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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緣儒仙

作者:鬼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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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章 丹墀對策三千字,金榜題名五色春

第一卷

第六章 丹墀對策三千字,金榜題名五色春

回到客店,張成和羅開山還沒回來。又等了一會兒,兩人才結伴而歸。羅開山神態依舊。張成卻面色嚴峻得很,一邊走還一邊搖頭:「難,難,不太妙!」
夥計忙取來筆墨,在旁邊的桌子上鋪上宣紙。
由於在書院的時候葉昊天是戴了面具的,所以如今遇見也不便貿然相認。
一個時辰以後,張成跑了過來,叫著:「大哥,這是什麼丹啊,我服了以後渾身熱呼呼的,多少天的疲勞一下消失了,連腦子也清楚了很多!」
考秀才又叫童試。童試正規講來不算科舉考試,但考中者可以獲得職稱。童試每年一次,在府、州或縣舉行,應試者為童生,由知縣、知府、學政主考,考中者授予生員或庠生稱號,俗稱秀才。
第三天考詩詞歌賦。要求每人作一首詩詞,不論體裁,但必須有花、草、山、水、春、雨、樓、香八字。不知怎的,葉昊天看見這八個字就有無盡的憂愁,眼前浮現出嶽麓讀書,蘇家大劫,華山尋寶,青城修道的一幕幕景象,接著是西湖蘭舟、秦淮夜話,最後定格在那女子可愛可憐又令人心碎的面容,坐在那裡遲遲不能下筆。眼見日已西斜,時候不早了,只好提筆寫了首《阮郎歸》:「杏花疏雨灑香堤,高樓簾幕垂。遠山映水夕陽低,春愁壓翠眉。芳草句,碧雲辭,低徊閑自思。流鶯枝上不曾啼,知君腸斷時。」
然後眾人推杯換盞。酒過三巡,李知縣又道:「如此良辰美景怎可無詩?來,請諸位題詩一首,也算給本屆童試留一段佳話。」
葉昊天愣了一下,不知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玄武湖三面環山,一面緊靠金陵城桓。湖水清澈如鏡,碧波蕩漾,湖面上分佈著五塊綠洲,洲上遍植垂柳,微風拂來,宛如煙雲繚繞。湖的北面有一個很大的府邸,只怕是王公貴族住的地方。
好多天來,他一直很用功,搞得茶飯不思,人似乎也瘦了一圈,弄得家裡人都很擔心。
葉昊天笑著點頭。
葉昊天卻沒感覺到困難。或許上天給了他滅門的災難,想給他一些補償,於是給了他功名和修道的順利吧。
張成怕他落寞,趕緊過來安慰:「大哥,再等等,你的也該來了。」葉昊天並不緊張,他心裡有數,自己的成績並不突出,用的又是假名,應該不會受到打壓。
女子將錦囊遞在葉昊天手裡,輕聲道:「不到時間萬勿打開,若是看了,你我再無相見之日。」隨即又無限惋惜地道:「七月十五日,公子將錦囊打開,就能見到我了。」聲音越來越凄涼。
葉昊天道:「羅兄文武全才,正是國家棟樑。近年沿海各省倭寇橫行,等兄台金榜題名之後最好能外放東南一帶,那樣你就有用武之地了。」
此情此景,葉昊天心裏十分溫暖,暗想:「憂傷和歡樂就像白晝與黑夜一樣。黑夜襯託了白天的光明,白天也帶來黑夜的寧靜。憂傷是一種說不出的美,有了憂傷才更加感到快樂的珍貴。縱然有著無盡的傷悲,面對燦爛星空,綠草鮮花,還有人世間最寶貴的愛時,也都可以慢慢撫平。」
那人上下打量他幾眼,面色不愉地道:「看你衣著該是應試的舉子,今日不去會試,為何在此留連?」
葉昊天笑道:「你去吧,幫我看看就行。」
一個月以後的一個下午,終於來到長江之濱,對面就是京城了。等待渡船的時候,葉昊天驚喜地發現,船上有一個熟人,非是旁人,竟然是嶽麓書院的好友羅開山!
