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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遊戲滿級后

作者:文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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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桃花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戴面罩的女人(完)

第五卷 桃花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戴面罩的女人(完)

溫早見笑了笑,「我還沒有賭命的資格。」
溫早見擔憂地看向徐夫子,她也壓根兒沒料到收信人會是黑線那邊的人。
當他們回過神來時,忽然發現,衝擊著城池的大妖們停了下來,呈現出拜倒的姿勢,分開排列在兩邊,中間留出空余。中間的空余逐漸向霧氣深處蔓延而去,一直到形成筆直的通道。所有的妖都在兩旁跪倒著,那虔誠的樣子讓人無法不去覺得是在迎接某位了不得的存在。
聽著旁邊各大領軍人物已經有些樂觀的發言,這種擔心更加濃烈。她只得提醒一句,「戰鬥還沒結束,不要懈怠。」
溫早見皺起眉,「我沒和你開玩笑,落星關最後對弈的一定不會是我們。」她再次加重語氣,「如果那種你看一眼就覺得恐懼的妖出現了,就拚命逃,什麼都不要管。」
溫早見陷入了深深的恍惚之中,她發現自己再一次不明白落星關到底意味著什麼了。
城牆上,中樞指揮處的統領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他鼓起勇氣,到最前面,朝王座上的人發起問話,「請問閣下,是否要破關攻城?」
「著魔?」珂媟不寒而慄。
隨後,她站起來,溫早見緩緩浮起,跟隨在她身後。走出沒幾步,她轉頭望向空中,厭惡道:「你們幾個從我族奪走的,遲早要加倍還回來!下次就不是我一人前來,而是整個天神族,等待著我族降臨的那一天吧,這座天下,該換主人了。」
片刻后,她不著情感地呢喃,「曲……紅……綃……原來,你們關係這麼好啊,那我姑且信李青青一回吧。」
片刻后,她腦海里受到來自中樞的傳音,她便不多作停留,步伐輕巧一跨,便身在外面一片緊張的街道上。隨後,她快速感到中樞區,落星關各大要領與關鍵人物陸續到場后,決戰的論戰會便急迫地開始了。
但,為什麼是那邊的人啊!徐夫子幾乎要瘋掉了,就算是找到了又怎樣,這讓人怎麼敢去送啊!他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青君的信愈發躁動,催促著他,但他絲毫不敢動彈。
沒過多久,他在靠近備戰場中心的位置停了下來。溫早見站在那裡,同另外三人說這話,三人便是另外三位大守。
「夕陽不會因為人們覺得它美麗,便一直存在。美好的故事,也終有結局。」
「為什麼蓮花能傳出這樣的聲音?」
珂媟腦海里尚殘留著那些聲音,一細緻去感受便禁不住顫抖。她幽幽地說:「僅僅是聽著蓮花傳出來的聲音就差點發瘋,如果真的見到了……」她抬起頭看向溫早見,「會怎麼樣?」
珂媟眼睛顫了顫,「就是那次受了傷嗎?」
那些深處剛剛蘇醒的存在,為什麼還沒出現,到底什麼時候出現?
溫早見輕聲道:「這沒什麼的,你自然有資格去了解每一個人。但是,我想告訴你,我之所以想要堅守這片土地,並非她曾在這裏戰鬥過,而是身為一個守關人,一個被大家信賴的守關人的職責。」
「是啊,同我之前所感受的所有規則都不一樣,感受著有一種被蔑視的感覺。」
「快回你的小隊,準備出關了。」
現在,裸|露在黑霧之前的是震驚的眾人。
或許祁盼山已然理解了這句話,身為小隊長,負責讓他深受隊員愛戴,也讓他為了隊員放棄了自己。
眾人的心漸漸有了趨於寧靜的樣子。
這一刻,她才明白,溫早見根本就沒有給她反悔的餘地,她只能,逃!
她之間湧出一道金色的光,湧進溫早見眉心。
東庭第三大街中段的一座院舍里,珂媟挎劍于腰,雙手抬起向後,相對一卷,將一頭長發攏起,盤起來,然後在束以頭繩。她整個人筆直站著,看向日出,心道任何不尋常總是結伴而來。沒多做感慨,她撇頭看去,對著整個收整符篆的祁盼山大喊道:「隊長,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珂媟晃神片刻后,走進去,正想開口,溫早見忽然閃身到她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邊。溫早見沒說什麼,但珂媟懂其意,安安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
人群里的徐夫子,因為規則異動的緣故,無法發揮天行者的能力,只能以分神修士的速度逃離。眼見著黑霧就要將他包裹,溫早見及時出現在他面前,一手將他提起來。
