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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國之上

作者:見異思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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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朱雀掠影焚天國 第三十九章 白雪如夢,華裳如炬

第一卷 朱雀掠影焚天國

第三十九章 白雪如夢,華裳如炬

寒風吹起轎簾,寧長久的視線便沒有挪開,那張臉很是稚嫩,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模樣,但如此年幼,她便飾上了淡妝,眼角拂紅,眉心點綴三點鈿紋,似嬌春花蕊。
寧小齡待那琴聲漸細,才開口答道:「人間客,相傳是一位風流公子醉眠歌樓七日,最後酒醒開口,眾人才知是位女子,那女子自稱世外仙人,揮筆落詞,踏雲奔月去。」
最後她來到了一口老井便,向著井下望了過去。
寧長久看了一眼二樓,輕輕搖頭:「不必了,今天並無雅興。」
寧長久道:「我現在還不能確定你是誰,但你一定不是寧小齡。」
他跟了上去。
「與天同壽道人家?」
寧長久看著那轎簾后那個精巧婉約的「寧」字,皺了皺眉頭。
寧長久輕聲道:「小齡……」
寧小齡將那半個雞蛋送入口中,咬了一口,又塞回了湯里,聲音微微含糊道:「你這外鄉人,可真是奇怪。」
寧小齡也緩了腳步,視線順著歌聲的位置望去,便可見一座八面玲瓏的高樓,樓中燈火通明,隱有女子起伏的魅影。
寧長久輕輕點頭:「文章兩字筆畫端正一絲不苟,『神』字清新俊逸尤為神妙,是個好地方。」
說著,她立刻以手虛遮了一下寧小齡的眼睛,寧小齡乖巧地轉過身去,進入那轎子里。
寧小齡拿起筷子,輕輕地攪拌著麵湯,熱騰騰的白氣熏到她的臉上,那淡雅的妝容似是微微化開了。
蓮花冠。
「別鬧了。」寧長久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語調平和道:「小師妹,我帶你回家。」
青絲綰。
寧小齡微怔,似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立刻道:「我是平日里山珍海味吃膩了,嘗點清湯掛麵有什麼不好,夫子常說……」
寧長久靜靜地看著她,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
她眉目間的清貴不是寧小齡,臉頰上精緻的幼妝不是寧小齡,那綉著得鳳舞繚繞的華裳也不是寧小齡。
她內斂地笑了笑,輕輕福了下身子,對著一襲白衫的少年稚聲稚氣地問道:「這位公子是誰?為何從我出府開始就跟著我,去錦繡園時你跟著我,去廟裡拜佛時你也跟著我,現在還跟我,我瞧公子也不似壞人,這是要和_圖_書做什麼?」
這一次,他沒有跟上去,而是順著地上先前那小女孩踩出的腳印向前走去。
寧長久好奇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外鄉的?」
裁取煙霞繞肘彎。
寧長久嗯了一聲:「這樣啊。」
寧小齡臉色微變,怒道:「這是書上的句子,我雖是女子,卻也是上過私塾的,你休要唬我。」
容妝換。
寧小齡有些吃驚地看了他一眼:「我可是寧家的小小姐,有誰不知道我?」
梨樹堆雪桃花漫。
那小姑娘則是怔怔地看著這個比自己稍大一些的女孩,不知為何忽然哭了起來,拎著空水桶轉身跑迴向著家的方向跑去。
寧小齡雙手環胸,有些偏長的華裙輕輕掃過雪地,腦後的長發秀逸柔美,那挽著的小巧玲瓏的髮結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著。
寧長久平靜道:「我原本以為我要找的是你,現在看來並不是。」
而高樓之下,幾株春樹花蕊半萎,擁雪而立,卻顯得寂寥孤單。
看今夜小樓燈宴。
「好了。」寧長久揉了揉她的腦袋,打斷了她的話,道:「走,小小姐帶我吃豆腐面和春卷。」
寧長久問:「你在這裏很有名?」
寧小齡一驚,向著一旁望去,那兩個侍女果真沒了蹤影,她皺起眉頭,氣鼓鼓道:「回去后一定讓爹爹狠狠責罰她們!」
那是寧小齡。
那侍女立刻面露怒容:「哪裡來的登徒子,小姐,別理這樣的人,讓老爺知道了會生氣的。」
錦瑟煙華無需算。
這座轎子駛向另一座大宅邸,那似是一間奢華的院子,院牆起得不高不矮,門扉上的木牌間書著「錦繡洞天」四字,那轎子駛了很長一段,然後在那門口停下,一身華貴裙裾的少女在侍女的攙扶之下落到了地上,她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走進了那園子里。
此時的寧小齡額前梳著半環形的垂髮,腦後青絲瀉下只以一根紅繩挽結,看著很是乖巧可愛。
白玉簪。
說話間,她望向了四周,四周的食客們也正看著他,他們表情各異,似冷漠也似悲憫。
寧小齡從那和尚的簽筒中取出了一支簽,寧長久目光落到那簽上,一下子愣住了。
寧小齡香腮微鼓,氣呼呼道:「你看著是和-圖-書比我要大不少,但是先生也說過,倚老賣老的人最可惡了,生我養我的我爹娘,他們說我是誰我就是誰,你說了才不算。」
說著,她邁起了小小的步子,走在前面的雪地里。
小女孩緩緩停下腳步,撣了撣肩上的雪,她望著眼前的典致小樓,介紹道:「這是雅集,一樓飲茶二樓讀書,先生常帶我來此,上去看看?」
寧長久聲音很輕,似是不願打斷那悠遠未絕的琴音,「不必了,聽琴曲歌詞便勝似見人,就這樣吧,我有些餓了。」
寧小齡不為所動,自顧自道:「這是水月胭脂樓,那些士子讀書人最愛的去處,裏面一個叫詩妍的花魁尤其出名,據說生得天香國色,剛才那一曲便應是她妙手彈奏的,不過尋常人可見不到,要不本小姐帶你去見見世面?」
寧長久笑了笑,沒有作答。
何必羡羽衣卿相?
