好兒郎給繳來了！」史炫拿著這把後膛鳥槍，左看看右看看，雖看不明白具體原理，卻只覺得很厲害。

炮彈以四十秒一輪的速度慢慢地打出去，爆炸聲在近處和遠處不斷迴響著。

眼看著就要進四百米了，辛格終於下決心道：「換榴霰彈！」

史炫是史天澤的族中子弟，之前在西域對海都一戰中戰功赫赫，之後就一直在西都金滿（別失八里）駐守。前不久他剛回中原，就被忽必烈派來河北領軍，他判斷局勢后，主導了一場奇謀，以聊城吸引東海軍的注意力，再率早已準備好的大軍突然出現，切斷他們的後路。現在，效果就初步顯現了。

第二日。

後面，營地中心望樓上的高川看著局面轉危為安，吊著的心也放了下來：「鬼天氣，差點玩脫！」又看向了營地中的倒V型天線：「還好，盡在掌握之中……」

河東岸，贏了一陣的元騎興高采烈地得勝歸來，引發了沿途的一陣歡呼。

逐漸的，海外旅向營地之中收縮，而元軍則與聊城守軍取得了聯繫，史炫率隊親入城中。

他們走後，史炫站上了自己的馬背，眺望著遠方土河兩岸的東海軍營地。

「嗚——」

「轟、轟、轟！」

說著，他就往鼓台上跳去，抄起了鼓槌，狠狠敲了下去，發出「咚」的一聲震響——可還沒等這聲響傳出去多遠，就有另一個更激亮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辛格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相信事先做好的標定，不做校正了：「就這樣，效力射吧。」

一枚炮彈在辛格背後不遠處爆炸，但他毫不在意，繼續蹲在溝里啃著麵餅。直到炮擊停止，營中響起了警示的號聲，他才轉頭向西看去。

很快，又一聲長號從元軍陣後傳來。

此時的霧氣已經漸漸消散，即使在安全的後方，對激戰中的前線也能看個大概了。史炫看著一波自家的兵衝進了營地前，奮力跳過壕溝，試圖翻進牆裡，不禁叫起了好。

偵騎一臉焦急：「大帥，東海軍的援軍出現了，就在東邊，不時便至！」

史炫帶人騎馬來到陣后，站在馬上，看向遠處籠罩在霧氣中僅露了個輪廓出來的西岸營地，臉wｗｗ•hｅtｕｂｏok.ｃoｍ•cｏm上的喜色掩不住了：「今日起霧，東海賊的快炮打不準了，實乃天助我也！此時這點霧氣正好，遠遠看不見，又不妨礙近處打槍，正是攻寨的最佳時機。來人，傳令下去，立刻進軍！」

張弘范帶領河北營在西岸營地駐守，現在見東岸危急，便想派一部分兵力過去支援。可還沒調動完全，戰場上就產生了新情況，幾百元兵在北邊火炮射程外的河岸邊掏出羊皮囊吹脹起來，然後就掛在馬上抱著一起游到了西岸，往河北營這邊攻過來。

「呀啊！」

站在聊城城頭，周遭廣闊的平原盡入眼底，元軍騎兵散布在大地上，如同螞蟻一般封住了海外旅的去路。

「今日就要摧破東海賊！」史炫高喊著，「加快進軍，快！再擊鼓，不，我自己來！」

這下就得先顧好自己了。

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元軍騎兵就自南、西、北三個方向逼來，全力加速，很快就衝到了步兵的前邊，一直到了營地外圍二百米處的鐵絲網前才停下來。然後，其中一部分試圖破壞鐵絲網，另一部分卻翻身下馬，緊接著讓馬卧倒在地，又用馬做掩體，舉起火槍或長弓朝營地射擊起來！

雖然剛才勝了一陣，但兩個營地都守衛嚴密，尤其是火炮火槍打得奇快，沒有攻進去的機會。此時，東岸元軍進展不錯，騎兵勝了一陣後分散撤到了外圍，炮兵還在用炮不疼不癢地與營地對轟著，而西岸的進展卻很不順利。