現在唯一擔心的便是,這是決戰,而他們根本不知道對方到底有什麼底牌,不知道它們的真實力量到底幾何。閉關之前,許多來此只為歷練鍍金的門派、世家弟子走了不少,無疑是戰力的大削弱,還好之前玄網有向這裏增加兵力,不然的話,即便是有「運籌帷幄」之稱的各大戰事指揮都只能唱衰。
戰場上瞬息萬變,一下子變得嚴峻殘酷起來。
祁盼山這支小隊隸屬於第三軍,由大守溫早見牽引向黑線戰場。小隊一共六人,呈現六芒星的布陣,位於陣圖的中左,他們小隊的實力是中游,且除了珂媟這一位劍修以外,基本都是使用神通術法,諸如符篆、破軍、射芒一類的攻擊方式,所以他們位於中間,而前鋒和後衛,一個負責沖陣,一個負責反包圍,進入黑線后,都要直面攻擊,所以,他們處在最安全的位置。
咚——
「那就不要賭!」
「那為什麼?」
所有人心裏都浸入涼意,他們不是不知道四位大守的壁壘會被破開,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快,這一刻,他們再一次清醒地意識到,雙方的戰鬥力絕對不在同一個層面上。
所以,她沒有選擇告訴他們真相。有時候,知道真相反而是殘酷的,雖然不公平,但大多數守關人守這裏用了一輩子,有一個規劃好的「理想」的結局對他們而言更重要。
裂痕四散,沒有任何僥倖,整座城池,轟然破碎。
當然,那也可能是眼淚。
與守關人碰撞后,整個黑線都瘋狂了起來,一尊又一尊山一般的大妖在黑霧深處站起來,向眾人宣告它們的憤怒,抬腳落腳,舉手落手之間,摧毀一支又一支小隊。戰事指揮隊,以守關人特有的密令,不斷在整體上調控戰局;四位大守,作為落星關戰力最巔峰,頂在最前方,牽制住數只大妖。
溫早見並不奇怪,她不急不緩說:「對死亡,予以絕對的冷漠,不去怕它,也不去不怕它,將它放在生命里遙遠的未來,即便那樣的未來始終會來臨,也當明白,現在不是結局。」
「這不是賭,我只是想這麼做。」溫早見搖著頭說。
站出來的是,守關人們的牆壁——溫早見。
所有守關人全部進入城池后,便看到,蜿蜒如長龍的城牆緩緩浮現出金色的符文,這些符文由最開始的淺淡,到最後的燦爛如霞。符文連接構成了一座金色的防禦牆,牆內是守關人,牆外是涌動的黑霧。
沒有什麼感情的一句話,讓珂媟渾身發涼,她無法不贊同溫早見所說,只是聽見那種妖的聲音就體會了瀕死的絕望,更何況遭遇到了。
城牆內的備戰場,在中樞處的指揮下,各大軍開始清點損失與人員傷亡情況。一些主要人物在城牆上,觀察牆外的黑霧,妖物們不知疲倦地衝擊金色防禦牆。這座陣法牆不只是防禦那麼簡單,其內符文蘊含的氣息十分純凈和圖書,對於黑霧這種完全不被天下接納的存在有著強烈的克制。
「真的想嗎?發自內心,還是因為她?」因為有些激動的情緒,這句話問出來后,珂媟就有些後悔了,她不想在溫早見面前提起「她」的,但一時沒忍住。
溫早見背著手說:「一直沉睡的妖比我們之前見到的任何妖都要恐怖。如果真的碰到了,」她看著珂媟擔憂的眼神,果決地說:「跑,有多遠跑多遠!」
那麼,到底該做些什麼呢?
不只是出於什麼,一種莫名的心悸湧起,她下意識地扶住珂媟雙肩說:「到時候,你就往太陽那裡跑。」說著,她取出一張符篆,「跑的時候,將這個融入手心。」
金色細雨有了——
巨人從空中落下,將它的卷頭轟在城中。
接著,珂媟聽見從那朵蓮花里,不斷傳來陰瑟瑟的聲音,像某種只存在於亂葬區的鬼怪的嚎叫。她想了想,「青鬼」二字出現在心裡頭,那是亂葬區的一種惡靈。她有些疑惑,為什麼會在這朵蓮花里聽到這樣的聲音。她有細緻一聽,發覺似乎又跟青鬼嚎叫不太一樣,多了一種沉悶的壓抑感,給她一種只剩一人面對空寂深邃的虛空。
需要有人去阻擋!
「我很贊同你的話,活著才是永恆的道理。」
忙於逃命的守關人們,並沒有發覺,黑霧已經不再追及他們,緩緩退去。遠處的王座上,戴這光潔面罩的人靜靜地看著一封信,她似乎很滿意信上的內容,放過了逃竄的守關人們,離開的兩名巨人回到她的身邊,匍匐在地。
那是眾妖之主嗎?是黑線之後真正的指揮者嗎?在眾人想著這兩個問題的時候,溫早見和徐夫子不約而同地想著「戴著面罩」。徐夫子甚至不需要去確定那個王座上的人是不是女人,他已經明確地感受到了青君交託於他的信的躁動,他肯定,收信人就是那個王座上的人。
大家都出來了,出來看日出。對於一來到落星關就再也沒有離開的人而言,日出帶給他們的不簡簡單單是光,更多的還是「可能的希望」的感動。他們是感動的,但響徹整個落星關的號角聲沒給予美麗的氛圍。
從整個備戰場上看來,似乎著決戰前的時刻也並不沉悶壓抑,他們都耐心地等待著。
徐夫子回過神來,見到溫早見,稍稍點了點頭,然後說:「那太陽,從出現開始,就一直在那裡,不曾動過。」
「……」她拚命想要喊出聲音來,但是溫早見送的那張符篆束縛了她,讓她無法出聲。她只能在絕望之中,漸漸遠去……
眾人相繼發言后,論戰會結束,落星關動了起來。
遠處,奔逃著的珂媟,下意識地回過頭,剛好看到破碎的城池,以及被巨人擊落的溫早見。恐懼在她心裏炸開,一瞬間的衝動佔據了她的理智,她要回去,要去到大守身邊。她拚命扭動身體,但是身體卻不聽使喚了,朝著太陽繼續前進。
數不清的冰蓮花瞬間將巨人覆蓋,凍結。
一座巨大的像是祭壇一樣的金色大台,被八個身著玄色盔甲見不到面貌的巨人抬著,緩緩朝城池走來。人們知道幽沉壓抑的嗚咽聲來自那八個巨人,但更清楚的時候,眾妖所迎接的,是那坐在金色大台一張王座上的戴著面罩的人!
