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下午時分，府里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顧青愣了一下，然後趕緊上前見禮。

萬春只好失望地等顧青回長安，好不容易打聽到顧青今早回到長安，然而卻聽說顧青進了家門后便沒出來，萬春左等右等，以為顧青會主動來拜見她，結果人家毫無反應，如同當她是個陌生人。

張家姐妹的到來，頓時令萬春沒了飲宴的興緻，於是在前堂外停下了腳步，面若寒霜地瞪了顧青一眼。

瓜婆娘有病嗦？瞪我爪子，而且眼神那麼譴責，好像我是個渣男似的……

來自前世的他知道安祿山最終會打入長安城的，如今這個年代多了一個顧青，但也改變不了結果。安祿山造反之初，幾乎以閃電戰的形式席捲了黃河以北，最後攻破長安，這座人口超百萬的城池在叛軍的刀鋒下凄厲哭嚎，多少權貴百姓皆被叛軍殺害。

此刻顧青在書房裡寫信也是為了告訴宋根生此事，雖然分隔兩地，但是……爸爸愛你。

顧青行了半天禮，卻沒見萬春有任何回應，不由好奇地抬頭看著她。

「以舞娛人者，終衰於行，以色侍人者，終衰於色，臣不願府里多添苦命女子。」

剛邁步準備進前堂，大門忽然傳來蹬蹬蹬腳步聲，顧青和萬春愕然回頭，卻見一道黑煙掠過，張懷錦已然竄到顧青面前，大門石階前，張懷玉正含笑一臉無奈地看著她。

努力維持淡漠的表情，但萬春的臉頰卻越來越紅，不知想到了什和圖書麼羞人的畫面。

所以顧青只能靜靜地在長安城等待，等待的時候甚至不能露出焦急之色，不然李隆基也會猜疑，他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等事發后再臨危受命。

官僚集團的私下互相勾兌交易，宋根生的官職就是這麼來的。

給鮮于仲通的信已經送出去半年，想必鮮于仲通應該給宋根生在益州節府里安排了官職。

萬春嗯了一聲，道：「不必謝本宮，左右是宮裡隨地撿的，你覺得合身便穿著它，為父皇征戰天下，戍邊衛國。」

萬春忍不住認真地看著他，片刻之後，俏臉一紅，低聲道：「你果然與眾不同。」

「公主殿下！」顧青猛地暴喝一聲。

萬春臉色稍霽，又遷怒地狠狠瞪了顧青一眼。

府里來了客人，是一位生客。

若告訴你我至今還是童男身，恐怕你愈發覺得我很潤。

這就沒法忍了，堂堂金枝玉葉難道連張家那倆野丫頭都比不了嗎？聽說他剛回長安的時候還在李十二娘府上飲宴，與張家姐妹你儂我儂，卻視她這個公主如無物？

「呃，本宮路過你家……呃，貴府。」

夜店女王不負其名，大白天就惦記飲宴歌舞了。

顧青擱下筆走出後院，卻見前院中間正俏生生站著一位女子，女子穿著貴氣的宮裝衽裙，頭髮梳成丫髻，肩上還披著一件紫色的大氅，正傲嬌地仰著鼻孔，饒有興緻地欣賞院中那株銀杏樹。

顧青嘆為觀止，瓜婆娘腦子果和圖書然有問題，沒見過這麼不會聊天的。

顧青正在書房裡給宋根生寫信，今年夏天的時候，顧青給鮮于仲通送了一封信，信中隱晦地提起時局或許有變，請鮮于仲通一定要固守劍南道，若能讓劍南道治下百姓安居樂業，定有一場大富貴。

接著張懷錦又問張懷玉道：「一副鎧甲要多少錢？阿姐，咱們請最好的工匠給顧阿兄打造一副，省得穿別人撿的東西，多難聽呀。」

……

「公主殿下，請移駕寒舍前堂。」顧青彬彬有禮地躬身相請。

最後一個字剛收了鋒，書房外傳來丫鬟怯怯的聲音。

同時顧青也在信尾添了幾句，將宋根生的名字帶了進去，讓鮮于仲通看著辦，若益州節府有空缺之位的話，不妨給宋根生安排一個，人家在蜀州當別駕好些年，也該陞官了。

女子正是萬春公主，前日便聽說顧青回了長安，害她在宮裡挑了上百件衣裳，就是為了以最美麗的模樣出現在他面前，然而衣裳挑好了，又聽說顧青第二天一早去了驪山華清宮面聖。

話剛說完，張懷錦赫然發現顧青身旁的萬春公主，不由大驚失色，接連後退了幾步，指著萬春脫口而出：「是你？你你你這個壞……嗚嗚。」

這婆娘瓜兮兮的，不說話也不動彈，大白天沒事來我家擺造型嗎？

幾年不見，他好像……還是這副不高興的樣子，只是比以前強壯了一些，軍中熬練果然能讓人改變不少。

顧m.hetubook.com.com青苦笑道：「殿下恕罪，飲宴隨時都有，但臣的府里卻沒養樂班歌舞伎，讓殿下掃興了。」

顧青卻神情遺憾地看著許管家和下人們。

兩位掌柜匆匆離去。

萬春像個情竇初開的姑娘，悄悄瞥了顧青一眼便馬上轉移了目光，但這一眼卻將該看到的地方全都看到了，比如稍稍隆起的胸肌，比如掩藏在衣袖裡的健壯胳膊，比如略泛黝黑的肌膚……

