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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矛盾。」周離小聲說。

「……」

槐序抬頭看了看天，慢步走在周離身後，他說：「他本身就很老了，上次來見到的時候比去年暑假還憔悴了許多，也差不多了……」

「你騎吧。」

「是有個妖怪老死了嗎？」楠哥這才問。

「拿去。」

「妖怪也會老死啊……」楠哥很好奇，「我以為妖怪都長生不老呢。」

要是小時候，遇上這麼涼快又吹著風的天氣，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跑起來。

「您坐您坐……」

老觀主可能有所察覺，也可能沒有。

止洪觀。

「隨便你們騎不騎，我反正不陪你們淋雨了。」槐序覺得呆在這裏滲得慌，他打了個寒顫之後，便蓬然一下消失了。

「那就都不騎。」

「是嗎？」

這時老觀主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又多帶了一位小居士呢……」

楠哥在視線丟失的轉彎處等他。

「楠哥，你穿的白衣服。」周離頓了下，「而且我還背著書。」

一切都很美好。

「沒得事。」

「帶了。」

「帶了傘沒有？我這有兩把我去給你拿。」

「更多的是感懷吧。」

沒見老妖呢。

「反正沒得事做……」

一種不祥的預感升起。

ｗww.ｈｅtubｏｏｋ.ｃoｍ.com馬鈴叮叮咚咚。

別說老觀主，就是對老妖一無所知的楠哥都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於是她也沒說什麼，只是自顧自的扭頭打量著道觀，很安靜。

「不傷心了？」楠哥瞥了他一眼。

兩把小花傘在煙雨朦朧中順著小路碗沿向上。

「轟隆！」

「轟隆！」

很可能是個雨天，因為之前多數時候都在下雨。可能有打雷，也可能沒有。

「喔~~」

唉……

周離餘光瞥見槐序好像皺了下眉。

「他死後會怎樣呢？」

「老觀主。」周離當先打招呼道。

片刻后，前面已不見楠哥的身影了，周離連忙小跑著追了上去。

畢竟長大了。

「多老才會死掉呢周離。」這句話是糰子問的，它縮在周離懷裡，伸長爪子撓著他的下巴。

老觀主一邊點著頭一邊看向小廟。

周離心底已有判斷了。

周離定睛看去，只見前邊的小土丘上站著一隻大黃狗。

「淋場雨也沒什麼。」楠哥這種人當然是不會怕淋雨的，她只會故意收起傘走在雨下。

頭頂的黑雲已經聚集了起來，陰沉沉的，風在這天地間呼嘯縱橫，吹得小草招擺、樹葉和*圖*書漱漱，並沒有給楠哥壓迫感，反倒讓她覺得格外自在。

「再不走快點就要淋雨了。」楠哥插了一句。

遠方傳來一聲悶雷，驚得楠哥的呆毛抖了一下。

周離無奈，低頭看向懷裡抱著的糰子。

「觀主好雅興，在這吹風嗎？」

離開道觀，走下竹林之前，他回頭望了一眼。

沿著小路漫山遍野的跑！

「我不想騎。」

風吹過竹林，沙沙的響，顯得道觀格外的靜。

「唔！那就走快點！」楠哥的神色一下又嚴肅起來，「不！跑起來！」

周離總覺得老觀主笑容似乎有些牽強，神情和聲音也好似略顯憔悴，他疑惑之下，轉頭看向老觀主先前看的地方——水泥地的對面是一座空蕩蕩的小廟，倒是被收拾得乾淨，廟裡用一個小碗裝著花生。

「這樣啊。」

他原本就孤獨，無兒無女，只空守著一個破落的道觀，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來個香客都覺得很高興的。

