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掌聲持續不斷，林景洋沖大家點點頭，笑得謙虛又溫和，章副主任抱著胳膊，臉上掛著一抹笑意。
不知道評估一個患者要多長時間，科里對轉博要求那麼嚴格，其實她惦記著晚上回去看書，平時下班夠晚了，要是再在疼痛病房耗上一兩個小時，恐怕沒什麼時間看書了。
王姣姣咬住唇，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
好在他下午回來了，一進手術間就把兩疊資料遞給她：「下班以後去疼痛病房收集資料。」
說話時往前一看，爸爸的口腔診所關著門。
當天是周末，舒秦不用去科里報道，一下飛機就給家裡打電話。
手機馬上又響了。
「胃口不好？ 」舒秦越發忐忑，「都檢查了哪些項目？結果怎麼樣？」
「盛一南。」
舒秦滿腹狐疑：「怎麼了。」
顯然在很嘈雜的地方，信號不好，但爸爸媽媽都很高興：「又做了幾項檢查，都沒問題——」
吳墨漲紅了臉，微微低下頭。
舒秦重新拉上拉鏈，納悶地說：「這幾天你們怎麼電話總打不通，我一得到年會的名額，當晚就想給你們打電話，結果打了幾遍都沒接。」
「收穫特別多。」舒秦高高舉起手機，給爸媽看這兩天的照片，「聽了很多課，學了不少新東西，吃了很多好吃的。」
這些人都乖乖接了，一來本身就不敢違抗「老總」，二來主任早上那番話起了作用。
舒秦跟著大家鼓掌，如她所料，項目很順利。
爸爸媽媽互看一眼，都沒有說話，都有點不自然。
「爸爸，媽媽。」她揮揮手，忙讓司機停車。
媽媽理了理頭髮，笑笑：「你爸爸身體有點不舒服，這兩天媽媽陪你爸在醫院檢查呢，今天知道你回來，你爸爸正好有點累，就沒開診所。」
舒秦心裏咯噔一聲，爸爸為了診所的https://m.hetubook.com.com生意，一年到頭幾乎從不打烊，如果不是身體很不舒服，絕不會放著生意不管。
大家笑了：「應該的。」
聽完報分，羅主任笑容微微收斂：「怎麼沒一個上70的？」
再說下去該輪到舒秦頭疼了：「好了那我進去了，爸爸，記得堅持鍛煉，別半途而廢。」
掛掉電話，他腦中有些茫然。
舒秦接過來一看，一份是患者名單，一份是「疼痛」評估表。很明顯，他的中美項目正式啟動了。
雖然舒秦聽到了「沒問題」這幾個字，但還是有些不安，回到手術間時，眼看暫時沒有手術，再看禹明，根本懶得理她，於是又偷偷到外頭給爸爸打電話。
吳教授把四個人召集起來，他分管研究生教學，看看手裡的花名冊：「加上前幾天的操作考試，目前舒秦排第一，盛一南第二，王姣姣第三，吳墨你要加油了，舒秦也別驕傲，你們四個差距目前拉得不大。對了，你們儘快跟自己導師確定碩士課題，月底之前交上來。」
「知道，知道。」爸爸露出頭痛表情，「這兩天你都說了多少遍了。」
一家三口推著行李箱往裡走，爸爸攬過女兒的肩膀：「第一次參加年會，收穫如何？」
舒秦一看是爸爸打來的，心裏一驚，忘了跟禹明打招呼，忙走到外面接電話，非常急切。
「好啊，我要吃紅燒蹄膀。」舒秦滿腦子都是羅主任和吳教授的話。
一上午過去，她不是跟著這個師兄蹭蹭，就是跟著那個師姐學學，大部分時間都處於「散養狀態」，她這才意識到，禹明雖然脾氣不好，帶教時還真給了她不少動手機會。
等禹明布置完任務回來，手術間沒手術，舒秦看他心情不錯，本想再次提起裙子的事，誰知這時候和-圖-書禹明手機響了，她只好到一邊去做術前準備。
