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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懷素淡淡一笑，「劉安於你們而言是賊，於我等而言可不是。」

「把人帶上來！」趙破奴手一揮，便有兩個軍士架著吳懷素從人群中走過來。秦城看吳懷素的模樣，神色萎靡，雙目無神，雙手被反綁，臉色蒼白，衣衫上還有血跡。

「我能否見見她？」雷被問道。

趙破奴聞言一陣慚愧，「讓他跑了。」說著又補充道：「不過抓到了劉陵。」

「善！」

秦城一路行往潁川郡守府，一路便布置了諸多事宜，待到了郡守府，秦城看到滿身血漬的雷被正坐在郡守府前的台階上，一張被鮮血覆蓋的臉上，看不到表情。

秦城眉頭微皺，隨即舒展開來，對劉陵，他本就沒有要說什麼的慾望，現在劉陵的話更是讓他心生厭惡，連辯解的意思都沒有，轉身就要走。

這間牢房裡，便只剩下秦城和劉陵。

在離去之前，秦城緩和了語氣道：「若你方才所言為真，便是舍了這身將袍，我也會保你們能攜手白頭。」

在來的途中，秦城和雷被已經知道，劉陵之所以被抓，並不是因為她跑的不夠及時，而是因為，在聽到雷被在突門「叛變」，打開門讓南軍進了城時，和吳懷素一樣，她根本就沒有跑。

至於公孫敖，秦城早已經忘了他。

劉陵覺察到秦城和雷被走過來后，轉過身來，注視著兩人，眼神冰冷的沒有半點兒色彩，稍事停頓之後，劉陵看向雷被，手指向門外，用不大的聲音不容置疑道：「出去。」

……

秦城覺得索然無味，而且也不認為自己跟劉陵有什麼好說的，遂也準備轉身離去。

秦城握住劉陵手腕的右手微微用力，劉陵失聲尖叫，匕首掉落在地上。

「諾！」

「和*圖*書你我何須如此客套？」雷被扶起秦城。

驃騎軍幾日前已經返回，但是幾萬大軍行軍和單騎奔行完全是兩回事，單騎若是發起狂來，能日行八百里送加急信件，但對於騎兵大軍來說，一日一夜能行三百里？不期能夠追上驃騎軍，但時間對於秦城來說，委實耽擱不起了。

「陵翁主給抓住了！？」雷被聞言身體一震，眼中閃過一抹濃重的痛苦之色，隨即抬頭問秦城：「你打算如何處置她？」

「雷兄！」秦城趕緊下馬，向雷被迎了過去，「雷兄傷勢如何？」

趙破奴領軍攻入陽翌城之後，不可避免的與兩王聯軍發生了巷戰。按照秦城先前的安排，趙破奴控制了就近的一座城門，將南軍主力放入城內。一般而言，當守城戰從城牆上轉移到街道之後，除非是守方戰鬥意志足夠堅定，戰鬥便已經到了尾聲，不會再有大的變故。很顯然，如今的兩王聯軍不屬於戰鬥意志足夠堅韌的軍隊。

大變故之下，人的神經、感情總是格外脆弱。

不過在離開陽翌城奔赴漠南之前，秦城還要見一見吳懷素。這場在潁川的大戰，是劉徹和劉安劉賜的大戰，是長安軍和兩王聯軍的大戰，也是秦城和吳懷素的大戰。而今，一切塵埃落定，秦城心中尚有些疑問，說是惺惺相惜也罷，說是其他也罷，總要見一見吳懷素才好。

秦城暫時拋開軍務，陪同雷被在軍士的領路下，到了關押劉陵的大牢。一路上，雷被都不曾言語。

「二十萬大軍殺不了你，我更殺不了你，不錯，你是勝利者，你有足夠看不起我的理由！」劉陵忽然聲嘶力竭的叫喊起來，話說到這裏聲音便帶上了哭腔，「和-圖-書但是我恨你卻不是因為你親手埋葬了二十萬淮南國將士，而是因為在最後一刻，你硬生生從我身邊奪走了我最重要的人……」

雷被也不先換衣裳，更未梳洗，與秦城在府中大堂相對而坐，酒水擺在雷被面前，廝殺半日的雷被卻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他看著秦城率先開口問道：「陵翁……劉安劉賜可都抓住了？」

至於南軍諸事，秦城暫且命趙破奴主持，李延年輔佐。兩人一文一武，領十幾萬大軍，要一路收復失地，蕩平已無大軍的淮南國和衡山國，怎麼看都是一件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而這，也是秦城送給趙破奴和李延年的一個大功勞。

「可以。」

「應該是凌遲。」秦城回答的同樣認真。

「一點小傷，不礙事。」雷被站起身，也不與秦城客套，更沒有行見大將軍禮，勉強笑了笑。

「翁主……」雷被欲言又止，眉宇間儘是痛苦，猶豫半響，雷被終究還是轉身而去。

新人要出頭，江山總是要新人換舊人的，如此方能生生不息。

「哈哈……」吳懷素大笑，舉止肆意，毫無身陷囹圇之感，笑罷，認真問秦城：「此番我被你們所俘，定會被殺頭吧？」

「其實我一直覺得奇怪。」秦城道，「以先生大才，難道看不出，劉安劉賜之流叛亂，必敗無疑？」

秦城安靜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負手看天，他腦海中又回想起昨日自己問柳木的那個問題：「作為一個普通人，你說是對得起這個國家重要，還是對得起愛自己和自己愛的人重要？」

