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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隙陽光斑斑點點閃爍，呢喃的聲音里，陸良生一拂袍袖，轉身走去閣樓，話語響起來，叫過那邊廣場的孫迎仙。

「下界鬼王，關雲長見過大隋國師！」

「以為良生沒醒，老夫怕它涼了，湊合著就先喝了……嗝兒。」

六月初二，竇建德出河北一路勢如破竹過洛口倉，沿黃河北岸準備繞潼關，過涇河兵指長安。

這是閻羅王韓擒虎傳來的訊息。

舉步走進樓里，回到房間一抓麒麟氅，披到身上穿好，拿過早已備好的三柱陰魂香，重新下來大廳，擺在聽中的數張桌椅吱吱嘎嘎的挪移，自行讓出一片空地出來。

「布陣，下陰曹！」

「……婁金狗李密、角木蛟竇建德、昴日雞王世充、奎木狼孟海公、翼火蛇梁師都，二十八宿里，倒是不少託身各地反王，還有其他各部神仙，看來要大鬧人間長安了。」

一員身罩外袍，內置金甲，須髯長飄，面如重棗的將領，手握一柄龍刀立在那裡，眯眼頷首也在打量傘下的陸良生。

知……

「不用了，你們護在身邊即可。」

https://www.hetubook.com.com說著從枕頭下翻出兩根細小的竹管，啪的一聲拼接在到一起，放在口中，一頭伸去湯碗，靠坐去床頭，悠閑的一面抖著腳蹼，一面將酸梅湯汁吸進口中，冰冰涼涼酸酸甜甜的感受劃過味蕾，淌過身體的剎那，蛤蟆道人愜意的眯起了眼睛。

唏律律——

「老夫這徒弟，如今已經不需要幫襯了，老夫也落的一身清閑，吃了睡好不愜意，小女鬼，你過來，最近小纖做了幾件新衣裳，幫選選哪件好看。」

紅憐還像十六歲那般年紀，朝蛤蟆道人擠了擠鼻子，做了一個鬼臉，轉身飄開，坐去圓桌那邊，撐著下巴，輕輕哼起曲子。

片刻，緩緩抬起手來，握刀重重一拱。

『師父出事了！弟子馬上就到萬壽觀。』

說罷了，從袖裡翻出抄錄的消息，陸良生展開紙條，上面匯總了最近一段時間傳入長安的內容，先是之前瓦崗李密、程咬金等造反之人進攻洛陽，到的三日後，洛陽王世充造反，匯合瓦崗賊軍，一路馬不停蹄的揮兵和圖書函谷關向長安而來。

「出什麼事了？」

「蛤蟆師父，公子這有多久了？」

後者偏臉望來：「什麼事？」

——可再入陰府。

「果然，陰曹有自己人好辦事……韓柱國這麼快就在下面站穩腳跟了。」陸良生拂袖蓋過桌面，米粒掀飛，一粒不落進床榻那邊的瓷碗里堆滿，就在準備叫上紅憐去外面走走，耳邊陡然響起弟子宇文拓的聲音。

床榻上，架著腿彎的蛤蟆道人斜了下眸子，看著朝他偏過臉來的聶紅憐，哼了聲，聞到酸梅的氣味，翻坐起身，勾了勾蛙蹼。

「今兩日外面不停快馬傳報，各地陸續出現造反的動靜，陛下怒極攻心，發了不小的火。」

天光艷艷，山門前的石階，宇文拓提著袍擺快步上來，來到房檐外，拱手行了一禮，陸良生虛抬一下手，問起剛才他法音發訊的內容。

房裡，香爐焚香縈繞，微開的窗欞間隙，忽然一陣風吹了進來，燃過了的一頭香柱上，灰燼無聲的斷裂落進爐里，對面入定的身影緩緩睜開眼睛，後面唱曲兒的紅憐也停下聲hetubook.com.com音，起身飄來。