葉昊天連聲道:「好,好,你中了就好啊!不知道這次取了多少人?」
兩個人又花了半天工夫才擠到榜前,著急地在榜上尋找,還是張成首先叫了起來:「中了,我中了第九名!」
老人持丹的手禁不住顫抖了幾下,口中喃喃道:「你竟有這種寶物!好,我就不客氣了!有此神丹,可省我六十年清修,早證大道有望矣!」他心裏激動,人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想找點什麼東西送給葉昊天。看了半天沒能找到滿意的東西,於是忽然停下道:「青城符法雖然不俗,我們茅山符籙更有獨到之處,這樣吧,我把自己百年來的一點體會傳給你,也算你我有緣!」
眾人隨聲附和:「對,還是李兄先來!」
葉昊天反覆記憶,閉目思索,感覺自己對符咒的了解大大增加了,跟以前相比不啻兩重天。他十分感激,對老人拜了三拜,道:「我隱約猜到茅山妖人的來歷了!下次來時我必將其連根拔起,還茅山一個清白,以謝師傅傳法之恩!」
羅開山沒有否認,沉默片刻道:「我是大宋名將羅延慶的後人,當年先祖跟隨楊再興戰死小商河,此後我輩就棄武從文,但家傳的功夫不敢或忘,男子必須習武數年,到一套羅家槍法掌握后才准出門。」
葉昊天趕緊謙虛地道:「哪裡,偶得靈感,實在不敢當!大人懷才不遇,久困於此,可見才華不是最重要的!」
這不,張員外已經來請教秘法了。
堂官接著說:「一絕雨花茶;二絕蟹殼黃燒餅;三絕鴨油酥燒餅;四絕豆腐澇;五絕什錦雞絲麵;六絕牛肉鍋;七絕紅湯爆魚面;八絕桂花夾心小元宵。不知先生想要哪幾絕?」
葉昊天心中大喜,再次跪倒:「多謝仙師!」
門口的夥計一見他舉子打扮趕緊招呼,領他來到樓上,請他在一個靠窗的雅座坐下來,問道:「先生,您要點什麼?」
葉昊天心裏一陣激動,急忙快步前行,不久來到一座小小的道觀前。老人彷彿知道他要來,竟然預先在門口等著。葉昊天走向前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口中說道:「謝仙師救命大恩。」
張成已經把他認作神仙,真心的為自己有這個大哥歡喜。
羅開山道:「三場已畢,聽天由命。今晚去文樞閣開懷暢飲,不醉不休!」
鄉試在兩個月之後,張成已經在天天在溫習功課了。
羅開山走出人群抹了把汗,感慨地道:「十年寒窗,總算沒有白費!」
又過兩個時辰考試才結束。所有人員出場等待。李知縣當堂批閱。又一個時辰以後,結果出來了。葉昊天排在第一位,張成在第三位。前十名全部錄入,授生員稱號。
又等了一會兒,他邁步向那片府邸走去。府邸大門足有兩丈寬,依然緊緊地閉著,似乎裏面的人們還沒醒來。門前蹲著兩個巨大的石獅子。
考場里約有七八十人,大多二三十歲,也有四五十歲之人。像葉昊天、張成這樣算比較年輕的,當然還有十六七歲就來的。年齡大的一般坐在後面,大概有點不好意思。
葉昊天卻似乎神采一日好過一日,令人驚奇。
葉昊天收起錦囊,起身告別。女子送至舟頭,依依難捨。
回去的路上,羅開山神態自若,看來答得不錯。張成卻有點懊惱:「唉,還差四個,時間太短,實在來不及了!」葉昊天卻道:「十六個夠了,應該在進士二甲。」張成對他的話一向深信不疑,所https://m.hetubook.com.com以也就不再說什麼。
女子抬頭看見,只是微微一笑,面上並沒有太多的驚訝,點頭示意他入內就坐,雙手依舊不停地撥動琴鉉。
葉昊天取出一顆龜髓丹遞過去:「仙師,無以為敬,請收下此丹。」
歌聲未停,羅開山已經走了過來,道:「兄弟,認識一下。我是羅開山,進京趕考的舉子。」葉昊天趕緊伸手過去道:「我是李昊,請多包涵。」「李昊,這名字跟我一個同窗一樣。」羅開山有些驚訝。
老人顯然也注意到了,點點頭道:「看來是同道之人。如此說來,只怕你所說不假,金榜出來時,我會留意的。」
琴聲初響,葉昊天就醒悟彈琴之人必是那天西湖相會的女子。他忍不住悄然下舟,踏波而去。
不一會兒張成清醒過來,看了看周圍,道:「大哥,不好意思,我太高興,所以喝多了。」
老人看看天色,有點疑惑地道:「從沒見過結束這麼早的,莫非是中途退場不成?年輕人,中途退場者下科不準再試,你未免太魯莽了!」
出了吏部,羅開山悶悶不樂,想想將來整天要給皇上編書、起草詔書就覺得心煩。
葉昊天將一隻手扶在他的背上,暗運內力將他的酒氣化去。
打開試卷看時,他禁不住驚呆了!從頭到尾竟然沒有一個錯誤!
然而他明白,行百里者半九十,越到後來越是艱辛,一點也不能掉以輕心。
碑林薈萃各代名家手筆,篆、隸、草、真、行等多種書體,琳琅滿目,皆具風采。特別是唐代書法家歐陽詢、虞世南、顏真卿、柳公權、張旭、史維則等人的手筆刻石,尤為可貴。宋代的名家墨跡,如米芾、蔡京、蘇軾等人的作品也堪稱絕佳。
「是,老爺!」張升趕緊落下腳來,慢慢走。剛出小鎮,他的腳步立即又快了起來。
數百名舉子和圍觀人群齊齊將目光聚集在榜上。榜上約有一百多人,排名不分先後。榜剛剛貼出,葉昊天眼中神光一閃就看見了自己的名字,所以只是站在人群外面等著。張成和羅開山向前擠了半天,終於發現自己的名字也在裏面。
過了好久,他才醒過神來。看看周圍,白天的秦淮河跟夜晚又有不同,湖面靜悄悄的,熱鬧的是附近夫子廟一帶。夫子廟就是孔廟,是供奉和祭祀孔子的地方。金陵的夫子廟始建於宋,位於秦淮河北岸的貢院街旁。
葉昊天插言道:「不知是些什麼人?」