祁盼山躬身,「多謝溫大守!祁某告退。」
珂媟點頭,連忙轉身向外跑去。
幾乎是聽到這種嗚咽聲的瞬間,溫早見和珂媟瞳孔一縮,因為這就是她們從蓮花里聽到的聲音。
「可你本沒那種必要!」
溫早見招手,蓮花落進她手心,沉沒進去。她皺皺眉,看一眼珂媟后還是舒展開來,「你差點著魔了。」
……
葉撫喝了一口氣已經涼了的茶,他並不介意這一點,然後,緩緩說:「這就是落星關的故事,這就是他的故事。」
但當他們想著溫早見時,總是會不由自主想起另一位天才。而想起那位天才,除了一陣惋惜,別無他意。
眼見著大橋漸遠,溫早見忽然問:「徐前輩,只要規則穩定,你就能使用天行者的力量對吧。」
但,漸漸地,他們發現,妖物無窮無盡,殺了一批又是一批,而且越戰越強,似乎是有著源源不斷地動力,那些足以顛覆戰局的大妖也是一尊接著一尊從黑霧深處走出來,一拳又一拳地敲打著四守所構造的壁壘。
本來做好了被溫早見冷眼相待準備了,卻只聽溫早見笑著說:「你還是去打聽她了。」
「被蔑視?」溫早見皺起眉,她無法猜想出什麼。
前後發生的是,不到一個呼吸,絕大部分人都沒反應得過來。
而那座承載著王座的巨大大台,由八個巨人抬著,緩緩動了起來。他們來到溫早見的面前。
「一位先生告訴我,天下有兩種人,向生而生是一種,向死而生是一種。前者是為了活著而活著,你覺得後者是什麼?」
「這與必要與否無關,我只是想堅守到最後一刻。」
徐夫子正看那東邊的太陽出神,只有眼白的眼中透著一種幽幽的氣息。
「可死了就是死了啊!難不成要說起輪迴之道嗎?」
直到某一刻,黑線所帶來的壓迫感已經讓人感覺發冷,便從城內中樞區,傳來一陣響徹雲霄的鼓聲。
金色橋樑出現的瞬間,黑霧也瘋狂涌動起來,比之前的速度更快,去吞噬那些已經失去了抵抗心,只顧逃跑的守關人。
溫早見搖搖頭,「應當是將死看做生的一部分。死是生的結局,生是死的開端。」
「落星關的每個人都可能會死。」
於是,整個落星關在美麗的日出之下,涌動起來。
眾人幾乎沒來得及震驚,又見巨人再次一指,城牆寸寸崩裂,瞬息垮塌。
因為知道最後一站是守戰,所以守關人並不會主動出擊,要等黑線逼近危險距離后再出擊。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堅守到破關之際,屆時落星關便會崩潰,城區靈動完善化作移動城堡離開這裏,就算是完美收關了。
祁盼山沒有說任何一句話,抓著周至,以他生命里最後的力量使勁兒一甩,甩向遠處的金色大橋。
幾大主力軍早已在備戰場做好準備,等候著中樞發號施令。這是最後的戰鬥,他們要不余遺力,除了清道夫和後勤以外,落星關幾乎所有的守關人盡數出動。身經百戰的人們充滿了擔憂,他們清楚越是到最後越是充滿危險;初來乍到的新人熱情昂揚,他們期待在戰鬥中獲得不菲的收益,戰鬥經驗也好,感悟契機也罷,但更多的還是希望早點打完回家吧。
「因為我覺得,向死而生才能永恆的活著。」
她呢喃一聲后,重新回到開始的地方。
隨後,她重重地落在地上,閉了眼。
「你請說。」
意識散盡的最後一刻,他清醒了,同時心裏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他的故事結束了。」啊,是那位先生的聲音,以及另外一道熟悉的聲音,「這樣啊,可我多想一直聽下去啊。」這是他最愛的人的聲音。
珂媟立馬感受到濃烈的壓迫感,她咬著牙問:「你呢?你會逃嗎?」
「上次我進入黑線深處,在那裡留了點東西。」
大妖一陣一陣地衝擊,防禦牆開始出現裂痕,但依舊堅挺。
感受到目光后和圖書,溫早見轉身,見著祁盼山了便心領神會,同三人打聲招呼后,便走向祁盼山。
直到某一刻,四守構築的第一道壁壘被超過十尊大妖以蠻橫姿態衝散后,戰事指揮立馬向所有人傳令宣告:以防守姿態,撤退!
