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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地上蹲著，十幾個灰頭土臉戰戰兢兢的農人，這個場面眼皮都不敢抬。

說著，又笑罵道，「你小子包得跟粽子似的，命都沒了大半條，還惦記人家小閨女？心真大啊！」

可是天意，或者說命運再次垂青了他，廖永安的水軍，朱十三鄭遇春的和州守軍出擊，三路突擊，不要命的打法嚇退了官軍。

朱五連連點頭，他說的有理，可是他忽略了一個事，大戰之後士卒疲憊，怎麼打！

一聲嘆氣之後，兩人一前一後，往後走。

「啥事？說！」朱五貼著牆根，挨著他蹲下去。

南方秋冬交替之際，風冷到了骨子裡。

咦！落款朱重八，濠州也送禮了！

「……真的……？」農人顫抖著問，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好事兒？

「我幾萬兄弟們在那埋著，我會騙你？」朱五指著山頭說道，「不過，不是白給你。」

朱五見不得這個，目光在這些農人身上掃過，溫言說道，「你們是旁邊那個村的？」

說完，朱五瞥了一眼朱進偉，「叫人，把這貨抬走。」

朱五撓撓頭，「老李那小姑娘才十四吧！你多大？」

誰知道包吧包吧，上點葯活了！很奇怪的是，身上的血都快流幹了，可是每一處傷是動了骨頭的，人看著是虛弱，可是好歹能在旁人的扶持下，慢慢動彈。

何止是天下震動，簡直是天下聞名，短短的功夫，朱五定遠軍的名聲傳遍大江南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砰！

李善長鬍子一抖，「是……」

朱進偉咧嘴就笑，滿是繃帶的臉上，看著跟窟窿似的。

十四，是小了點。可這個時代，十來歲結婚的也不少了，自己都屬於大齡青年了。

hetubｏok•ｃoｍ.coｍ第三聲炮響，朱五俯身下拜。身後，數萬定遠殘軍一齊下拜。

年齡說得過去，就是李善長那說不過去。

「主公，大喜！」

「太平路大總管，定遠大將軍，朱！」胡惟庸不假思索，「此戰過後，雖說和州大傷，但滁州門戶已開，太平路合州府都在咱定遠兵鋒之下，只需幾路偏師，合州府必望風而降！」

朱進偉接著說道，「突然，一隻手把俺拉回來了，俺回頭一看，你猜怎麼地？」

這些農人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滿是神採的抬起頭，卻又馬上低下去。

李善長和胡惟庸就一前一後的進來。

「郭子興癱了，聽說沒幾天可活，如今濠州是朱重八做主，已經上表劉福通大帥，命朱重八為濠州總管，副帥。

胡惟庸則是心裏馬上嘀咕起來，朱五已經到了成婚的年紀，李善長家有女兒待字閨中，莫非？

「哪個特碼的草包大仙給你算的？」

「……是……」

李善長家裡倒是兒女雙全，只不過人家小閨女還小呢！

「你有什麼建議？」朱五放下禮單，笑道，「稱王稱霸的就別說了，眼下和州還沒那個底氣，我也不惹那個笑話！」

「哥，俺找你有事！」

說著，嘆口氣，「這片山，以後就是我定遠軍的墳山，你們得幫著守墓，行嗎？」

「坐，別鬧虛的！」朱五笑道，「這些日子，士卒撫恤，安撫百姓，徵收秋糧的擔子都壓在你們身上，辛苦啦！」

若是郭子興哪天斷氣兒了，那朱重八就是濠州的大總管，濠州紅巾大帥！」

「扶起來！」

此時，就聽門外一陣喧嘩。

接著，馮國用小跑著m•hｅｔubｏok•ｃｏm•coｍ進來，「巢湖水匪來信，要歸附咱定遠軍。橫山有兩萬義軍，也要奉主公為主！」

「你們要幹啥？」朱五皺眉問道。

朱五話音剛落，二虎，朱十三，還有郭家兄弟，等等一群出生入死老兄弟進來。

噗嗤！

……

「你好好說，再一驚一乍我踹你！」朱五正聽得入神，差點嚇一跳。

朱五腦子都快炸了，這特娘的是都要媳婦來了，可是老子都還沒有呢，上哪弄去。

自己打來打去，到最後想不到便宜了重八哥。若他為濠州總管，自己還真不好在攻濠州。

朱五好像聽懂了什麼，「你別雲山霧罩的，你啥意思，直說！」

「糧草一千擔……戰馬六十……」

朱重八那樣二十五還沒開葷的，屬於老光棍了。

「俺娘哭地阿，稀里嘩啦，抓著俺就問。兒阿，恁手呢？恁手哪去啦？」

「藍玉，起來，俺們要見五哥！」

「俺也是……」

白衣白旗黃紙錢，石碑空墓黑木棺。

然而，剛消停下來，就聽有人在外頭喊。

「俺問娘，你咋在這？」朱進偉繼續說道，「俺娘哭的更厲害了，說。俺等你阿，俺一直沒去投胎，就在這橋邊上等你。」

「不用怕，我找你們是好事！」朱五繼續說道，「我給你們糧食，給你們農具，給你們耕牛……」

朱五還在看著山上埋土立碑的士卒，藍玉走到他身後小聲說道。

「這山腳邊上無主的地，你們隨便種，我定遠軍在和州一日，就不會有人找你們收糧收稅！」

「嗯！」朱進偉眼睛眨兩下，「老李家的小閨女！」

「請他們進來！」

朱進偉抬頭，臉上包的全是布，就露出兩個眼睛，和_圖_書兩千腫得油汪汪的大嘴唇。

秋風蕭索，田野一片荒涼。

還是那座山丘，定遠軍流幹了血，屍首蓋住地面草木的山丘。此刻，山腳下卻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