話音剛落,忽然有人介面:「白雲蒼狗,滄海桑田,徒喚奈何!」聲音蒼老而有力。
葉昊天毅然上前扣響門環。許久大門才開了一條縫,有人從門縫中探出頭來,用疑惑的目光盯著他。他從懷中取出那塊白玉,伸手遞了過去,同時說道:「玉佩主人請我來的。」那人接玉在手,看了一眼便急匆匆跑了進去。
第二場是八股文。就是以四書、五經中的文句作題目,叫應考者作文闡述其中的義理。應考者作文只能根據指定的註疏發揮,不能有自己的見解,並且文體不能違背八股的格式。
葉昊天安慰他道:「中舉是大喜事,理該高興才對!」
老人點點頭:「我也要下山覓地潛修,你若能蕩滌茅山,但請燒靈符一張,我即知也。」
張成還是一直在書房裡用功不輟,不過臉上再沒有一絲倦色,代之以一層淡淡的光澤,那是中氣充足的表現,看來服下靈丹之後果然管用了。
這樣想著,他走出了碑林,沐浴在溫柔的陽光里,感到渾身舒暢,不虛此行。
沒多久但聞一通鑼響,有人過來發下試卷。葉昊天打開一看,發現是書藝三篇,每篇限五百五十字,最多不超過八百字,最少三百五十字。不滿三百字者下科不得再考。身為儒生,每個人對《尚書》都不陌生。葉昊天博聞強記,不單能倒背《尚書》,還非常清楚歷代各家對此書的疏注。他平心靜氣,運筆圓潤,一字一劃地寫了三篇。完了一數,竟然每篇都是五百五十字,一個不多一個不少,真是奇迹。此時日剛偏西,大約是未時光景,離結束還有兩個時辰。他坐了一會兒,待墨跡略干,交捲走了出去。
「好啊。」葉昊天答應著。
讀到這裏,他聯想自己正在修鍊的煉神還虛,感覺隱隱然有相合之處。
李知縣想知道眼前這早早交卷之人是不是真的天才,急著吩咐酒家:「快,筆墨侍候!」
老人靜靜聽著,最後點點頭,說道:「當日我也曾仔細推算過,行兇之人功力之強,勢力之大不可估量。你可要小心呢!」
葉昊天心道:「不單名字一樣,人也是同一個!」嘴上卻道:「相見便是有緣。你就把我當他好了。」
「帖經」就是將書本上的某行貼上幾字,要求應試者將貼住的字填寫出來,類似填空題。
李知縣長嘆一聲:「才高八斗,學富五車,雖子建、屈原復出亦不遑多讓!此詞寫紅橋流水,抒發懷古幽思。白鳥朱荷,碧波蕩漾,畫舫悠遊,光艷照人。放眼遠望,終南山外路漫漫,江潮洶湧水迢迢。無數失群孤雁,空中徘徊。通篇含蓄又有神韻。真乃千古絕唱啊!」略停一下,他接著道:「本縣已有多年無人得中進士,看來今次要破天荒了!」
老人面色嚴峻,擺了擺手道:「此話等會兒再說,先傳道法。」接著傳了他茅山于吉百解靈符,可以消災除邪;茅山太乙火符,可以清除疾患;茅山三茅君真符,可以謀事順利;最後是茅山華陽生死符,可以溝通冥屆。足足講了兩個時辰,老人才停下來。
今年的童試由知縣李若庵親自主考。李知縣據說是多年以前的進士,為官比較清廉,不知得罪了什麼人,做了十年知縣仍未得到升遷。今天他暗中禱告,希望這些人中能有出類拔萃的青年,因為本縣已經連著五屆沒出過一個進士了!若是親手點中的秀才將來有出息,自己也有升遷的本錢啊。
由於是秀才考試,考的都是基礎知識,沒有策問和賦詩。
從長安到金陵路途遙遠,如果是步行最少要兩個月。所以兩個人都騎馬趕路。由於服了補中益氣丹,張成的身體也輕盈了許多,乘馬也不是一件難事。大概是初次出遠門,他的臉上掩不住的興奮。
七月初六日,早晨天氣就很熱,沒有一點風,每個人都熱得汗流浹背。
七月十四日,所有進士到吏部報到。結果羅開山入翰林院,張成授陝西布政使參議,葉昊天授溫州府樂清知縣,限一月內赴任。
《大學》雲:「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修身必誠其意。」
兩人一路小跑來到客店,卻發現葉昊天正坐在桌旁喝茶,面帶微笑,神態自若,好像早已知道了結果一樣。張成跑過去搖著他的肩膀道:「大哥,你中解元了!我也和圖書中了,第九名!」
三人當天作別。葉昊天對張成反覆叮囑,又在他身上畫了一道茅山三茅真君符,保他一路平安,這才回頭安慰羅開山:「老兄才華橫溢,文武雙全,將來不會久困翰林院,一定有大展才華的時機。」
對於這樣的仙家聖地,葉昊天不能不重視。
葉昊天悄悄坐在她的對面,靜靜看她扶琴的倩影。
「好!您請坐,一會就上來!」堂官跑了下去。
李知縣開場致詞:「難得諸位今番中了秀才,今年是大比之年,希望多加努力,連中舉人、進士,那樣本縣也不無微功。」然後請眾人一一自我介紹。當聽說葉昊天和張成是表兄弟的時候,李知縣連聲贊道:「好!一家出兩個秀才,難得啊!」
第二天考的是策問。題目只有一個:「治大國若烹小鮮」。葉昊天又是早早結束,等到天黑才見兩人回來。這次張成面色更差,不住嘟囔:「什麼玩意!『治大國若烹小鮮』,哪有這樣的題目?男子漢大丈夫,不去認真治國,怎能玩弄百姓?治國就是治國,哪能跟炒菜相比?」
張成仔細辨認,聽出隱隱然是一曲《玉樓春》:「別後不知君遠近,觸目凄涼多少悶。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故欹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他還是頭一遭聽到這等婉約動人的琴聲,婉轉中帶著悲涼,不禁完全迷失了。醒過來時,眼見身邊的羅開山抬頭望天,臉上表情肅穆,似乎正竭力抗拒這等琴聲。葉昊天卻已經不見了影子!
