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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不必問去哪裡

作者:獨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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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第六章

第一部分

第六章

今朝的太陽剛從地平線上冒出頭來,天色已經大亮。透過車窗,寶音沉默地看了一場完整的日出。
剛開始那種輕快愉悅的氛圍已經不復存在了,剩下的路程就像是一種強制性的、不能不完成的目標。隨著時間的流逝,離候車點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寶音的雙腳越來越疼,但她始終一聲不吭。她忽然意識到這次徒步就像是對他們的戀愛的一種隱喻——風景優美卻也無聊,而不適感和痛感都只屬於她一個人。
我真的,不在乎。
葉柏遠已經脫掉外套,躺到了左邊那張床上,坐了大半天車,現在終於可以鬆懈下來了。他很久沒有露出這一面了——孩子氣的、有點兒頑劣的樣子:「寶音,過來,讓我抱一會兒。」
如果她能從後面看到自己,就會發覺,她看起來像是背了什麼東西,可是再定睛一看,明明什麼也沒有。
他太有把握了——周寶音不是那種錙銖必較、耿耿於懷的性格。
微妙的笑容凝固在葉柏遠臉上,他感應到她的話里有某種危險性,於是決定截住它:「我們明天的計劃是什麼?」
他們在站內餐廳潦草地吃完了味道不太好的中飯,然後便枯坐在車站的長椅上等待著班車。現在他們已經恢復交談了,雖然還是有點兒彆扭,但葉柏遠認為,一切都只是因為人在異鄉,等旅行結束,他們回到北京,回到他們最舒適和熟悉的生活節奏中,這些寬齲帶來的不快便會煙消雲散。
等她站到葉柏遠旁邊的時候,才忍不住說:「你幹嗎不等我到了再一起排?要是別人以為我插隊多不好。」
離登機還有一段時間,葉柏遠主動提出由他把兩人的隨身行李拎去登機口,讓寶音輕鬆地去免稅店:「反正坐在那裡也是閑著,你逛逛吧。」
他們原本可以聊聊晚上吃什麼,就在前一天他們還羅列了很多選項:天婦羅?壽喜鍋?烤肉?或者最後再去一次那家湯咖喱?但誰也沒心情說這些。
「大概往後很多年我們都會這樣下去吧,」寶音心想,「就像父母一樣,如果沒有什麼事,他們可以一整天只說兩三句話:『吃早飯了,吃晚飯了和我先睡了。』」

她身體的某個地方,又一次痛了起來,像是警醒和提示:有沒有可能,你自己也在一場實驗之中?
「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從芬蘭那次旅行之後,我就後悔了。但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每一年我還是硬著頭皮,假裝很期待,又很盡興的樣子。
「我不會的,你放心吧。」寶音冷冷地說。
他們都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彷彿終於刑滿釋放。
「你是想在房間休息一下再出去吃東西,還是放下行李就去?我都可以的。」他的聲音充滿了體貼。

從東京回北京的航班上,寶音在吃完飛機餐里的冰激凌之後,忽然問:「其實,我們當初為什麼會定下每年都要和對方一起旅行的約定?」
「沒有,我忘了結賬要用登機牌和護照……」她從包里拿了東西,沖他揚了揚,又往免稅店跑去。


