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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怪我？」

何依依吐出口氣，呵呵一笑，「感覺不錯啊。」

「不已經是這樣了嗎？」

「薔薇姑娘剛走嗎？屋子裡有一股藥味兒。」

待到葯爐葯氣湧出，第五薔薇招手收納起來然後送進何依依身體。

第五薔薇忽然煩躁起來，「幹嘛跟我說那麼多？」

香蘭習慣性地走到何依依面前，開始幫他穿衣服。

第五薔薇剛走，居心就進來了，像是踩著時間一樣。

「你很奇怪。」他說。

「蠢貨！」

「那為什麼不肯給我解釋一下呢？」

不知過去多久，他忽然眉頭一低。

「或許，再過一段時間，你就能不出門便知天下事了。」

何瑤本想著今年年關去三味書屋拜訪葉撫的，但三味書屋已經不在了，葉撫也不在了，她也沒法去知曉葉撫到底去了哪裡，無法知曉三味書屋裡的白薇和小雪衣去了哪裡。而她唯一知曉的秦三月，卻還在閉關。她依舊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到秦三月。還是天才的她也閉過關，一閉就是十年之久，她不知道三月會不會也那麼久。

何依依呼出口氣，抓著居心的手，往下輕輕一拉。居心下部著力，便慣性蹲下。何依依將她抱住，右手輕輕撫摸后肩，「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是居心第一次見到第五薔薇。但意外的，她們之間只是簡單打了招呼，沒有做其他任何交流。即便居心初見薔薇之時，有些迷茫和驚訝，但她並沒有選擇去交流往來，她也沒有主動去問何依依那是誰。這個姑娘似乎開始主動去接受，何依依的身邊不只是她，何依依見過了很多陌生的風景。

居心說了這句話，就沒再說話，直到第一場春風安寧下來，所有梅花全部凋零后，靜靜離去。何依依也選擇沉默，同她度過一個安靜的下午。

何依依，你一定要好好回答啊……

居心回來后，給冷清的山水樓添了一點活力。但本來滿身活力的她，在見到何依依這副樣子后，受到了打擊，變得安靜許多。她後來也搬到山水樓來了，住在一樓的一間空房裡，大抵是覺得虧欠著何依依什麼，她取代了香蘭的位置，照顧著何依依的起居。這個書香門第的小姐，並不擅長照顧人，犯過許多錯，每每做錯了什麼后，就開始一個勁兒地說「對不起」。她用心學著照顧人，用心照顧著人。她常常推著何依依出門去，帶他到外面透透氣，到城裡看看人世物語。

