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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坐一會兒？」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何依依轉過身，看著書桌上的一張白紙問。

侍女綠菱敲了敲門，「少爺，需要茶水嗎？」

她走後，何依依神情嚴肅起來，嘀咕道，「對已發生的事追尋問題不大，但推測運行軌跡還有大問題啊。」

「沒什麼，你先下去吧。」

「我要是知道他在哪兒就好了。」

何瑤輕哼一聲，不理會他，摔門而去。

「我只是問問。」

「你等得到兩年嗎？」

連時間長河都探尋不到，如何觀測裏面的事物……唉，這條路走著比讀書難多了。何依依一陣感慨，隨後他閉上眼，意識沉浸到腦海之中，意識的海洋里，他端坐著，看著一本很大很厚的書，書的每一頁都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色彩。

「我馬上畫。」何依依說。

「老實說吧。一個月前，薔薇跟我說你有心事，需要找個人傾述。」何瑤說，「她讓我主動找你談。但你，似乎不想對我說。」

「這麼說，我會害臊的。」

何依依笑道，「我對時間很敏感。」

「你還有問題？」

第五薔薇起身道葯爐前，聞了聞后說：「葯好了。」說巴，她揮手掀開蓋子，裏面的葯直接以霧氣的形式噴湧出來。並非是常規的液體和固體，是霧態的。便見她揮手，將所有葯霧聚攏，然後牽引到何依依面前，順著他的鼻子鑽進去，淌過全身。

「我很期待。」何依依很開心。他之所以落下一身傷，為的便是他的姐姐。

「你的父母把你賣給何家，是為了讓你哥哥繼續讀書？」

「字面意思。」

第五薔薇仔細打量何依依一番，然後認真說，「何依依，我們雙方都不要互相打擾，好嗎？」

「好吧。」

何依依點點頭，笑道：「我大意了。」

「這個問題，你該去問姓葉的那位先生。」第五薔薇提到這個，便回憶起不開心的事。

何依依苦笑一聲，「我……」

「好吧。」何依依無奈。

「沒有沒有。我很在乎的。」

「你沒有提前準備？」

「啊？」

第五薔薇轉過頭，「看著就煩。」

「因為心情會很差。」

何依依轉過頭，遺憾道：「沒有嗎。」

何依依再次叫住她，「等等。」

「那肯定，畢竟是我唯一的妹妹。」

「我只是不想跟你說話。」第五薔薇直白表示和_圖_書自己態度。

「很失望嗎？」何瑤笑問。

何依依沒有因此難過，反而有些開心，因為他知道，第五薔薇來了。

何依依心想，原來她一直都在啊，還以為她不在了，所以才讀書忘記睡覺，不過，為什麼不出來阻止我呢？

「什麼？」

「肯定得哭得慘兮兮的。你可好好安慰她。」

這本承載著厚重歷史的書，他要努力讀完，並將它繼續抒寫。

「不管怎麼說，這麼久過去了，你也不肯跟姐姐說些什麼，大概是覺得姐姐不是適合的那個人吧。」

「那還有什麼問題嗎？」

「對不起。」

何依依望著窗外料峭寒樹，不由得去想，是不是好久都沒見過第五薔薇了。

有些時候，何依依費盡心神分析出了《春秋志》里很晦澀的色彩，想要同人暢快傾述時，很想跟第五薔薇說說話，但每每如此，任憑他如何呼喚，她都不會出現。

「年……年關吧。」知道不是要趕走自己，綠菱稍微安心一些，但畢竟年幼，情緒控制差點，眼眶依舊是紅的。

「《朝巳》之蟲，百日而僵。」第五薔薇以靈氣控制火候，「估計兩年後，你就能痊癒了。」

綠菱走後不久，何瑤就來了。

「何依依，我告訴你，我從來不欠你什麼。」第五薔薇咬牙道，「你若真覺得我辛苦，最好配合我快點把傷養好。」

直到綠菱來添晚上會用到的爐火燃料時，他才回過神來。

但立馬，一抹淺綠不知從哪裡飄來，順著他的眉心，流進身體。

「你這根本不是讀書的問題。你是想探究世界本質？」第五薔薇問。

現在何依依心裏只有《春秋志》，哪裡會費心去想這些。何瑤走後，他立馬又投入到廢寢忘食的研讀之中。

「我得走了。」

何依依點點頭，頓了頓，又問：「他是個書生？」

「啊……」綠菱以為少爺要吩咐她什麼，卻是這麼個問題，一時沒有回答。

何瑤笑著搖頭，「不必說這些話，我也不是什麼古板迂腐的人。我自己也覺得，心事還是需要跟適合的人說，不然說出來的不真心。」

「沒有，我只是問一問。」何依依再轉過身，輕聲說，「我記得你們侍女家丁都有假期，我問問你什麼時候回家看看。」

何依依呵呵一笑，「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m•hｅｔubooｋ•cｏm.cｏｍ綠菱回過神，「有，我有一個哥哥。」