她點點頭:「挺開心的,花田和湖都很美,在土產商店買的手信也很划算。」她假裝不經意地把頭靠向車窗玻璃,右側後視鏡的某一個角度剛好能看見後座,手機hetubook.com.com屏幕的冷光映著他面無表情的臉。
他的神色沒有一點兒不自然,關切地問:「買完了嗎?」
「你下來拿一下,很快的,我給了你就走。」寶音說。那隻盒子不小,也不太重,空空一直到拆開都以為是化妝品,或是那種造型漂亮得不像話,但吃一口能甜死人的日式點心。她回到房子里,把漂亮的包裝紙撕掉,打開盒子,裏面是一隻中型的玻璃罐子,裝著落葉和一些小小的松果。
「你能停一會兒嗎?我實在笑不出來了。」在一片金黃燦爛的向日葵田邊,寶音強忍著不耐煩說。
整裝完畢,才過去十五分鐘,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做杯咖啡喝。廚房抽屜里有她特意為了這種時候準備的一次性咖啡杯。她計劃在路上把咖啡喝完,到了機場把紙杯扔掉,等過了安檢,再找個店吃早餐。
一看時間還很充裕,她便決定自己去登機口取登機牌。
「生活在別處,是這樣的。」寶音望著站前的藝術裝置,那個作品是想表達什麼?她完全看不出來,同時腦子裡在想:現在應該沒什麼人讀米蘭·昆德拉了吧?就連她自己也很久沒翻書了。
葉柏遠直到這一刻才真正確定——早上,她的確什麼也沒看見。
為了和國慶出行的大部隊錯開時間,他們特意把旅行往後推了三四天。儘管如此,出發大廳里的人還是很多,每條值機的隊伍都排成了壯觀的「S」形。寶音在冰島的隊伍里找到了葉柏遠,他排在很靠後的地方,但她還是尷尬地向其他人解釋: 「不是插隊,不是插隊,我們是一起的。」
司機是一位在北海道生活了很久的中國女性,性格幽默爽朗,一路上講了很多笑話,和坐在副駕駛的寶音聊得也非常愉快。
「我又沒有遲到。」這句話幾乎已經要脫口而出了,但她硬生生忍了下去。葉柏遠沒有說錯,她早點兒到不就行了嗎?如果出門前不做那杯咖啡,她肯定到得比他要早。寶音垂下眼眸,把臉轉向另一個方向,沒再和他糾纏。
「反正我老老實實跟著你就行了吧。」飛機快落地時,他笑嘻嘻地對寶音說。寶音正在專心地填寫入境卡,沒有回話。
這幾句只有他們自己聽見的對話,成了毀掉他們整個旅程的開端。
「是不是因為在一起太久了,」葉柏遠猛然想到,「我差點兒忘了周寶音有多漂亮了?」
頭三天他們相處得還不錯,節奏合拍,有商有量,把札幌附近的觀光點都去了一遍。後面兩天,他們要去距離更遠的富良野和洞爺湖。寶音事先聯繫了一位當地的司機,算下來價格雖然比自己搭電車倒巴士要貴一點兒,但時間上卻方便很多。
旅程的倒數第四天,他們到達了青森。寶音訂的是一間高級酒店,每天定點會有班車來車站接客人。

等到鬧鐘響起來的時候,她已經洗漱完畢,進入護膚步驟了。

在免稅店裡,所有熱門品牌的櫃檯前都水泄不通地擠著一堆人。事實上,寶音剛進去就已經想走了,但因為有幾個關係不錯的女同事托她帶點兒彩妝,她一想,反正遲早都是要買的,不如趁現在買了寄放在航站樓,回國的時候再取,這樣最省事。


和-圖-書

那場他們只提起過一次的颱風,沒太當回事的颱風,在行程的倒數第二天登陸了關東地區,嚴重影響了交通,幾乎所有的新幹線列車都被迫停滯。寶音很久都沒有忘記,在新青森車站苦等的七個小時里,葉柏遠是多麼地焦灼、擔心,一次次從小小的候車室里出去,在站台沒人的地方打電話,發信息。

提前約好的車已經在小區門口等著,上車之後,寶音跟師傅確認了一遍目的地:「首都機場T3航站樓,對,沒錯。」
航班在札幌的新千歲機場降落之後,他們一路都很順利,取完行李,坐上去市區的電車,下車出站,跟著電子地圖的指示,一點兒彎路也沒繞就到達了寶音預定的酒店。

