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舒秦看過去，是幾個師兄師姐，剛要坐到那桌，盛一南和吳墨來了，他們跟那邊說聲抱歉，重新拉著舒秦坐下，彼此對望一眼，忍不住問舒秦：「原來跟禹總談戀愛的人是你？」
周一早上全科大交班。
擇期手術特別多，每個學生至少看了五六個病人，特殊情況的不少：妊娠合併心衰今日擬行剖宮產的、唇齶裂小兒合併先天性心臟病的、主動脈夾層隨時可能破裂的、氣道評估困難的。
「嗯。」
兩人穿過客廳時，顧飛宇正歪在沙發上吃東西。
舒秦到十八間去，禹明似乎打定主意讓她熟悉普胸麻醉，還是派她到去普胸外科手術間，可是他沒進來，帶她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曹教授。
她轉臉看禹明，禹明也正看著她。
旋即打開衣櫃，像她剛才那樣看向頂櫃，找到枕芯，又找另一個枕套，最後把兩樣東西拿在手裡，一齊遞給她。
她望著屏幕沉吟。
曹教授進來的時候還很正常，一聽說她叫舒秦，就露出點好奇的樣子，帶教的時候不時看她幾眼。
路上，禹明想起上禮拜的事，問舒秦：「叔叔還做包子嗎。」
禹明被羅主任叫走了，他晚上喜歡在閱覽室發郵件和查文獻，但在醫生辦公室也有辦公桌，她知道就在第三排，跟林景洋、劉玲師姐的在一起。
沒想到他還惦記著包子：「上次的包子好吃嗎。」
他語氣里透著一股陰雨欲來的氣勢，王姣姣和那個女生都嚇得不敢說話了。他一字一句，冷冰冰地說：「當著我的面再說一遍，誰像誰？」
舒秦緊張得睫毛微顫, 他的胸膛發燙, 呼吸也是，他身上的氣息老讓她想起竹林里掠過的清風, 他唇齒的魔力讓她沉醉, 她整個人輕飄飄的, 像升到了高高的雲端。
她在腦子裡組織語言，畢竟是第一次找男朋友，爸媽也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她有點m.hetubook.com.com不好意思，臉色微紅：「今晚我先跟他們說說情況吧。」
「好吃啊，就是太少了。」其實上次吃的時候都涼了，基本沒品出什麼滋味，本來想拿回家讓阿姨熱了再吃，又被顧飛宇搶走了兩包。
等了一會，始終不見他爸媽出來，只能這樣了：「進去吧，我在這看著你。」
曹教授教養很好，也很有專業素質，接下來並沒有說閑話，很專心地帶她誘導。
他馬上回了。好。
舒秦忙完，到客廳坐著吃了會水果，起來又去參觀禹明的書房，出來時看時間快到十點了，就要求回家。
舒秦如夢方醒, 驚得忙要推開他。
她幫他整理好，抱起地上的舊床單，問他：「洗衣機在哪。」
給他發條微信。早餐在你辦公桌上，記得吃。
禹明望著裡頭，巴不得舒秦的爸媽立刻出現，想起顧飛宇的話和鄒茂的安排，也知道第一印象很重要。
早會氛圍一緊張，下早會時學生們靜悄悄的，去更衣室的路上，幾個愛說笑的師姐都比平時收斂。
「我那還有一本專業詞典，你要不要？」吳墨前後麻煩過舒秦好幾回，儘管知道舒秦不計較這些，但只要有機會，就總想著拿什麼回應。
她餘光瞟瞟他，自顧自拆了包裝。
床頭的暖燈就這麼映在白色的床單上，原本冷淡的色調突然就有了暖意，他在床尾看著她將一對枕頭在床頭擺好，真想馬上就躺上去。
周末她一改在家學習的作風，連續兩天都回家很晚，媽媽天性敏感，難免會起疑心。
羅主任要求特別嚴格，每聽完一例特殊病人彙報，都會問那位醫生，例如：「病人主動脈瓣狹窄，開胸前你全麻的管理重點是什麼。」
舒秦就覺得今天忘了什麼事：「糟了，中午出門hetubook.com.com的時候忘跟我爸爸說了。」