他腿怎麼了？

「我們只是都長大了。」

「這個問題……」

第五薔薇搖頭，「你再多讀讀書吧。https://www.hetubook.com.com」

「聽不懂，居心，我聽不懂你的話。」何依依搖著頭。他記憶里，以前的居心總是把心事寫在臉上，很好懂。

「只是你聽不懂罷了。」

「唉！」

樹冠之地，便是大眾對被樹冠遮蔽的地域的統稱。

「長大了就一定會是這樣子嗎？」

「春天很好啊……很好呢。」

居心別過頭去。

「啊，是香蘭嗎？」

何依依嘴唇發白，一股病態在臉上浮現。他顫巍巍地看著外面紛飛的梅花以及剛冒出花苞的桃花，輕輕回答，「春來了。」

「不一樣了。」

「好啊。」居心依舊看著爐火，「好啊。」

「就是滋養機緣神話的雕琢氣？」

「沒什麼。說說而已。」

「外面的變化也很快。」第五薔薇沒有沉默，而是主動接話。

山水樓最高的沒有樓梯的閣樓里，第五薔薇輕輕仰躺在邊欄處，聽著下面少女一陣陣哭泣之聲。隨後，她閉上眼，呼吸平穩，似乎又進入了夢鄉。

第五薔薇沉默一會兒，說：「很厲害。」

何依依來到居心面前，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別這樣，你現在也是大姑娘了。」

何瑤說，她上學去了。

「我教不了你。」

何依依心裏一顫，一種割裂的痛傳來。

「感覺都是虛無的。」

第五薔薇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教我？」何依依笑問。

居心忽然站了起來，她走到窗邊，輕輕往外推，看去，「梅花全被風吹走了。」

朝氣蓬勃的叫聲，伴隨著急促的敲門聲，將夢中的何依依驚醒。隨後，他迅速回過神來，挺身從床上爬起來，他透過窗紙向外面看去，見天色尚昏，這意味著，天上那顆雕琢氣太陽光亮還未匯聚。有人專門觀測過，那顆突然冒出來的雕琢氣太陽的光亮是隨著外面天色變化而變化的。

「照這個速度下去，可能明年就能站起來了。」何依依想說點好聽的話。

第五薔薇處理著一味又一味葯，「差不多了吧，下次，或許下下次，你就感受不到痛苦了。」

「看著我。」

何依依沉默了一下，「你怎麼了？」

香蘭越過居心，將屋子裡的燈點亮。居心這才看清楚了何依依的臉。是他，他是何依依，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樣。

「何依依，你還好嗎？」居心手緊緊捏著門框。

「你很樂觀。」

第五薔薇惱道，「現在可以說話了！」

照第五薔薇預測那般，何依依傷勢間隔十五天後，再次複發。

「居心！」何依依大聲叫道。

而居心，心和_圖_書領神會地轉過頭，一邊看著外面梅花零落，一邊等待。

居心走後的第四天，山水樓外的桃花開了。

「居心小姐還記得我的名字啊。」

何依依思考了許久，他感受著萬事萬物的氣息，感受著面前的居心，感受著居心問出的那個問題。

「啊？不是你……」

何依依一口氣憋住，有理說不出。

何依依回頭笑道，「一個月不見了。這次，我沒那麼痛苦了。」

「那就是九月了。」何依依輕聲說著，「時間過得真快。」

一切似乎就這樣子維持下去了。

那之後，居心沒再出現。

「嘿嘿，記性好。哦對了，何依依是住在裏面的吧，我大老遠就問到他的氣味兒了。」

何依依咬了咬牙，他很想問問居心到底發生了什麼，以前每次問起，居心都這樣，他只好作罷，但是這次，他硬著頭皮問，「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

「感覺到了。不說雕琢氣太陽最底下，光是何家，都開始滋生出機緣了。」何依依說。

居心不知道何依依發生了什麼，即便何依依受傷瀕死那天，她也在何家，但她就是不知道。一直以為，何依依只是去了遙遠的北方讀書。

「可那樣，不會失去很多嗎？」

「還好。薔薇說，下次傷勢發作應該在三個月之後。」

「是我，不認識了？」

「何依依？」居心看不清何依依的臉，她只是感覺這個語氣不太像是以前的何依依會發出來的。

「哎，好久不見。」居心見著何依依只穿著單薄的睡衣，便沒走進去。

「嗯？」何依依疑惑，「為什麼突然提到秦姑娘？」

「是啊，是去讀書了，順便療傷。」

十年後的三月是什麼樣的呢？

何依依透過窗紙看向外面，見風來，見漫天梅花花瓣揚起，像大雪一樣。這似乎是在給沒有大雪的冬天做最後的補償，不留遺憾。

以往這個時候，是侍女香蘭來幫他著衣洗漱的。但是現在，還不到侍女起床的時間，何依依只得自己用力搬動身體，將下半身轉過去，從床上移到就放在床邊的輪椅上。這對他一個書生而言，有些費力。

居心轉頭看著何依依，泛紅的眼眶再也止不住，淚如決堤，「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何依依看著，心裏不是滋味。他本以為自己變成這樣，居心會很難過，沒想到對她打擊那麼大。