「或許吧。」徐夫子情緒並不高。
一具又一具身體被撕碎,鮮血落在焦褐的大地。
「我要活著……我要活著!」
卻在某一刻,他忽然聽見自己小隊成員周至的慘叫,立馬轉頭看去,只見一隻妖物咬住了周至的肩膀。這一瞬間,祁盼山心頭湧現出了很多思緒,很多個人。對死亡的恐懼,對生的嚮往,想要見到的人,想要說出的話,想要的美好未來,以及那位先生所說的「如果能活下去,就盡量活下去吧」,全部湧出來,瞬間把他的思維打得稀爛。
「別把我看得那麼厲害。」溫早見不冷不淡地說著,然後她接下祁盼山的信,「我無法向你保證一定送達,不過我希望你能當面同收信人述說。」
落星關,已然破關,沒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早已準備好的後手爆發,整個落星關城池拔地而起,被龐大的陣法拖著,朝著落星關邊緣之地快速移動。
「倒不會心急,只是現在的落星關給我一種很不舒服的感情。」他看向臨城黑壓壓的霧氣,「那裡面有一種讓我厭惡的氣息。」
第三領軍處,祁盼山在人群里站得筆直,他看上去沒什麼異常,但實際上眼神不斷遊動著,似乎在人群里尋找著什麼。某一刻,他鎖定了一處,然後走到領軍前,同領軍長低聲說了些什麼,便朝著某個方面快步走去。他不斷在人群里穿梭,愈來愈快,甚至顯得有些急促。
溫早見沒有回應他,又問:「你覺得我就一定回得去?」
葉撫站起來,輕聲說:「只要你有意,故事便永遠不會結束。不過,今天的故事,該結束了。」
何瑤出神地看著葉撫遠去的背影。
「這麼說來,倒的確如此。」
連滄國,君安府,何家。
但,事實上,那絕對不是勝利。
遠處,四道虹光猛然與連接天地的牆一般的黑線向撞。眾人只看到,在那片黑漆漆之中,驀然放出光明,與黑線霧氣相映,照射出閃電般的光紋。整個戰場上,有那麼一剎那的寂靜,隨後是驚雷滾滾。
當他們反應過來時,回頭向後再看去時,看到的是狂奔追過來的巨人。
但是每個人都知道,再讓這個巨人砸幾下,陣法也會崩潰。
珂媟咬著牙沒說話。
他害怕了,第一次對活著這麼渴望。他狠下心,轉過身,靈氣爆發,不想再去管其他人,只想逃……
被巨人擊落的溫早見,已無戰鬥之力,不再逗留,朝著金色橋樑掠去。黑霧不斷從她的傷口湧入,啃噬血肉,她只得忍受著。
「金色的雨……」溫早見看見,感受著,腦海中漸漸浮現起熟悉的感覺。
「好!」
高台之上,渾厚的破空聲響起,「出關!」
這道心聲甚至還帶著涌動的力量,強制將珂媟彈出去,然後,茫然恐懼的珂媟幾乎是憑著本能,腦袋裡一句接著一句地印著「快跑」二字,朝著太陽掠去,溫早見送她的符篆爆發出瘋狂的力量,扯著她奔向太陽。
少女拖著高昂的尾音遠去。
幾人稍顯敷衍地回應后,還特地離開溫早見繼續商討。這讓溫早見有些反感,但也不好去說些什麼。她覺得有些煩躁,按著眉心轉向一邊,在余光中,忽然在遠處人群里瞥見了徐夫子,稍稍想了想后,牽動步伐向他走去。
祁盼山沒有絲毫停頓,發揮著他身經百戰的經驗,很快制定好了小隊的站位與配合。
王座上的人沒有回答他,甚至絲毫沒有動彈。而八個巨人中的一個,走了前來,凌空一指,朝著城池防禦牆點來,不曾被妖物們擊潰的防禦牆,瞬息之間,徹底崩潰。
徐夫子點頭,這也是他情緒不高的原因。他很擔心到最後也送不出去。
「規則方面?」
溫早見正想著,忽然從黑霧深處傳出來空靈悠揚的音律,不同於天下的任何一種音律。黑霧深處傳來的音律,讓人聽見后,無法找出一個對標物,因為落星關很開闊,音律沒有受到任何阻擋,一點不落地環繞在每個人耳畔。
但是,誰會去呢?巨人那種讓人絕望的壓迫感,誰敢去呢?
日出照立人,立人照蓮花。
溫早見鬆開珂媟,看著日出說:「剛才從蓮花里傳出來的聲音來自黑線深處。那是黑線深處一直蟄伏的妖的聲音,之前它們都沉睡著,這次蘇醒了。」
不待人反應,又是一聲,這一聲向著落星關上空涌去,巨大的聲浪帶著明顯的灰白色氣旋,在空中凝結成一個巨大的標誌——「長劍掛空,圓月相映」的決戰標誌!
「星冬,你到時候,先點陣,再破軍,不需要你殺敵,但一定要保證我們始終被陣法籠罩。」
「啊!」珂媟驚聲道:「發生什麼了!」
城牆上,溫早見緊鎖眉關,看著下面瘋狂捶打防禦牆的大妖。照著目前的速度,等到防禦牆破碎,城池大概也啟動完畢,可以舉全城之力逃離這裏了。
就在隔著不到三丈的隔壁院舍,珂媟鼓起勇氣將門敲響。一陣風替她開了門,她朝裏面望去,見溫早見立在空蕩蕩的院落之中,身旁是一朵悠悠環繞旋轉的蓮花。
修仙者的大規模戰鬥,從來不如凡人士兵們戰鬥那般悲壯、熱血,但毫無疑問,十分精彩,畢竟,除了落星關,沒有哪個地方能看到如此大規模的修仙者戰鬥了,各種各樣的神通術法,將黑霧染得絢爛一片,就好似他們不是在戰鬥,而是在描繪一幅龐大的畫卷。
祁盼山神情複雜,「或許這樣才能讓我安心。」他知道這無疑是在麻煩溫早見,不由得低頭連聲說:「溫守不必勉強,若是嫌我麻煩,還請拒絕。」
面罩取了……祁盼山見著溫早見正臉便下意識這麼想,然後他趕忙搖搖頭不去想這些有得沒得的事。
「祁隊長找我有什麼事嗎?」溫早見有些奇怪突然過來的祁盼山,不由得想是不是珂媟又出什麼事了。
葉撫搖搖頭,轉身向外面走去,邊走邊說,「故事不要用『送別』結尾。」
得到眾人的答覆后,祁盼山再次皺起眉,他發覺剛被壓下去的煩躁之意再度湧起,牽動他整個心脈,直至腦海。他無法知道這份煩躁之意到底從哪裡湧起的,但是他莫名地知道,似乎自己不做些什麼,煩躁便不會消失。
「游首,你懸空站位,始終保證身位在我們之上。你神魂強大,感知能力強,負責找破綻和補刀。」
溫早見抬起頭,再次看向緩緩升起的太陽。這是第一次,落星關里有太陽升起。她隱隱間覺得,或許那天邊的太陽,是所有人的希望,是落星關最後的光亮。
但,諸神是什麼?黎明又是什麼?
