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符離睜開金色的眼瞳，低下頭，把額頭抵在了金龍的額間。

「你那個人類寵物……」

可是活下來又能如何，沒有人期待他活著，也沒有誰在意他是否活著……

他看著出現在自己識海中的青龍，潛意識裡猜到了他的身份。

這個誤會可能有點大。

「封叔……」符離忍不住問， 「我們以前是否見過？」

「庄卿。」符離見庄卿身上龍氣不斷往外涌，忙在別墅四周布下結界，伸手去給庄卿疏通經脈。然而剛碰到庄卿的後背，強大的龍壓便向他襲來。

「你在做什麼？」庄卿擦乾手，見符離手裡捏著乾坤袋，皺眉，「這是今天那個大妖給你的？」

庄卿努力壓制住這種想法，沉著臉道：「我聽你提過，你們山上有隻不會化形的麻雀……」

符離看著他的背影，心裏說不出的難受，拉開車門追了過去：「封叔。」

符離手裡好東西不少，雖然震驚于封瑞重的大方，但還沒到失態的地步，庄卿心裏卻覺得這事怪異至極，這些藥材法器隨便哪一樣，都能讓無數修真者垂涎，那個封瑞重對符離的好，太過了。

庄卿覺得自己腦子轟轟作響，渾身經脈納入了無數靈氣，骨骼在迫不及待地成長。

符離愣愣點頭。

符離打開金龍宮禁制，把庄卿帶去了金龍宮後殿，剛踏進後殿大門，庄卿的人形就再也支撐不住，變成了一頭巨大的金龍。

乾坤袋裡能裝的東西太多， 庄卿沒法設想裏面裝了哪些東西，更不可能接受。

「多謝封叔。」符離替庄卿把乾坤袋收下。

打開其中一個袋子，往外面隨便一倒，珠寶黃金還有布料瞬間堆了滿滿一屋，把傢具都淹沒了。

符離愣愣點頭，他可能明白封叔臨走前，為什麼又扔給他一個乾坤袋了。可能是看出他戴的帽子是用樹葉變出來的，以為他日子過得比較艱難，就給了他這麼多金銀珠寶布匹玉飾之類？

龍角就是龍的尊嚴與面子，他擔心再這樣撞下去，庄卿會變成沒角的龍。

見符離如此肯定的態度，庄卿心中的疑雲更甚，世間不可能有無緣無故的好。但是他見符離似乎對那個封瑞重很有好感，到底沒有把心中的猜忌說出來。

「人間界有句話， 長者賜不可辭，你若是不願意接，就是瞧不起我這個長輩。」封瑞重相貌十分明麗，hｅtｕbｏoｋ.ｃｏｍ•ｃoｍ 不笑的時候，微微上挑的眉角， 便透出幾分威勢來。

捏著這些玉牌， 符離怔怔地看著封瑞重。封瑞重的行為過於親近了， 他本該懷疑對方用意的， 但是只要對方笑看著他，他心中就只剩下親近之情，再無其他。

海灘邊，還有一些遊玩的人類，誰也不知道身邊有條龍經過。一個披著頭髮，手抱玩偶的小女孩指著海面，「爸爸，你快去救狗狗。」

庄卿戒備地看著這縷青龍殘魂，但是卻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這是他的識海，任何舉動都有可能給他帶來不可挽回的傷害。

「怎麼了？」封瑞重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他的時候，眼中的高興幾乎掩飾不住。

好在最後他還是忍住了，不然符離一定會以為他喜怒無常。他把乾坤袋扔進收納盒裡，努力讓自己神情看起來正常一些，「這位封前輩，有沒有可能是……霧影山的前輩？」

交州南山的範圍很廣，光憑這麼模糊的地址，無法查出對方的真身，而且誰也無法確定，這個所謂的出生地是真是假。

殘魂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卻沒有在意，只是道：「今日送你龍族傳承，望你仔細參詳，護一方土地平安。」此話落音，殘魂漸漸消失，化為點點星光飄灑在庄卿的識海中，漸漸與識海混在了一起。

