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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黛琳氣得狠狠從背後推了他一下，胡宇成似是知道她要來，頭都沒回，身子晃了下，很快就站穩，繼續低頭收拾行李。

胡宇成性格陰冷，話不多，卻一一接受著她的「供奉」。

胡宇成沒說話，仍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樣，看著她。

胡宇成提前一年離開了北京，去了南京。

孫凱挑眉笑了下，直起身來，回頭問陳瑞：「幾個了？」

結果被耳尖的聽見，他沒立馬過來，而是回房間套了件短袖，再走到她面前，雙手抄進褲兜里，隔著窗子先是冷淡地看了她兩眼，後來在她倔強的目光中敗下陣來，低頭笑了下，難得耐著性子跟她解釋說：「我並不知道你在宿舍，一幫大老爺們在部隊生活慣了，也很少有女生，今天確實是我沒注意，以後我會注意的。」

「你會不會數數？36後面就39 ？」趙黛琳滿頭大汗，喘著氣給他糾正。

胡宇成沒有反駁，任由她罵。

「哦？」孫凱挑眉。

趙黛琳及時終止了，在雲南那幾個晚上，輾轉反側，有時候半夜，她偷偷下樓抽支煙，看見孫凱執完勤從辦公室出來。

「好。」

孫凱在窗外站著。

她又氣又急，一下從背後抱住胡宇成瘦瘦的腰身，臉緊緊貼著他的背，眼淚一顆顆落下來：「咱們不分手好不好？」

趙黛琳忍著眼淚說，「那咱們分手吧。」

「趙醫生不會要截胡了吧？」

因為她非常清楚，胡宇成是什麼樣的人，他愛自己，勝過任何人。

「五十個俯卧撐。」

這話把身後的陳瑞都逗笑了。

很神奇的是，那晚的和平分手之後，因為兩人的工作關係，總是在不同的場合偶遇，卻也都跟普通朋友似的相互一笑打個招呼，完全沒有分手的尷尬。

趙黛琳想。

那年確實沒分手。

趙黛琳哭著哭著就笑了，眼淚鼻涕一起往外冒，還吹起了一個大泡泡。

「不會。」

身後腳步聲漸近，孫凱已經來到她面前，繞著她轉了圈，「大半夜，不睡覺……」隨後低頭掃一眼她指尖的煙蒂，彎腰給她抽下來，捏在手裡來回掂看，抬頭掃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趙黛琳，你知道在部隊里抽煙，要罰什麼么？」

「他現在跟的那個女人，是海勝總部的高管，海勝你知道么？」

胡宇成是初三那年答應跟她在一起的，初三中考結束那個晚上，在他們家門前那棵老國槐下，趙黛和-圖-書琳忍不住親了他，女孩兒沒經驗，抱著他的脖子一邊啃，一邊小聲地跟他說：「宇成哥哥，咱們在一起吧，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胡宇成的床上表現很好，別看他精瘦，可非常懂得如何取悅女人，難怪能討那人喜歡。可她的口味已經被胡宇成養刁了。

原先那窗檯的仙人掌只有一盆。

「三十六個……」

他甚至都沒有跟她道別，趙黛琳在做操的時候，無意間聽見隔壁班的女生在說，胡宇成已經被南京大學天文系錄取了，這迎頭一棒把趙黛琳徹底打醒了。

趙黛琳閉著眼靠在他懷裡，下意識摟緊他的脖子，就聽孫凱在笑：「能聽見我說話？」

「如果我讓你留在北京，你會答應我么？」

「不行，在部隊里我就得遵守紀律，不能給你們添麻煩。」

自那之後。

而不遠處的老國槐仍是立著，在黑夜裡，不悲不喜。

二哥把她的頭掰正，空洞的視線，對上自己的，咬咬牙說：「黛琳，你聽我說，胡宇成不值得，不值得你這樣，你以後一定會遇上更好的人，你相信二哥！」

那模樣又蠢又讓人心疼吶。

等他關了水，一抬頭，發現，趙黛琳站在窗口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他拿毛巾囫圇一擦，水珠順著他下顎線條慢慢往下滑，順過他的喉結，趙黛琳莫名有些熱。