舒秦推門下車：「媽，今天醫院沒事情啊。」
「你呀，安心讀你的書。」媽媽指了指舒秦身後那棟直達雲端的綜合大樓，「在科里好好表現，爭取提前轉博。」
眼看躲不過去，盛一南微微動了動腳，吳墨擦擦汗，幾人都提心弔膽。
「舒秦。」四個人中舒秦學號排第一，吳教授第一個報的就是她的成績。
沒人敢說話。
「 此外，林景洋申請的關於『缺血預處理對圍術期缺血再灌注心肌基因表達的影響』的課題，也順利批下了國字型大小。」
她電話果然響了。
「都挺好的。」到門口了，爸爸用門禁卡開門，「就血脂稍微高了點。」
她神態專註，每抽好一支葯，長長的睫毛一眨，又去拿下一支。
羅主任喝口茶潤潤嗓：「作為科室管理者，我非常希望能看到百花齊放的景象，這兩年科里科研成果斐然，我感到很欣慰，自豪之餘，我想提醒大家，這幾個項目醫院領導非常關注，過兩天就會正式啟動，如果禹明和林景洋幾個課題負責人向大家收集數據或者樣本，大家盡量配合。」
爸爸笑著走過來：「我們家舒大醫生回來了。」在外頭彈了彈車窗，到車后拿後備箱的行李。
「沒哪不舒服。」爸爸笑得很輕鬆，「就是前幾天胃口有點不好，你媽媽大驚小怪的，非要拉我去他們醫院檢查。」
舒秦接連找了幾個地方接電話，聲音斷斷續續的，最後爸爸乾脆掛斷了電話：「爸爸回頭再給你打。」
媽媽攔住她：「哎喲，急什麼，先回家，你爸爸做了好吃的。」
舒秦深吸口氣，那次題目那麼難，她早有不好的預感，拖了幾天，成績終於還是出來了。
「69分。」
顧飛宇跟禹明朱雯一趟車，臨上車前和_圖_書，他也不管舒秦聽不聽得到，沖她背影喊一句：「明天顧師兄出班休，到時候給你打電話。」
爸爸把菜端出來，看舒秦臉色難看，腳步一頓：「怎麼嚇成這樣？都說了沒事，你看看，爸爸像有病的樣子嗎？來來來，先吃飯。」
禹明餘光看舒秦進進出出，等了幾分鐘她都沒回來，他拿出手機，下意識找到那串熟悉的號碼，盯著看了一會，鬼使神差地，打了過去。
禹明盯著電腦屏幕，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說什麼，聽到身後門開的聲音，這才鎮定地掛掉電話：「哦，不小心撥錯了。」
「哪能天天有事情。」拉過她上下看了看，含笑點點頭，「晒黑了點。」
周一早交班，羅主任春風滿面：「這次年會大家都辛苦了，去參加年會的同志表現優秀，留在科里上班的更是辛苦，不論哪撥同志，都值得好好表揚。」
盛一南緊張得乾咳一聲，自己嚇了一跳，忙捂住嘴。
「怎麼了？」他看著她。
「吳墨，60分。」
學醫的好像都有點悲觀主義，她瞬間擔心得邁不動腳：「您哪不舒服？」仔細一看，爸爸臉色確實不太好。
眼看走到更衣室，吳墨叫住舒秦，軟糯糯地說：「舒秦，你發的郵件我收到了，謝謝你，中午讓我請你吃食堂好不好。」
「王姣姣，60分。」
舒秦觀察了兩天，發現爸爸確實能吃能喝能睡，心裏的擔憂略消散了些，可一想到爸媽前兩天的表現，怎麼都放不下心來。
禹明看一眼，放回褲兜。
進屋媽媽把檢查單遞給舒秦：「喏，你自己也都看得懂，看看爸爸的檢查結果。」
「有幾項結果還沒出來。」媽媽把行李箱推到舒秦卧室，「我們醫院肝膽科主任看了說問題不是很大，約了下周去做核磁共振。 」
「爸爸，沒什麼事吧。」