今日早上起了濃霧，時到現在已經散去大半，近處已經能看清人了，遠處卻依然朦朦朧朧，只能看到外圍影影綽綽的全是人。

聽著鼓聲，辛格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後又看了一眼身旁火炮的射角。

辛格看到遠處朦朧的人影，倍感頭疼：「換實心彈！」

這就是整備完畢的第三野戰旅！

「見鬼！三連繼續過河，剩下的別過去了，我們守好自己的！」張弘范緊急改變了命令，又開始指揮本營的防禦。

史炫意氣風發地喊道：「東海軍趁我大元與南朝鏖戰之際，圖謀不軌，我這便要讓他們知道，大元不是好惹的！」

史炫本人卻不意外：「哼，果不其然，東海賊不是真的毫無防備，而是故意示弱，引我們去攻呢。雖劍指聊城，卻意在我們這些援軍，是想來一出圍點打援啊！」

想當年，張柔與史天澤同為忽必烈帳下兩大漢侯柱石，可如今一個身死族滅，一個卻顯赫無比，子弟遍布軍政兩界，真是造化弄人啊。

這聲號聲從正東方向傳來，聲音綿長，與之前節奏短促的進軍號截然不同。

這戰局如今不上不下的，該如何應對呢？

辛格一凜，看了過去，發現前面的元兵似乎並未停步，仍在前進著。「這是什hｔtｐs://m.ｈetｕbｏoｋ•ｃoｍ•ｃｏｍ麼號？不管了，繼續打炮，先打退這一陣——天！」

「時代變了！」張弘范一下子跳到了他身邊，指著遠方已經近到三百米內的元軍步兵，對他喊道：「以前是步兵掩護騎兵，現在是騎兵掩護步兵了。快，繼續轟擊那些步兵！」

同樣是火器交鋒，一方以馬為掩體，一方以土牆為掩體，一方前膛裝填，一方後膛裝填，顯然是防守的一方要有優勢得多。只不過受霧氣影響，雙方的對射效率很低，守軍遲遲不能把元軍驅逐出去，被他們破壞了不少鐵絲網。眼看著沒辦法，他們只好調轉炮口，把榴霰彈換成了更簡單直接的霰彈，對近距離的敵人進行轟擊……

史炫把鞭子往前一指：「這東海人真是自大到昏頭了，想做黃雀也得有那個胃口才成！若真是周遭州縣真的各自為戰，說不定還真就中了他們的詭計，可有我在這居中籌謀，兩萬大軍瞬息而至，就是撐也撐死他們了！」

為首那名隊長翻身下馬，雙手舉著一把繳獲的步槍獻給了主帥史炫。「大帥，這便是東海人用的快槍，察罕我給你帶回來了！」

前方的元軍不由得受到影響，攻勢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這個距離完全可以直射了，即使看不清，也不會偏差太多。實際上確實也沒差太多，鐵彈持續打出去，經常能打中一個百人隊。然而即使中了這一道四行薄陣，也不過傷亡幾人罷了。

……

辛格大為驚訝：「怎麼回事？步兵還沒到呢，怎麼騎兵就先來了？」

「怕什麼呢？越怕炮彈越朝你來！繼續走！」元軍陣中，有軍官扯著嗓子鼓舞起了士氣。

現在炮擊結束，就該他們上了。

「趕他們下海！」騎兵們對他行了一個捶胸禮，然後便退去了。

古里營帶了十二門龍牙炮過來，由於射速快，火力對於三千規模的野戰旅來說本應相當充沛了，可現在一攤，又覺得捉襟見肘了。由於有兩個營地要防守，每邊只能分到六門，而現在敵軍有兩個進攻方向，每個方向就只有三門了，每門要對付上千敵兵……

如今攻守之勢已轉，東海義勇軍海外旅縮進了土河兩岸的營地里，而元軍則在外將他們團團包圍。騎兵切斷了他們的對外溝通，而來自周邊縣城的四路步兵和原先聊城的守軍則在外圍築壘，牢牢將營地封鎖住了。今日，他們又趁著霧氣出營列陣，對土河旁的東海陣地發動了進攻。

