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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天邪聞言一愕，雖然他心裏是樂開了花，但卻沒有放棄警覺心的問道：「何事讓大師改變了主意呢？」

君天邪咧嘴一笑，「夢幻空花」移形留影，像突然被虛空吞噬般消失在禪念面前，跟著再從對方的左側出現，一拳往脊部打去，如被擊中，保證禪念下半輩子都只能在輪椅上度日。

這一定是「破獄」之主的意思，本來他只把對方當成是對「冥岳門」抱持單純恨意的笨蛋，現在看來則有重新修正這項評估的必要。

「第七招！」

丁神照走到他身旁道：「這和尚的武功很高。」

孰料禪念完全不受招式空發的影響，像背後也長有眼睛般掌握到君天邪動態，旋風般轉身發招，左手發出一道掌力，竟如颶風般不可抗衡將君天邪身子硬是吹移三尺，距離拉遠，原本精確計算的殺招自然也無用武之地。

獨孤冰心唯一的好友，也是同列「三英」之一的「劍候」樓雪衣，是少數可以在傷心欲絕的新堂主面前說上幾句話的人，兩人相擁而泣的一幕，讓在場眾人眼淚看了都忍不住奪眶而出。

楚天涯似是知道老和尚接下來要說的話，先他一步開口道：「我已是在這世上一無所有的活死人，之所以苟留殘軀至今，無非就是為了當年滿門覆滅的深仇血恨，為了復讎，天涯可以不惜任何代價，就算後果是要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君天邪冷哼一聲，奇怪的是他雖然沒有任何動作，但禪念卻升起對方在剎那間以極快速度左右各晃了一下，同時藉著這種奇異身法破去了自己的聖氣封鎖，他雖然不知道君天邪是如何做到這一點，但卻清楚感覺到這自己一招未發、已變得徒勞無功。

「唉！罷了罷了！你先起來再說吧。」

「佛門第一殺劍？」

「大師請勿勸我放棄報仇之念。」

在獨孤碎羽發表的悼詞之後，葬禮的氣氛被炒作到最高點，眾人無不同聲譴責，行此卑鄙暗算行為的「離劍」楚天涯罪該萬死！「白道聯盟」到場的長老無異議通過將此人列為武林公敵，凡我輩中人，皆應列為優先格殺對象。

老和尚搖搖頭道：「你所習的『天涯離劍』本身已是極為上乘的劍術，為何還要捨近求遠？須知貪多反不易嚼爛，多得者必多失的道里啊。」

全場大概只有「三英」中的另外一名——「風流刀」蕭遙，是抱著與眾人迥異，帶著疑惑、不解、擔憂的眼神，注視著靈堂上那一黑一白的兩道年輕身影。

君天邪拍拍他肩膀道：「一世人兩兄弟，你還怕跟我計較這些嗎？我如果出了什麼事，『相信你也會毫不猶豫的幫我』，這才是兄弟間該作的事情啊！」

「幹得好。」

「不能這樣一直挨打下去，必須化被動和*圖*書為主動。」

集中於一點的攻擊，使得君天邪無法以之前那樣用面作防禦的方式抵擋下來，但又無法預知這一招的落點，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去。

幸而他天性堅毅無比，否則也無法練成「武功院」七十二絕技中號稱最易走火入魔的「法滅盡經」像他決定受「破獄」之主委託來殺君天邪，那即使對方突然變成了他失散多年的兄弟，他也會毫不猶豫的下手。

精純百練的真氣淬練成一道無形有實的刀勁，隨著禪念掌勢推進而一點一滴往外擴散，刀未至，先遣的法滅聖氣早已無聲無息的侵蝕對手的護體真氣，更讓刀勁可以像游魚破水般順暢無阻，甚至讓中刀之人感覺不到刀勁破體的痛苦，正是「法滅盡經」中的「慈悲刀」「凝氣成形？這種用到爛的招式也拿出來現世！」

獨孤碎羽微微頷首，他的回話同樣是細不可聞。

楚天涯不動聲色道：「如來善劍。」

「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深厚內力！是天生異稟？還是有靈丹妙藥之助？」

「大師所說的，我都懂……」

君天邪微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兄弟啊。」

老和尚始終淡然的臉色終於變了樣：「你從何得知世上有此劍法？」

丁神照低頭道：「我就是不願意連累你……」

老和尚雪白的長眉在風中不住顫抖，終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如來善劍』乃是佛門第一殺劍，練此劍招者必不得善終，死後連靈魂也不得墮入六道輪迴，只能永遠在常世現世之間徘徊，作個永遠的孤魂，這樣你還是要練它嗎？」