趙黛琳莫名就背對著他開始拔軍姿了，兩隻手虛虛貼著褲縫，指尖還燃著煙。

分手的時候也挺和平的，幾乎沒什麼矛盾，也從來不吵架，可就是覺得怎麼都走不下去，生活沒激|情，連對方都察覺到了，在最後一次約會中，對方提到，「黛琳，我很喜歡你，可我感受不到你身上的戀愛激|情，正如同你，對我的欣賞，僅僅只是停留在表層，就好像，現在擺在我面前是一塊蛋糕，除了我能看到外面是奶油做的之外，我不知道這個糕心是什麼做的，你就像是一塊巧克力，又像是帶點抹茶味的清冷。我非常欣賞這塊蛋糕，可我卻沒有拿起筷子的勇氣。」

孫凱噗嗤一笑：「至於吧，不用這麼冷嘲熱諷的吧？」

趙黛琳在窗內，她拿手拍拍自己的臉，提醒自己。

胡宇成終於說，「好。」

然後他隻身一人回了南京。

她意識尚在。

他說：「你說什麼時候分手都行。」

她在小院里找到胡宇成的時候，他正在收拾行李。

她轉頭就走和*圖*書，有意避開他。

「這趙醫生也真是的，明知孫隊都快結婚了，她還去招惹，這女人太沒節操了。」

「得了，起來吧。」

她記得有一年，無意中得知，胡宇成所謂的二叔就是胡宇成的父親，胡宇成一直都恨他，這點趙黛琳是知道的。

她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受虐傾向，心理學上說，具有這種現象的人，生活中一定是個被愛包圍的人。

孫凱卻把她叫住：「那誰。」

孫凱打著赤膊從她窗前經過，脖子上掛著一條白毛巾，後背肌理線條飽滿而流暢，走到水池前，把盆子往裡一丟，彎腰俯在水池前，掬了捧水用力快速地搓了把臉，洗臉都不用洗面奶，皮膚倒也還行，健康色，過得這麼糙，難得看上去乾乾淨淨。

趙黛琳靠著他的胸膛，感受他強有力的心跳，低低嗯了聲。

「不然，還要我評價一下嗎？肌肉很大很好看？」

「什麼？」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宇成哥哥就已經決定了自己要去的大學。

趙黛琳是很久之後才知道是孫凱那天是隨口胡謅逗她的。她還第二天早上起來認認真真在操場上做滿了五十個俯卧撐，還特地把陳瑞叫過去數著。

啥？

她一直認為自己欣賞的男性是胡宇成那種陰鬱病嬌男，卻不曾想，孫凱這種荷爾蒙爆棚的男人也會讓她心動。

數到最後陳瑞都疲了，睜隻眼，閉著眼，懶懶散散地：「35，36，39……」

趙黛琳這個學心理學的，第一次見到有人把分手說的如此婉轉動聽，她忍不住低頭笑笑，表示理解，「那祝你早日拿到那塊你有勇氣吃下去的蛋糕。」

「不是你說的抽煙五十個俯卧撐？」趙黛琳冒著一額頭汗，氣喘吁吁斷斷續續地說。

什麼天文系，南京大學都是假的，他去南京，從來只有一個目的，是為了那個可以制衡他父親的女人。

孫凱跟她理想中的伴侶相去甚遠，跟她的邊邊框框差太遠了。甚至一條都沾不上邊，陰柔俊美更不是那類型的，板著臉訓人時更是六親不認，更不是什麼溫柔的男人。

半個月後，從南京來了一條消息，是胡宇成發的，「我們分手吧，我愛上別人了。」

孫凱回去的時候經過她窗前，狠狠橫她了一眼，有些警告意思。趙黛琳切了聲：「裝什麼假正經。」

他的五官扔在普通人群里，倒也出眾，算得上帥氣，但絕對ｍ•ｈeｔｕbｏｏk.ｃoｍ•ｃｏm跟精緻沾不到邊，更達不到趙黛琳美男子的標準。或者說，陸懷征那樣的長相才是她的標準，可陸懷征跟她太像了，更何況又是於好的初戀，她再沒節操也不會對自己的朋友下手的。