葉昊天抬頭再看了看,接著一氣呵成:「垂楊影里見紅橋,欲尋往事已魂消。遙指終南山外路,斷鴻無數水迢迢,新愁分付灞陵潮。」
※※※
十天以後,葉昊天和張成啟程赴京趕考。出門的時候,張員外千叮嚀萬囑咐,生怕兩人出什麼事。
次日,陝甘兩地的秀才聚集長安。葉昊天注意到其中有不少久困場屋的人,頭髮鬍子都花白了還不死心,可是考取的可能性卻越來越小。因為考官大多偏愛年輕的考生。尤其今次主考的是府台吳小江大人。相傳吳大人督學湖北時力主提拔少年,於是成年人應試時都紛紛去掉頭巾,改梳兒童的垂髻髮型,但額上戴頭巾的網痕卻一時去不掉。吳小江巡視考場感到十分好笑,便口佔一絕雲:「昔日峨冠已偉然,今朝卯角且從權。時人不識予心苦,將謂偷閑學少年。」
葉昊天上前安慰:「好壞且待三場結束再說!」
葉昊天心中感動,緩緩說道:「西湖一別,匆匆三月,數度尋覓,今日得見,好生高興。」
聞聽此言,女子的臉上的笑容漸漸凝住了,慢慢轉為憂怨,卻沒有立即回話。
不知為何,葉昊天忽然想起西湖邂逅的那位佳人。摸摸懷裡的玉笛,溫溫的仍在,他的眼前不禁浮現出那天離開畫船時佳人眼中的凄迷。他將玉笛湊到唇邊,不覺之間吹出一曲《浪淘沙》:「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游遍芳叢,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漸漸地心中慘淡,笛聲也由悠揚轉為嗚咽。四周靜悄悄的,似乎整個秦淮河都沉浸在悲涼的笛音里。
葉昊天笑道:「這就對了,溫書要勞逸結合,身體是根本,脾胃好才能中氣足,中氣足才能神氣旺,神氣旺才能智力增,學習起來方可事半功倍。」隨後他便在張府住了下來。
兩人走走停停,沿途欣賞路邊的美景。正是初夏時節,萬物生髮,生機盎然。鳥兒在耳邊輕啼,野兔在馬前飛跑,一路行來,絲毫不覺寂寞。
時間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地過去,他百無聊賴只好繼續揣摩茅山符法。夕陽西下,夜幕降臨。彷彿又等了一萬年,終於聽見外面打更的聲音。三更了!他將錦囊拿在手中,小心地解開兩個心形的結,忐忑不安地探手進去,摸出一個兩分厚掌心大小白色的玉佩,還有一條金絲連在上面,似乎是掛在脖子上的。玉的背面刻了一行字「玄武湖北,唯此一家」。
羅開山想了半天也想開了,再說想不開又能怎樣?
葉昊天從窗口望出去,對面秦淮河南岸就是著名的烏衣巷,那裡原是東晉名相王導、謝安的住所,如今古巷仍在,人已仙去,令他心生感慨,禁不住低吟道:「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一番話聽進耳內,李知縣連連嘆息。
回頭一看是個五旬老者,儒生打扮,一縷長髯,面白如玉,神情暗淡,眉頭帶著威嚴。
接著李知縣在縣城最著名的灞陵酒家安排宴席,宴請十位秀才。灞陵酒家位於灞河邊,閣樓之上,四面紗窗,抬頭是夕陽無語下終南,低頭是灞水浩浩不復返,景色極美。
很快一炷香燃完,考試結束,皇上吩咐眾人散去。
※※※
老人把他扶起來,手捋鬍鬚笑道:「剛才我元神在外,忽然心中一動,正感莫名其妙,出門查看之時,你就來了!不要謝我,那是你命不該絕,非我之功!咦?你也修鍊了道家功夫?」一面說一面上下打量葉昊天,不久便驚呼起來:「好傢夥,才短短的兩三年,你的修行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該是到了真人界中期了吧?」然後請他進去就座。
葉昊天聽了,又遞了一顆先前煉製的補神丹過去,說道:「此丹能填精補髓,對記憶大有好處。」
葉昊天不說自己還差三重就到仙人界,只是再三表示感謝,然後敘述別後經過,說自己已經拜在青城山,見過幾個九陰教的妖人,只是不知道為首者是什麼人。
葉昊天躬身作別。
老人用顫抖的手撫摸著玉佩,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這是十年前小女生日時我送她的禮物,她珍惜如命,一直帶在身邊。如今將玉送給你,足見對你非同一般。可是,可是……」說到這裏老人哽咽停下,良久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她已然亡故了!」
葉昊天博聞強記,對四書五經的註疏極為熟悉,所以只花了半個時辰便將一篇文章作得四平八穩。出來等了好久,才見張成和很多人一起出來。張成的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神色,看來發揮得不錯。
下船后,三人不一會兒就入了金陵。
葉昊天欲待請教名諱,老人卻已經下樓而去。
本次鄉試分兩場,第一場是「策問」。這是比帖經、墨義高一層次的考試方法,相當於論述題。簡單說來,策問的方法就是主考設題指事,由考生作文章,題目的範圍一般有方略策和時務策等。