「柏遠,我們終止這個愚蠢的約定吧。在這種無聊的形式主義當中,我知道你早就累了,我也是。」
到了第一個休息點,手機才有了一點兒不穩定的信號,寶音不完全確定,這是否就是令葉柏遠抓狂的原因。他們休息了一會兒,吃了點兒東西,各自去了趟洗手間,很快便又投入到徒步中。
葉柏遠臉色一沉,把相機收進了背包里,接下來的時間他沒有再把相機拿出來,也沒有再和寶音說話。
她起初有點兒驚訝於他的不加掩飾,但很快就釋然了。廣播里密集地重複著日語播報,她以自己僅有的水準認真聽著,分辨著,努力想要抓取到一點兒對他們有利的信息,可那些聲波卻只是反反覆復、徒勞無用地消失在空氣里。
周圍太安靜了,以至於不可能有任何外界的因素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在這種輕微的絕望感里,寶音聽見葉柏遠低聲說「沒關係」,像是好心安慰她一樣,她覺得有點兒荒唐,她又沒打算說對不起。
她這才發現,這雙新鞋雖然輕便,但並不適合長時間的步行。
回到酒店房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氣氛凝重而尷尬。葉柏遠好像在等一個道歉,而寶音只希望能夠單獨待一會兒。他們僵持著,都沒有意願主動打破僵局。
一旦到了景點,葉柏遠就變得亢奮起來。他一拿起相機,好像就變了一個人,堅持不斷地從各個角度給寶音拍照,偏執狂似的摁著快門,哪怕寶音明確地表示自己不想拍了,他也不願意放下相機。
直到寶音跑開很遠,葉柏遠的魂魄才歸位。他心有餘悸地吐出一口氣,覺得還是不放心,起身換到對面的位子,坐定,他打開微信,把剛剛沒來得及打完的那句話續上,再發出去:「廢話,我當然會想你。」
她想去車站的人工窗口打聽一下,卻被長得驚人的隊伍嚇住了,有些歐美面孔夾在平靜的日本乘客中間,顯得和她一樣倉皇而搞不清狀況。她從便利店買完零食和飲料,路過透明玻璃建造的吸煙室時,再一次被嚇住了——那個並不寬敞的密封空間里站滿了人,白色煙霧濃得像化學毒氣,他們的臉在濃煙里影影綽綽——她站在那裡,死死地盯著,幾乎不能動彈,像觀摩一場先鋒藝術實驗。
誰也沒想到,就算是這麼單一而周全的計劃也能引起不快。出發時一切都很正常,頭一兩公里,他們的心情都很好,時不時還停下來拍拍照,聊聊天。寶音一路上撿了不https://m•hetubook•com•com少掉落的小松果和色彩鮮明的落葉,通通放進一隻小小的帆布包里。到了中段,她漸漸跟不上葉柏遠的速度了,可當對方提出來等她的時候,她卻倔強地拒絕了。
她穿著素色的浴衣,剛洗過的頭髮柔順地散在腦後。浴衣的領口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膚,有種冷淡的性感。葉柏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卻一點兒念頭都沒有。
她的頭抵在他肩膀,飢餓、疲憊和不確定性讓她喪失了聽覺,彷彿墜入了另一重維度。有一句話不斷地從心裏冒出來,又被她狠狠地吞下去——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結束的……

寶音感覺到葉柏遠的手在輕輕地撫摸著自己,她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可她的身體完全無動於衷。過了一小會兒,葉柏遠察覺到了她的僵硬,便停止了動作。
葉柏遠聽出了她的失望和自我否定,毫不遲疑地寬慰她:「颱風又不是你的錯,沒關係的,沒關係的……」他已經恢復了沉著,像是想要補償自己先前的輕慢似的,一直對她說著「沒關係的」,卻根本不明白這有多不恰當。
「也許是因為那時我們都害怕人生里平庸的部分,所以總是要想辦法做出一點兒抵抗的樣子,我們裝腔作勢地談論文學、戲劇、旅行之類的東西,不是因為我們真的多麼喜歡或者了解,而是它們吻合我們對於某種人生的想象。
還隔著一段距離,寶音已經看見葉柏遠,他坐在一個充電口旁邊的位子上,背對著她,低著頭在看手機。她沒有叫他,只是很平常地走過去,靠近,說:「我忘了……」葉柏遠的手機屏幕被極速切換到了主頁面,他閃躲得乾脆利落。
葉柏遠這才意識到她的抗拒有多強烈,頓時有點兒受挫,但他還想嘗試著開個小玩笑:「OK,不拍了,明天你想請我拍我也不拍。」
在飛機上的三個多小時,寶音一直在睡覺,他連試探的機會都沒有。整個航程中他始終心神不寧。而現在,他凝視著女朋友的臉——這張美麗的面孔因為對欺騙毫無察覺而顯得更加純真動人。內疚取代了擔憂,他短暫地陷入了對自己的鄙夷之中。
她過去,順從地躺在他身邊,任由葉柏遠的手臂從她身後攬住她的腰。
「又沒人規定照片必須是笑著的,」葉柏遠沒有聞出火藥味,他的視線還停在取景器里,他還在尋找最漂亮的畫面,「你以前那些閉著眼睛的,還有些背影的,不是都很好看嗎?」停頓了一下,他解釋說,「我看你這幾天在社交軟體上一張照片也沒發過,以為是我拍得不好,你沒有滿意的,所以我想多給你拍點兒。」

