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第四章 梵滅剎息
蕭遙上半身前傾靠近兩人，聲音轉低道：「這正是我來找你們兩個的原因，照目前的局勢發展，我們是別無選擇，必須站在同一陣線，否則若讓白道聯盟的勢力落入此兩人的掌握中，將會為正道帶來不可想像的災難。」
「你想知道嗎？」
白魔聞言沒有任何反應，可是內心卻掀起不小的波瀾，在與君逆天一戰後負創極深的帝釋天，甚至必須藉助這「天井龍池」的溫泉效力幫助傷勢痊癒，可是在他療傷功體最脆弱的這一段時間，陪在天王身旁護衛的竟然不是白魔這個關門弟子，而是「右相」聞太師這個「外人」這其中的源由，就頗耐人尋味。
蕭遙聞言劇震道：「此話當真？」
只見帝釋天當日被君逆天重創的胸口處，凹陷了一個碗大的黑色傷疤，看上去有極為怵目驚心的凄厲感覺，連斷裂倒插的胸骨都似乎隱隱可見，有的甚至已經倒插入肺，只差一點點就要刺入心髒了！這樣嚴重的傷勢如果隨便放在一個正常人身上，足夠那人死上十次有餘，不禁讓人懷疑帝釋天是憑什麼支持到現在？
感覺到丁神照的視線有異，正要隨前者轉過頭去，來人已經先一步坐入他倆這一桌剩下的位子，完美至無可挑剔的臉龐，兩撇成熟風韻的美胡下，是瀟洒自若的笑意。
帝釋天自嘲似的淡淡一笑，摸著胸膛上的傷口道：「呵……現在你知道師父必須要假閉關養傷之名，禁見外人的真正原因了吧？」
「師父……你……你的傷……」
事實上，在魔門百派的歷史上，對於這類損人不利己的功法，若論及鑽研之深、應用之廣，本來就無一派能出「冥岳門」之右。
聞太師問道。
以帝釋天和聞太師的沈府之深，乍聽到此一消息亦不由動容。
若說「風流刀」蕭遙在此碰上他們只是單純的偶然，那太陽恐怕也會從西邊出來了。
蕭遙微一沉吟，已決定攤牌道：「你可知道『暗修羅』獨孤碎羽已於日前身亡，其子獨孤冰心已接掌起『修羅堂』的家業，有他再加上近日來在『劍樓』地位水漲船高的『劍侯』樓雪衣，未來情勢發展對你們兩兄弟之惡劣，應該不用我多加說明了吧。」
白魔道：「弟子此來正是要報告此事，由『左相』負責的『白日計畫』傳來捷報，『暗修羅』獨孤碎羽已死，『修羅堂』已經順利落入我們的掌握之中了。」
蕭遙朝丁神照看去，後者臉上木無表情，絲毫不見內心的波動，他暗嘆一口氣，開口以誠摯無比的語氣道：「現在我們可以說是同舟共濟，請你至少一定要相信我對你們是全無敵意的，如果你能體認這一點，我們才有繼續談下去的基礎。https://www.hetubook.com.com」
君天邪淡淡道：「你可知道樓雪衣那小白臉的另外一個身份，就是『天宮』『十方俱滅』中最神秘的『左相』？」
君天邪蹙了蹙眉頭，像是想說什麼又忍住，開口說出來的又是另外一回事道：「帝釋天中了我那死老頭一記『誅神印』，就算不死，沒有一年半載的調養也休想復出興風作浪，只是『天宮』人才濟濟，就算只計白魔、聞太師、樓雪衣這三個人加起來，也幾乎等於一個半的『天王』。」
蕭遙苦笑道：「問題就在於這裏，白道聯盟和破獄都已發動了手上的搜索網，但卻沒人能找到楚天涯的行蹤，他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只不過……魔陀佛是不是也有一樣的想法，本王就不能肯定了。」
玄衣文士轉過身來，只說了一句話：「不，我一直就在這裏。」
「是。」
蕭遙又不是初出道的雛子，君天邪回答的語氣里毫無誠意他當然聽得出來，知道此人是天生的絕對自我主義者，凡事只能從利害關係去打動他，想動之以情是不可能的。
君天邪露出苦笑的表情，望著來人道：「確實是好久不見了，不過蕭兄最後那句話，怕有點言不由衷吧。」
望著蕭遙一邊把玩著酒杯一邊嘆氣說出來的話，君天邪只是淡淡道：「蕭兄此行，是代表『白道聯盟』而來，還是『破獄』了？」