「跟你待在一起，我會很煩躁，會失去耐心，這對我修行影響很大。雖然我說不出為什麼，但希望你能理解。」

「但待在你旁邊，我會折壽。」

他沒說什麼，只是嘆息一聲想，若是以前，這種時候自己肯定會跟她吵一架。但是現在，沒有吵架的理由了。

第五薔薇看著何依依的神情，心裏忽然有些煩悶，她呼出口氣，「我走了。」隨後，轉身離去。

「居心啊，不知道她看到我這副樣子會怎麼想。」

「沒了。」

何依依無奈道，「我的修行似乎要我去理解這一點。」

「最近感覺身體如何？」何瑤關切問道。

「長安老祖給你的修行？」

她走後許久，何依依都處在晃神狀態中。

等待熬制的過程中，第五薔薇坐在角落裡，閉著眼。

「啊……我忘了。」何依依有些抱歉。

綠菱雖然不知道何依依為什麼問起這個，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原本綠菱是要凍梅節回家一趟的，但是前些時間管家說凍梅節何家會很忙。」

「之前或許有，但是現在，沒有了。」何瑤站起來，衝著何依依眨眨眼，「你會看到一個全新的姐姐的。」

除了每天必要的事情，他幾乎一直坐在這張書桌前，一直研讀著腦海中的《春秋志》。不得不說，第五薔薇從范家求來的陣法很適合輔助讀書和療養。最起碼，何依依待在這山水樓里，幾乎不會感到任何枯燥與煩悶，終日都如春風拂面，心情自然好。

何依依痛苦地咳嗽起來，「應該是吧。」

爐火在導熱石下燒得很旺，整個屋子被暖意包裹，不看窗外霜凍得泛白的梅樹，會以為現在是初秋。

隨後，何依依感覺身體的痛苦徹底消失了。

第五薔薇看向何依依，「那味葯。」

何瑤寵愛地看著何依依，「你長大了，跟姐姐聊天風格都變了。」

第五薔薇點頭，然後又要離去。

第五薔薇像她跟何瑤說的那樣，除了輔助療傷以及幫何依依解惑讀書之事外，幾乎不會出現。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裡，在做什麼，但需要她的時候，她總是立馬出現。

「那麼討厭我嗎？」

「對的，很討厭。」

「這……」何依依還想著自己改正錯誤，但聽第五薔薇這麼一說，是沒和圖書希望了。「那真是辛苦你了。」

「沒什麼。」何瑤笑道，「你可得給你的好妹妹一個『好』交代。」

綠菱臉熱，低下了頭，「少爺還有什麼吩咐嗎？」

第五薔薇冷著臉，「你這麼不在乎自己的傷勢嗎？」

「我不想回答。」

何依依頓了頓，他知道要是說沒有問題，那第五薔薇肯定轉身就走。於是，他硬是找了個問題出來，「我很好奇，是否可以通過事物的氣息變化軌跡推測出事物的運行軌跡。」

何依依搖頭，「她只會在我傷勢發作時出現，或者說我讀書碰到瓶頸。」

綠菱連忙揮手，「不是的，是綠菱自己想要哥哥有錢讀書才讓父母送我到何家的。」

第五薔薇愣住，「什麼意思？」

「怎麼？」

何依依轉身，隨手取來白紙一張，提筆蘸墨，不一會兒，一朵蓮花模樣的含墨畫好了。隨後，他牽動自己的文運，附著在畫上，很快，一朵花從畫上長了出來。不待何依依去摘取，第五薔薇直接隔空取來放入葯爐中。

嘎吱——

「你要是真的在乎，怎麼不按照約定好的時間休息？」

「你記得很清楚。我以為你一直不出門，會忽略掉時間。」

「我會改的。」何依依尷尬地低下頭。

綠菱驚了一下，銅壺裡的熱茶灑落出來一些。她連忙看了一眼何依依，見他沒有看過來，立馬從腰間取下抹布，將茶座上的茶水擦拭乾凈。

「好了。」第五薔薇簡單說了一句，站起來便要離開。

何瑤指尖輕彈何依依額頭，「酸死了。」說完，她邁步離去。臨到門口，她又轉過身，「對了，居心放冬假了，大概明天就回來。」

「快畫！」

何依依不能理解，但他想要理解。所以，他廢寢忘食地鑽研《春秋志》，定下的第一個目標就是能捕捉到第五薔薇的氣息。這對他而言很難，畢竟他根本都不知道第五薔薇的修為有多高。

「我等你傷好。」

「綠菱。」何依依忽然開口。

何依依沉默一會兒，「我沒想過打擾你。我只是覺得，我們都認識那麼久了，為什麼我還要被敵視呢？的確，我是惹你生氣過，但我覺得，那不也是相互理解的一部分嗎？為什麼，你會那麼討厭我。」