知知……知……

那邊，蛤蟆道人嘿笑一聲，睜開眼，舒服的取出口中竹管，看去那邊端坐入定的徒弟，搖了搖頭。

道人抖開一卷黃布滾去地上，顯出五方五鬼之陣，立上旗幡說了句，那邊陸良生點燃了長香插去香爐捧在手裡，盤坐陣眼。

棲幽如今不在此處，自從陸良生走後，便不知跑去了那裡，紅憐有時候想起來，有個人鬥嘴也是好的。

氣得紅憐使勁跺了幾下腳，掀起一陣陣陰風繞著房裡吹拂，聽著那邊吵鬧，陸良生笑著轉回目光，那斷裂的香火前，鋪滿桌面的米粒嘩啦啦一陣響動，分出一道道筆畫，顯出字跡。

相比之前的不適，重新來到幽冥界，陸良生已經能適應了，手中一攤，一柄古舊的紙傘懸浮半空罩著他的身形，往鬼門關的方向飄然而去。

「蛤蟆師父，光知道吃、喝，要不就睡覺，也幫幫忙。」聶紅憐捏著手指，繡鞋踩著地板在書桌來回走動，語氣頗有些埋怨的意味。

隱約能見通天徹地般的城牆輪廓時，遠方忽然傳來一聲ｗww.ｈｅｔｕｂoｏk.com•ｃｏm戰馬嘶鳴。

「老孫！」

各地突如其來的造反消息，伴隨八百里加急瘋狂沿途傳訊，百姓更是倉惶混亂，拖家帶口逃離即將成為戰場的家園，百官連夜起床，穿戴整齊跑去皇宮，原本知曉真實情況的皇帝楊廣，看到這些雪花般接踵而至的戰報，仍舊：「啊——」的暴怒，一腳將龍案蹬倒，整個人變得恍恍惚惚。

……

女子一襲白裙，端著冰鎮梅汁，飄過小樓給兩位老人遞去，裙擺一轉，飄回房間，推開的門扇里，是白髮如瀑的老人闔目養神，抿嘴輕笑，腳步輕柔，酸梅湯汁輕輕放去，拿過一旁的蒲扇，扇起絲絲涼風。

聲音是用法力傳遞過來，陸良生微出蹙起眉頭，身旁響起女子「怎麼了？」的話語，也沒聽到，快步下了樓梯，來到外面。

五月底，馬邑劉武周造反，兵襲太原，越太行山南下，就近抵抗的隋軍速度驚人的崩潰，眼下已入晉地，與同樣夏州造反的梁師都合兵一處。

日頭照下炎熱光芒，夏蟬趴在垂下的松枝一陣接一陣的嘶鳴，遠處的廣場，一幫孩子高舉著衣袍頂著和_圖_書炎炎夏日，專心聽著道人的說辭，隨風微搖的樹枝下，老驢側卧地上，眯著眼，不時甩下尾巴。

惱人的蟬鳴聲里，陸良生垂下這份紙張負去身後，抬起臉深吸了一口氣，那些神仙託身降世的目的達到了，引著叛逆的軍隊攻伐一座座城池，根本不在於佔領，留下一片狼藉和廢墟，城中大亂下，百姓面臨的是，失去秩序的城市，各種各樣的慘劇，都會發生。

白雲如絮，游過蔚藍的天上。

「蛤蟆師父，你！！」

「公子，你終於醒了，妾身給你端來酸梅湯，你嘗……咦，湯呢？」

此去陰曹，又不知要過去幾日，不再耽擱，言罷雙眼一閉，身形浮起神魂輪廓牽繞著焚香化作一道金光沉去地下。

「把酸梅湯端給老夫，最近湯水喝多了，發現一種方法喝湯更方便。」

陸良生笑笑，順著女子雙手捧去的書桌上面，空蕩蕩的，再看床榻那邊，兩隻空碗擺放，蛤蟆道人鼓著肚子，正看過來。

「要不要叫回老豬護送你下去？」

「才不。」

昏暗之中，赤紅的馬匹揚蹄人立而起，陰風吹來，上方抖開一卷綠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