白魔腦中一片空白，連聞太師那一發即收、掃射在自己身上，試探性的目光都幾乎不知的道：「君閻皇他……真有這麼厲害……」
「明人眼前不說瞎話，坦白說，我的確是為了找你而來，但連丁兄弟也在這裏便是我意外的收穫，或許真的是時來運轉了吧。」
即使以君天邪從不信任別人的個性，聞言也不由對蕭遙起了一絲好感。蕭遙當然已經從「破獄」那裡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份，也知道自己和他是站在勢不兩立的極端，但自己卻可以清楚感覺到對方確實不抱半點敵意的內心，這大半原因固然是因為自己對他有救命之恩，不過蕭遙本身的豁達大度亦佔了很大因素。
白魔驚噫道：「梵滅剎息？」
「天王的意思，是要我們助魔陀一臂之力嗎？」
溫泉旁的人轉過身來，露出他那張飽經摧殘、縫線密布的可怖臉孔，唯有眼眶內那雙靈動如神的明珠，才能透露出此人非凡的氣質，與大海般遼闊的智能。
君天邪暗忖你找到的正是天下間最不可靠的幫手，不置可否的道：「我那『義兄』呢？你不是忘了他一人就可以抵百人之力吧？」
君天邪聽得暗自咋舌，心道這樣一來自己就不用在兩大殺手爭排名的競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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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仇人之名，帝釋天雙目爆起像煙火炸開的恨意，冷哼一聲道：「君逆天雖然厲害，可是本王的『光明不滅體』也未必就在他之下！當時要不是君老賊不顧自己壽元損耗，強行使用『梵滅剎息』增加『誅神印』的殺傷力，本王怎會在一招之內便敗得如此之慘？」
「師父的傷勢恢復得如何？」
君天邪輕描淡寫的道：「這消息是我家老頭子親口告訴我的，應該不會有錯，而且我還知道那小白臉和九大奇人中的『魔靈』夜魅邪也有著不清不楚的曖昧關係。」
白魔走進吞龍閣外有十二名護衛把守的大門，這十二人合稱「龍城十二飛將」是直接隸屬於帝釋天一人指揮的隨身護衛，對主人的忠心無可取代，亦是「將軍府」對外的最強一支武力。
聞太師浩嘆道：「正是當初韋駝天你在與天下第三交手時，後者也曾使用過的絕招，看來師徒兩果然是一樣的性格，為求勝利不惜一切代價。」
待送來的酒菜被兩人（其實八成以上是落了君天邪的胃囊內）秋風卷落葉般掃得精光，「邪星」才滿足的拍拍肚子，就算是擁有絕對智能或不死之身，仍難改變生命需要食物補充的天性。
白魔臉上始終掛著那像是發自真心的和暖笑容，跨入吞龍閣的大門，一陣裊裊熱氣迎面撲來，白霧迷茫中，隱約可見大廳內的溫泉池中，浸泡著只露出頭部的一個人，池旁外則有一名身穿玄色長袍的文士負手而立，像是在守護池心內的人一樣。
君天邪悠然道：「楚大叔不是你們家的人嗎？找他出來問一下就知道啦。」
白魔雙目精芒一閃而逝，像是對此人的出現時機地點感到意外，可是從他的外表絕對看不出半點異常，反而以最平常不過的口氣對玄衣文士打招呼道：「右相也是被天王召見來的嗎？」
白魔沒想到帝釋天竟會直接點出他心中的疑惑，剎那間出了一身冷汗，連忙跪倒道：「徒兒該死！請師父賜罪！」
歷年來能在魔門之中練成「梵滅剎息」這門絕藝的人，無一不是具有大智能、大勇氣的出類拔萃人物，以君逆天、天下第三本身的實力，若是不惜減壽折元，配合「梵滅剎息」的殺傷力，確實具有無堅不摧之威。
既然是「閻皇」君逆天的御口保證，那就斷無錯理，只見蕭遙臉色愈發蒼白，倒吸一口涼氣后，沉聲道：「我得立刻向『劍聖』稟報此事！」
蕭遙先朝兩人投去一個陽光般充滿魅力的微笑，不可否認，他的行為舉止確是非常瀟洒好看，無負「風流」之名。