三枚枚高爆彈接連打了出去，劃了一道拋物線后在霧中爆炸，遠遠地也不知道炸中了沒有。

剛才一直看著東方的瞭望兵解釋道：「之前元兵在北邊堆了個炮陣，營內打不到，就派了一連兵出去想把炮陣奪下來……然後就被盯上了。」

剛才元軍的火炮對著西岸營地轟了好一陣子和_圖_書，雖然絕大多數都是實心彈，轟在土牆上沒多大效果，但至少打得熱鬧，給步兵們增長了不少信心。

他們的士氣確實不錯，踩著鼓點繼續走著，大陣鬆散卻未顯亂象。如此這般，陣線前鋒離西岸營地的距離很快拉到了六百米內。

張弘范一拍欄杆：「他們急什麼啊，不就是那破震天雷么，躲躲就沒事了！」

「嗚——！」

緊隨著這些鐵騎之後，第一重火力營和保障營車輪滾滾，向西偏北的聊城方向進行著急行軍。

一段時間后，隨著距離的接近，元軍的動向也越來越明顯了。他們並非朝正在攻城的四個營而來，而是直奔土河東岸營地而去——他們是要斷絕海外旅的退路，然後圍而殲之！

但畢竟陣中士兵是自南洋來的，對騎兵很少有針對性訓練，現在見到前仆後繼的洶湧人馬衝來，褲子都要嚇尿了，彈藥落了一地。

史炫無奈，只好問起了正事：「他們有多少人，分幾路來？」

河北營防守的西岸營地修建得很完備，壕溝鐵絲網俱全，來的又是騎兵，所以危險倒並不大，只是要盯緊了防止出岔子就行。

偵騎哭喪著臉說道：「大帥，早上大霧，根本也偵察不了什麼，等發現跡象的時候，人家就欺到眼前了啊！」

另一邊，土河東岸。

史炫之前派了一隊騎兵渡河去西岸，是想攪亂戰局，看能不能趁機做些什麼。結果西岸東海軍的應對卻相當穩健，沒有自亂陣腳，而是鎮定地等渡河的元騎接近。這時候尷尬的就是孤軍深入的元騎了，如果集結就會被火炮轟擊，反而要是散開就會被黑甲騎兵衝擊，左右不是。如此反覆糾纏了幾次，在大規模團隊戰鬥中，黑甲騎的優勢明顯，元騎很快向後退卻而去。

張弘范噌噌噌登上營中望樓，往四周望去。西邊聊城周圍，四個營已經停止了攻城，正在向各自的陣地收縮，應該不久后就能回援。而外圍的黑甲騎兵們則搶先一步撤了回來，衝著渡河的那幫蒙古騎兵去了。

元軍陣中不斷傳來慘叫，然而剩下的人仍然在繼續前進著。

另一邊，西岸營地之中。

辛格一邊打著炮，一邊大惑不解：「他們為什麼要來送死？」

一隊騎兵揮舞著手臂，在陣中繞了一個圈子，來到帥旗之下。

炮擊效果很好，不需要仔細瞄準，隨便就能打一大片鉛子出去，目標也倒下了一大片。剩下的騎兵不敢再逗留，上馬撤離，短暫的危機被接觸了。不過這也是奇怪的地方，相比後方的元軍步兵，這些本應更昂貴的騎兵卻首先被消耗了。

這時，元軍前陣的氣勢才受到了明顯的影響。

「呸！」史炫重重在鼓上敲了一槌，然後又跳上了馬，帶人朝偵騎迎去。

「西岸無虞了……」他轉頭看向東岸——「蒼天！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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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格如夢初醒，趕緊帶人調整參數，對步兵射去。然而此時的射擊已經阻止不了潮水般的元軍湧來了……

如今他們彈藥緊張，不能隨便揮灑了。敵軍距離尚遠，榴霰彈沒法發揮最大威力，實心彈效果也未必多好，還不如用高爆彈碰運氣呢。反正引信時快時慢的高爆彈也沒法保證正好命中，等近身危險的時候要是打歪了可就壞事了，現在還不算太危急，就先打出去吧。

在旁邊，其餘黑水戰士也拿著趁手的短刀，將其餘元軍殺散。他們皆是北方蠻族出身，不好訓練，但單打獨鬥都是一把好手，如今用來對付沖入營地的零散元兵正是順手。

東岸營地之中，大約一個連的南洋兵在營外列出了密集的連方陣，正被數倍的元騎不斷衝擊著！

他把槍放在一邊，又當場拿出幾枚銀符，分發給了這些勇士們：「再接再厲，我們一定要把東海人趕下東海去！」

這些年來，東海國在元國的情報機構建樹頗多，周邊這些州縣都滲透了個底掉。實際上高川對史炫這支大軍的動向一清二楚，因此特意以身為餌，引誘他們聚攏過來，好讓友軍裡外配合一舉吃掉。但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今天會莫名其妙起一場霧，差點被元軍真攻進來。還好，他們到底是挺住了，現在危機總算是過去了，該對面感受危機了。