「太陽?」珂媟看向日出,皺眉問:「為什麼?」
還算遊刃有餘的祁盼山小隊也聽從戰事指揮命令,縮回生息陣法,配合大軍一起向城池撤退。在最前面的地方,生息陣法向上突起,形成生息牆,提供一層保護,起碼不讓前軍那麼快受到衝擊。
這一刻,他們才明白,原來信會自動找人啊。
珂媟低hetubook.com.com著頭,「你明明是洛神宮的神女,是頂尖的天才,幹嘛要壓上自己的命。」
現在,他也無力去擔憂了,鉚足勁兒奔逃。
照這麼下去,似乎真的按照規劃那般,就要結束了。
這是第一次,每個人也相信將會是最後一次看到,關外的黑線臨城。
珂媟有些懵,「什麼意思?」
「小媟,進入戰場后,不要莽撞,決戰的妖物比平常厲害得多,你就以劍氣攻擊,不要用劍罡沖陣。」祁盼山大聲道。
途中,溫早見忽然來到珂媟身邊,給她留下一句「記得我說的話」后,又立馬閃身消失,快得以至於除了珂媟以外,其他幾人都沒察覺到。
失去了逃離機會的溫早見,不知是滿足,還是絕望,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從空中跌落的途中,她取出那副半貓面罩,戴在臉上。
「這樣啊,可我多想一直聽下去啊。」何瑤微微虛著眼睛,看不出情緒來。她一直看著夕陽,不曾眨眼。
所以,中樞在備戰場同領軍人物交代好戰法,領軍人物再給隊伍下各大伍長說明,繼而由伍長傳達給各個小隊長,戰法便算是由上至下傳達到位了。
出自天下大派的溫早見,所了解的傳聞、秘辛等等比其他人要多許多,她依稀記得幾年前,宮主青君同她說過一句話,「金色的細雨,絕美的旋律,是諸神的黎明」。
說完,她走向一個巨人,巨人連忙匍匐在地,一如奴僕見到主人。她緩聲開口,「通知湛微的人,清天下破口已開,可以進入了。」
之前所有的對生的渴望,全部破碎,一同到來的是他精神的崩潰。他發瘋似地,點燃了自己的生命氣息,以超越極限的速度奔向被妖物咬住的周至,然後狠狠地砸向妖物。
這是絕望中唯一的曙光。他們不顧一切,拚命地朝橋樑爬去,那是唯一的希望。
「祁某有一事相求。」祁盼山拱手。
但瞬間之後,冰層破碎,巨人揮拳砸向溫早見。
作為守望者,徐夫子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接了下來,然後習慣性地看向信封,問:「收信人呢?」
隨後,黑霧迅速包裹了他。
「因為碰到那種妖,你一定會死。」
溫早見看著珂媟倔強的眼神,欲言又止。她沒法答應她什麼,那很不負責。
不待徐夫子說一句話,溫早見力量再次爆動,同時,她的身體開始出現裂痕,從裂痕里流出來的不是血,而是黑氣。她猛然發力,將徐夫子推走,徐夫子如離弦的箭,被發射到金色大橋光芒籠罩的違反。
祁盼山苦笑,「若是你都回不去,大概落星關要全軍覆沒了。」
這次,沒有人再擋在城池前面了。
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妙的音律之中,像是在聽著勝利的讚歌。
四守沒有任何逗留,立馬離開最前線,回到大軍之中,接著,他們要接引大軍破開黑霧的包圍。後方的包圍沒有大妖,所有破開並不困難,困難的是前方的人如何頂住最直接的攻勢。
這份震撼深深埋進她心裏。但出於對溫早見的愛慕,她還是忍不住問:「那你為什麼要我碰到那樣的妖就逃?」
溫早見並未點頭,但也沒有否認,猶豫片刻后,她取出來兩封信,遞向徐夫子,「還請徐夫子幫我送兩封信。」
但是她拒絕了。理性來講,這時候回去才是正確的。但是她任性了,一如當初不顧一切要跟著曲紅綃那般任性。
「可是——」
「我是天行者,對規則最為敏感,那太陽便給我一種規則十分突兀的感覺,像是刻意製造出來的。」
祁盼山看著溫早見。
規則穩定下來,徐夫子本能地使用天行者能力,眨眼間落到大橋上。隨後,他顫抖地看向脫離在外的溫早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珂媟目光一直前方虹光之極,雖然看不到溫早見具體身形,但能知曉她在那裡已然滿足。她的確很想同溫早見一起,沖陣殺敵,攪動黑霧,但更加清楚的是,現在的自己沖陣只會落個粉身碎骨。她朗聲回應,「好!」
下一個,是諸神與黎明。
決戰,以迅雷之勢,蠻橫暴力地沖向眾人!