「我查到一家很好吃的湯咖喱,我們現在就去吧。」她仰起臉,眼神明亮。
直到辦完入住,寶音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氣,露出了明快的笑容:「在路上我還有點兒擔心搞不定,你會嘲笑我呢。」

「我以為,」寶音的表情讓人看不透,無悲無喜卻又似乎同時包含了這兩種情緒,「你會想自己單獨待著,更方便些。」
她一點兒也不知道,在這段長長的、布滿深淺新舊的綠色的林間道路上,她的身影是所有人中最笨拙、最沉重的。
過了海關之後,寶音的情緒振奮了一點兒。他們去——家港式www.hetubook.com.com茶餐廳吃早餐,兩人都要了太陽蛋車仔面。顧客不多,服務員很快就把面端上來了,他們一邊各自吃著面,一邊刷著手機,其間幾乎沒有任何交談。
「沒有,無功而返,」她嘆了口氣,「這是不是我們一起經歷過的最糟心的旅行?」

他先開口,企圖在無聊中找點兒話講:「我看新聞說,這幾天可能會有颱風登陸,不知道會不會到這邊來。」
講中文的接待只有兩三位,並且都已經有服務對象了。寶音不願意又浪費時間在等待上,於是她試著用蹩腳的日語夾著準確的英語和一位年輕的工作人員進行溝通。她說著說著才發現,這其實並沒有什麼困難,像這樣的高級酒店,流程早已經標準化。雙方只要像設置好的人工智慧一樣,按照順序,一個步驟接一個步驟地進行下去,直到完成就行了。
「管他呢,真來了我們也沒辦法。」
葉柏遠根本不敢打斷她,更別提反駁。她很久沒有用這樣嚴肅的腔調和他談論某件事了,意識到這一點時,他忽然有點兒感動,以為這將會是他們之間一次重新認識對方,並建立更親密無間的關係的機會。
寶音的座位挨著舷窗,她轉過臉去,望著小小窗口之外無垠的雲上世界。強烈的光線讓人無法不閉上眼睛,但因為太過強烈,即使她閉上了眼睛,也仍然能夠感覺得到光的力量。
「他竟然真的以為我什麼也沒看見,」她臉上浮起一個譏諷得近乎凄厲的笑,她想,「但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我好像真的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浪漫的,不會衰老的,反流行的,貌似與現實有一道牢固的壁壘的,那種人生。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煙,輕輕地吐出來。身體某個地方有絲絲隱痛,既不是因為吸煙,也不是因為葉柏遠。
早晨五點二十分,鬧鐘還沒響,寶音已經睜開了眼睛。從很早以前她就發現,鬧鐘這東西對於自己其實只是一個備用方案,她真正依靠的其實是生物鍾。
寶音搖搖頭:「我剛在那裡喝了兩杯紅茶才回來。」「為什麼不叫我和你一起?」
她拉開窗帘,打開窗戶,呼吸了幾口外面的空氣,混沌的大腦漸漸清醒過來。出門要穿的衣服昨晚已經熨好,掛在衣櫥里,現在只要換上。