紅光與金光瞬間交融在了一起。

「那怎麼可能，小麻雀自戀又聒噪，而且是雌鳥。」符離記憶中的麻雀，幾千年都沒有化過形，聲音稚嫩如人類女童，這讓他怎麼都無法把她當做長輩看待，小麻雀好像也不在意這些，平日里總是陪著他一起玩。

「青龍聖獸早在五千年前死去，我不過是附著在他龍角上的一縷殘魂。」青龍嘆息一聲，「你打開了封印殘魂的盒子，便是你我的緣分。」

「這是我工作的地方，你空閑了來找我，我帶你去吃人間界的美食。」符離把一張名片放到封瑞重手裡，雙目緊緊凝視著封瑞重，「你一定要來。」

蛻變的過程十分痛苦，庄卿發出了一聲聲龍嘯，頭尾不斷地往牆上撞，很快身上就滲出血來。

在他思索間，封瑞重又在他懷裡放了個乾坤袋：「對自己好些，吃穿住行不要委屈了自己。」他又看了眼符離頭上靠法術變出的帽子，笑容有些和圖書勉強，「衣物上講究些也沒關係。」

「真的？」小女孩眼紅紅地看著她爸爸，在她的心中，爸爸無所不能，肯定不會騙她。

「還是小離乖。」封瑞重臉上再度掛上笑， 他拍了拍符離腦袋上的帽子， 有些心疼道：「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龍族最後一次蛻變？」符離察覺到庄卿身上龍甲時隱時現，頭頂的龍角也長了出來，金色功德之光環繞著他的周身，似乎想要幫著庄卿脫胎換骨。

「您是聖獸青龍大人？」

上一次庄卿帶他去金龍宮的時候，他還處於昏迷狀態，但是回去的時候，他特意記下了路線。

「好好照顧自己。」封瑞重深深看了符離一眼，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庄卿打開盒蓋，裏面放著一隻龍角，暗青色的龍角靈氣磅礴，彷彿下一刻就會有頭龍騰飛而出，咆哮于天地。就在頃刻間，一道青龍的幻影出現在黑木盒上方，他巨大的龍首看著庄卿，眼中沒有任何感情。