「接下來該你了。」

話說出口他才猛然想到，禪念緊接著君天嬌之後出現在他面前，是有意如此還是既定的安排？君天嬌她事先知不知情？有沒有可能連他的親姐姐也出賣了他……還是他始終就不應該信任任何人……

樓雪衣淡淡道：「我理會得。」

「要！」

只有他心底明白，他是毫無選擇。

楚天涯的聲音里毫無半絲抑揚頓挫，彷彿他的心已在一場劫火中燒成了死灰一樣。「可是只有『天涯離劍』的話，是不足以勝過『閻皇』君逆天的『絕世魔刀』，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

「修羅堂」為獨孤碎羽舉辦了盛大的葬禮，到場觀禮的武林人士超過上千，每一對眼睛都看到了，那個一向冷冰冰不苟言笑的「冷修羅」獨孤冰心，在自己父親的靈堂上哭得死去活來，甚至數度暈眩！任憑他人如何勸說也無濟於事，這使得到場中人對這位既將承繼「修羅堂」大業的少堂主大生好感。

丁神照見君天邪想得出神，也不去打攪他，靜靜在腦中回憶思索方才那一戰的過程，愈想愈是投入，甚至以手代招重新演練一遍。ｈtｔｐs://ｍ•heｔubooｋ.ｃom•ｃｏm

「呵……這日頭啊！怎麼還是如此燙人？」

「請大師慈悲，授我絕世劍法，以報血海深仇……」

君天邪從沉思中被丁神照練招時划空的破風聲驚醒，一見之下啞然失笑道：「兄弟你真是個練功狂啊！一路上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一逮到空檔就看你拚命練功。」

禪念淡淡道：「貧僧已經全力施為，但仍無法在八招之內取得壓倒上風，剩下兩招貧僧自問亦無擊倒施主的可能，再斗下去毫無意義，何況貧僧並無在施主身上找到半點魔門心法的真氣，可見施主並非是魔門中人，或許傳言有誤，貧僧會再向『破獄』之主求證，打攪之罪，在此謝過。」

不知過了多久，蒼老抑鬱的聲音才重新響起道：「也許上天是要借老衲之手，將『如來善劍』這百世不傳的佛門禁招在老衲這一代重現人世，你起來吧！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菩提法座』的第十三代傳人。」

禪念佛指輕輕點出的剎那，君天邪四周空氣像被抽干般點滴無存，偏生在相滅處又處處可見生機，讓後者既不見「攻」、又不見「守」不由泛起玄之又玄的感覺。

說罷向君天邪合什為禮，便頭也不回地飄然離去。

丁神照收劍回鞘，朝君天邪淡淡道：「因為我的仇人都是極難對付的敵人，所以我必須變得更強，才能斬下他們的頭顱。」

沒有什麼時間驚嘆對手招式的層出不窮，禪念中指如花苞出芽般點出，螺旋狀的真氣以高度集中的方式凝聚在指尖，外表看不出殺傷力，但君天邪卻知道若被這一指點中，全身上下將再也找不到一塊完整的骨頭，心知禪念不耐久戰，已把壓箱底的絕招都搬上檯面了。

兩人一抱后便各自分開，跟著樓雪衣便交代了幾句要對方節哀順變的場面話，前者也不再多留，轉身返回「劍樓」代表奔喪的隊伍中，這之間的過程，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除了一個人。——「風流刀」蕭遙！他眼中的憂色，只有愈來愈重，更甚於濃霧重重。

老和尚似乎終於是被楚天涯的決心打動，閉目不忍的道。

曲終人散之後，以身為好友身份留下未隨「劍樓」眾人回去的樓雪衣，兩「英」互相擁抱，看在外人眼中分外感動的一刻，卻沒有人注意——或該說是發現到，樓雪衣眼底那一閃而逝的狡獪笑意，和他那壓至低無可低的耳語。