溫早見的蓮花,帶著獨屬於隴北雪山的冰寒之氣,將黑霧凍結,將大妖粉碎。她是霧中的雪山,沒有妖物能越過她;她是堅實的牆壁,牢牢護住身後的守關人,每個人都有理由相信,即便這座牆壁倒下,砸的也一定會是那些妖物。
想到她,他一下子就名字自己想要做些什麼了。於是,他連忙取來紙張,沾墨上筆,不顧好看與否,頗有些急促地將自己所有的話全部寫在上面。一番寫下來,一眼看去后,他只是心酸地呢喃:「這麼久過去了,竟還是沒有一點遲疑。」
她無法給出溫早見答案。
「啊!?」
撇開這些,溫早見很清楚,這場戰鬥看似是守關人與妖的戰鬥,實際上是兩個不同勢力的博弈。洛神宮的通知比較隱晦,沒有明確說明到底是什麼在博弈,但讓她知道了,落星關破關是必然的,而這場決戰是博弈的收招。雖然不明白結局到底如何,但那一定不是中樞所規劃的那樣。
金色的大橋漸漸離開落星關,那一輪耀眼的太陽漸漸落下。
自落星關閉關以來,中樞便開始為最後決戰做準備了,在這裏戰鬥多年,他們很清楚,黑線異動絕對不會提前通知和釋放信號,從來都是忽然發難,所以任何戰略規劃都是提前準備好的,再依據各場大小規模不一的戰鬥進行優化。在中樞負責戰略工作的,無一不是兵家有頭有臉的軍事家,或者曾擔任過大國戰事都統的人物,因而,在戰略規劃上,落星關從來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備戰場上,所有人都等待著戰鼓再一次響起。極南之地,黑線將落星關陰陽分割,粗糙的鈍刀一般劃開天空,一邊是黑雲逼壓的極黑,一邊是日出東方的燦爛。
「黑線臨城……」珂媟默默念叨一遍。
溫早見注意到這一點,便問:「徐前輩可是覺得那太陽有什麼不同?」
溫早見笑了笑,說:「那請你一定要幫我把信送到。」
溫早見在後面囑咐道:「記住我的話!」
忽然,一道破空聲響起,溫早見看到另一尊巨人跳了過來,但並未攻擊她,而是以更快的速度,更高的高度沖向城池。
「才過去了兩年不到,又開了?」
一隻又一隻妖物被防禦牆打得粉碎,但是,後繼的妖物完全不會停歇,更加不會懼怕。之後,緩緩到來的大妖開始衝擊防禦牆,每一次捶打,都發出轟隆的聲音,傳入城中,讓守關人們面面相覷。直面感受到大妖的恐怖力量后,他們再一次清晰認識到四位大守的恐怖,尤其是年僅二十四歲的溫早見,是何等的天才。
一朵又一朵冰蓮花在她身周結成,匯聚成一座巨大的牆。這堵牆並未等著巨人來砸,而是毫不猶豫地朝著巨人撞去。
「但我不想你死。」
「奇怪?」
大家都是修為不低的修仙者,放在外面也算是小有名氣,所以把他們當做普通的士兵,做個戰前鼓舞是很沒有必要的事,說得鼓舞人心也就聽聽了,都知道自己在戰場上該做什麼,若是說得不好,反而還讓人心生芥蒂。
所有人都知道,落星關最後一戰來臨。戰鬥過無數www.hetubook.com.com次的他們精神立馬繃緊,即便並沒有人刻意去協調,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做什麼。
珂媟覺得依照自己反駁溫早見的立場,應當是怕死,但她想著想著覺得很不對勁兒,似乎總是聽起一句諺語:怕死的人死得更快。她不知道這諺語有何根據,就是覺得似乎怕死的人並無法活得更好,但她又不願意承認不怕死就能活得更好,因為她覺得一個不珍愛自己性命的人不配活著。
「但是,這場戰鬥,無法避免。」
巨大的金屬碰撞聲響起,南邊的足足有九丈高的重埵城門大開,將黑色城牆扯開一個大豁口。十余萬守關人如同巨大的戰爭機器,沒有任何人可以指揮,便朝著高聳接空的黑線壓去。出了城門后,便見到四道各色的拉的很長的虹光朝著四個方向掠去,後面的十余萬守關人迅速分化,跟隨四道虹光前進,他們似乎修習了某種群體陣法,腳下浮現出凌空的符文,這些符文連成一片巨大的陣圖。
厚重沉悶的腳步聲漸漸浮現,霧氣散去后,人們終於看到了,妖物們所迎接的存在。
溫早見以為徐夫子還惦記著送信,但是現在哪裡顧得上那麼多!
「我家裡人從小就告訴我,修仙世界是殘酷的,正義凜然的東西是規則里的明燈,卻是混亂里的心頭刀。活著才是永恆的道理。」
破碎的城牆,四散的守關人,無可匹敵的巨人,虎視眈眈的妖物,以及王座上驀然注視一切的人,是落星關里絕望的風景。
一朵蓮花,落在巨人頭顱上,轟然炸開。
徐夫子下意識回答,「啊,是。」
溫早見說不上為什麼,這隻是她的直覺,「沒時間解釋了,聽我的就是了。」
像一座移動的堡壘,守關人大軍逐漸退出戰場,靠近城池。因為有四位大守,以及其他高修為守關人的掩護,並未有多大的損失。正面的對抗用了半個時辰,而退守就用了大概兩個時辰的時間。
天邊,太陽十分耀眼,金色大橋承載著所有活著的守關人,緩緩退離。
「周志……」
金色的雨沒有停,絕美的音律也沒有停,但多了一種幽沉壓抑的嗚咽聲。
她擔心著。
金色細雨有了——
……
在接觸到的瞬間,所有人就意識到,這一次妖物的數量與強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厲害,即便是落星關已經為決戰準備了生息陣法,依舊無法正面對抗。黑霧走到哪裡,妖物就走到哪裡,幾乎每一隻小隊都被黑霧團團包裹住,若不是有後衛的存在,依照雙方的實力差距,守關人幾乎不可能從包圍圈裡走出去。
但他,從不曾做錯什麼。
絕美的音律還在響著,金色的雨還在下著。
空靈、悠揚、絕美以及一種無法觸碰的縹緲遙遠……
昨晚這些,他深深地呼了口氣,靜立門口,遙望長空日出,等待著小隊成員收整完成。