而雖然敗在君逆天的手下，帝釋天只把這次的敗北當成對覺悟的認知不夠，並非技不如人，且不因此便減低了對敵人的敬重與評價，充分表現出了「天王」身為一代梟雄的氣度。
帝釋天搖頭道：「沒有那個必要，魔陀那個老狐狸最善於隱藏自己手上的籌碼，可是與君逆天一戰的糗態，卻逼使他不得不設法雪恥，否則便再難以在弱肉強食的魔門中贏得任何尊重，就讓『地府』和『冥岳門』去斗得兩敗俱傷吧！與此同時，本王正好可以全力收編『白道聯盟』的勢力。」
始終一言不發的丁神照忽然冷哼一聲，開口道：「我會在那之前，殺了他們兩個。」
蕭遙雙目精光一閃即逝，望定君天邪，沉聲道：「如果讓樓雪衣和獨孤冰心這兩人奪得大權，你和丁兄弟以後也不會有好日子過，這一點應該不用我來教你吧？」
君天邪聳肩道：「那也是你們白道自己的家務事，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不過這點薄弱的「友情」表示當然不可能打動心若磐石的君天邪，他聳聳肩爽快欣朗的道：「憑我們之間的『交情』，你老哥有什麼事要幫忙，只要交代一聲就好啦。」
蕭遙對君天邪這種半諷半捧的手段似乎覺得不可思議，但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又輕嘆了一口氣道：「看來我們一直都將『冥岳門』列為首要目標，卻忽略了手段謀略都不在令尊之下的『天王』。」
「真是天助本王！左相干得好，白魔你立刻傳本王密令，通知左相他不擇一切手段，務必要在一個月之內再下一城，讓『劍樓』樓主星落命殞！」
白魔走過經由磚石鋪成延伸在主閣四周，往湖心成八卦狀放射的廊道，腳下溫泉池熱氣騰升，形成白霧繚繞的奇景，卻只有像白魔這類屬於「天宮」內核心級的人物才知道，在這夢幻般的美景下，其實隱藏著天下間最可怕的機關布防。
君天邪搖頭道：「沒有證據，你這樣的舉動只會被認為在離間人家師徒感情。」
這時溫泉內的人頭終於開口道：「因為知道徒兒你另有要事待辦，本王才要求聞右相暫時擔起護法一職，只是如此而已，並無其他用意，徒兒你不必多心。」
蕭遙連忙搖手道：「君兄弟不要誤會和_圖_書，我們首領和龍兄一見如故，怎麼會起加害之意，其實是……就是我們首領太欣賞龍兄了……所以……就希望他能多逗留身邊一點時間，只是這樣而已。」
從丁神照的視線中，亦可看出他對蕭遙基本上並不抱有敵意。
君天邪睨了坐在對面的丁神照一眼，搖頭嘆笑道：「兄弟，你和我都還是發育期的年紀，可是我看你的食量卻每每不到我的二分之一，這樣下去對身體不好的。」
白魔恭身道：「弟子遵命。」
說起來原理相當簡單，但實際執行起來可不是那麼容易，首先一定要有置生死於度外的覺悟，否則還未出招就已先傷己身；再來本命真元這種東西可不比後天真氣，一旦消耗掉了便永遠也不能恢復回來。而且「梵滅剎息」的可怕處就是在於它不易控制一擊之內所配合發出的生命力，練功者甚至要有第一擊便是最後一擊的覺悟，也可以說如果沒有這種斬斷生命眷戀的勇氣與覺悟，那根本就不可能練成此招。
蕭遙愣了一下才想到君天邪說的是「天敵」龍步飛，臉上現出古怪的神情，嘿然道：「龍兄他……現在不方便請他幫忙……」
君天邪看著蕭遙講這番話的語氣神態，一種荒唐的念頭忽地浮上腦海，驚噫道：「難道你們首領竟是個女人？」
君天邪苦笑道：「算我熬不過你……咦？」
「吞龍閣」位於將軍府中，窮巧匠神工之心力，將地下溫泉以人工引出，變成庭院內的人造湖畔，其上再加蓋美輪美奐的曲檻迴廊、水榭平台，四周桐木成蔭，竹影斑駁，景緻詩意盎然，但從其主人對此雄偉建築的命名上來看，又可看出其志在天下的抱負。
蕭遙把酒杯送至嘴邊淺嘗一口，目光漫不經意的投向道外，淡淡道：「獨孤冰心說是『離劍』楚天涯乘『暗修羅』在閉關練功時將他暗算，傷勢太重而回天乏術，可是我並不相信這樣的說法。」
