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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南軍中軍大帳。

「賊兵殺不出來，軍師看著便是！」

「等等！」劉陵一下子站起身，叫住了雷被。

人生哪能總如初見？人生若能如初見……何必有千番離別萬般傷痛？

「翁主請！」雷被言罷，一飲而盡。

當趙破奴麾下精兵殺到陽翌城各突門時，若不是早有準備，定然會被眼前的景象所驚呆。

夜晚城外南軍的政治勸降工作讓劉陵心煩，即便是深在城內，也不難聽到那大聲的呼喊。劉陵開始感到心驚，獨坐涼亭，她忽然生出一股無力感來，有些疲憊，女人柔弱的一面在這個夜晚吞噬了她。

「雷被……」劉陵站在雷被身後一步之遙的地方，凝望雷被的背影，月光灑在雷被肩上，讓劉陵恍惚中覺得雷被的肩膀在此時分外結實起來，她頓了頓，似乎在醞釀什麼，又似乎在糾結什麼，期間她一度伸出手，想要觸摸雷被的後背，但手懸在半空半響，又收了回來。

「大將軍？！」李延年頓時張大了嘴，「賊兵自突門殺出，趙將軍如何能進得去？」

今日半日來一直處於蟄伏狀態的趙破奴，在接到秦城的號令之後，大吼一聲，率精兵數千，撲向陽翌城那些突然打開的突門！

而雷被，在昨夜就試探了今日會從突門殺出的二十幾位校尉，並且拉攏了其中一些人，在今日一同舉事！

吳懷素意志夠堅定，不會出賣劉安，但是他麾下的兩王聯軍將士，誰保證了他們也會如他一般？

「等這場戰鬥結束。」秦城忽然又開口，轉身凝視著柳木，認真道：「我便去向汲黯大夫提親。」

「讓他進來。」劉陵隨口說道，稍稍鬆了口氣，雷被在這個恰當的時機出現，劉陵心下的寒意hetubook.com.com似乎消減了一些。

所謂自掘墳墓，莫過於此。

「軍師所言甚是。」秦城微微一笑。

當下，南軍精銳盡數殺入陽翌城內。

各個突門周圍，屍橫遍野，兩王聯軍的將士，正在突門內外自相殘殺！

往往能識人情。

秦城默然無語。

柳木嬌羞不已。

翌日，攻城戰再度爆發。

「大將軍，雖說這幾日我軍攻城進展迅速，夜裡勸降工作也有很大效果，今日攻城戰至此，好似一切都順理成章。」李延年緩緩分析，「若是尋常時候，在下不會覺得有甚奇怪，但如今對方的守城軍師卻是吳懷素，若是他如此輕易就讓我們在城牆上站穩了腳跟，那我等在大名城外的惡戰便成了一個笑話。所以在下覺得，有些不妥。」