因為有文氣庇佑，何依依並不能輕而易舉感知到居心的氣息，也就無法通過《春秋志》去探究她的過往與未來。

「我……不能理解。」

最後，香蘭被驚醒，出來看和圖書到了居心。

燈光昏暗的房間里，順著光，何依依看到居心。她變化了不少，將頭髮散了下來，臉蛋也瘦了一些，變得比之前更加溫婉了，眉宇間的活力不減，看上去依舊那麼又精神。

外面，敲門聲不停，叫喊聲也不停。

「感覺。」

居心一直重複著「對不起」。事實上，她根本什麼都沒做錯。

「啊？」居心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直到香蘭將何依依攙扶到輪椅上，居心心裏忽然「咚咚」作響。

何依依無奈嘆口氣。他不知道第五薔薇到底在幹什麼。

居心轉過頭，用何依依從來沒見過的認真的神情說，「有，有區別！」

「一樣的。」

雖然沒法拜訪葉撫，令何瑤感到很遺憾，但這個年關終究是一家團圓了。

何依依整個人都糊塗了。第五薔薇這到底什麼意思？玩變臉嗎？

「你是說樹冠之地局勢嗎？」

年關之後，又是日常的生活。

「嗯，那個太陽是雕琢氣匯聚的。」

「不——」

雖然被搞得稀里糊塗的，但他並不覺得生氣，反而有些……開心？畢竟她難得說了那麼多。

「這是第一場春風，還是最後一場冬風？」

何依依看著居心認真的目光，心裏忽然緊張起來。他意識到，自己必須要好好回答這個問題。他沉沉的吸了口氣，然後以分析《春秋志》里無數色彩的方式，去分析居心的問題。

「可能有鬥爭。」第五薔薇頓了頓說。

居心抖了抖。

「差不多吧。」

何依依無時無刻關注著居心的變化，他知道居心變化巨大，但他不知道，到底為什麼，自己的經歷會給她帶來這麼大的打擊。

房間里，何依依愣了愣，在自己身上嗅了嗅。他不明白什麼叫「何依依的氣味兒」。

「感覺怎麼樣？」第五薔薇問。

「他們說你去北邊讀書了。」居心咬著牙，眼眶開始泛紅。

桃花開了，春就來了。

「我每天都期待著……期待著你回來，然後，讓你看看我讀書的長進。我以為你會好好的，會跟以前一樣。」居心抽泣著，「但，對不起……」

「我似乎能體會三月的心情了。」

「誰知道呢，未來的事。」

年關來臨那天，除夕迎新，何依依久違地一整天都沒讀書，而第五薔薇久違地在除了療傷日主動出現。何瑤是幾人里最年長的，亦是最知事的，她放下繁忙的事務，放下忙裡偷練的修行，帶著三個年輕人遊玩了一整天。愛聊天的居心變得不愛說話了，一整天的遊玩里，大都是陪笑的樣子，反而是不愛說話的第五薔薇，同何瑤說了許多關於姐姐httｐs://m•ｈetubｏｏｋ.cｏm.cｏｍ的時。何瑤大致是知道居心變化這麼大的原因，但她也知道她無法去解決。

「嗯。」

第五薔薇冷臉看著何依依，「不要跟我說話。」

何依依笑道，「我還能猜測到外面的局勢變化呢。」

「你知道我很樂觀？」

「這就是你讀書的成果嗎？」

一個冬天過去的居心，給何依依的感覺，不再是鄰家的調皮妹妹了。不過，他也說不出居心現在像什麼，或者不能那麼說，居心就是居心。

「只有你，從小到大隻有你讓我哭過。」居心用力抹去眼淚。「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這樣的。」她忽然又站起來，一副慌張的樣子。