葉昊天接過試卷,展開一看果然是二十個上聯。第一個「天邊將滿一輪月」,他順手寫上「世上還鍾百歲人」;第二個「一明分日月」,他答道:「五嶽各丘山」;第三個「行而不舍若驥千里」,他答:「納無所窮如海百川」……第十八「上旬上,中旬中,朔日望www.hetubook.com.com日」,這個有點難度,葉昊天略思一刻,答道:「五月五,九月九,端陽重陽。」答到這裏,他停了下來,閉上雙目,將元神放出,看了看別的考生,發現張成已經答了十四個,羅開山竟然答了十九個,其餘人等大多答了十個八個,好的有十四五個,大家全在那裡冥思苦想,看來每個人都感到後面的極其困難了。一炷香還剩不到五分之一,他看看最後兩個,一個是「山山水水,處處明明秀秀」,另一個是「風風雨雨,暖暖寒寒,處處尋尋覓覓」,心中已有答案,手上卻未再下筆。他心裏明白,狀元、榜眼名雖好卻非他所需,因為中了狀元往往進入翰林院,只怕將來要關在書房裡修書一輩子,對他的修道和尋仇十分不利。能中三四名是最好的。
葉昊天鄭重地點點頭:「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儘力做到。」
葉昊天拱手為禮:「學生一時感慨,打擾先生了!」
殿試定於七月十二日。那天天公作美,早上下了一場雨,使炎熱的天氣一下變得涼爽。每個人都變得神采奕奕,尤其是將要參加殿試的「貢士」們,全都穿上最滿意的服裝來到皇城文華殿。文華殿在金鑾殿的東面,殿內大紅的地毯,牆上掛滿了字畫,門楣屋樑上都雕刻了精美的花紋。
晚上府台吳大人宴請各位舉子,告訴大家名字已經上報禮部,可以參加今年的會試了。他看到本屆舉子大多是年輕人,尤其解元葉昊天只有二十一二歲,心裏非常高興,吩咐下去:「每人賞銀百兩,作為進京趕考的盤纏!」然後命大家開懷暢飲,不醉不休。
回到客店,那兩人早就到了,這次他出來的竟是最遲!
他邁步來到夫子廟,進去看了聚星亭、思樂亭、尊經閣等,很快轉身出來。不遠處就是著名的風味小吃店晚晴樓。這裏最迷人的就是秦淮小吃了。
葉昊天未再爭辯,只是道:「待金榜放出后自見分曉。」這時,堂官陸續將菜端上來。回頭看看,老人的桌上竟然也是同樣的「秦淮八絕」,只是看來他已經用過了,雖然每樣只吃了一點點。
忽然,靜靜的河面上傳來若有若無的琴聲!
葉昊天閉上雙目,回顧自己十余年來所讀過的儒家經典,心中感到豁然開朗:「原來文人在讀書,寫字,作畫的過程中,意念全部集中在書、字、畫、音樂上,可以進入一種練功的狀態,達到忘我的境界,就跟道家靜坐進入虛無狀態一樣!這種修鍊不單增加藝術創造的能力,還可以攝生養氣,最終達到天人合一!」
這時已是六月底,天氣很熱,不過晚風吹來還有些涼意。幾個人閑來無事,羅開山提議:「秦淮河天下聞名,不如去看看。」張成首先說道:「不妥,考前去那裡怕有麻煩。」葉昊天卻道:「走吧,去看看也無妨。」
一個時辰以後,鑼鼓聲再度傳來:「李昊李老爺高中了,一甲第三名探花!」人群忽又聚攏來:「探花!快看,今科狀元、探花!有眼福啊!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見!」
「不知道有什麼特色的小吃?」葉昊天問道。
葉昊天取出一粒自己煉製的補中益氣丹交給他,並沒有說明丹藥的功效。
過了一會兒,李知縣點名葉昊天:「你是今年童試第一,還是你先來吧!」
考捲髮了下來,葉昊天看了看,主要是「帖經」和「墨義」。
三人經過檢查后魚貫而入,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走了進去。
老人暗淡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眼裡的憂慮換成了調侃,道:「牛皮不是這麼吹的!每篇剛好五百五十字,只怕神仙也難為啊!」
葉昊天看看題目有三個,第一個是:「吏治清明,何以達之?」第二個是:「倭寇橫行,何以除之?」第三個是:「一縣之主,何以治之?」假如是只讀四書五經,這些題目並不好回答。葉昊天熟讀兵法韜略,自然應對自如。
這時候周圍已有人痛哭起來。更多的人一句話不說,面色灰黯地離去。
渡船終於來了。百來人一齊上船,船夫慢慢將船撐離岸邊向對岸劃去。
天剛蒙蒙亮,他就起來沐浴更衣,眼看太陽慢慢升起,慢得像烏龜一樣。按捺許久,他終於出發了。可是十余里的距離只花了一會兒工夫,看看太陽,天還是太早。初次登門,時間太早只怕惹人討厭。所以他只好在玄武湖邊走來走去。
葉昊天對這些東西實在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所以盞茶工夫就答完了,交上考捲走了出去。
三個人笑了笑,每人給他題了幾個字,老闆如獲至寶,再三感謝而去。
張升大約十五六歲,腿腳麻利,背上背一個小包袱,包袱很輕,走的時候一跳一跳的。
於是葉昊天也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仔細揣摩老人傳授的各種符法,在腦海里畫出一道又一道靈符,感覺極其靈驗。尤其是最後的茅山華陽生死符,引起他極大的興趣,他練了一遍又一遍,感到收穫非淺。
張員外喜極而泣,老淚也流了下來:「不容易啊!多年辛苦終於有了結果,以後兒子就等於走上了官路!」
幾個時辰過去了,忽然一聲雞啼傳入耳中,睜眼一看,東方已經泛白。不久張府的人出來了,里裡外外的忙碌著。天剛蒙蒙亮,張成就跑了過來:「大哥,要走了,你準備好了嗎?」
三個人在國子監附近找了個旅店住下。