等護照回到她手中,她回過頭去,看到葉柏遠朝她比了一個「贊」的手勢。
寶音披上外套,從桌上拿起一張門卡,沉默地離開了房間。在酒店對面的便利店,她買了一包煙和一瓶熱的烏龍茶,站在便利店門口的吸煙處點了一根。
「反正同行人的登機牌是一起辦的啊,你又沒占別人的時間,」葉柏遠覺得她又在小題大做,「再說,你早點兒到不就好了嗎?」
行經一大片彷彿永遠也探不到邊界的山毛櫸林之後,這車的旅客到達了酒店。一進入大廳,講著不同語言的工作人員便開始分別接待來自不同地方的客人,為他們辦理入住。
「好像我們只要始終懷有這種熱情,我們就能和大多數人不一樣。」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空空接到寶音的電話。她在陳可為家小區的門口,說有一樣東西要給空空。
在熹微的晨光中,車子平穩地行駛在機場高速上。她喝了口溫熱的咖啡,給葉柏遠發了條微信:「我出發和*圖*書了,大概半個鐘頭到。」

中午一點多的太陽直射在空曠的停車場,灰白的地面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強光。寶音希望自己在剩下的旅程里能夠表現得高興點兒——哪怕是裝出來的。她主動去買了咖啡和冰可樂,回來之後,他們又等了十分鐘,班車終於來了。
她對照著備忘錄里的購物清單,迅速地拿完了不缺貨的單品,整個過程不超過十五分鐘。直到排隊結賬的時候,聽到工作人員在對前面的顧客說:「請出示一下您的護照和登機牌。」她這才想起護照和登機牌都在包里被葉柏遠拎走了。
葉柏遠原本在翻看漫畫書,聽到她這樣問,沉思了一兩分鐘。之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忘了。
房間是和式的,面積非常大——大到寶音第一眼看見就覺得錢花得很值。茶台上擺著茶具,小巧的器皿盛著幾塊曲奇餅乾。衣櫥里整整齊齊地擺著幾套浴衣,S、M、L三個尺寸都有。
遵照他們的約定,這趟旅行的行程從頭到尾都是寶音做的。而葉柏遠好像刻意要表現出對她的信任似的,一次都沒有過問過。
無事可做,電視也看不太懂,葉柏遠提出來:「要不我們去大廳喝點兒東西?」
「噢,很簡單的,就在奧入瀨溪流徒步,看看植物、青苔什麼的……」寶音從旅行箱里拿出一雙白色的球鞋,提前為明天做準備,「徒步完回酒店吃晚餐,再泡個湯,後天去東京,很快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為什麼人總是在嚮往著另一種生活狀態?在家久了,就很想出來;一旦真的出來了,又還是覺得家裡好。」
在四季彩之丘的那個下午,他們果然發生了摩擦。
葉柏遠的信息很快回過來:「我已經到收費站了。」
晚上過得風平浪靜,周圍只有森林,根本無處可去。在酒店餐廳吃過晚餐,休息了半個小時之後,他們各自去泡了一會兒溫泉。葉柏遠先回到房間,發了很久的微信之後,寶音才慢吞吞地回來。

她說完,自己先鬆了一口氣。

大多時間里,葉柏遠都是沉默地坐在後面擺弄手機。表面上看起來,他對她們聊的東西不了解,參与不進來,但偶爾不自覺流露出的笑意卻泄露了些許隱秘。
寶音望了一眼在幾米之外等他們的大姐,壓低了聲音:「柏遠,謝謝你,但我真的不想拍了,我們安安靜靜地欣賞一下景色好嗎?」她有種不容再反駁的堅定。
「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該在結束之前讓它結束,而不是拖到不得不結束的時候,才結束。」寶音想起空空以前寫的這個既拗口,又似乎有文法錯誤的句子——她喜歡這種錯落的節奏。
便籤條上是手寫的一行字:這裏面裝著一個寧靜的秋日。
「你做的行程,其實蠻好的,」他親了一下她的額角,「寶音,我有時候會想,我需要你其實遠超過你需要我。」
五點四十分,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她出門前最後一次檢查了隨身包里的護照、一次性手機卡和簽字筆,拖上旅行箱,端起咖啡,打開了家門。
寶音想了一下:「好的,就這麼辦吧。」
回程的路上,大姐熱心地問寶音:「這兩天玩得開心嗎?」
葉柏遠從站台那頭跑過來,接過她手裡的烏龍茶和巧克力,問道:「打聽到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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