巨人叩首。
猙獰著的妖在霧中翻覆,沒有生命規則的它們,無懼死亡的威脅,但同樣沒有對生的渴望,蠻橫地吞沒守關人。四道陣圖承托的守關人,依照小隊的規模,迅速分散。黑霧如同深空,一支又一支守關人小隊便是深空中的星辰,離得很遠,卻又同位於一片星空,相互影響著。
徐夫子皺起眉,「而且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徐夫子看著溫早見,露出絕望的苦笑。
咚——
溫早見只是輕輕說:「我會儘力活下去。」
所有人心裏如驚弦,轟然炸響。
「那你覺得是怕死能活得更好,還是不怕死活得更好?」
溫早見微微斂眉,看向這封顯然有些倉促準備的信,信封外面只寫著「猶相逢」三個字。她無意去猜測信寫給誰,寫的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祁盼山,然後問:「你覺得自己回不去?」
溫早見環視一眼這個住了許久的院舍,眼神有些複雜,因為她知道離開這裏后,再不會回來了。
帶著面罩的女人離開王座,踩著虛空,寬大的綉金王袍如波紋般浮動。她緩緩走到溫早見面前。
力量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溫早見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不再選擇正面對抗,而是以寒冰神通去拖延,給城池撤退爭取時間。但巨人的強大讓她幾乎忘卻,這樣的巨人還有七個。
溫早見很是震撼,因為她曾聽到過給人同樣感受的聲音,便是在東土北國,那一場告靈儀式中,秦三月吟唱的祭詞。同樣的感觸,以至於她恍惚間以為秦三月在黑霧伸出歌唱。
但戰鬥始終是戰鬥,不會因為看上去美麗,就少一絲一毫的殘酷。
何瑤不知是坐久了腰酸,還是怎麼,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葉先生,我送你。」
某一刻,天上忽然下起了雨。落星關下雨,讓人震驚,雨是金色的雨,更加讓人震驚。
徐夫子本能地取出青君的信,然後扔掉。然後,他們便看著,那封信化身一道光,沖向王座上的人。
輪到溫早見發言時,她其實很想說明那些蘇醒的妖,但真要說時,她又覺得說與不說其實並無區別。她很清楚,這最後一戰,根本就不是同黑線做那所謂的生死拚鬥的決戰,他們也根本沒有資格去與黑線決鬥,這場所謂的「決鬥」不過是身後的天下與黑線這不知因何而起的「入侵者」的一種博弈罷了。
而已經離開了落星關的珂媟,依舊在外面焦急地等待著。
「具體我並不知道。」
她蹲了下來,手指點在溫早見眉心,輕語道:「你知道李青青信里寫著什麼嗎?她說啊,你是換回我族希望的籌碼。本來我是不信的,但你身上,的確有希望的味道。讓我看看,我族希望現在叫什麼名字。」
徐夫子搖搖頭,「算了,不說這些了,反正,玄網應該安排好了結果。」
巨人受到衝擊,從城池邊緣跌落,但並沒有給他造成任何傷害,它緊接著再次沖向城池。而這次,它面前攔了一個人。
沒有人來阻攔,因為有能力阻攔的人都知道,攔不住的。
珂媟震撼于溫早見的生死觀,她所理解的人,只有怕死和不怕死兩種,第一次見到像溫早見這樣,那樣地漠視死亡,似乎是早已預見了死亡,但就是不正面瞧一眼,即便它會到來,不會為其浪費半點心思。
所有人都知道,戰鬥將再次爆發。卻當他們各自回屋,開始收拾整頓的時候,悍雷滾滾般的戰鼓之聲轟然炸響,巨大的聲浪從落星關中樞區散開,激起塵浪,拍到在牆壁上、行道樹上以及人身上,整個落星關一下子湧起塵霧,緊接著又是一聲戰鼓聲,也裹挾著聲浪,將塵霧擊落,驟然變化的場面像是巨人落足。
她的目光不斷在太陽和黑霧深處之間轉換,很想看出些什麼來,但並沒有。蓮花里也不再傳來深處的聲音了,大致是留下的神通被發現后粉碎了。
他的精神幾乎癲狂了,直到又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在他心頭響起。
論戰會上,先是中樞指揮對整個戰局以及結局做了大的調控,再由情報指揮彙報觀察到的黑線異動情況,然後便是各個分區的戰事指揮提出戰略改進,基本明確了行動方案后,便是各個關鍵人物——四大大守、領軍、戰時醫師領、軍備機處等提出相關的建議、要求以及感想。
珂媟對這種霸道的語氣很受用,https://www•hetubook.com•com老實點頭,點頭后又問:「到時候是什麼時候呢?」
她是洛神宮的神女,洛神宮自然不會不管她,早在閉關之前,她就收到了來自洛神宮的通知,在那份通知里,洛神宮將關於落星關的一切真相都告訴了她,並且明令要求她回去。
溫早見指著其中一封,「這一封送給東土連滄國君安府何家,」她又指向剩下的一封,「這一封送給東土疊雲國黑石城三味書屋葉撫。」
「宮主不會同人開玩笑的,徐夫子切莫心急。」
將後面的包圍圈打開后,四守便立馬回到最前線。
「猶相逢……」
「徐前輩還是沒有把信送出去吧。」
「這是我的職責。」
「你也可以向你之前說的那樣啊!碰到那種剛蘇醒的妖,就逃,逃得遠遠的。」珂媟有些任性地說。
她沒有選擇登上王座,而是一步跨出,帶著溫早見消失在這裏。
珂媟沒說完,溫早見便強硬打斷她,「會死的。正面遇到那種妖,沒有存活的可能性!」
四守終究只有四個,不會再增減,但大妖一尊又一尊,源源不斷,它們無法正面摧毀四守的防線,但可以憑著龐大的身體,一次一次地發起衝擊,去消磨,去腐蝕。
那些剛剛蘇醒的存在,終於要現身了嗎。
