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與逆天邪有著同樣容貌，卻被後者稱為「盛余空」的銀髮男子，忽然睜開眼睛，瞳孔竟是純粹的銀——和逆天邪的深黑瞳孔恰巧是明顯的對比，注視著那一對邪異的眼睛，就彷彿要墜入永恆的虛無。

沒想到，「菩提法座」竟似真有扭干轉坤、脫胎換骨之能，萬念俱灰下投入忘我門下的楚天涯，修練號稱佛門第一殺劍的「如來善劍」武功進展竟是一日千里，不但能抵受得住逆天邪常世之劍第五式的「十方俱滅」還反過來給了對手要命的一劍。

逆天邪以從像是齒縫間並出來的聲音，用像是幾乎嘔血的語氣道：「你竟然還活著啊……該死未死的你……」

這其中一定是還有什麼他未察覺到的變化。

「只要六道界的滅世使命後繼有人，本帝死有何懼？」

鮮血飛濺。

盛余空從沒有回過頭來的肩膀上傳來聲音。

「知道就好，先前沒去理會你們的存在，只是因為我沒空花心思在這種小事之上……」

「我們會再見面。」

盛余空的銀色眼眸泛起嘲諷的神色：「因禍得福？你是這樣認為的嗎？」

以「絕世邪神」的身份「出道」以來，未嘗敗績的他，其真正實力相信已不在昔日的生父「閻皇」君逆天之下，甚至還可能猶有過之。放眼當今天下，能真正威脅到他的人，屈指可數。

逆天邪皺眉道：「你想說什麼？」

「不放過我們？自身難保的你，憑什麼說這樣的大話！」

不論在意識世界中過去多久，在現實世界中只是彈指而逝的剎那，短到甚至連楚天涯還未發現到自己的「如來善劍」並未發生預期中的功效。

逆天邪的瞳孔收縮。

盛余空的語氣不帶任何感情，卻給人一種不容忽視的感覺道：「雖然是意外的偶然，但是你來到我的『世界』畢竟是不爭的事實，而面對自投羅網的你，我會再讓十年前的不幸重演嗎？」

盛余空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道：「被生靈劍氣給逼出來的亡魂可不是我，會因為這樣子被你『誤會』到我還活著，也實在是我所始料未及。」

「原來如此……這樣一切都說得過去了……我竟然到現在才發現……」和-圖-書

「你的什麼無聊計畫……我沒有興趣知道和理會……」

盛余空微微一笑。

「我的確是懷疑過……不過，當初並沒想到是你搞的鬼……」

「你錯了。」

逆天邪皺起眉頭，露出嫌惡的表情道：「喔……這可真是稀奇了，在我記憶中，你可從來未曾對我這麼和顏悅色過？難道在死過翻生的這一段日子間，竟然能讓你的修養有這麼大的長進？」

逆天邪望著有如鏡子里分身一樣的另一個「自己」幾個深呼吸后，終於開口道：「老而不死的怪物……沒想到我還是算漏了你有這一招……」

盛余空失笑道：「不見多年，你的伶牙俐齒簡直判若兩人，若不是我始終以一心同體的身份與你共存，定要誤會今日的你和十年前的小孩是不同的兩個人。」

「荒唐！」

逆天邪怒道：「就算是你或他真的都還沒消滅又如何？以你們苟延殘喘遺留下來的靈力，根本無法對我這個真正的主人構成任何威脅！」

逆天邪端整秀麗的俊臉整個轉為蠟般的蒼白。

更重要的是，盛余空等於是害死他娘親玉白雪的兇手！

說著竟然背轉過身，以毫不畏懼的態度和口氣道：「你也該離開了吧，雖然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逝，是由我的意志來決定，但如果待上太久，連我也不敢保證會出什麼樣的意外。」

盛余空的笑容像剃刀般尖銳而危險。

不可能！逆天邪對自己的實力擁有絕對自信，今時今日，即使「閻皇」君逆天和「天劍絕刀」丁塵逸兩人復活過來聯手，也沒有可能在一招之內敗他，更遑論殺他！

逆天邪此刻的眼神，如果是膽子不大的人與他對上眼，只怕會立刻嚇到心臟麻痹而死吧。

「所以呢？我應該對你表示感激之意，然後大家一起握手言好嗎？」

盛余空大笑起來，他的笑聲在曠野上迴響，整個世界彷彿也隨著笑聲震動。

忽然一道對逆天邪而言極之熟悉又是極之陌生的聲音，在空蕩寂寥的曠野間響起，逆天邪聞言一震，他已經多久沒聽到這個聲音了啊？在他十歲以前，這個聲音的主人，曾經跟他密不可分，他們和_圖_書兩之間的關係，就像是最親密的死敵！