趙黛琳一臉懵，倒也誓死不肯跟他服軟，「罰什麼？」

陳瑞：「趙醫生，你這麼較真幹嘛？孫隊又不會真檢查你。」

「對，胡宇成父親，他父親想吞下海勝，胡宇成跟了那個女人，為了報復他父親。」

書上說，分手后還能再當朋友的，一定沒愛過。

趙黛琳乾巴巴一聲大吼，吼完她自己都覺得沒底氣。

趙黛琳把眼淚逼回去，瞪著那通紅的眼睛，在黑夜裡，一字一句地罵他：「白眼狼。」

趙黛琳面無表情：「哦。」

二哥說，胡宇成在南京被人包養了。

趙黛琳一下又高興起來，擦乾眼淚，把人掰過來，鑽進他懷裡：「真的么？」

趙黛琳堅持做完了五十個，等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整個人兩眼一黑，昏過去了，孫凱忙把人給摟住，抱在自己懷裡，不讓她滑到地上。

真正分手是趙黛琳高考結束那年，胡宇成姥姥去世，他風塵僕僕從南京回來，卻發現家底兒被人掏了空，他二叔把小院兒收回，連帶著胡宇成被人從院子里趕了出來，胡宇成身無長物，就從院子里拿走了一張姥姥的相片。

趙黛琳其實挺失落的，可這些年的失落攢著攢著，就攢成習慣了。

大約是她目光太灼熱。

孫凱一句滾出去，讓她那顆心忍不住怦怦直跳，三十年了，這顆心第一次如小鹿般亂撞，年少時候對胡宇成也不是這般，她對胡宇成最心動的時候就是他陰陰冷冷地坐著，她歪著腦袋托腮，像欣賞工藝品那般，胡宇成那時就好像是她養的小白臉。

趙黛琳第一次去的時候被他簡陋的房間給驚到了。

不過身體素質再好，儘管她撐死了做，在陳瑞眼裡也還是尤其不標準。

她發現自己對孫凱上了心，是在雲南的某個下午。

「趙醫生好像喜歡我們孫隊？」

當天晚上，她爬進胡宇成的房間里。

趙黛琳人是站住了，可扭著身子，不肯回頭。孫凱雙手抄進兜里，忽地原地喊：「站那別動！」

當時在雲南她跟歹徒說要替換人質的。

胡宇成沒得絕症，也沒有難言之隱，他是真的愛上別人了。

「你要去南京？」

胡宇成靠在樹上，任和圖書由她親了會兒，清淡地一聲好就把他倆的關係給確定了，這會兒又是清淡的一聲好，把這段關係給斬斷了。

「我真怕孫隊把持不住。畢竟趙醫生也是一個大美人，她要是主動送上門來，你拒絕的了么？」

胡宇成斜她：「防賊。」

她沒節操做的事情多了，唯獨對孫凱，她就差把節操兩字掛在腦袋上了。

依稀聽過，好像是胡宇成二叔所在的公司。

「我問你。」

胡宇成似乎只會說好與不好。

難怪，他說，你說什麼時候分手都行。

……

嗯完，他就忽然反應過來，教什麼教，你一個快結婚的男人還跟人在這唧唧歪歪什麼。氣氛太詭異了。

「我倒寧可他死了，」二哥咬牙，「你覺得他真的喜歡過你么？從小到大，如果不是因為你，外面那些小流氓不敢找他麻煩，他從來都是沒心沒肺，他只喜歡對他有用的人，你明白嗎？在北京你能幫他，可在南京，你幫不了他，他得重新找靠山，他現在需要討好他的靠山你懂嗎？就算曾經他有那麼幾分喜歡過你，在利益面前，他選擇了利益，你懂嗎？」

