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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施釉，雖然燒出來的胎體細白精密，扣之崢然，但是匠人們還是習慣性地叫它白陶。」

蘇油問道：「你們收集到了多少種文物？」

歐陽發說道：「東西太多了，整整一萬多件呢，人手不夠啊……」

接著不忍地說道：「這些人頭骨出現在宮殿區內，只可能與商朝的宮廷人祭活動有關。」

「不過司馬學士認為不一定，因為根據文獻記載，這裏也可能是仲丁所遷都的隞都。」

歐陽發笑道：「那是當然，先看瓷器吧，明潤你是制瓷大家，這件器物爭議也大，司馬學士認為這應該算是釉陶，屬於陶與瓷的中間過渡產品，還達不到瓷器的程度。而我覺得，其實掛釉，亮彩，防水的器皿，應該就算是瓷器了吧？」

「夔龍紋的金葉，也說明當時的君王，對祭祀的重視程度。而如此眾多的人骨和狗骨，也說明這樣的祭祀，在當時是一種常態。」

「但我還是覺得應該算作瓷器，因為它具備了瓷器應有的所有特徵。」

這下歐陽發高興了：「我這就給司馬學士寫信，明潤這說法有道理！是真正玩瓷的人才說得出來的話！」

「造型古拙，釉色晶瑩光亮，這件器物，絕對算得上是瓷器了和*圖*書。」

「所以窯溫和胎體緻密程度，不當作為陶瓷器的判定標準。」蘇油說著將那件青尊取下來：「這個一看就是石灰釉，就是石灰石加釉果作為釉漿燒制出來的。至今很多鄉里還在使用著這個工藝。」

「根據房基面上存在的兩排長方形柱礎槽，大體可以複原出一座九室重檐頂並帶有迴廊的大型寢殿。」

蘇油心神激蕩：「確定了是商代的亳都了嗎？」

歐陽發卻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遞上來一本地圖冊：「根據我們的考察，商湯亳都，平面為長方形，城垣周長七千米。北牆、南牆與東牆各長約一千七百米，西牆長約一千九百米。牆基最寬處達三十二米，地面上殘留最高約五米左右。城周共有缺口十一個，估計就是城門。」

「那裡，應該就是商王的宮殿！」

整個尊經閣里，擺滿了堅實的木架，上面擺放著琳琅滿目的文物。

這話信息量太大了，蘇油只一眼就掃到了架子上陳列的掛釉尊，伸手一指：「那個也是商代的？等下，剛剛你說僅商代，難道還有其它朝代？」

接著叩擊了兩聲：「緻密度也一般，不過比普通陶器燒造溫度要高出些許。」

蘇油點頭：「世兄ｍ.ｈｅｔuboｏｋ.cｏm.ｃoｍ不用替古人難受，這就是當時人的制度，從商到周，從周到秦，再到如今，文明總是一點點的在進步。」

「最大一處台基表面，還有堅硬的『白灰面』和黃泥地坪，房基用黃土夯築，現存厚度為兩米。」

「商代文化層面積巨大，我們除了發現房基、水井等各種遺迹。在城內東北部，還發現了一處高台，面積近四十萬平方米，台上具有大、中型夯土台基遺存。」

歐陽發臉色有些發白：「這些，全是人頭。」

歐陽發又遞上一個陶片，說道：「看，這上面也有個『亳』字，根據我推斷，這裏就是商湯所建的亳都。」

「這些人，應該是奴隸，祭祀人狗坑的同時出現，說明當時奴隸的地位，不過與狗地位相當。」

「紫砂器也是如此，窯溫溫度已經達到一千三四百度，那種窯口燒瓷器也是沒問題的，但是因為是陶泥摶制燒造，沒有施釉，所以也只能叫陶器。」

說完指著宮殿區的東北部：「這裏，發現了三排八個狗坑，最多的一坑中埋狗二十三隻，最少的六隻，總計九十二隻。在一個坑的底部，還埋有兩具人骨架。另一狗坑中出有夔龍紋的金葉裝飾。」