寧小齡比他吃得還快一些,那湯有些咸,她卻也都喝了下去。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帶你逛這裏,還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你怎的這般白眼狼?早知道應該聽爹爹的話的……」寧小齡揉著眼睛,霧氣氤氳:「你快把我變回去呀!」
說著,她用筷子將那半顆蛋叉了出來,炫耀了一下,又四下望了望,重新將它浸入了湯水裡,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寧小齡瞪大眼睛,一臉驚恐地望著他,厲聲道:「你這妖人到底試了施了什麼幻術,快把我變回去……你別過來,來人吶,我要去報官……」
寧長久向著旁邊望去,輕聲嘆息:「可她們好像不見了。」
寧小齡偷偷翻了個白眼。
寧長久平靜道:「不關你們的事。」
那一身彩鳳繚繞的錦衣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舊舊的夾襖,她臉上的妝容也似被那水氣化開,變得稚嫩樸素,那白|嫩的手指上,隱隱還有冬日寒冷時皸裂的痕迹,她倉皇起身,踉蹌後退,碰到了長條木椅子后,跌坐在了地上。
旁邊兩個侍女輕輕迎了上來,訓斥道:「你是哪家的書生,找我們小姐什麼事?」
寺廟的簽上怎麼會寫這樣一句話?
寧小齡悠哉悠哉地走在這座園子里,目光時而落在枝頭的雪壓著的臘梅下,時而落在和*圖*書紅亭上的黛瓦間,她彷彿熟悉著這裏的一切,並無任何生分之意。
旁邊的侍女聞言皆大驚失色,紛紛勸阻,寧小齡揉了揉耳朵,望向了寧長久,問道:「兩位姐姐可以同行?」
「胭脂軒。
寧長久問:「你叫什麼名字?」
繞過了兩條彎彎的街道,清寒的雪色里,忽有歌聲飄來,清清渺渺,每一節音色都似依附著雪花,紛紛揚揚地飄墜著,那歌聲契合著木琴聲,絲絲入扣,依稀間便可以想象出漆黑的梅花焦尾琴上,纖白玉指素素勾彈的模樣。
眼看寧長久也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她便帶著他繼續向前走。
我自列仙班。
一切都顯得安靜而尋常。
但他確認那就是寧小齡。
待子時天懸玉蟾。
隨後寧小齡出殿,他理了理衣襟,腳步輕輕地跟了上去。
儘是良辰美眷。
寧小齡好奇道:「你說些什麼呢?」
「嗯?」被這麼叫,她有些不習慣,她看著他,等待他繼續說下去,但寧長久也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沒有下文。
寧小齡在園中走著,裙擺下的小巧鞋尖時不時地露出,那足印均勻地分佈在雪地里,像是小貓靈巧地踩過。
寧長久道:「只是隨便走走,若你不願意也沒關係。」
小女孩將簽送了回去。
寧長久點頭道:「不是此間客,早晚夢醒。」
那轎自灰霧間來,鶯歌燕舞笑語歡聲也自灰霧間來。
寧長久微笑道:「那帶我去見見爹娘?」
寧小齡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忽然驚叫出聲。
轎簾很快落下,寧長久望著那轎子遠去的背影,皺起了眉頭。
寧小齡看著那穿著舊夾襖的女孩離去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將那枚原本想贈送出去的碎銀子攏回了荷包里。
寧小齡抿唇一笑,低聲道:「也是,這城中有誰不認識我的呢?」
寧長久從袖中取出了幾枚銅幣放在桌角,然後走到了少女的身邊,蹲下身子,平視著她,寧小齡對他胡亂揮著拳,打在了她的衣服上。
寧小齡看到他笑得開心,自己便有些不開心,問道:「你在笑什麼呢?」
寧小齡取笑道:「原本以為你是書獃子,如今看來連讀書人都不是。」
寧小齡從轎子上走了hetubook.com.com下來,她與那貧寒出身的小丫頭似是早就相識,她從袖子中摸出了什麼塞給那個小姑娘,旁邊的侍女皺著眉頭勸阻著。
寧長久看著她稚嫩精巧的小臉,心中忽然生出憐惜之意,問道:「反正時間還沒到,要不要一起在城中走走?」