廳內的霧氣忽然像是受到某種無形力量的影響，被緩緩吸入帝釋天的體內，當視線排清的白魔看到後者胸口上的傷勢時，竟忍不住身軀一顫，即使他事先已有心理準備，仍未想到帝釋天的傷勢會如此嚴重。
君天邪雙目神光轉盛，望著蕭遙沉聲道：「你們不是把我那義兄『請』去見你們首領后，發現彼此意念不合，就順手把他幹掉了吧？」
君天邪想都不想道：「我當然相信啊，你可以繼續說下去了。」
蕭遙聞言先是一愣，隨即苦笑道：「都不是，我是以個人身份來找你幫忙的。」
蕭遙聞言一愕，君天邪接他的話尾接得這麼爽快，反讓他無法判定對方話里有幾分真意，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從頭至尾都不曾看透過君天邪的真正心思，這也和-圖-書是他之所以會給後者如此高評價的原因。
白魔恭謹的聲音收藏起真正的心意，完美無瑕的舉動退至聞太師身旁，外表上沒有一絲不安，讓後者也不得不暗中佩服他的從容沉著。
蕭遙點頭表示同意道：「現在各方勢力都把焦點放在受創不輕的『冥岳門』身上，反而忽略了真正的野心家，連我也沒辦法從組織那邊調得人手支持，除了你們兩兄弟外，我實在想不到可靠的幫手。」
君天邪笑道：「你又來了！從前的慘澹歲月，在飛黃騰達后就該拋得一乾二淨，只要跟在我身邊，包你一輩子吃香喝辣不盡，何必還介意這區區口腹之慾呢？」
望著蕭遙尷尬無比點頭的樣子，君天邪不由張口結舌，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水向浮撟直，城連禁苑斜。」
白魔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倒吸涼氣的聲音。
毫不避諱禁忌的話題，反可顯示自己別無用心，何況帝釋天亦非心胸狹窄之輩，畏縮顧忌反會引起他的不悅。
「梵滅剎息」是把魔門中特有的「殘命摧元」之法發揮到登峰極致的一門絕技，把先天本命真元融合在發出的勁道上，使得殺傷力得以翻番，甚至到三倍四倍的地步。
丁神照淡淡道：「以前我在野外過日子時，幾乎一天只吃一餐，這樣的份量對我來說已經是很多了。」
君天邪毫不猶豫的就相信了蕭遙的懷疑，換做是他也會做出相同的推理，楚天涯雖然給獨孤碎羽戴了綠帽，使兩人結下不解之怨，但也正因為如此，獨孤碎羽對「離劍之鋒」定會特別提防，兩人的武功又在伯仲之間，若說楚天涯竟能潛入「修羅堂」重重封鎖暗算了獨孤碎羽，事後又能全身而退，只怕「刺客」易水寒也要立即把天下第一殺手的封號奉上。
「好久不見了！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你們，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兩名外型顯眼的少年剛踏進官道旁的小酒館，其中一名帶著邪氣微笑的少年立刻扯開喉嚨招呼夥計，無視於旁人異樣好奇的眼光，大剌剌的找了張無人的木桌坐下，而他身邊的同伴則是默默不發一語，與前者的聒噪形成強烈對比。
任憑君天邪百般好言勸誘，丁神照仍只是搖頭道：「這樣就夠了。」
「店家，來兩壺白乾，再切半斤牛肉，要快一點。」
嘴角遷出一絲惡意的諷笑，三大巨頭中，便以「地藏」魔陀佛的性格最是深沉陰險、跐丫必報，君逆天在眾人面前帶給他一招慘敗的巨大恥辱，以魔陀佛的為人，絕無可能輕易的善罷甘休。
帝釋天一掌拍在身前水面，激得水花四濺。
君天邪點頭道：「現在我也有點佩服帝釋的手段，他之所以沒能成功，是我家的死老頭強得超乎想像，而非是他的謀略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