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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子按櫃架分門別類，張象中領著蘇油來到一排架子之前，只見架子上寫著一個大字——膠。

蘇油搖頭：「有我理工的試驗方法，有了這一硬一軟——嗨怎麼說著這麼彆扭——相信能夠大大縮短這個摸索期。」

這些人才是地方胥吏敲剝最厲害的對象，老頭的目的當然不是做慈善家，完全是因為從此處入手抓胥吏們的毛病，實在是一抓一個準，太容易了。

搖了搖頭，準備換一個話題：「賢兄最近化學研究得如何了？」

牢里大多數，都是負逋，欠租，逃役之人。

然而等蘇油誇他的時候，老頭卻是一陣嘆息，這就是大宋的大毛病——要不不作為，要不瞎作為，主要是不作為，剩下的瞎作為。

等到看得胥吏們把膀胱里的東西都通過汗腺排乾淨了，老頭才大筆一勾，瞎整，都給老夫放了吧，以後大家都要乖啊……

道人取過一個盒子：「都在這裏了。」

道人規規矩矩對張象中行了個禮，然後將賬本打開念道：「啟稟天師，玉局觀甲字型檔，現存虎骨膠百二十六斤，鰾膠三百三十五斤，角膠三百斤，蹄膠六百斤，驢膠四百五十斤，牛骨膠千二百斤，燕窩六百二十斤，蜂膠hetubook.com.com……」

這樣都可以？！《內經》這麼神奇的嗎？蘇油接過膠棒來，又是壓又是拉，接著一陣狂喜：「兄長！這可是寶貝啊！這個杜仲膠，產量大嗎？」

然後就聽張象中「呃」的一聲，接著將筷子一扔：「我怎麼就沒有想到！賢弟你隨我來！」

道人遞上一根墨錠形狀的黃棕色膠棒：「會變成這個樣子，無法入葯，不堪使用。」

張象中說道：「賢弟你可太樂觀了，我局中推究藥理，一味配伍有效的方劑，可能是十幾年，幾十年，上百年。」

道人施禮：「謹遵教宗法旨。」

蘇油拉他袖子繼續向前走：「你就別想這套法子了，那得禍禍多少小白兔？與你道家理念不合。走了走了……」

張象中舉手：「不用念了，把本草類的膠都取些出來。」

張象中笑道：「勞心者更累，不行還得再來塊魚肉補補。」

張象中說道：「這是薛荔根膠和杜仲膠，藥局在調色的時候，發現它們跟硫磺混合，會變成……」

兩人來到一所巨大的庫房之前，一個看庫的中年道人打開庫門，裏面滿滿當當全是大柜子。

蘇油翻著白眼：「跟我有什麼關係，和*圖*書不過我會派一個小組來幫你，用理工的辦法，慢慢摸索。」

說完又道：「你也別以為藥材就全是藥用，很多你們文人日常都要用到的。」

張象中說道：「最近沒什麼大進展，這不葯市快要開市了嗎，每年這時候都是大忙之時，藥材收上來要處理，需要大量臨時人工。」

蘇油取過來，一根軟軟的，一根硬硬的，一臉的鬱悶：「你跟我說這是同一樣東西？」

蘇油暗自腹誹，這老頭肯定是吃慣了自己做的飯，才拉上的自己。

等到藥物取來，張象中拿著兩種琥珀色的硬塊說道：「按照賢弟所說，約莫就是這兩種了。」

蘇油聽得頭暈，原來中藥用膠這麼多品種的嗎？等等燕窩怎麼還亂入了，趕緊舉手：「停，說植物的！」

蘇油覺得自己是傻子：「中藥還需要調色？」

那道人驚喜莫名：「多謝上師抬舉。多謝郎君抬舉。」

除了妓院，這是整個大宋最黑暗的地方，老頭每到一地，便命人封鎖卷宗，然後一項項過問。

老頭面子極大，所到一處，首先就是詢問當地的水利，田土，今年的產出，驗看倉廩。

有時候，蘇油一想到這些，就充滿了無力感和挫敗感。

道ｈttps://wｗｗ•heｔｕｂｏok.ｃｏm•cｏｍ人施禮：「教宗之前怎敢隱瞞，杜仲膠一般是硬的，這一鍋加了硫，呃，就有些特殊，軟的和硬的……出鍋時段有所不同。」