「一來他也該找女朋友了，二來他也算我們看著長大的。他媽媽也是我們醫院的醫生，叫盧媛，長得很漂亮，一進醫院就有很多人追求。後來她跟一個it精英結了婚，這個人一路做到上市公司老總，兩人也就恩愛了十幾年吧，這男的有了婚外戀，非要跟盧媛離婚，因為盧媛抓不到出軌的證據，最後財產只分割了一半，沒多久盧媛得癌症就去世了，這些財產就都留給禹明了。不過這又怎麼樣，禹明從十幾歲起就一個人生活，心裏不知道有多恨他爸爸呢。」
禹明沒吭聲，目光還留在她唇上，他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沒吃夠巧克力的小孩。
就知道這件事根本就瞞不住，舒秦給他們夾雞腿，淡定地說：「能不能說點別的事。」
這時候玄關門鈴突然響了, 顧飛宇在外面吼了一句：「禹明，我們叫的外賣到了啊，在房裡磨蹭什麼呢。」
「陽台上。」
舒秦駐足片刻，到食堂打飯，坐下時隔壁桌的人本來在說話，一看到她就說：「舒秦。」
她平復了呼吸，紅著臉推開他：「該鋪床單了。 」
顧飛宇賤笑：「我可是客人, 就算要開門, 也得先經過你這主人同意不是。」
她點點頭。
他看她：「那就『都你說了算』？」
他按照她的吩咐辦事，鋪好床單，她接著套枕頭，塞好一個，沒找到另一套。
「做包子可麻煩了，要提前發麵什麼的，這麼晚可來不及了，要不我明天早上讓我爸爸打點雜糧豆漿，還有我們家樓下有做粗糧麵包的，我順便都買了帶過來，你明早別在路上買早餐。」
她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陽檯燈一開，顧飛宇扭頭看了看，舒秦和禹明站在滾筒洗衣機前研究，不一會機器就嗡嗡啟動了。
「哦，我就快到家了。」說完掛了電話。
和圖書這句話他今天起碼說了十遍了，她瞥瞥他：「換一個詞。」
他就喜歡聽她安排這些瑣事，眼睛看著左視鏡，轉動方向盤左轉：「行啊，反正都聽你的。」
他只覺得身上熱氣太足，鬆了松領口還不夠，還想出去找水喝。
舒秦想起剛才在早會上就幾個師姐師兄打量她，有好奇的，也有微笑的，當時就覺得氛圍不對，現在更覺得奇怪。
爸爸也在旁邊說：「早點回來，媽媽正好有事跟你說。」
不止枕芯，連枕套也只有一個。
在小區門口停好車，兩人下車後有意停留，保安朝他們看了又看，鄰居路過時看到舒秦站著個年輕男人，既驚訝又好奇：「舒秦，才回來呀。」
舒秦點點頭。「吃完飯跟你過去拿。」
然而她已經慢吞吞走到床對面，還在那指揮他幫忙，說：「來，兩個人鋪比較快。」
「只有一個嗎？」
他嘖嘖搖頭：「這小子心裏估計都要樂開花了，這幾年就沒看他這麼高興過。」
舒秦皺了皺眉。吳墨看出舒秦不想說這事，問她：「舒秦，你們什麼時候比賽？」
羅主任並不滿意：「照本宣科，病人合併高血壓，下肢深靜脈有血栓，這些都是高危因素，剛才怎麼不見你提？周三下午科里都有講課，每月一次複雜病例大討論，去年禹明做過一個體外循環麻醉管理的課件，這周讓他給你們上一次課。」
舒秦把帶來的早餐拿過去，沒有他桌子和柜子的鑰匙，只能放在桌面上。
舒秦都擦過王姣姣身畔了，又停了下來，正要冷臉問她什麼意思，這時轉角過來兩個人，朱雯手裡拿著資料，應該是剛從病房回來，禹明穿著白大褂，脖子上掛著聽診器，兩人應該聽到剛才的話了，都望著這邊。
他本來還想嘗一次親吻她的滋味，現在也只能作罷。
吃完飯從食堂出來，三人往更衣室走，正好王姣姣和別的同學過來和圖書。
禹明問她：「阿姨？」