兩人離開后,葉昊天取出秦淮夜話時女子送他的錦囊,心中焦慮不安。雖說不用打開他也能看清裏面的東西,但他並沒有那麼做,覺得如果做了就違背了自己的諾言。反正只有一天了,不,只有幾個時辰,過了今夜子時就算七月十五,到時就可以打開了。
堂官趕緊介紹:「最有名的是『秦淮八絕』。做工精細、造型美觀、選料考究、風味獨特。除此之外還有無錫的小籠包、三鮮餛飩、網燒卿魚,鎮江的蟹黃包、餚肉,盱眙的龍蝦,天目湖的砂鍋魚頭、地皮菜、菜乾燜肉等。」各種小吃名字從他口中湧出,源源不絕。
葉昊天對經書的內容非常熟悉,令他感興趣的是石碑上的書法。
葉昊天推託不過,只得起身接過筆來。抬頭看灞水之上幾點遠帆,近處岸邊卻有數葉青荷,一隻仙鶴從空中飛過,提筆在紙上寫道:「白鳥朱荷引畫橈。」
當晚只是吃了點便飯。張員外道:「早點休息,中了秀才回來再大擺宴席!」全家上下都早早休息。整個張府靜悄悄的,生怕有什麼聲音驚擾了兩人。畢竟在這樣的小鎮里,中個秀才也算是大喜事了。
葉昊天正色道:「不知小姐有何難言之隱,但有所命,我當竭力相助。」
葉昊天凌波微步,踏上船頭。
老人讓他坐下聽講,緩緩說道:「茅山派自祖師三茅真君開派,歷代以來人才輩出,第一代太師為南嶽上真司命高元神照紫虛至道元君魏華存,第二代玄師為至德真君楊羲,第三代真為為至仁真君許穆……第十三和_圖_書代宗師李舍光是唐朝國師……第四十五代宗師劉大彬……」說著說著,老人深深地嘆了口氣:「近年來,茅山來了一批妖邪之輩,仗法欺人,致使大家誤會茅山一派是邪派。名聲一落千丈,實在令人痛心疾首。」
還是張成說道:「兩千人中只取四十個!不容易!真是多虧了大哥的靈丹,不然我哪有今日?」
不到一個時辰,大約走了十多里,來到縣裡的考場。
葉昊天趕緊回答:「我已答完書藝三篇,不多不少,每篇五百五十字。」
葉昊天三人來到應天府會試考場。
張員外笑得嘴也合不上:「管他呢,只要你們中了就成!」。
客店老闆跑了進來,口中叫著:「三位老爺,你們的房錢免了,但求能得到一點墨寶,將來掛在店裡,保我生意興隆!」
眾人你推我托,誰也不肯開口。
張成興奮地手舞足蹈,高聲叫道:「中了,中了!大哥,我們三人都中了!」
張員外對他很信任,立即拿給兒子服下。
羅開山看到又是一個風采照人的少年,不禁惺惺相惜。三個人很快結為好友。
經過進一步思考,他感到儒家修鍊擁有自己的特色,以「煉心」為主旨,著重於道德的凈化與陶冶,把「修身」當作「治世」的基礎,強調在治世實踐當中修身,「修身」、「治學」和「用世」三者相統一,就能達到修鍊的最高境界。
回到家中,已是戌時,天色早已黑了。大概是張升回去稟告過,張家大院張燈結綵。兩人一進門,鞭炮便點了起來,「嘭嘭乓乓」足有千響,好久才靜下來。進入大廳,三張大桌上擺滿了美酒佳肴,親戚朋友都在等著,就等他們入席了。
葉昊天把張成拉過來介紹:「這是我表弟。」
茅山之名起自三茅真君,道教尊奉的三位仙人——茅盈、茅固、茅衷。茅盈之名,始見於漢代緯書,說他十八歲入恆山學道,積二十年,道成而歸,到了江南的句曲山,免除了水旱疾癘螟蝗之災,使遠近之人都受到恩惠,時人因而將此山改叫茅山。茅贏的兩個弟弟茅固和茅衷,曾經在漢朝為官,位至二千石。後來七八十歲的時候棄官棄家,過江尋兄。茅贏給他們服了一粒四扇散,返老還童,在山下洞中修鍊四十余年,後來也得道成仙。
過了兩天,客店外有人叫道:「放榜了,放榜了!」張成忙跑過來拉葉昊天去看。
眾人坐下后,只聽皇上道:「朕年老力衰,不耐久坐,所以本次殿試的安排也不同尋常,朕選了二十個對聯,請諸位卿家對出下聯,時間以一炷香為準,對得多且工整者優勝。」說著令內閣大學士發下試卷,同時命太監點上一炷香。
葉昊天看看小閣,感覺還比較乾淨,門邊有個書桌,已經放好了筆墨紙硯,後面有一把椅子。他在椅中坐下,攤開紙張,磨勻硯台,一切妥當,靜等開始。會試分三場,每天一場,今天只是頭場。
回到旅店,張成和羅開山還沒睡,都在燈前翻開經書溫習,同時也在等他。看見他回來,張成倒沒有奇怪,因為心裏早認定他是神仙。羅開山卻打量了他幾眼道:「兄弟。你能登萍渡水,端的是功夫不凡啊。」葉昊天只是笑了笑,反問道:「羅兄,我看你氣宇軒昂,大概也練過功夫吧?」
他將心神寧靜下來,一點靈光集中在上丹田,設法將天頂打開,將身體跟整個宇宙融為一體。
張成食髓知味,二話不說就吞了下去。
葉昊天看對方衣著不俗,知道不是等閑人物,於是恭敬回復:「學生是頭場結束後方來的。」
繼續讀下去,見孟子說「常養浩然之氣」,使自己義正剛直,神氣盛旺,氣貫天地。葉昊天禁不住心中一動:「這難道不是修鍊嗎?難道說孟子也是修真的高手?怪不得孔孟被尊為聖人!他們不但是儒家文化的先知,很可能還是儒學修真的先行者,由儒而仙,可以稱作儒仙了!」
五月初七,張員外親自跟張成和葉昊天到長安應試,找了兩間上房住下來。此前李知縣早已將兩人的名字報了上去。兩個人只是看了看考場位置,一切安排妥當,只等考試開始。
老人接過來看了看,驚問道:「這是什麼?難道……是龜髓丹?」
兩人漸說漸遠,娓娓敘來,一室如春。
江水奔騰,夕陽斜照,浪花飛濺,飛沫遠逝。忽聞有人高聲吟唱:「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聲音高亢有力,回頭一看原來是羅開山,吟唱到此頓了一頓。