盛余空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道：「人算不如天算啊……現在，你多少能體會我十年前的感受了吧……」

盛余空從喉間發出讚歎般的呻|吟。

逆天邪以既憤怒又痛心的語氣道：「我只知道，從今天開始，我將會不惜一切代價把你找出來！這一次一定要徹底的把你消滅！」

空無世界中忽然出現另外一個「人」其容貌竟是和逆天邪有著不可思議的相近，彷彿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後來者看上去的年紀似是稍大些，而且氣質也更……該怎麼說呢？如果勉強要形容的話，那就是多了一份「無」的氣質吧。

盛余空對逆天邪辛辣的言詞毫不動搖。

這實在是沒有道理。

「這裡是……」

逆天邪的手指緊陷在掌心裏面，這是第一次，他打從心底這麼憎恨一個人。

世事無常，即使全知全能如「絕世邪神」者，也不可能掌握一切變數，找來「浮沉之主」的命中剋星——「大日天王」相信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而法座的其他人，逆天邪相信憑他自己一個人已綽綽有餘。

逆天邪咬緊牙關，以冬雷震震夏雨雪的語氣道：「當然，我們一定會再見面！」

逆天邪冷冷道：「終於肯不打自招了嗎？『始終以一心同體的身份與我共存』，這十年來，你裝死的功夫可高明得緊啊……若不是丁神照那一記生靈劍勁傳入體內，產生『生息』的共振反應，我也不會想到你還苟延殘喘的遺留在我體內搞鬼。」

「我不相信你真的無所畏懼！」

「不要拿我跟你相提並論！」

逆天邪掃視四周，他記得自己明明在戰鬥之中，意外地中了「離劍」楚天涯的一式「如來善劍」卻沒有感到一點中劍的痛楚，只是有一股奇異的感覺，這感覺還出奇的有點熟悉，彷彿是微風吹拂人體般的沁涼，眼前一片光明。跟著，逆天邪就發現自己置身於此。

「沒錯……我的力量確實是大不如前，可是只要運用得當，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就像是那日在『葬玉崖』一樣，你說是嗎？」

「感到憤怒？感到悲痛和絕望嗎？只要是身而為人和*圖*書，就不能從這情感的無間地獄中得到解放，所以我才要執行六道的滅世計畫，因為那是唯一救贖世人的方法。」

「我絕不會照你安排的路去走！」

沒想到，半途到底還是殺出一個程咬金，「離劍」楚天涯！這個幾乎已經被武林給遺忘的名字，殺友奪妻，背上污名，在有心人的刻意操弄下，楚天涯幾乎成了「卑劣」和「失敗」的同義詞。就算純以武功論，失蹤前的他或許還可以算得上是一個成名高手，但在苟日新，日日新的江湖中，他早已被層出不窮的後起之秀取代，可以和「絕世邪神」匹對的高手名單，即使排到一百名外，也不會有他加入榜內。

「在傷勢未愈的情形下勉強動用最強之招，進而引發經脈紊亂，所以來不及救回玉白雪……這大概是你最大的隱痛吧？」

盛余空搖頭，眼神竟是無限慈悲與憐憫：「你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盛余空似笑非笑的道：「是不是荒唐，你自己心裏明白。」

逆天邪聞言一震，跟著驚人的殺氣從他體內散發出來。

「沒想到你還有玩弄這種小把戲的餘暇！」

那真的是很要命的一劍。

無盡的天，無盡的地，除了天地以外什麼也沒有的荒涼景色，逆天邪一個人置身於這無盡的荒涼世界中，表情有著不常見的錯愕與迷惑。

逆天邪反手握住楚天涯的手腕，伴隨著森冷的笑容，將插入肩膀的劍指緩緩逼出。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啊，累積了四百年的功力和經驗，被你連聲多謝也沒有的搶奪過去，再怎麼說也不該輪到你來憎恨我吧。」

「你說的或許沒錯。」

盛余空旋風般轉過身來，銀色的瞳孔散發著異樣的光彩。

命數安排「絕世邪神」的剋星是「劍帝刀皇」也就是他「前身」君天邪的「好兄弟」——丁神照！然而自信實力足以逆天轉命的他，並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他就要先滅浮沉之主、再敗大日天王、最後，就要把他的命中宿敵——「劍帝刀皇」丁神照給殺敗！