「你真討厭！」第五薔薇站起來，轉過臉去。

「怎麼會。」居心立馬轉過頭，「沒有誰做錯了什麼。」

居心微笑著說，「真好，你又能像以前一樣了。」

「沒有吧。」居心摸了摸自己的臉，「跟以前一樣。」

「你有答案了嗎？」

居心沉默了，她無法不贊同何依依的話。但，「但是，我們都不是以前的我們了。」她忽然抬起頭看著何依依，微笑著說：「我發現，我可能不把你當哥哥了。」

「這也怪我嗎？」

「你感覺得到？」

何依依呼出口氣，沒再多費力。

「這樣啊。」

「我希望沒有。」

「是我的錯嗎？」何依依輕聲問。

天色微明，何家的燈火一盞一盞、一片一片地被點亮。黎明的這段時間里，一切都在微光之中，酣醉迷離。

「什麼？」

居心她，到底在想什麼？

「怎麼了？進來啊。」

之後，他們都沒說話。

何依依，冬是舊冬……

「少爺是在裏面，但是，可能不太方便。」

「有些事，只能等待被發現。」

「她不愛說話，沒說什麼也不可惜。」

「居心，你喜歡春天嗎？」

「三個月，半年。」

「那就是有了。」

寒冬在梅花紛飛這天遠去。

居心順著門框蹲了下來，她忽然覺得肚子很痛，一手捂著肚子，一邊別過頭書，「我以為你只是去讀書。我都不知道，不知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她語氣不穩，但她盡量保持穩定。「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你好好的，我以為還跟以前一樣，對不起，對不起。」

這個冬天，因為有了居心，變得不一樣，居心也因為這個冬天，變得不一樣了。

她沒說話。

居心撐在窗前的手，止不住往下滑了滑。

「呼——」

何依依拍了拍自己大腿，「受了點上，腿腳不利索了。」

居心習慣性坐到爐火前，看著爐火說，「身體好點了嗎？」

天還很早，甚至還不到侍女起https://m.hetubook.com.com床準備一天的事宜的時候。

……

「挺好的，這樣子都大半年了，習慣了。」

「那得很久了。」何依依很好奇，為什麼第五薔薇今天話這麼多，一點沒有不耐煩的樣子。他將畫好的含墨遞給她。

何依依嘴抿著，眼神閃動。

「也是，跟以前，不會一樣了。」

「你每天都要問。」

「……」居心看著爐火出神。

「因為教不了，所以才不教。」

「繞圈子了。」

居心笑了笑，「可惜，沒能跟她說上話。」

「怎麼了？」

「有區別嗎？」

何依依，春是新春……

「嗯。」

何依依有氣無力，他很想馬上站起來，走到居心面前，緊緊看著她雙眼。但他做不到。

居心頓了頓，然後質疑道，「啊何依依，你以前從來不侍女接近你的！」

一直跟在身後的小妹也長大了啊……何依依心裏感嘆著，然後笑著說：「居心，好久不見。」

「下次是什麼時候？下下次又是什麼時候？」

「那就好，我還擔心裏面不是他，還敲門呢。」說罷，居心大力一推，直接將門給推開。

「沒教過，怎知教不了？」

最後，她渾身一軟，大哭起來，「何依依，你是大笨蛋！」

「嗯。守林人管轄的每一個秘境，都依靠雕琢氣。」第五薔薇將藥材放進葯爐。

「何依依！何依依……」

「春天還沒來。」

「你還是那麼愛哭。」

這個原本有著用不完活力的少女，一下子就長大成人了，變得安靜溫婉，面對人的時候，她總是微笑著，但一個人的時候，總是蹙著眉。

「居心小姐！你怎麼！」

何依依無奈地笑了笑，「沒辦法啊。」

「感覺你……怎麼說呢。」何依依呼出口氣，眉頭複雜，「變了。」

第五薔薇冷哼一聲，邁步離去。

「不至於。」

「回答我。」這種看似命令的言語，從居心嘴裏說出來，很輕淡。

「冬天結束了……」何依依發獃地看著。

「是一樣的。」居心語氣里，帶著一絲請求。她不希望何依依再說下去了。

「那，為什麼？」

居心已經止住的淚水再次湧出來。她緊緊咬著牙，用力閉上眼，但就是止不住眼淚和抽泣。

「我以為你跟以前一樣，我才跟以前一樣。」居心不敢看何依依，「對不起，我是個笨蛋。」

在香蘭將何依依收拾好了，離開這裏去準備洗漱用具后，居心依舊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她神情有些恍惚，似乎不敢走進去。

「肯定會有的。畢竟樹冠之地儼然成了一塊風水寶地。」

「為什麼要道歉呢？你什麼都沒做錯。」何依依推著輪椅，緩緩向著居心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