庄卿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他甚至忘了今夕是何夕。腦子裡只有痛苦，無盡的痛苦。

封瑞重這個動作， 讓庄卿想到了符離的長輩， 朱雀逐月。

他掏出幾枚玉佩塞到符離手裡：「有事就摔碎玉牌，我會立刻趕過來。」

符離輕輕搖頭：「不可能，長輩們在山中雖然很少以人形生活，但也曾當著我的面化過形，不是他們。」

女孩爸媽捨不得孩子難過，女孩爸爸在海岸邊找了一圈，最後只好回來道：「寶貝看得沒錯，剛剛我看到有隻白色的狗從海里爬出來跑遠了。」

女孩媽媽看著黑黝黝的海面，壓下心中的那點怪異感，暗暗鬆了一口氣，肯定是女兒看錯了。

察覺到這一點，符離不敢再冒然靠近，盤腿在旁邊坐下來，若是庄卿出現什麼異狀，他也來得及反應。

第二次蛻化比第一次更加痛苦，那時候他一千二百歲，流出的血染紅了整條河。

看著封瑞重身上穿著與符離一模一樣的衣服，庄卿板著臉道：「請前輩多保重。」

這頭龍……

眼淚啪嗒啪嗒往沙子里掉，很快就打濕了一小塊沙地。

小女孩爸爸的目光在寂靜海面上來來回回掃視好幾遍，無奈笑道：「寶貝，爸爸沒有看到狗。」

「龍氣？」符離也感覺到這股格外強大的氣息，他低頭看著庄卿手裡的盒子，「裏m.ｈｅｔｕｂｏｏk•cｏｍ•com面是什麼？」

「抱歉， 管理處有規定，不可以接受其他修真者的禮物。」庄卿行了一禮，「多謝前輩的厚禮。」

符離有些莫名，為什麼封叔看他的眼神，彷彿他受了天大的苦難與委屈似的？

封瑞重看著他頭頂用法術變成的帽子，眼中似有情緒閃現， 但最終也只是幫他理了理帽子：「好好照顧自己， 缺什麼就告訴我。」

看著庄卿金色的龍身漸漸染上了血色，符離的心裏越來越堵，像是患上了人類口中的心臟病，變得呼吸不暢起來。眼見庄卿又要往牆上撞，他想也沒想就擋在了牆的前面，他身體比較軟，庄卿撞在他身上，應該不會把龍角撞斷。

心中有個聲音在問他，那麼堅持為了什麼，就算勉強活著，也不過是繼續過著被妖道邪妖追殺的日子，他們都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取他的骨，誰會期待他的成功？

庄卿痛得渾身抽搐，身上每一塊骨頭，每一片鱗甲，彷彿被人敲碎重組，一點點再長出新的出來。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蛻化是在五百歲的時候，他痛得撞斷了無數根樹木，流出的血染紅了整座山頭。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撐不下去，然而還是熬過來了，沒有靈池、沒有靈藥，也沒有任何同族替他引靈渡氣，他卻活過來了。

來不及細想，符離從乾坤袋裡取出一匹布，把庄卿包裹在布中，縮地成寸來到海市的海邊，化作原形，帶著庄卿沉入海底。

符離坐進副駕駛，唇角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封瑞重並沒有否認以前與他見過，但也沒有承認他們曾相識。是對方不想說，還是顧忌什麼選擇了隱瞞。

從乾坤袋中取出那個散發著龍氣的黑木盒，還沒有打開盒蓋，庄卿都能感受到強大的龍威與靈氣，他的手甚至有些拿不住。

符離討厭光溜溜的生物，不管是龍還是蛇，他都很討厭。可是眼前這頭金龍不同，他雖然也光溜溜，但一點都不討厭。

若對方並不是符離的長輩，那他做出如此親近的樣子，是為了什麼？難道是對符離……

封瑞重溫和一笑：「雪大了，早些回去吧。」他把目光落到庄卿身上，對他友好一笑，「告辭。」

封瑞重看著掌心的名片，把它小心放進自己的收納戒中：「好。」

庄卿用手機進入工作系統，調出封瑞重剛剛在妖盟登記和*圖*書的身份資料。

「它一定是沉下去淹死了。」四五歲的小孩子，對自己看到的事情深信不疑，想到那隻雪白的狗狗淹死在海里，小女孩頓時難過得痛哭起來。

青龍的眼神不再像剛才那般冷漠，他的聲音低沉滄桑，彷彿經歷了滄海桑田，生死毀滅都不會讓他有太多的情緒：「沒想到，我的有緣龍，竟是一頭半人半龍的混血金龍。罷罷罷，這都是天意。人類創造出文字，成為萬靈之長，若是你來繼承龍族，或許能在天道之下為天下奪得一線生機。」

一萬歲恐怕只是隨口說的數字，出生地在交州南山？

這股龍氣在防備他，不讓他靠近，但是對庄卿卻十分友好，好像在保護他。

「能爬起來就好。」小女孩高興了，抱著爸爸大大地親了一口。

「都看過。」符離道，「當年我剛化人形時，不習慣人類身體的使用，山裡的長輩們怕我對人形心生排斥，所以都化成了人形，陪我度過了那段時間。他們每個妖的長相，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不可能忘記。」