盛余空的嘆息如風：「我現在的力量，還不及全盛時期的百分之一，即使只是維持這個世界和形體和_圖_書的存在也十分勉強，我相信另一個『他』也是如此。」

他可以，因為他就是曾經一度被逆天邪的靈魂給吞噬，在四百年前打遍天下無敵手，聲名還在「閻皇」君逆天之上的「六道界」之主——「六道聖帝」盛余空！

盛余空仰天一笑道：「對於一個死過兩次的人來說，你的話實在沒有什麼威脅性！」

擁有著絕對智能與終極力量，「絕世邪神」逆天邪自取得人格統一之後，先後挫敗羅剎、天下第三、聞太師，滅白道聯盟，與同樣是取得「終極」領悟的「天王」帝釋天戰成平手。然而那一戰雙方都未盡全力，所以真正戰果，還得留待日後生死分曉。

「六道聖帝——盛余空！」

盛余空回望著逆天邪，道：「而你可以欺騙天下人，卻不可能欺騙自己。」

「可是，那是沒用的，不管你有多麼想要殺死我，只要是在我創造的這個『世界』內，就連踩死一隻螞蟻力氣，都要透過我的同意才能擁有……你應該已經發現到這一點了吧？」

此刻，「絕世邪神」身上散發出來的深沉殺氣，就比之前更要濃烈十倍以上！

察覺到自己原來一直落入別人的算計與擺布之中，就讓一直以智能和謀略自負的逆天邪，感到無與倫比的憤怒與羞辱。

「難道……」

「不去期待，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我在四百年前已悟出此點。」

逆天邪身子一震，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喃喃道：「難道不僅是你……就連他都……這怎麼可能……」

逆天邪挑挑眉，冷笑道：「楚天涯的『如來善劍』根本是銀樣蠟槍頭，『舍己度生』，要能練到如此境界，所謂的『善劍』根本是不殺之劍，只是以大慈大悲之心斷人的六欲六根，卻意外把隱藏在我腦識裏面的你給逼出來，可說是因禍得福了。」

「盛余空啊……怕有快四百多年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吧，真是懷念啊……」

只怕這世上也只有眼前這人，有資格稱呼當今的「絕世邪神」逆天邪為小兄弟，即使是大日天王或浮沉之主也不敢這樣叫。

「你……」

逆天邪道：「如今既然讓我知道你們這些『寄生蟲』沒死凈，我再沒有放過wwｗ•ｈetubｏｏk.ｃｏm•cｏm你們的理由。」

銀色的頭髮下，本來無比俊美的面容卻因憤怒扭曲成惡鬼的形象。

「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因為我就是你。」

「竟敢這樣算計我！你以為我會就此善罷甘休嗎？」

也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有被識海深處的盛余空聽到，不過在曠野逐漸退化成虛無的視野中，逆天邪彷彿聽到一聲滿意的長笑。——盛余空！你別得意，我發誓，我一定會不擇一切手段來毀滅你，為娘親報仇！

盛余空漂亮地笑了。

「那麼久才見上一次面，我不希望到最後還是以動手的方式來慶祝重逢……」

「沒想到，終於還是讓你找到了這裏。」

「喔……真是驚人的殺氣啊，失去所愛的人，原來會讓最絕情的人也變得如此激烈，那麼想要殺死我嗎……這憎恨一切的眼神……」

緩慢溫吞的聲音，在逆天邪的耳中逐漸遠去，包含眼前無盡遼闊的曠野，都在逐漸冰消融化中。

逆天邪一面冷冷的凝視著盛余空，一面用硬石一般的口吻道：「憑什麼你認為，我一定會繼續你的滅世計畫？」

戰無常戰，勝無常勝。

「你剛剛……說了什麼……」

盛余空雙手負后，悠悠道：「『常世之劍』最強一式——上天下地，唯我獨尊！正是我在當年靈度輪迴之前，所預先留下的雙重保險，萬一我『所託非人』——發生了意料之外的變數，那麼除了六道聖珠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可以喚醒我的『鑰匙』，也就是常世之劍的第六式。」

逆天邪的臉色變得凄烈的慘白。

難道他已經死在楚天涯的那一劍之下？難道這裏就是死後的另一個世界？

「成事不必在己——這是我從十年前的失敗中學習到的一次教訓。如果玉白雪的死，換回你跟我的目標終於一致之時，又何必在意這副軀體是由誰做主？」

「這麼久沒見面了，不是一碰頭就要跟我吵架吧，小兄弟……」

對於盛余空忽然逆轉的立場，逆天邪大感意外，因為前者應該是要把握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設法消滅他的意志才對，怎麼會反過來就這樣放他離開？

「現在可不比從前，主客實力完全易位的你，憑什麼說要威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