「也有人陪著他。」

「哇！」

「那我安慰一下你，讓你騎馬。」

「楠哥說得在理。」槐序立馬吹捧道，臉上又綻放出了笑容。

這好像是對他的某種提醒。

糰子也仰頭看著他，一雙眼睛撲閃撲閃的m.hetubook.com.com：「周離，跑起來呀~~」

說完她便丟掉木枝跑了起來。

雨點漸漸落了下來。

「沒事，你們繼續玩，不用慌。」槐序嘿嘿笑了下，「要是下雨了，我就直接去小鄭那裡了，反正淋不到我。」

周離腦中不由自主的拼湊出了畫面——

「是的。」

兩人兩妖穿過低垂著頭的竹林，乾枯的竹葉被風吹得在空中飛舞。觀前的水泥地上落著許多葉子，好像已經好幾天沒有打掃了。

「其實沒什麼值得傷心的。」他繼續說，「妖對生命看得很重，是對生命的過程，對於死亡倒是並不會像人類那麼難以接受。尤其是自然死亡，我們從來不會畏懼自然死亡。」

槐序已經見過老觀主數次了，但老觀主還是第一次見槐序，這種相見無疑是奇妙的。周離這時候卻無心去思考這些。

「糰子大人還是個小孩子，不需要管這些事情。」周離低頭說，「糰子大人玩得開心就可以了。」

周離感覺到了水珠，他仰頭看了看：「好像下雨了。」

老觀主又坐在了觀前的小板凳上，只是整個人比他們來之前更落寞了。

空氣涼絲絲的，風吹得很舒服。

剛才跑過來的時候周離心情都是ｗｗw.hｅｔubooｋ•cｏｍ•cｏｍ很好的，說話的聲調都是上揚的，現在卻不一樣了。

槐序取下身後的包遞給他。

「這也是他選的。」槐序說，「雖然只是一個看不見他的凡人。」

關鍵時刻還是槐序貼心，他說：「把你背的包給我吧。」

跑得比風還快！

待大黃和奶牛走近后，周離從馬背上抽出兩把摺疊傘，對楠哥說道：「看來是有辦法的。」

「悄無聲息呢。」

老妖會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選擇用某種方式知會這位與自己默契相伴數十年的老友嗎？至少會道個別吧。

「是啊。」槐序也是因這一點而有些感懷，「他活了這麼多年，走的時候應該有更多人陪著他的，這樣有些太靜悄悄了。不過無論怎樣，這都是他自己選的，他肯定想過的。」

「會消失，回歸故土。」

「宇宙都有盡頭的。」

「又要下雨了。」槐序對周離說。

她持劍仰頭看去。

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了犬吠——

周離在道觀前見到了老觀主。

「嗯。」周離點頭。

「汪汪汪……」

老觀主這才回神，轉頭看見是他，擠出一抹笑容，一邊站起身一邊說：「是小居士啊！」

楠哥繼續揮舞著手中木枝，抽打著空氣，扭頭看周離、槐序ｈｔｔｐs://wｗw•ｈetｕbｏｏk•ｃｏm•com和糰子。

「少啰嗦。」

老觀主還是那身打扮，樸實的道士扮相，鬍鬚留得很長，臉上皮膚黝黑、遍布溝壑。他坐在大門口的小板凳上，手拿一個餅，一邊吃一邊望著前方。

「下就下唄！那有什麼辦法？」楠哥隨意的說，「淋就淋吧，也走不了什麼光。你覺得它難受，它就會淋得你難受。」

「是……」

周離意識到自己失神了，老觀主正在打量自己的神色，他又沉默了下，倒是沒有強行裝得如常，只是一邊從包里取出古書一邊對老觀主說：「您上次說的話，我回去之後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把書還回來。就把它放在觀里好了。要是有有緣人，也能看得到，如果沒有，反正它也在這裏放了幾百年了，讓它繼續呆在這裏總是不錯的。」

周離說謊了。

現在更孤獨了。

和他目光對上后，大黃回身走下土丘，接著雨中響起了清脆的鈴鐺聲，它領著一匹黑白花紋的馬沿著小路從土丘後邊走了出來。

「要下雨了，我得先走。」周離把書放桌上，「等我回來再來看您。」

「因為他已經過完了他的一生，完完整整的一生，隨後走向結束而已，他早就應該準備好了的。這並非一件值得恐懼和傷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