晚宴結束的時候,張成喝得醉醺醺的,才走幾步就想躺下。
「也沒什麼,呵呵。」張成也笑了,「要用的筆墨爹早就準備好了,張升會給我們背著,我們三人走著去。」說完讓張升頭前領路,三個人就此出發。
巳時不到,禮部尚書和內閣大學士先來了。過了一會兒,有人高聲宣道:「皇上駕到!」剎時間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接著一個蒼老的聲音道:「眾卿平身,請各安己座。」葉昊天抬頭看時,眼前是一個近過六旬的老人,皇冠龍服,目光渾濁,顯得老態龍鍾。見此情景,他不由得心中嘆息:「原來皇上這麼老了,怪不得昏潰得很,為何還不退位?」
那女子看他面有焦急之色,稍加遲疑,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遞過去,遞到中途忽又停住,看著葉昊天的眼睛道:「賤妾有個請求,請公子務必答應。」
對岸深長的水草叢中停泊著一條小舟,船艙的窗子打開,裏面坐著一個全身白衣白裙的姑娘,手撫琴弦,香肩起伏。影子在河中上下蕩漾,河水是墨綠色的,襯著姑娘一襲白衫,彷彿仙境中人一般。
他知道,明白這一點很有價值!如此一來,他可以將修道和治學結合起來,既可以練功不輟,又可以讀聖賢書,既能報仇雪恨,又不辜負父母和外公的期盼,使蘇家的書香延續下去!
三個人沒有登臨畫舫,只是租了一隻小船隨水飄流。耳邊不時傳來媚俗的歌聲:「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河水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來自畫船上姑娘們洗脫的胭脂。
至此,他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下來,因為那顯然是佳人所在的地方。既然知道了方位,明日天明登門拜訪就是。如此小事,不知她為何弄此玄虛。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葉昊天在濛濛細雨中回到終南山下的太一鎮。張家也剛剛掃墓回來。看見葉昊天,張成先自跑了上來,拉住葉昊天的手叫道:「大哥,你可回來了!你的名字已經報上去了,明天我們一塊去縣裡考試。」
一年多不見,羅開山本已魁梧的身材更加結實了,眼睛里更多了幾分堅定的神采。
三天以後是放榜時間。據說準確時間是下午未時,可是上午就有人早早聚集在禮部門前。午時過後,葉昊天也被張成和羅開山拉了去。大家望眼欲穿,www.hetubook.com.com焦急地等待著。直到未時,終於有人從大門裡走出來。前面兩個兵丁開道,後面一個官員手裡捧著一卷紅紙。人群「呼拉」一聲圍了上去,開道的兵丁讓大家讓開,然後幫著將紅紙張貼上去。
金陵不愧是六朝古都,到處亭台樓閣,雕樑畫棟,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絡繹不絕。
女子聽了,展顏一笑道:「賤妾亦未曾想千里之外得見故人,天不負我!」稍微一頓又道:「上次是賤妾撫琴而公子和之,今番是公子鳴笛而賤妾續之。公子奏的是歐陽修的浪淘沙,我和的是他的《玉樓春》,曲意相近啊。」說著如玉般的臉上掠過一絲嬌羞,目光溫柔,正如秦淮河水綿綿不絕。
「張升,走穩點,別摔壞了硯台!」張員外站在大門外呵斥。
夜深人靜,葉昊天端坐練功。他心裏明白,跟那黑衣人相比,他的功力還差得太遠,這次幸虧有了陣法的幫助才逃過一劫,再遇上時就不好說了。當務之急是繼續煉神還虛的修鍊,只有早日達到飛升之境才能進退有據,到那時,是飛升仙界,還是留在塵世將妖人斬殺殆盡,都可以從容選擇。
秦淮河位於金陵城南,河上畫舫凌波,彩燈懸挂,兩岸富賈雲集,青樓林立,金粉樓台,鱗次櫛比,加上槳聲燈影構成了一幅如夢如幻的圖畫。
會試考中者,稱為貢士。成了貢士才能參加殿試,殿試錄取率很高,所以可以說一隻腳已經踏進朝廷的大門。
老人暗淡的目光靜靜地看著葉昊天,半晌之後才開口說了一句話:「你來晚了!」說著淚水從眼角不住滑落。
「每樣都來點,難得來一次,好好品嘗一下。」葉昊天吩咐道。
「是啊,我也這樣想。」說到這裏,羅開山的眼睛里放出一縷神光。
考場大門邊站了幾個兵丁,正在核對身份,檢查有沒有攜帶作弊的物品。他們檢查得很細,有時甚至讓舉子脫下鞋子看看。大門內有幾十排長長的房子,被分隔成一個一個的小閣,每個閣子大約五尺見方,只能坐一個人。
葉昊天長笑一聲,接著唱道:「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他一邊欣賞美妙的書法雕刻,一邊再讀一遍經書的內容。
他走過一個又一個山巒,看到茅山風景優美,獨特秀麗,九峰、十九泉、二十六洞、二十八池,峰巒疊嶂,雲霧繚繞。走著走著,他忽然覺得眼前的景象有點熟悉,似乎曾經在何處見過一般。他取出龜鏡運功察看,首先看到的是一個老人的背影。老人正在蒲團上跌坐練功,身影出現在龜鏡鍾時微微晃動了一下。轉到前面看,終於認出來,那竟然是他一直想找的算卦老人!正是由於老人的靈符,他才逃過蘇家大劫!