這個張象中完全不知道，便轉頭看向中年道人，道人說道：「呃，還可以吧，我蜀中乃是杜仲的道地，這東西用樹葉，種子，汁液熬制而成。一畝一年能有十來斤吧。」

開玩笑，殿中侍御史出身，沒毛病都能給你找出來毛病那種，何況這幫子屁股本來就夾著屎的。

接下來就是搜羅地方志述，豐富自己以後治書的資料。

張象中說道：「五色之說，源自《內經》，與五行相合。青為肝、赤為心、白為肺、黃為脾、黑為腎。故硃砂色赤，可入心經以鎮心安神；石膏色白，可入肺經以清肺熱；白朮色黃，以補益脾氣，玄參色黑，以滋養腎陰……」

蘇油也被拉上，老頭又多安排了一項課程——彈琴。

道人開始指揮道童爬架子，蘇油滿臉的艷羡：「嘖嘖嘖，天師道真的是太有錢了，兄長，啥時候待我去看看礦物庫唄……」

不過有個好處，那就是不用天天抄資料了。

弄上兩條船，一船是書和調料，一船住人。

真正作姦犯科之人，反而和*圖*書是少數。

然後找幾隻猴出來，殺給一大群雞看，看得雞們跟害了瘟一般。往往老頭一個眼神丟過去，下邊一群人冷汗直冒。

然後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清理牢獄。

……

「哦。」道人翻過幾頁：「松香五千斤，桃膠一千七百斤，漆膠一千八百五十斤，豆膠五百斤，銀耳八百斤，石耳一千六百斤……」

張象中停下腳步：「對喲，藥理試驗也當是如此……」

道人一臉懵逼：「何為植物？」

張象中接過來比較了一下：「從今日起，你不用看庫了，玉品抬一格，專門研究這個杜仲膠。」

這個巡視角度真是既刁鑽又古怪，還讓人沒法提意見——水利工程，天府之國的根本，你敢說不重要？！

蘇油抖著手裡的膠棒：「有多少這個？都給我看看。」

張象中拿手裡的軟棒指著那一排大葯櫃：「把那些帶膠字的，通通給我摸索一遍！」

蘇油不信：「你又騙人。」

張象中說道：「你有時間回去問問你姻伯，每年制墨，他要從玉局觀進多少骨膠，皮膠。」

蘇油就撇嘴：「說得跟自己要親自動手一樣。」

好在基本上全是水路，那就不算勞累。

清寒無喜趙知州，那是自帶冷凍效果的！

蘇油和圖書完全不懂：「這是什麼？」

結果弄得一幫子忙著清掃街道，塗刷臨街牆面，整飭學宮，想盡辦法充實倉庫虧空的官員們雞飛狗跳——老頭你能不能按常理出牌一次？求你了就一次！

秋熟之後，趙抃抱著他的琴，捧著眉山出品的地圖冊，開始巡查都江堰水利大工程。

蘇油說道：「本草，就是本草類的！」

張象中笑道：「賢弟莫鬧！這些都是濟世救人的藥材！」

走出庫區，蘇油嘖嘖搖頭：「看來以後得常來，玉局觀當真遍地都是寶貝啊……」

張象中繼續大笑：「你一定是來逗我的對不對，又想考校我對不對？」

張象中笑得大跌：「你是在逗我嗎？草樹膠，這東西早就有了啊……」

蘇油翻著白眼：「我不是說膠水，是有彈性，能防腐，能防水的那種……」

官員要是清能的話，還有胥吏們什麼事兒？！

蘇油對老頭的手段佩服得物體投地，晚上特地給他弄了一道榨菜砂鍋魚頭豆腐，把老頭美上天了。

蘇油繼續說道：「要是有那樣的東西，可以做成軟管，連接試驗器皿就會很方便……」

說起這個蘇油就嘆氣了：「現在流行皮靴，不過我看那膠料要漏水，不太合格。要是有植物提取的膠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