元軍一度來勢洶洶，但隨著后陣鼓聲的停歇，攻勢衰退下去。隨著營地中秩序恢復，外面最後一隊元兵也含恨向後退卻，這輪危機終於解除了。

……

「好！」

見面后，他心情不暢，喝問道：「怎麼回事？！」

辛格把這種算術題揮之腦後，對著身邊的兵笑道：「哈哈啊哈，今天這麼多靶子，夠我們打得痛快了。好了，裝填高爆彈，開炮吧！」

蒙古騎兵雖未衝破他們的彈幕，卻衝垮了他們的精神。很快就有元軍指揮官察覺到了端倪，指揮周邊的騎兵先後撤集結，然後猛然發動衝擊。南洋兵這就承受不住壓力，整個方陣轟然散開，往營地中退來。而這就進入騎兵擅長的領域了，一路追殺，留了好幾十人下來。

在炮聲的間歇中，細碎的馬蹄聲從西邊傳來，然後一大片煙塵的影子顯現——元軍的騎兵出動了！

「快！快，急速射！」辛格狂吼著。

……

實際上炮擊的效果和晴天沒差太多——都一樣差。滑膛炮發射的炮彈本身打中人群就不容易，而時間引信想保證正好在擊中時爆炸就更難了，只要稍偏了一點，黑火藥的衝擊波就很難對人群造成有效傷害了。

一名黑水營的戰士攔腰把一名衝進營牆的元兵抱起，緊接著一起摔倒在地上，絞住了他的脖子，一直將他壓斷了氣。

沒想到對面卻是一問三不知：「很多，有多少不知；可能分兩路，也可能是三路。不是弟和_圖_書兄們糊塗，實在是東海鐵騎厲害，我們近不了身哇！」

一聲凄涼的長號在戰場上空擴散開來，緊隨其後，元軍后陣咚咚的大鼓聲響了起來。

眾將紛紛拍馬屁道：「大帥英明，早就看穿了賊人的詭計！」

「轟……轟！」

……

零散元兵被解決后，紀律性更好的河北營漢兵補上了營牆的這段缺口，對外面的元兵開槍驅離。

「嗚——！」

張弘范把一桿槍塞給他，吼道：「準備作戰吧！」然後又對背後的河北營士兵們喊道：「弟兄們，奮戰的時候到了！」

雖然這波勇士隨後就被營內待命的黑水營擊退，但更多的士兵還在前仆後繼衝上去，就像漲潮的海水衝擊岸邊的礁石，雖然上一波碎一波，但遲早能將礁石淹沒！

正在東海軍攻城之時，外圍突然出現了大量元騎的蹤跡。他們顯然是有備而來，一動起來鋪天蓋地，海外旅各營無不緊張戒備，緊急轉入了防禦狀態。

這一段營牆由瀛山營步兵負責防守，他們不甘示弱，也舉槍對下馬的元軍騎兵發出了反擊。

海外旅畢竟是孤軍深入，外圍到處都是元軍的游騎，戰場被遮蔽，元軍可以從容調動。今日史炫帶來這三千騎兵還只是先頭部隊，另外還有四路大軍分別自冠縣、臨清、高唐、荏平出發，最遲明日便可在聊城齊聚了！

兩個大陣開始向西岸營地緩慢而有序地前進過去。

在這道車陣的兩翼，第三、第七兩個合成步兵營齊頭並進，營中的騎兵四散而出，驅逐著周圍殘餘的元軍游騎……

1273年，10月17日，博州，聊城。

西岸營地的外圍，元軍步兵在西北、西南各布置了兩道大陣，每道皆由幾十個分散的百人隊組成。每個百人隊不一定都滿編，但都排成了史炫創製的四行陣，前兩行是火槍手，后兩行是長矛手——若是前排勝了，後排正好乘勝追擊，若是前排死了，後排也可以撿起他們的火槍繼續作戰。

遼闊的大地上，第一快速反應營一馬當先，撕碎了元軍游騎的封鎖線。

暴露在外的這個連方陣其實挺堅挺的，士兵們排成兩行陣組成了四條邊，前蹲後站。由於他們使用的是後膛化的鳥槍，裝填很方便，前後排都能靈活地射擊，鉛彈不斷噴出，火力甚至不亞於十年前的營方陣。

海外旅，哦不，整個東海軍都很久沒有這樣的損失了。

史炫一個激靈，往那邊看去，見到幾名偵騎舉著旗子向這邊疾馳而來，心中一驚，手中停下了動作，鼓聲也不由得停了下來。

見偷雞不成蝕把米，史炫周圍的將領們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榴霰彈可以說是現在東海炮兵的主力彈種了，射程和殺傷力都足夠，唯一缺憾就是營中存量有限，只能省著用了。

史炫狠狠地空揮了一下馬鞭，罵道：「你們怎麼做事的，到現在才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