這是劉福通派人送來的，又貴又重。

關先生？朱五腦中不由得想起那個儒雅的書生。

「主……」

又是一聲炮響，朱五捧著一杯酒灑在了地上。

「銀錠兩千，鐵甲三百……」琳琅滿目一大堆，落款關先生。

「走！」

既然兄弟們把血留在這了，朱五就選定這裏，作為定遠軍的陵園。

況且死人太多，如今軍中有股悲傷的情緒瀰漫，士氣不高阿！

他的手有些抖，似乎想起了那場慘絕人寰的惡戰。出征時三萬人，回來時一萬半。

「五哥，俺家三代單傳阿……」

「俺十九！十四咋了？十四也是女人！」朱進偉身上傷了，嘴皮子還利索，「俺見過一回，歲數是有點小，胸脯都鼓起來了……」

怎麼開口呢？朱五犯難，兩輩子加起來也沒給人說過媒阿。

「這事我知道！」朱五擺弄著手裡的禮單，心裏想罵娘。

朱進偉咽了口吐沫，「哥，俺想娶媳婦，俺家就剩俺一個男兒，要是再不留個種，那不完了嗎？俺爹像俺這麼大的時候，俺都能攆雞了！」

說實話，當日朱五抱著必死的決心，沖向脫脫的大旗，根本就是死路。

「五哥，你這話不中聽！」朱進偉嚷嚷，「俺胳膊都沒一隻了，你不幫俺還笑話俺！」

就這時候，藍玉在院外說道，「五哥，李善長，胡惟庸來了！」

「五哥！」二虎別過頭，假模假式的，「俺……俺也夢著俺娘了……俺家就俺一根苗……」

「五哥，人來了！」

https://www.hetubook.com.com從城外打馬回城，剛進軍營，就見一個裹得跟粽子一樣的傢伙，在朱五房間的牆根底下曬太陽。

朱五哭笑不得，「娶就去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好事兒！」說著，不由得來了興趣，「是不是看上誰家姑娘了？」

想到這裏，朱五看李善長，「老李，你閨女十四啦？」

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和州這次傷筋動骨了，死的要埋，傷的要養，軍隊中也瀰漫著一股悲傷的情緒。

「是俺娘！」朱進偉直視朱五的眼睛，「真是俺娘！穿地衣服都和俺娘死的時候一模一樣。」

「進偉？你不好好歇著，跑我這幹啥？」朱五下馬，笑著問道。

又他們什麼說不過去的，你老李的閨女是公主？我這兄弟一表人才，哪配不上她。

和州一戰，定遠軍死傷慘重，可是這一戰稱得上是天下聞名。一個不知名的小軍頭，竟然殺退了一代名相脫脫。

想著，一拍大腿，「行，我去說！」說著，打打預防針，「五哥幫你撮合，不過成不成不敢保！」

砰！

「不中！」朱進偉來了脾氣，「五哥，俺就相中她了，不瞞你說，俺身上挨刀子那一刻，俺別人都沒想，腦子裡最後出現的人，就是她！再說，俺找人算過，俺家八字合，能生一堆兒子！」

……

「你知道俺為啥沒死嗎？」朱進偉壓低了聲音，神秘地說道，「俺本來都死了，一隻腳都踩到奈何橋上了，突然……」

「呸！」朱五啐一口，「想瞎你的心，你跟我白話半天，是想讓我給你做媒吧？這話你咋不敢自己找老李說！」

胡惟庸看了眼朱五的表情，「主公，咱們定遠軍的旗號，是不是要改改？」

「誰在外頭？二虎？和-圖-書」

「俺就問，娘你等俺幹啥？俺娘說，咱家就剩你一條根兒了，俺怕你也稀里糊塗走了這條道兒，你回去，回去！」

「起！」

「都是分內之事！」李善長先笑道，說著掏出一張單子，「和州一戰，主公大破蒙元丞相脫脫，天下震動，各方諸侯都送來了賀禮！」

這朱進偉真是命大，比郭家兄弟還命大，身上全是傷，胳膊也旁人砍掉了，本以為他挺不過去。

「這時候，橋上過來倆陰差，手裡拎著枷鎖，要來拿俺。俺娘拚命把俺往出推，兒阿快走！老朱家就你這一條根兒，一個種了，可不能死，死了老朱家就絕後了……」

朱五聽得心酸，進偉兄弟真是鬼門關上爬回來的，或許冥冥中真是有親人保佑。

穿著道袍的席應真肅穆呼喊，一具具棺木被抬起。

「停！」

砰！

屋內，朱五剛剛坐下。

心裏是有點愧疚，朱五又蹲下，好言好語地說道，「兄弟，不是五哥不幫你，老李那小閨女是人家心頭肉，咱們……是吧！這個，要不你換一個，五哥絕對給你辦得風風觀光。」

「誒呀，我靠。」朱五無語，「那他媽是天作之合！」

老李？李善長？

待看到一群親兵簇擁著朱五走下來，趕緊跪倒不敢抬頭。

這不知名的山丘邊上，有個小村莊，大軍一來，村子毀了，變成白地。

空曠的原野上突然憑空出現一聲炮響，枯木的落葉紛紛落下，一群黑鴉尖叫著飛向天空，盤旋。

隨後，空墳地變成了新墳，整個山變成了一座墳山。

「席老道阿！他要不說是啥天揍之合，俺能厚著臉皮來找你？」

有心拒絕，可是這事沒法拒絕，人家為了自己命都快沒了，自己這當哥的，這點忙都不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