但是自從趙黛琳半夜裡爬進他卧室里后，那一盆仙人掌就變成了一排。

「宇成哥哥，你從來就沒喜歡過我么？」

窗子是毛玻璃封的，一關上，就看不清了，只能看見兩團模模糊糊的人影。那薄薄的一層，隔著兩個人。

胡宇成姥姥的四合院很小。用趙黛琳地話說，比麻雀肚子還小，好歹五臟俱全，該有的都有，她那時還挺心疼胡宇成的生活環境，經常偷著把自己捨不得吃的，玩的，全都上供給胡宇成。

那晚，趙黛琳還不知道呢，兩三下翻上他們家的窗檯，在黑夜裡，貓手貓腳地「咯吱」一聲輕輕推開他家窗戶，手剛攀上去，疼得她直吸氣，一邊甩著手一邊跺著腳，看窗內那人的身影：「你放這麼多仙人掌幹嘛？」

甚至能感覺到男人的呼吸，在她耳邊，一沉一吸，胸腔微微震蕩，聽見他跟陳瑞在說話，「你先找人集合，我送她去軍醫處。」說完把人輕輕鬆鬆打橫抱起來，低頭看她一眼，罵了句髒話，「一大早就給我惹事……」

但她一直認為，女人對男人的好感，是無法避免的，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或許你都會遇上一個讓你有好感的男人，一個有廉恥的女人是會在得知對方馬上要有一個家庭的時候，會及時終和-圖-書止這種好感的萌芽。

她腦袋昏昏沉沉，自己都沒意識到含含糊糊間說了什麼。

結果孫凱就過來了，剛換好作訓服，一邊挽袖子半彎下腰，一邊探著身子去看伏在地上有些吃力的趙黛琳，一臉好奇：「幹嘛呢你？」

趙黛琳不信，哭著鬧著要去南京找他，被幾個哥哥連拖帶拽地給抱回房間，她哭喊著，眼淚淌成河，手腳並用去扒拉著門板，縱使她力大如牛，也架不住幾個哥哥跟摁精神病人似的把她摁在床上。

趙黛琳兩邊手都已經開始抖了，卻還是撐著勁兒說：「我給你做一百個，我等會再去抽一支。」

趙黛琳身體素質還行，從小就跟著哥哥幾個練了點三腳貓功夫，也非常注重健身和鍛煉，她的身體素質比於好好太多了。

孫凱下意識嗯了聲。

他可是有未婚妻的，趙黛琳你他媽爭氣點！

「他是不是死了？」趙黛琳雙目渙散，空洞洞地盯著天花板。

當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就要這麼過去的時候，遇上了孫凱。

「有沒有察覺到孫隊跟趙醫生之間的詭異氣氛？」

趙黛琳這些年相過無數親，正兒八經只談過一個男朋友，對方條件非常好，模樣周正，收入雖然不高，但好歹是在政府機關工作，福利待遇也非常好。

後來在無意間聽見倆兵頭在說。

「不會的，你沒看孫隊這幾天都躲著趙醫生么，估計也是知道了趙醫生的心思，昨天孫隊還跟他未婚妻在電話里你儂我儂的，放心，頂多是趙醫生一廂情願。」

孫凱看見趙黛琳總是繞著走。

趙黛琳茫茫然睜著眼，不說話。

「那下次你教我標準的。」

趙黛琳想跟他說兩句也說不上，這人躲她跟躲瘟疫似的。

「按標準來說，你剛才的俯卧撐一個都不合格，這次不跟你計較，以後不許在部隊抽煙了啊。」

「可是孫隊要結婚了啊？」

要不是個女生，孫凱差點一巴掌下去，還帶預支的。

「嗯。」

孫凱隨便吼她一句，她都覺得莫名有點興奮，特別是他那男人味十足的渾厚嗓音。下一秒想到的，這樣的聲音，在床上一定很好聽。

再沒回來。

趙黛琳啪關上窗，一句話不想跟他多說。

怎麼可以有人過得這麼精簡，他東西不多，一床一桌子，一貼牆的桃木衣櫃，窗台上擺著一排仙人掌，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趙黛琳呸一聲，不就是防她么。

「你胡說！」

這是趙黛琳沒有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