他感覺很疲憊，仰躺在輪椅上，手捏著鼻樑。

「嗯。」

何依依見著綠菱緊張的樣https://m.hetubook.com.com子，笑道，「你很善良。」

「嗯，從小就在讀書。」

「去年科考，考上了童生？」

「差不多。但這是我的修行方向。」

「上次間隔是七天。」第五薔薇認真看著葯爐，將一味又一味藥材放進去，「下次該是十五天了吧。」

「妹妹嗎？」何瑤低聲嘀咕道。

就這樣吧，保持現狀，對誰都好。

痛苦如潮來，亦如潮退去。

何依依撓頭笑了笑，「我覺得啊，你要是待在我旁邊，我傷應該會好的更快。」

何依依問，「姐姐有心事嗎？」

何依依不能理解，「我做過什麼罪大惡極的事嗎？還是說我的性格有很大的缺陷？」

何依依推動輪子，離開書桌，到窗邊去，打開窗戶，外面的冷風吹來，撩動帘子，「傷已經十天沒有發作過了。」

每分析出一道色彩后，他對事物和生命的變化軌跡便敏感一分。以這種敏感，他嘗試著去透過表面，尋找隱藏在事物深處的真相。而事物的氣息強大程度，又會影響著他的探尋。所以，他能根據綠菱的氣息節奏與變化，透過時之書《春秋志》去窺視她過往的關鍵事件，但對她未來可能遭遇的事卻難以窺視，未來相較於過去，氣息縹緲遊離多了。

綠菱眨眨眼，心想，莫非少爺調查過自己，但為什麼要調查自己呢？她有些緊張，「嗯嗯。」

「也就是十天沒出現過了吧。」

而他，便是要去認識和分析每一道色彩。這是他的讀書任務，亦是他的修行。

「為什麼？」

「秘密？」

「不想讓我辛苦，你最好按照我說的，好好療傷。」

剛開始住進山水樓，何瑤幾乎每天都會來看望，但隨著臨近年關，何家事務變多，加之她自己重啟了修鍊，時間於她而言愈發不夠用，看望次數也就少了。但她還是堅持每五天至少來一次。

「再多坐會兒吧。姐姐是我唯一的溫暖了。」

「什麼？」綠菱不理解，這跟大意有什麼關係。

「你該給自己道歉。」第五薔薇嬌小的身體生起氣來氣勢很足，「所有人都希望你早點康復，你自己卻折磨自己。」

「這樣啊……」何依依恍惚了一會兒，然後撐起笑說，「那多有打擾，還請見諒。」

「用不著你管。」

「你有一個哥哥，對嗎？」

何依依表情古怪，嘀咕道，「幹嘛啊這是，門m.hetubook.com.com又沒得罪你。」

夜晚，沉浸在意識海洋中的何依依忽然感覺心口一陣針刺之痛，頓時睜開眼，望見屋內燈火通明，感見屋內暖意依舊。他全身顫抖起來，身體傷浮出一股淡淡的黑氣，黑氣之下的皮膚泛出淺紫色。不一會兒，他雙瞳便布滿血絲，嘴唇開始發黑。耳中是尖銳的《朝巳》祭祠，一句一句刺著他的大腦。席捲全身的痛苦讓他幾乎要嘶吼出來。

綠菱愣了愣，眼眶一下子紅了，「少爺是要趕綠菱走嗎？綠菱哪裡做得不好，惹到少爺生氣了。」

「這樣啊，我以為凍梅節你會回去呢。」何依依看上去有些遺憾。

「大概吧。」何瑤想了想問，「薔薇呢？」

他在心裏這般要求自己。

何依依目光躲閃，「大概是……嗯，心情好點吧。」

何依依狐疑，「真的沒什麼？」

「何依依啊何依依，你得專心讀書，不要盡想著去打擾別人了。」

「綠菱在。」綠菱聲音輕輕的，像一隻怕人的幼貓。

綠菱點頭，「好的。」說完，她提起銅壺，趕著小步子出去了。

「啊？為什麼？」

何依依無心看書，開口問：「不在這裏的時候，你一直在哪兒？」

綠菱提著銅壺走進來，在何依依書桌旁的茶座前停了下來。她剛來何家不久，模樣尚幼，年齡也小，對這位有著奇怪魅力的少爺很好奇，悄悄地看了一眼，隨後在紋刻有柔和花紋的瓷壺裡，加了熱茶。

雖有這般能力，不過現在的他也只能窺視綠菱這樣的普通人，要讓他去窺視第五薔薇那種氣息的人，現階段難如登天。

第五薔薇愣了一下，然後回答：「超綱了。」

「別啊，我又不是陰物。」

「進來吧。」何依依手捏著豪筆，坐得端端正正，字也寫得端端正正。

何依依轉過身去，已經看到第五薔薇生起了葯爐的火。

「十天。」他身後傳來第五薔薇冷淡的聲音。

何依依搖頭，「倒不是失望，只是我讀書總想有個伴友，沒有可以說話的人，挺寂寞的。」

因為現在傷勢逐漸有了好轉，治療周期也就變長了，所以常常好些時間過去了都見不到第五薔薇，以至於何依依經常以為她已經走了。他很顯然地發現，自從離開神秀湖，第五薔薇更加擅長隱蔽自己，並且離他更遠了。她似乎在刻意避免著什麼。

「沒有，姐姐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