接著，歐hetubook.com.com陽發有在圖上給蘇油指出城牆、宮殿夯土基址、手工作坊、墓葬區，窖藏、祭祀坑等遺址分佈。

「城牆採用分段版築法，逐段夯築而成，與現在西北的普通城池修造法類似，每段長四米左右，夯層較薄，夯窩密集，說明當時的做工非常紮實，城池也相當堅固。」

歐陽發皺了一下眉頭，取過一根牛骨：「明潤你看。」

「大宋民間所有作坊，就沒有什麼釉陶的說法，即便是唐代陪葬用的三彩，跟這個的工藝其實差不多，那也叫三彩瓷，沒有叫做三彩陶的。」

「這段壕溝內，我們發現了近百個人頭骨，而且這些頭骨，大多被從眉部與耳部鋸開而成瓢形，而且明顯經過人為的刻意擺放。」

「這個都要爭……」蘇油感覺有些好笑：「其實我覺得吧，掛釉應該就算是瓷器的最大特徵。比如眉山瓷器，有的要經過一次燒胎，然後施釉二次燒彩。」

說完對歐陽發道：「你們不要光是收集完整器，很多瓷片陶片也可以收集起來，能拼湊出整器，哪怕是缺一些部分也不打緊，至少讓我們對古代陶瓷的器型，紋飾，陪葬制度，也有了更多的掌握嘛。」

就聽歐陽發說道：「有了城址範圍，ｍ•ｈetuｂｏoｋ•cｏm.ｃｏｍ我們很快就探察清楚了城址內的分佈，用你的說法，這就叫文化層。」

蘇油笑道：「重要的不是這個好不好？重要的是這個發現，將華夏一族制瓷工藝，向前大大推進到了商代好不好？還有嗎？」

是商都就行，是商都這政治影響力就有了。

說完愛不釋手地撫摸著手裡的一件牛首青瓷尊：「看，這件是灰白胎，用的是高嶺土，他們已經知道用不同的陶土製作胎體了。」

牛骨上，用犀利的工具刻著一個卦辭，其中有一個「乇」字。

「而在這附近，我們出土了青銅簪、玉簪和玉片等其他地點少見的遺物。更加佐證了我們的觀點。」

歐陽發點了點頭：「那倒也是，對了，遺址內還發現有小型的半地穴式居址，說明當時的宮殿內，除了貴族，還有地位低下的僕從也居住。」

蘇油看著這一屋子的文物，感覺腦袋有些暈：「你們，怎麼一下子就能發現一個城？」

「在城牆內側或內外兩側，有些段落，還發現夯土結構的護城坡。想必也是上下城池的階梯。」

「多少？」蘇油大吃一驚：「怎麼有這麼多？」

「你這又是外行話。」蘇油笑了，看過歐陽發從木盒子里取出來的幾件完整瓷器：「這都是一和圖書種釉料，不過其中含鐵的分量不同，窯內溫度和氧環境的不同，會導致燒出來的顏色不同而已。」

歐陽發得意地說道：「僅商代的文物，就包括青銅器、陶器、瓷器、玉器、石器、骨器、象牙器、習刻字骨、孔貝，很遺憾，木器沒有發現。」

用手指著宮殿區內的一處壕溝狀圖樣：「這裏這些小圈子是什麼？」

「基址均用紅土與黃土夯築而成，大者達兩千余平方米。台基平面多呈長方形，表面排列有整齊的柱穴，間距在兩米左右，柱穴底部往往有柱礎石。」

「如果僅憑燒造溫度就推斷其為陶器，有點在書房裡自說自話，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味道了。」

「還有還有！」歐陽發點頭：「還有好多呢，從青黑色、黃綠、灰棕色都有，看來當時已經發展出各種釉料了。」

蘇油心神激動：「這是了不起的大成就啊！」

然後翻看底足：「這是紅泥胎，是標準的陶胎，燒造溫度明顯不足。」

蘇油又看回地圖，圖上對各處發掘區標註得非常的細緻，使用理工製圖法製作的。

一轉念也想通了，地表建築是到了近現代之後才發生了巨大變化，而在之前，城市建築對地表結構的影響還沒有那麼大，因此遺址的發現也比後世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