「太久沒新聞了，就算別的科不討論，我們科可新鮮著呢，剛才我還看到王姣姣他們幾個說這事，他們不相信禹總的女朋友是你，都說一定搞錯了，因為禹總根本沒心思談戀愛，不可能突然就有女朋友。後來不知道怎麼說到禹明的媽媽，有人說還見過禹明媽媽的照片。」
「記得。」他笑。
朱雯本來在沙發上躺屍，聽了這話拿下胳膊，懶懶往陽台上看了一眼，馬上又閉上眼睛 ：「別吵，我眯一會，走的時候叫我。」
這似乎是門大學問，難度係數不比談戀愛本身小，他看看後視鏡，清清嗓子：「那個，要不要我安排吃頓飯。」
禹明徑直走到王姣姣和那個女生面前：「剛才誰tm放屁？」
盛一南似乎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昨晚我跟吳墨他們猜了好半天，怎麼也想不到禹總的女朋友是你，可昨晚都有人看到了，今早還在說。」
羅主任講完院周會的內容，就讓學生彙報術前訪視過的特殊病人。
吻上的一瞬間, 他心跳得幾乎難以自抑, 這種悸動類似觸電，有種衝擊到心裏的力量，淺嘗輒止遠遠不夠, 本能促使他與她更貼近。
中午她到食堂吃飯，路過茶水間，裏面有兩個人在說話，像是別科的老師，聲音上了年紀。
「你tm不就在外面嗎, 我跟舒秦鋪床單呢。」
那個人說：「控制心率，保證心輸出量，注意器官保護和液體管理，避免出現心衰。」
舒秦有點害羞，打招呼時卻還算坦然：「林阿姨。」
車不能停太久，舒秦對保安友好地笑了笑，抬眸看看他：「路上注意安全，記得我說的，明早別買早餐，我會帶吃的過去。」
舒秦在心裏猜測，難道她和禹明談戀愛的事他們知道了？昨晚在停車場她上禹明的車，旁邊好像也有幾個本科老師準備開車離和*圖*書開，大概是看到她在禹明的車上。
「昨晚我還以為禹明開玩笑的呢，原來真的啊，古老師，我就奇怪了，你們怎麼總想給禹明介紹女朋友，難道就因為他條件好。」
可是顧飛宇和朱雯就在外面，他和舒秦在裏面待著半天不說話, 他們一猜就知道他倆在幹嗎。
不過就算知道了沒關係，她反正很坦然。她安安靜靜地做著術前準備，一如既往地細緻認真。
王姣姣一看到舒秦就挪開目光，另外一個女生好奇地看著手機里的東西，低聲說：「本來不覺得像，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舒秦是有點像禹總的媽媽，就是校刊上面照片有點模糊。」
她朝小區走，不時回頭打量那修長的身影，越看越滿意，進門時驕傲地想，要是媽媽爸爸看到了禹明，一定不會記得鄒茂了。
朱雯一臉見鬼的表情：「舒秦跟盧阿姨像？還能更鬼扯一點嗎？」
小區已經近在眼前，她透過車窗張望門口，爸媽隨時都會出來。
他突然有點緊張，沒記錯的話，舒秦的媽媽好像很喜歡鄒茂。
他低頭找她的唇瓣，淡淡的果汁味, 香氣盈口。
舒秦微笑著沒作聲。
「下周吧。」周末白天在家就翻譯了一頁病志，今晚到疼痛病房繼續。
平時一個人住，根本就用不上兩個枕頭，不過他馬上說：「有，我這就拿給你。」
禹明呼吸還有些不穩, 過了一會才離開她的唇，淺淺的一個吻, 真捨不得就這麼停下來。
「早上我看到王姣姣給科教科打電話，那架勢簡直志在必得。這段時間你得好好準備，小心她故意作點什麼妖影響你比賽的情緒。」
眼看要到家了，媽媽來電話了：「怎麼還沒回家呀，我和你爸爸在小區里散步。」
禹明送舒秦下樓，顧飛宇跟朱雯回科里拿東西。
她看著這兩樣東西，枕套也就算了，枕芯是記憶棉的，塑料袋都沒拆開，一看就知道沒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