秦城點點頭。

但這可以簡單的說成是一個看似痴情實則無情，一個看似濫情實則痴情？

「秦城！」吳懷素突和-圖-書然大聲開口，神色不忿，咬牙道：「我不服！」

秦城搖搖頭，正經道：「先前兩軍對陣，我便想請先生出陣一晤，方才來此之前，我也想擰上一兩壺酒，奈何都覺得矯情，便沒有為之。早知先生也是矯情之人，我便應該讓人備好酒肉。」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不智。」秦城道，「先生難道也是利欲熏心？」

吳懷素朗聲大笑，忽然止住笑聲，注視著秦城昂揚道：「人生如棋，世事如棋，若此生不能以天下為棋盤對弈一局，豈不遺憾？將軍大才，自成名之日開始，縱橫萬里未嘗一敗，嫣然神話，但兵家大爭征伐天下的路上，若是沒有旗鼓相當的對手，豈不寂寞？天下之大，窮盡人一生不能踏遍，天下之小，無非東西南北諸國而已，大漢既然已有將軍這種人物，上馬治軍下馬治民，我吳懷素便是入了長安，又豈能有機會在將軍之上？素一身抱負，不甘屈居人下，素一腔熱血，唯求一搏！便是與天下為敵又當如何？生不能盡展七尺之軀，與死何異？素只求轟轟烈烈，不負一腔才華，即便是背上千古罵名，也要在史冊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劉安劉賜跑了，這也是沒有辦法事情，南軍兵力不足，無法組織大量的兵力去圍堵……不過劉陵沒有跑掉，給抓住了。」秦城說道。

劉陵手中的匕首在秦城眼前停下來。

「吳懷素？」秦城頓時來了興緻，「他人現在在何處？」

「劉陵？」秦城停下腳步，頓了頓，然後道：「看緊些，可別讓她自殺了。」

「交由陛下處置。」秦城有些不能與雷被對視，這個情況對雷被來說，確實殘酷了些。

秦城頓了頓，狠狠一擊節m.hetubook.com.com，大聲招呼外面的軍士，「來人，上酒！」

雷被給出了答案，同樣，劉陵也給出答案。

吳懷素說完，猖狂大笑。

秦城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吳懷素這個說法，然後擺手道：「帶他下去，供給飯食。」

雖然明知只能如此，但聽了秦城的話，雷被還是渾身一陣無力，頹然無言。

陽翌城大局已經，兩王聯軍精銳蕩然無存，淮南國的反叛已經瓦解，秦城在潁川的任務宣告完成，這便要馬不停蹄趕往漠南。

「稟報大將軍，末將在城頭抓住了叛軍的軍師！」趙破奴過來抱拳道。

與想象中的不同，大牢中的劉陵並沒有多少狼狽之色，著裝得體，面容清爽，正端坐在草席上。

「你為何不走？」秦城走上前一步，饒有興緻的問道。

「劉安抓到了沒有？」秦城又問趙破奴，在他的安排中，最好是不要走了劉安，如此方能一舉解決眼下戰事。

說著，劉陵跌坐在地上，無聲抽噎起來，神態可憐，如受傷獨自舔舐傷口的小貓，「我劉陵顛沛半生，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還沒來得及有一日能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便被你活生生拆散！我恨你……恨你這種冷血無情的人，便縱使你在半月間反手便能覆沒二十萬大軍，我依然瞧不起你……」

秦城淡淡看了吳懷素一眼，說了一句「你可以不服。」然後便走開。

「可惜，可惜，可惜啊！」吳懷素一連感嘆三聲，仰天朗聲道：「我吳懷素若死，天下又少了一個大才！」

「走，你我進去說話。」秦城拉著雷被大步走進郡守府。

從始至終，秦城的眼神中就沒有格外的色彩，便是面對劉陵的突然襲擊，秦城甚至連惱怒都沒有。兩人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www.hetubook.com.com上，秦城連最起碼的不屑都懶得給劉陵。

秦城空手而來，沒有矯情的帶上酒肉，與吳懷素相對而坐，秦城率先開口道：「若劉安沒有先生相佐，此時我已經在漠南與伊稚斜對陣了，若是沒有李延年相助，此時我還在大名城與先生相持。先生本有大才，奈何從賊？」

秦城見著吳懷素的時候，吳懷素已經渾然不見昨日被南軍軍士從牆頭架下來時的悲慘模樣，精神頭恢復了不少，又是之前翩翩儒士模樣。

寒光一閃。

大軍佔據陽翌城之後，秦城在眾人的簇擁下，輕踏戰馬，進入城內。

秦城信步走上街頭，不再去想此時註定會持手相看淚眼的兩人。

吳懷素擠出一個難言笑容，卻是反問道：「我為何要走？」

「能看出來。但世事變幻莫測，又哪有一開始便註定結果的事情？」

一如她平日里對雷被下命令一樣。

說到最後，劉陵哽咽不停，淚如雨下。

「秦城。」劉陵叫住了秦城，盯著他的臉，怨恨道：「如今你贏了，你該是很高興吧？真想不到，雷被竟然是你的人，我一直以為我已經夠陰險了，但是今日我才知道，跟你比起來，我那些伎倆根本上不來檯面！你當真是比婦人還要有心機，還要毒辣！」

秦城默然半響。

「此番能夠如此迅速破城，都依仗雷兄，雷兄大義大忠，我先行謝過了！」秦城卻是先向雷被莊重一個大禮。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劉陵心中所想所感為何。

劉陵本就是束手就擒，以她的身份，南軍下面的軍士也沒有真去搜身，這才讓劉陵袖中能一直藏著一把匕首。

「她肯見我了？！」雷被驚喜的站起身。

出了大牢，秦城對蹲在牆外黯然神傷的雷被道：「進去吧，好生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