「真的，那隻狗爬起來就跑了。」女孩爸爸隨意指了個方向，「可惜它跑得太快，爸爸沒追上。」

符離被如山的珍寶嚇了一跳，忙念了一個口訣把東西又收了回去，乾坤袋的東西他只倒出來一小半，就堆成了這樣，如果全倒出來……

「所有長輩的人形你都看過？」庄卿覺得那個封瑞重對待符離的態度，早就越過了大妖對待小妖正常的態度。再和善的上古大妖，也有幾分傲氣，不可能如此好相處。

「那、那倒是記得不太清楚了。」符離覺得自己話說得太滿，瞬間就被庄卿打了臉，「反正這位封前輩，我以前絕對沒有見過。」

符離彎起了眼睛，笑著跑回了庄卿的車裡。等他再回頭的時候，車后除了飄揚的大雪，已經看不到封瑞重的身影。他垂下頭，把封瑞重給庄卿的乾坤袋，遞到了庄卿手裡。

庄卿想起了黑木盒中的龍角，他上前朝青龍行了一個大禮：「晚輩庄卿，見過聖獸大人。」

「我族後輩，你竟然打開了這隻盒子？」幻影忽然長嘯一聲，化作青光進入了庄卿眉宇之間。庄卿手一抖，黑木盒掉在了地上。那隻龍角在落地的瞬間，摔得粉碎，只留下慘白黯淡的碎末。

「媽媽，剛剛有隻白色的薩摩耶叼著一卷布跳海自殺了。」

在m.hetubook.com.com廚房裡聽到動靜的庄卿走出來一看，如山般的黃金珠寶，像是廢棄垃圾堆在了他的客廳中，符離在幹什麼？

庄卿接過小如錦囊的乾坤袋，心裏有些發酸，卻又覺得自己酸得毫無理由。在封瑞重給符離整理帽子時，他差點沒忍住伸手去拍開對方的手。

不想他死，想讓他蛻變成功，長出金光閃閃的龍鱗，長出威風凜凜的龍角，然後讓那些欺負過他的龍，在他面前自慚形穢，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封瑞重拉開車門，對符離笑：「快上車。」

「庄小龍？」符離發現庄卿哀嚎聲漸弱，心中暗道不好。庄卿從小到大都沒有經過龍族正統調養，修為雖然高於其他龍族，但是由於幼時被其他龍族欺負，後來在人間常常受傷，身體早留下了暗疾。現在他突然進入蛻變狀態，只怕本體會撐不住。

痛得兩眼血紅的金龍，早已經失去了理智，根本不管自己撞到了什麼。就在他即將撞到符離身上的那一刻，他硬生生地止住了動作，斷斷續續用虛弱的聲音道：「符、符離……你快出去。」

另一個乾坤袋符離不敢像剛才那樣直接往外倒，他打開袋子后，用神識往裡面掃了掃，裏面放著各種丹藥靈果藥材還有法器，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也不少。

他找到封瑞重送給他的乾坤袋，打開用神識一掃，裏面的東西雖然沒有符離多，但也都是十分難得。最重要的是，庄卿在這個乾坤袋裡，察覺到了龍的氣息。

晚上下班回到庄卿的別墅里，符離吃過晚飯，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了封瑞重送給他的兩個乾坤袋。

他學習能力很強，只是坐了一次汽車，便知道怎麼開車門，怎麼讓自己融入人群而不突兀。

龍族會在一千五百歲到兩千歲之間進行最後一次原形蛻變，若是熬過了這一次蛻變，便會修為大增，移山推海也不過瞬息之事。但是符離怎麼也沒料到，封叔給庄卿的乾坤袋中，竟然會有與龍族相關的東西，刺|激得庄卿突然進入蛻變狀態。

庄卿已經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此刻他的神魂被陌生的龍氣吸入了識海中。庄卿雖不是純種的金龍，但卻是修行天才，識海也格外強大。

「你別怕。」符離運轉渾身的靈氣，伸手放于金龍頭頂，「好兄弟同甘共苦，我相信你一定能夠熬過去，成為龍族最帥的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