落星關有過許多次日落,有過許多次燦爛星空,有過夕雲高掛長空,卻從不曾有過日出。因為同天下隔絕的緣故,見不到太陽才是正常的,所以沒有人知道以前的日落與燦爛星空是怎麼回事,更加沒有人知道這都不曾出現過的日出是怎麼回事。
曾經有人同祁盼山說過一句話:你的優點是很負責,你的缺點也是很負責。
身受重傷的溫早見渾身冒著腐蝕的黑氣,先前燃燒本命神通已然是極大的消耗,又被巨大一掌擊落,震懾了神魂。她已經難以抵擋黑氣的侵蝕了,還帶著徐夫子,便更加艱難。
另一處,祁盼山的小隊因為修為並不高,速度不快,所以很快就被黑霧追上。祁盼山還不知道珂媟到底去了哪裡,因為珂媟當時走時,很突然很快。
……
溫早見身周環繞著蓬勃冰寒色氣息,若有洛神宮的人在此,會很輕易地看出來,溫早見點燃了本命神通。從一開始,她就是全力以赴。
大勢所趨,迎勢而進,比逆勢而行輕鬆太多。
忽然,叮咚一聲,杯子里滴進了一滴水。
蜿蜒的城牆裸|露在黑霧之前。
所有人都緊張起來,看向通道極處。
這麼乾脆反而是讓祁盼山愣了一下,他以為珂媟會吼著才不要縮在這裏,要衝陣殺敵呢。
然後,她很快發現,並不是像她想的那樣,而是那封信醞釀著磅礴的威勢,躁動著,似乎隨時都可能拖著徐夫子衝出去的可能。她驚聲道:「快把信扔掉!」
祁盼山在懷中一陣拾掇了,取出一封信來,遞向溫早見,「若是溫守回天下,有緣路過連滄國君安府的話,還請將這封信送到何家。」
絕美旋律有了——
金色的雨落在每一個人身上,給他們帶來的感受與尋常的雨並無異常。但沒有異常就是最大的異常。
「好!」
「為了死去而活著?」
溫早見皺眉想了想,想到那位先生后,便不再擔心什麼,「那麻煩你了。」
在一旁聽完了的何瑤,往外面望去,看到漫山夕陽紅,「臨近終末的風景總是那麼絢爛。」
從城牆上退下來的溫早見,幾乎時候用盡神魂之力,向珂媟傳遞心聲,「快!跑!」
溫早見一字一句,十分用力地說:「黑線臨城之際。」
號角聲高昂而急促。
卻在某一刻,太陽的光忽然變得更亮了,一座金色的橋樑從太陽里延展出來,湧向散落的守關人。
「好!你也一定小心!」
咚——
徐夫子的話印證了溫早見的猜想,那太陽大抵是外面人的手段,「或許,是玄網的準備。」
又跟徐夫子閑聊幾句后,溫早見回到城牆繼續觀望。
溫早見俯下身,撩起珂媟垂落耳際的頭髮,「我是一名大守,身後站著成千上萬守關人,是他們的牆。你有見過牆逃跑嗎?」
「你已經想好了會碰到死亡威脅了嗎?」珂媟抬著頭,緊緊看著溫早見。
好在,發生的一切還在戰略預計當中,指揮並未散亂。所有守關人有條不紊地退守著,將傷亡降到最低。那些大妖雖有有著「身形龐大」、「氣勢磅礴」、「力大無窮」、「堅不可摧」的特性,但並不完美地,有著「移動笨重」的弱點,這讓守關人得以安全撤退。
巨人帶來的不僅僅是勢不可擋的一拳,還有猛然蓋下的絕望。
祁盼山手使勁兒地按住眉心,直到按得發痛發脹。他來回踱步,在心裏默念著一些莫名的東西,已經不打算悟透些什麼了,就想到什麼便是什麼。修道的他,本應是了無牽挂,一身蓑雨映青山的,但總有那麼個人,那麼件事留在心裏揮之不去。
落星關外,金色的規則大道上,少女孤獨地等待著,許久不見來者后,轉過身,一步一步消失在盡頭。規則大道,隨著她的離開,一寸一寸蹦碎,隨後,整個落星關塌陷,這座天下,再一次向外面敞開大門。
溫早見點頭。
祁盼山的這隻小隊,穩中露鋒芒地遊走在黑霧之中,像是一個完整的人,有人為足凌空,帶動小隊遊動;有人為手揮劍,斬殺一切妖物;有人為眼,看穿所有機會;有人為筋骨,抵禦妖物迅猛攻擊。他們的完美配合,使得珂媟有餘力,偶爾分出一絲目光,去看那霧中的「雪山」。
今天的落星關跟以前有些不同,多了日出。
她沒問溫早見這到底是什麼,實際上,她聽著聽著有些陷進去了,陷入了那種陰瑟、壓抑、沉悶嚎叫帶來的瀕死般的絕望感。忽然,她渾身一顫,驚覺過來,發現溫早見緊緊拽住了她的手。
在真正的絕望面前,站出來的人永遠是別人所無法觸及的。
徐夫子皺起眉說,「守林人似乎又在黑石城開大幕了。」
破碎,崩潰。
看著祁盼山迅速遠去的身影,溫早見總覺得這個男人似乎更加輕快了,像是肩膀上不再壓著東西。她摩挲著不算細膩的信奉,感受著殘存的餘溫,好似能領會到那一份赤誠的熱情。
巨人的速度比城池的速度快,幾個步伐直接來到城池下方,然後猛地跳躍,一手抓住城池邊緣,另一隻手揮拳砸下,一道巨大的裂縫崩開,城池從中間橫斷,但因為有著陣法,沒有崩散。
正當此時,決戰戰鼓再次敲響,一種無形的壓迫開始變得明顯起來。溫早見知道,要開始了。
落星關回到了最開始,空涼的模樣。
但,會不會太過順利了?
因為知道這次戰鬥是決戰的緣故,祁盼山心裏很不平靜,一種莫名的煩躁感不住地湧起,怎麼都平息不了,讓他很是彆扭,忽然聽到珂媟喊自己,晃了晃神,反應過來想拒絕時,發現珂媟已經不見了。這無疑讓他更加著急,額頭湧出細密的冷汗,他連忙念了一段清心咒,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後,他以氣御聲,向自己小隊的每個人傳音:「快點收整好,切記一定不能遺漏任何東西,該帶上的底牌一定要帶上,這是決戰,比之前任何一次戰鬥都要危險!」
忽然,徐夫子大喊,「信!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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