寧小齡輕哼一聲,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姓寧?休想和本小姐套近乎。」
寧小齡問:「什麼?」
沒走太遠,一間院門儼然出現在視野里,那院門古舊端正,匾額上書有敦正的「文章神來」四字,院門旁深棕色的立柱老舊,滿是水漬般的蒼老深色。
寧長久起身,向著她走了過去。
冬日里唯有井水沒有結冰,她俯身看著,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似是在照著鏡子,旁邊的侍女看到這一幕,連忙拉開了她,似是害怕小姑娘失足。
寧長久點頭道:「隨你。」
「喂,你等等。」寧小齡從轎子上走了下來,問道:「你這是要去哪裡?」
寧小齡看了他一會,道:「這是十里街坊都知道的事情,現在又多了你一個外鄉人。」
他跟著走入了殿中,假裝是香客,不動聲色地拜了一拜。
……
寧小齡皺著眉頭,搖頭道:「這城中還有什麼去處比得上我家裡?」
她在園中打轉遊玩了一會,隨後乘著轎子去往了附近的一座廟宇,焚香拜了拜,小女孩似是那廟的常客了,見到她來,寺中的僧人都面露喜意,一個身子微微發福的僧人迎了上去,笑著說了什麼,那小女孩輕輕點頭,旁邊的侍女便幽怨地打開了荷包。
寧長久只是微笑,過了一會,他喝完了最後一口湯,神色溫和道:「多謝小小姐款待。」
寧長久道:「長生不老神仙府,與天同壽道人家。」
「待子時天懸玉蟾,再上白雲觀……」寧長久輕聲呢喃,似想到了什麼,目光悠悠上移,卻唯有層雲飄雪,不見嬋娟,他問:「這首詞叫什麼名字?」
寧長久伸手想去拿那春卷,寧小齡用筷子的另一端按住了他的手指,搖頭道:「這可不是給你的。我隨行的兩個侍女還餓著呢。」
兩人落座,很快,兩碗熱氣騰騰的麵湯盛了上來,豆腐拌在面里,上面浮著很極淡的油水和幾https://www.hetubook.com.com粒綠油油的蔥花。
寧小齡看了一眼,道:「這是我讀書的地方。」
錦繡園。
寧小齡道:「這位公子哥哥,你認識我?」
寧長久微笑道:「小小姐真是個好人。」
她轉過頭,視線望向了身後,寧長久心中一動,知道她看到自己了。
寧小齡道:「你的衣著打扮便不像這裏的,這裏現在歸榮國管,自從那裡的官接手之後,爹爹說風土人情和幾年前大不一樣了。」
結果那頂轎子反而跟了上來。
寧長久點頭道:「認識。」
寧長久跟著嘗了一口,豆腐有些寡淡,湯又有些咸,他想起了記憶里觀中大師姐做的飯菜和二師兄有苦難言的臉,不禁笑了起來。
寧小齡本該拒絕,但是她沉默了一會,竟破天荒道:「也好,本姑娘倒想看看你到底要耍什麼花招?」
寧小齡氣鼓鼓道:「你這公子端得無禮,哪有一上來就問人家閨名的?」
寧長久身子輕輕騰起,無聲無息地越過院牆,視線依附在了小姑娘的身上。
再上白雲觀……」
寧小齡撫著小腹,脫口而出道:「我帶你去吃豆腐面和春卷,管飽。」
於是那頂轎子被抬轎之人先行抬回了府邸,寧長久與寧小齡走在前面,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什麼,兩位侍女跟在後面,面露憂色。
寧小齡恍然道:「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那落第趕考的書生,想巴結我爹,所以一直跟著我,這些年想見我爹的窮書生可多了,但我爹眼光極高,一般的詩文可真看不上眼。你可有什麼詩文,念來聽聽?」
不知是不是巧合,那頂轎子兜轉之間,又回到了那條窄小的巷子里,先前看到的那個又黑又小的小丫頭從地上爬起,再次拎著水桶向著井邊走去。
寧小齡忽然壓低聲音說:「這裏的老闆人很好的,我每次來都會在面底埋半顆蛋。」
寧小齡聞言,這才滿意了些,輕輕點頭:「那是自然。」
寧長久想了想,道:「還真有一句。」
寧長久微微一笑:「寧某初來乍到,煩請寧小小姐帶我去城中走走。」
出乎他意料的是,這座園子竟沒有籠罩灰霧,其間可見纖纖修竹,堆雪青松,可見遠處鳥翼般翹起檐角的木亭,可以看到池塘上一座座荷葉狀的石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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