彼時，趙破奴趕到突門，內里鮮衣怒馬的雷被隨即嘶吼道：「南軍裨將雷被，迎接大軍入城！」

「戰場無情，刀槍無眼。」雷被緩緩道，沒有講話說透，算是默認了劉陵的意思。

遙隔整個戰場，兩軍的實際指揮者秦城和吳懷素，一個面容沉靜，一個面容嚴肅，似乎都在看著對方。

「翁主保重！」雷被終究沒有回頭，大步而去。

而這，都歸功於這兩日來南軍對陽翌城的猛攻，以及南軍對陽翌城的勸降工作，讓不少人都心如死灰，不得不自謀生路。

兩行清淚奪眶。

「諾！」

秦城在中軍大帳外靜立良久，獨對夜空，面無表情。

靜等半日，不惜示弱，吳懷素等的便是南軍盡數圍上陽翌城，只有如此，突門內的伏兵殺出之後，才能達到最理想的效果：一舉破圍，搗毀南軍大營，讓南軍回援不及，只得大敗。

這些突門，原本是吳m.hetubook.com.com懷素用來突襲南軍，以求兩王聯軍生路的生門，現在卻成了南軍藉機突襲，將兩王聯軍埋葬的死門！

……

雷被身體巨震。

兩王聯軍在大名城外戰敗之後，劉陵心中便多了一絲焦慮，一方面固然是對兩王聯軍前途的擔心，現如今雖說大漢四面烽火，兩王聯軍看似有三方盟友，但實則幾方的進展都不順利，閩越，十幾萬大軍被衛青堵在會稽郡寸步不得前進。遼東，聽說竇非從西域回到大漢之後，沒有回長安，經過查哈地之後便直接去抗拒衛氏朝鮮，而北方，伊稚斜的三十萬大軍現在也局勢不明；另一方面，就兩王聯軍本身而言，大軍調度指揮權繫於吳懷素一身，雖說這是淮南國固有的選擇，但這也是劉陵擔心的地方，若是兩王聯軍勢頭順利，劉陵或許不會去猜忌吳懷素，不過當眼下局勢危急，劉凌便不得不考慮吳懷素可能有的心思。正是基於這些，才有雷被被派去監視吳懷素的事情。

從接城，到攀城，南軍進行的有條不紊，節節推進。

「是。」雷被答道，很簡單的回答，似乎在劉陵面前，他永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是。」雷被說著，走進涼亭，動作依舊略顯拘謹，將酒擺放在亭中，「軍師下令明日大軍自突門出城襲擊攻城長安軍，一舉攻破長安軍大營。我也領一軍，明日要與二十余位校尉一同上陣。」

你來我往，兩人的話都不多，除卻倒酒聲，便只剩微弱的燈火搖晃，在夜空下分外清明。

院外陽翌城中，到處都是兩王聯軍的軍士在疾行奔走，陽翌城外，是一片血火戰場。

「哦？」秦城淡淡回應道。

「令：趙破奴率軍自突門殺入陽和_圖_書翌城，打開城門！」秦城同時下令。

「啊？」柳木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下，須臾臉上飛上兩抹微紅，「要死了，幹嘛突然說這個，這在打仗呢……」

「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柳木不解的看著秦城，不過想了想，還是答道：「忠義難兩全……我也說不上來。」