禹明盯著手裡的ｈｔｔｐs://ｗｗw•hｅtuｂoｏk.ｃｏm.coｍ學生名單，轉身又出去了，到了各手術間，依次抓了十來個學生幫他收集資料。
而兩人身後的王姣姣，大概是看自己的「嫡系」師兄表現出色，也微微笑著。
舒秦頭皮一麻，丟人，好低的分數，明知不能怪禹明出題太難，但想到自己很可能是四個人里最後一名，她滿臉羞慚之餘，不忘抬眼瞥瞥禹明。
舒秦翻著單子：「癌胚抗原、甲胎蛋白沒做呀，b超呢。」
爸爸頭往後微仰，眯著眼看屏幕：「不錯，長見識，增閱歷，還見了不少專家吧。」
別裝死，你手底下那麼多學生，別光逮著她一個人幹活。她在你身邊吧，哎，要是不忙，我這就給她打個電話，處了幾天了，她對我有沒有感覺，一試就出來了。
他排著班，臉上沒什麼表情。想想也是，他只負責出題，他們四個考成什麼樣，關他屁事。
舒秦本來就不想欠他的人情，跟科里老師們一一告了別，自行坐地鐵回家。
「我們學校的碩士提前轉博制度你們都很清楚，校本部只看英語考試成績，可我們科還會定期舉辦理論和操作考試，理論考試由四個附屬醫院輪流出題，操作考試則會隨機舉行，兩項考試的比例各佔50%，到年底敲定轉博名額時，只有幾次考試平均排名第一的學生才有機會提前轉博。好了，時間不早了，都進手術間吧。」
周末兩天舒秦都待在家裡，爸爸每天七點鐘都拉她繞小區跑上幾圈，名曰鍛煉身體，目標是三個月後血脂恢復正常。
「64分。」
「哎，今天診所不開張啊？」診所開在兩家小區相鄰的地方，規模不大，主要客源是附近居民，生意馬馬虎虎。
「我們科青年人才輩出，禹明在年會上的講課反響很不錯，有幾家醫院的主任聽了課，在會後表hｔｔps://ｗｗｗ.hｅtubｏｏk•coｍ.ｃｏm示要來我院參觀疼痛病房，舊金山喬治醫學中心的麻醉專家William更是當場答應了我們發出的學術合作邀請。」
他抬眼看了看她，她正低頭抽葯，臉被口罩遮擋，只有脖頸和雙手露在外頭，皮膚細膩白皙得不可思議。
看他老半天不接話，顧飛宇在那頭罵：「發什麼呆呢，說話啊！」
下車前她一再囑咐：「下周結果出來記得告訴我，還有核磁共振。」
周日晚上回一院宿舍，爸媽一起送她。
晚上讓你師妹早點下班，我請她看電影。
「是吧。」舒秦整理背包肩帶，「那裡天天大太陽呢。」
從示教室出來，四人腳步都沉重了幾分。
「那當然，我還買了特產回來，有一種糖又酥又脆，你們肯定愛吃，就在包里，我拿給你們嘗嘗。」
一位姓吳教授跟羅主任低聲說了一句什麼，羅主任咳了一聲：「七年制學生進科時舉行了第一次理論考試，校本部剛才把成績發過來了。吳教授，你公布一下。」
顧飛宇一旁聽著，頗有點蠢蠢欲動，可是已經下午了，何況並不順路。
是顧飛宇的簡訊。
進了手術間，她去找禹明，問了一圈，才知道他因為那個中美項目的事到科教科去了，白班老總的工作暫由別人代管。
「當然。」紛紛點頭。
草，剛才什麼毛病。
他今晚要上晚班，過不多久就得往醫院趕，怕堵在路上影響交接班，也就沒執意送舒秦。
這回電話接通了，爸爸在那頭笑得很開心，說：「放心啊秦秦，沒事了。」
她笑眯眯接過，順勢開口：「師兄，那裙子——」
顧飛宇很快就接了：「正要找你呢，剛才你師妹電話怎麼打不通啊。」
舒秦出了地鐵站，打輛車，眼看到自家小區了，老遠就看見爸爸媽媽，像是知道她要到家了，正在小區門口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