葉昊天也有點納悶,按說探花一般應該留在京師,那樣有利於查清蘇家滅門的原由,然而現在卻要到千里之外為官,難道是天命如此,時辰不到真的無法報仇?當年外公曾說:「十年以後回來!」難道真的要等十年才會峰迴路轉?轉念一想:「或許是自己功力不夠,老天讓我再修鍊一段時間吧。」這樣想的時候,他心裏略微平息了一些。
他騎馬出了城,向東南方向而去。
離城八十里有一座道家名山──茅山。
葉昊天但覺有趣:「不知何謂秦淮八絕?」
很多人看了榜以後還圍著不散,中了的高談闊論,不中的垂頭喪氣,有的黯然失色,有的痛哭流涕。
離會試大考還有十多天,葉昊天跟兩人說要出去轉轉,一定準時回來,參加考試,勿需擔心。
此後的一個多月,葉昊天一直閉門修鍊煉神還虛的功夫。他從外空間接收了不少能量,已能一口氣御風行空上百里,進入真人界第十五層太黃翁重天的境界,只差三重就達能白日飛升的地步了!
出了考場天還大早,他不知不覺又來到秦淮河畔,似乎想找到那個千般清麗,萬般嫵媚,兩度相逢,夢魂牽繞的女子。他在河邊踱來踱去,眼前始終呈現出女子露出的凄婉面容。
葉昊天安慰他道:「一切有我,敬請放心。」
第二天吃過早飯,三人正在客店裡閑聊,忽然外面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一個聲音高叫著:「羅開山羅老爺高中了,一甲第一名狀元!」一伙人圍了上來,客店的許多人都湧出來看,想知道新科狀元生得什麼樣。還沒來得及打賞,又有人高叫著湧進來:「張成張老爺中了,二甲第七名進士!」這下整個客店都轟動了,眾人議論紛紛,都說這家客店風水好,一年出了兩個進士,老闆笑的眼睛成了一條縫。葉昊天幫著打賞了報喜的差人,向他們恭喜祝賀。好久人群慢慢散去。
李知縣有點驚訝,十年主考,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交卷這麼早的人,心道:「莫非是老天開眼了?」
天色漸晚,葉昊天感覺應該離去了,心中留戀,於是道:「上次匆匆而別,心中一直遺憾,未知小姐仙鄉何處,異日有閑,或可登堂拜望。」
張成和父親急匆匆地過去,老遠就看見放榜的地方被圍得人山人海。兩個人拚命往前擠。還有十丈張成就叫了起來:「大哥中了,在最上面,大哥中解元了!」張員外看了看果然是的,在榜文最高處,大大地寫著「李昊」的名字。
「墨義」相當於簡答題,是一種簡單的對經義的回答。考生只要熟讀經文和各類註釋文字就能回答。
「準備什麼啊?」葉昊天笑道。
此言一出,羅開山深有好感。
※※※
最開心的是張成,能回到自己的家鄉做官,端的是夢想不到的美差。
女子神色迷離,表情凄苦,目光停在葉昊天臉上時卻又那麼的歡快,雙目相交,傳出無盡的溫柔和愛意。不久琴聲漸歇,那女子仍然靜靜地坐著,似乎在等他開口。
考試開始,李知縣首先鄭重宣布:「儘力而為,不得抄襲,違者逐出考場,十年內不得應試。」
那裡的碑林很著名。唐朝開成年間,為了避免文人學士們傳抄經書時出現錯誤,朝廷將十二部經書刻在石碑上,作為範本,立於長安城國子監內,供人們校對,被稱為《開成石經》,加上此前唐玄宗李隆基親自書寫的《石台孝經》合稱十三經。除了十三經以外,這裏還陳列有漢代以來的各種碑石、墓誌共一千多塊。碑石如林,故名碑林。
在一個春光明媚、鳥語花香的上午,葉昊天一個人來到長安城東南的碑林。
回到金陵,離大考還有五天。張成和羅開山還在看書,葉昊天讓他們出去玩玩,他們怎麼也不肯,說是沒心思。
眾人看了擊節讚歎:「好啊,詩景相合,妙啊!」
不一會兒,大門洞開,有人請他進去。葉昊天跟著對方一直往裡走,最後來到一間書房前。推門進去,一位老人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面容憔悴,雙目無神,竟然是前幾日在夫子廟見過的儒者!看見葉昊天進來,老人只是擺擺手讓其坐下,又揮手讓領路的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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