老和尚白眉一宣，本是厭倦世情的一雙眼睛忽然精光暴綻，森然道：「回答我！你究竟欲學何種劍法？」

楚天涯以嘶啞如吞下火炭的變調嗓音道，語氣中透著百世不變的執著。

「給你三分顏色，竟就開起染坊來了！」

打定主意，君天邪兩手急擺，發和-圖-書送輕若柳絮、紮實如磐石的多縷真氣，深淺虛實互換不一，以「複雜」硬是克制住禪念的「單純」還連消帶打，劍指反攻回去。

轉身變招，「意如止掌」掌勢濤翻浪卷、鋪天蓋地，讓人生起眼花繚亂之感，真正的殺招卻是隱藏在其後，一般高手變招之間難免產生的間隙，對禪念來說好像根本不會發生一樣。

跪在地上的人抬起頭來，只見楚天涯他披頭散髮，鬍渣滿面，兩邊臉頰深深陷入，昔日的高手風範蕩然無存，只有瞳孔深處燃燒著的執念火焰，宛如十八層地獄的鬼火，讓人不寒而懼。

君天邪深吸一口氣，他的「邪道涅盤」至少有一半是佛門的武學，要比禪道他也有得出賣，柔韌真氣驅動血脈，被「滅相之網」封鎖住的軀體，逐漸恢復行動能力。

並沒想到這是君天邪又一次的洗腦，只是單純的被無所不被的友情所感動，露出勉腆的笑容，道：「我知道了，我下次不會再說這種話了。」

「我還以為你功力真有多高？原來也不過如此！」

獨孤冰心一一向離場的人士答禮致意，這又讓他們生起受寵若驚的感覺，能讓「修羅堂」的代理堂主——而且很快便會拿掉前面的「代理」兩字，親自招待送客，這可不是每天都會發生的殊榮，這更讓他們對眼前的這名黑俊青年大添敬意，就差沒有立刻改旗異幟，投入「修羅堂」懷抱了。

君天邪朝他一豎大拇指道：「夠勇氣！你放心，不管你要對付的是怎麼樣的敵人，作兄弟的我也永遠會站在你這邊的！」

老和尚嘆道：「唉！冤孽，當日老衲見你身世可憐而萌生惻隱之心，沒想到一念之仁，竟導致今日的牽扯不清，果真是種其因者，必得其果。」

話雖如此說，他卻十分清楚，禪念的突然罷手絕非如他表面所說的只是一場「誤會」那麼簡單，他很清楚禪念是那種不達目標決不罷休的那種人，會讓這種人中途而廢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禪念原來的用意就不是為了殺他，而只是為了探試而來。

老和尚沒有立刻答他傳與不傳，只是仰首望天，目光透出難解的深意，老半天不發一語。

老和尚看著楚天涯低下去的頸子，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光，似有些憐憫，也似有些遺憾，但剎那間表情便恢復平常，悠悠開口道：「阿彌陀佛！冤冤相報何時了……」

自以為試出了君天邪的「真本事」再無顧忌的禪念放心打出第五招——「道始太初」這一掌緩緩而去，招式緩慢，力道卻極為雄渾，如山嶽一般向君天邪壓去，打算以約好的一半招數內便把對手解決。

的一聲，後者生起如中敗革的感覺，知道這一招仍是傷不到對方，君天邪的鬼花樣實在太多了和-圖-書。

楚天涯沒有多說，只把額頭在地上不住叩碰，即使已經皮破血流，他仍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像是一日老和尚不肯傳劍於他，他就寧願這樣跪死叩死在地上也不願起來一樣。

難以置信對方竟能憑真功夫接下自己一招，冷哼一聲，動了真怒的禪念決定要以真功夫壓倒君天邪，挽回「武功院」絕技的面子，「法滅盡經」的殺著「森羅萬象」五指大開拍出，精純而無瑕的真氣彷彿納天地于須彌，簡單而樸實無華的一掌，實已直指武學中最強的境界。

老和尚的五官深刻而又帶著一種慈悲的暖意，連眼神也彷彿帶著冬日般軟軟的笑意，望著那個在他前面跪了五天五夜的男人——「離劍」楚天涯！以一種接近嘆息的語氣道：「這是何苦來由……」

「你……」

他卻不知道君天邪也是有苦說不出，「涅盤法身」的八種護體變化幾乎已被他用盡，剩下兩招他只能用真功夫和對方硬幹，到時就是能僥倖撐過不死，怕也得脫掉一層皮。

時空彷彿隨著禪念的出手而被凝結停滯，似乎這一指之上加持的不是武力，而是禪道，只有在明悟之中才看得到，只有立地成佛才能過此一劫。

足可破甲穿鋼的一指點中君天邪胸前，卻在甫接觸到對方肌膚的一剎那，一股內勁旋轉彈出，其方向剛好克制禪念指勁，並將其滑卸彈開，原來君天邪他急中生智，將涅盤真氣以隔空旋勁的方式放出，竟比什麼護體罡氣還有效，也解救了他一條小命。