秦城身旁，李延年的眉頭卻一直未曾舒展，陽翌城城頭的南軍的進展，在他眼裡，似乎並不如何值得欣喜。

南軍大營。

劉陵的展顏變成笑意，發自內心而不做作，此時她好似覺得雷被的陪伴能讓她心安，「正好，我今夜剛好想要飲上兩杯……你連酒樽都帶了？」

秦城微笑不語。

至日中，陽翌城城牆上，已經隨處可見南軍將士的身影，雖然還沒有成氣候，但已經足夠威懾陽翌城的兩王聯軍。

好在夜空中忽然傳來一兩聲鳥鳴，緩解了柳木的羞窘。

陽翌城突門處，傳令兵大聲道：「軍師有令，掘突門，伏兵殺出！」

「自古沙場征戰，幾人得還？」雷被身後，劉陵凄婉笑笑，「若你能活著走下戰場，本翁主……我必然好生待你，一如初見。」

夜已深。

微弱燈火下，劉陵看了雷被一眼，略微展顏，「進來吧，說說今日軍師的都做了哪些事。」說著看雷被手裡好似提著一件物什，好奇道：「你帶了酒來？」

在此靜立良久的雷被和眾校尉，聞言相視一眼，紛紛上馬。

「都過了丑時了，為何還不歇息？」柳木走過來，與秦城肩並肩站著，看向秦城凝望的方向，「還在等？」

「翁主，雷被求見。」有心腹走過來，在不遠處躬身稟報。

大營中通明的燈火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輪廓不失偉岸。

南軍將士前仆https://m.hetubook.com.com後繼，爭先恐後，踏上陽翌城城頭。形勢對於南軍而言，似乎已經一片明朗。

「你要上陣殺敵？」劉陵怔了怔，眼神複雜，注視著雷被擺放酒樽的動作有短暫的失神，繼而慘然一笑，「所以今夜你帶了酒過來，是想要與我作別？」

「見過翁主。」雷被在亭外抱拳。

雷被停住腳步，沒有回身，頭微微低著。

劉陵靜靜站在原地，第一次注視雷被離去的背影。但黑夜中雷被的背影卻無比模糊。

當陽翌城突然間鼓聲大作，其城牆從內破開二十余道小門時，李延年臉色瞬間慘白，失聲驚呼：「大將軍，有伏兵！」

「一如初見……」雷被暗自咀嚼這四個字，強忍住回頭的渴望，抬頭看了一眼夜空，但見月如鉤。

「明日攻城，事關成敗，現本將軍令如下……」

戰事慘烈。

腳步聲在空曠的院中迴響。

戰鬥從日出開始，便一直沒有停歇半分。今日南軍的攻勢依然猛烈，進展也很順利，戰鬥開始不久，便有第一波將士登上城頭，雖然不久就被趕了下來，但第二波第三波將士，卻接連踏上城頭。

……

他怎麼都不會想到，劉陵派來監視自己叛變的人，才是真正叛變的那個人。

「嗯。」秦城點點頭，忽然開口問道：「作為一個普通人，你說是對得起這個國家重要，還是對得起愛自己和自己愛的人重要？」

秦城抬起手臂，吹了聲口哨，在大鳥落下后從鳥腿上解下一張布條，看了一眼，便振奮道：「召集諸將，大帳議事！」

「也好……」劉陵默然半響，看雷被的眼神有些變化，不復平日夾雜著恨鐵不成鋼的冷硬，柔和不少，然後她果斷舉起酒樽，向雷被致意，「干！」

南軍攻勢如潮，和-圖-書兩王聯軍苦苦支撐。在這場南軍兵力並不如何佔優，甚至可以說不具備攻城條件的戰鬥中，形勢對南軍而言卻並不如何慘烈，尤其是到了現在，在南軍節節猛攻之下，兩王聯軍將士士氣低迷，處境十分尷尬。

往往能識自己的情。

自打兩王聯軍出淮南，入潁川，劉陵就脫離了繁忙的日子，開始閑下來。劉陵不甚懂軍務，兩王聯軍的指揮調度有吳懷素一手把持，也不需要她指手畫腳，至於匈奴閩越衛氏朝鮮這些方面，除卻下屬每日向她彙報沒有進展的進展外，更是別無他事。

生死關頭，危急之境，往往能見人心。

陽翌城城頭，沉靜了半日的吳懷素，終於露出獠牙，陰森一笑，有著陰謀得逞的味道，然後下令道：「傳令：鼓聲大作，突門掘開，伏兵殺出！」

男兒兩行淚，一行為蒼生，一行為美人。

半個時辰過後，雷被收拾好酒樽，站起身，向劉陵躬身一禮，聲音有些變調，「翁主保重，雷被去了！」說完決然轉身。

南軍圍攻陽翌城三日，陽翌城城破。

此時，南軍已經盡數貼在了陽翌城城牆之外。

陽翌城內臨時作為劉陵府邸的，是一座頗大的莊園，環境雅緻，之前也是陽翌城一大士族的居所，後來那士族逃了兵荒，莊園便成了劉陵臨時下榻的地方。

微風習習，劉陵縮了縮肩膀，輕嘆了口氣。

這兩日吳懷素下令大軍示弱，為了就是今日突門劫寨。當吳懷素聽聞突門異變時，氣得吐出一口血，倒地暈厥。

「大將軍，今日形勢有些不對。」半響，李延年對秦城說道，「在下怎麼覺著，我軍的進展太過順利了些。」

雖說秦城早有交代，但眼見此情此景，趙破奴還是精神大振，當下喝令道：「殺進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