張懷玉哭笑不得地將她拖到身後，朝萬春行禮道：「殿下恕罪，舍妹不通禮數，殿下見笑了。」

所以說，有道德潔癖的人當不了官，也不知如今的宋根生變化有多大，是否還像當年那般天真無邪。

萬春嚇得一激靈，花容失色地驚呼一聲，正好迎上顧青好奇的眼神，萬春頓時慌亂不已，強作鎮定地順手理了理髮鬢。

而顧青，根本無法改變什麼。

身後的張懷玉彷彿知道她會說什麼，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張懷錦使勁在她懷裡掙扎。

張懷錦驚愕道：「顧阿兄你為何要穿她給的鎧甲？我和阿姐也可送你鎧甲呀！」

「臣顧青，拜見公主殿下。」

萬春嘴角一勾，正打算笑，又不知想到了什麼，迅速板起了臉，維持公主高傲的姿態。

聲音很小，似若呢喃，顧青卻聽清了，聞言不由撇嘴。

萬春頗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爵至縣侯，府里竟然沒養歌舞伎？」

就算李隆基得知安祿山叛亂后，以最快的速度將和*圖*書顧青派回安西，讓他領兵入關勤王，終究也來不及擋住安祿山攻破長安，時間根本不夠，而在李隆基表態前，顧青在長安根本不敢輕舉妄動，稍有擅動便會惹李隆基猜疑。

儘管相隔千里，數年不見，但顧青還是給宋根生送去了深沉的父愛。

信里說得神神秘秘，但顧青知道就是這種神神秘秘的語氣更能讓鮮于仲通重視，諱莫如深永遠比坦蕩直言更直擊心靈。

「殿下謬讚了，不用客氣，臣的府邸一點都不貴，俗稱『寒舍』。」顧青乾巴巴地聊著毫無營養的天。

再過幾日，也要將許管家和下人遣散了，長安這座宅子都要賣出去。為了許管家和下人們的性命，必須要讓他們提前與自己撇清關係，否則叛軍入城后他們的下場會很凄慘。

「本宮大駕光臨，令你寒舍蓬蓽生輝，不請我進去坐坐么？飲宴，歌舞，什麼都沒有，一點規矩都不懂。」萬春仰著鼻孔望天，好像在跟老天爺叫板。

顧青被瞪得莫名其妙。

府里的下人們都有些好奇，兩位掌柜剛見到顧侯爺時一臉驚喜雀躍，三人關在房裡說了一陣話以後，兩位掌柜卻臉色鐵青，招呼都不打便離開，不知侯爺在房裡與二人說了什麼，總之應該不是好消息。

「顧縣侯，本宮賜你的鎧甲，可還合身？」萬春冷冷問道，順便瞥了張家姐妹一眼，目光帶著挑釁意味。

萬春嗯了一聲，傲嬌地道：「本宮便勉為其難在你府上稍憩一番。m.ｈeｔｕｂｏok•com•com」

顧青茫然眨眼，所以呢？你是玩遊戲拿我家當臨時補血點嗎？

有一說一，數年不見，瓜婆娘一如既往的白。

見顧青朝她躬身行禮，萬春嗯了一聲，表情頗為冷淡，迅速在顧青臉上一掃而過，臉頰微微泛紅，卻仍保持淡漠傲嬌的模樣。

顧青嘆了口氣，剛回長安，就不能讓我過幾天消停日子嗎？眼下算怎麼回事？三女爭夫？

氣不過的萬春公主終於沉不住氣，主動來顧青府上了。

萬春見到張家姐妹后，俏臉頓時也寒了下來，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扭頭望向別處，姿態愈發高傲。

「顧阿兄，快帶我去吃烤肉，那家胡人烤的肉，我還要喝三勒漿！」張懷錦興奮地道。

你們爭的夫至今仍是處男，誰來解決一下最實際的問題？

兩位掌柜走後，顧青站在院子里，靜靜地看著許管家指揮下人們打掃庭院，擦拭廊柱，修剪花園的枝葉，家主回來后，府邸多了一股生氣，顧青的歸來彷彿給這個並不冷清的宅院注入了靈魂。

什麼「大駕光臨」，什麼「蓬蓽生輝」，這是你該說的話么？身份那麼尊貴，好歹雇個捧哏的呀。

張家姐妹望向顧青，顧青尷尬地笑了笑，道：「謝殿下賜鎧甲，鎧甲很合身。」

一邊說著，張懷錦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巧的錦囊，從裏面倒出十幾文錢，和幾顆拇指大小的小銀塊，然後張懷錦捧著這些錢，一臉希冀地看著顧青，道：「這點錢夠嗎？不夠的話讓阿姐再湊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