正打算用最後絕招的「纏」字訣，打算死活都要硬黏過這兩招的時候，沒想到禪念竟然收手退到一旁，像是從未與他動手過的平靜道：「剩下兩招不用打咧。」

君天邪事先絕沒預料到這十招竟會一招比一招難挨，但此時已不容他多作後悔，怎樣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課題，收束心神逼氣護體，以「無上六識」在被踢中的一瞬間前判斷足尖的最後落位，以獨門心法將該處經脈全部移走，當禪念一腳踢中時只聽見「噗！」

禪念眼中訝異一閃而逝，自古即有「邪不勝正」之說，雖說世事無絕對，但他的法滅聖氣確實是克制魔門功法的先天利器，在他手下飲恨的魔門高手不知凡幾，但是君天邪卻能一點不受影響，除非他擁有三大巨頭那類級數的修為，要不然他就根本不是魔門中人，難道「破獄」之主冤枉了他？

君天邪苦笑道：「當然，人家可是『武功院』四大高手之一，排名還在我那天嬌姐之上，武功當然好到足以造反。」

楚天涯卻仍未起身，血跡斑斑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平靜的道：「大師答應傳我劍法了嗎？」

君天邪雙臂一抱，在虛空中凝聚起「涅盤領域」的絕對力場，非屬於同屬性的真hetubook.com.com氣一旦侵入便被排斥、彈開，轉眼間硬撼了禪念近百計快掌，力場氣竭難以為繼的時候，對方的掌勢也剛好去盡。

楚天涯的回答沒有一絲猶豫。

即使君天邪真是被冤枉的也一樣。

君天邪看著禪念飄逸的身影消失在道上，不由苦笑道：「真是莫名其妙。」

心理上雖有此疑問，但手底下卻一點也不留情，這就是禪念的作風，出了手的棋子，絕不收回。

不知是出於託大或過於自信，君天邪竟然欺身而上，「涅盤劍指」以比「慈悲刀」更快更準的勁道，點中禪念的掌緣，但這時功力上的差距便明顯看出，前者如遭雷殛般震退，難受得差點當場吐血。

「般若風？這傢伙到底練了七十二絕技中的幾樣啊！」

「求大師成全。」

楚天涯沒有回答老和尚的問題，只是重新磕地有聲道：「求大師成全。」

君天邪儘管在心底大罵禪念佛口蛇心，但兵臨城下，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接招，「涅盤劍指」點出，劍氣有如千朵蓮花般重重綻開，既神聖而又莊重，他還費盡心機從眼睛逼出佛聖之氣，雖然只是以「無上六識」模擬起來的感覺，但連君天邪自己都差點以為他變成了「好人」禪念功力已達收發由心、傳勁鎖魂的宗師境界，君天邪氣質上的「轉變」自是瞞不過他，但他卻彷彿視若無睹般，「法滅盡經」的「無相妙指」原式不改，攻勢毫不停滯，往君天邪胸前點去。

「這麼快便下殺手了？太沒耐性了吧！」

禪念一直從容的眼神終於透出一絲的焦急，沒有想到君天邪竟能撐上這麼久是他的第一個失算，如今十招已過了三分之二，他才勉強取得上風，如果接下來的兩招內不能給對方重創，那他休想在約定的招數內取君天邪性命。

不過足以殺傷體脈的死氣雖被卸掉，但卸不掉的生勁仍是使他心痛如絞，胸口如被打上大鐵釘般疼痛欲裂，腳下踉蹌，看似搖搖欲地。

「暗修羅」獨孤碎羽的死，震驚了整個白道武林，以「白道聯盟」為首的剩下六派，無不派出重要人士弔喪——也同時負責打探獨孤碎羽的真正死因，畢竟前者在正道中算是排行前十的武學宗師，這樣的一個大人物去世，一定會在江湖上掀起萬丈波瀾。

禪念左足無聲無息的向上一挑，暗襲君天邪背部要害，同時雙掌往下虛按，發出一道勁力牢牢吸住對手四肢，時機掌握的有如君天邪他自己「投懷送抱」般求禪念取他性命。

儘管事先已有準備，但到禪念真正出手時，君天邪才知道這被譽為「武功院」四大高手之一的「武僧」其造詣到底有多高。

老和尚喃喃自語，一邊放下了覆在額頭的右手，讓日光照亮了他半邊光禿禿的頭頂，反射出如同大日如來般的光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