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禹明在外頭問： 「你手機里不是有訂電影票的app嗎，你看看有什麼叔叔阿姨感興趣的電影。」
舒連海開門進來，他剛才下去的時候忘了設備手冊，於是讓禹明留在診所，自己回家裡來找。
「你這孩子……」秦宇娟皺眉，「我在醫院上班這麼多年，事情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
「知道就好，你都這麼大了，用不著媽媽跟你說太多，道理你都懂。」
舒秦堅持給禹明買了一件襯衣和幾雙襪子作為回報。
王阿姨看看四周，恰逢周六傍晚，宿舍樓門口遠比平時熱鬧，學生們要麼剛從外面回來，要麼正打算出門。
舒秦嚇得忙滾到一邊接電話，怕被聽出端倪，開口時使勁清清嗓子。
「還行，不算辛苦。」禹明笑了，往廚房裡看了看，「叔叔忙得過來嗎，我進去幫忙吧。」
業務荒疏了這麼多年，想回頭，已然回不了頭了。
舒連海心裏一片柔軟，不管母女倆說了什麼，女兒有多愛禹明，他看得出來，他想了想說：「我昨天剝了好些核桃，秦宇娟，你也給禹明拿過來。」
秦宇娟語氣放緩：「理想歸理想，醫院領導一屆一換，萬一下次選拔政策來個變化什麼的，誰知還能不能得到這個名額，我這也是替禹明可惜。」
舒秦直起腰：「他做菜可好吃了。」
章副主任巋然不動，但眼底漸有得色。
禹明將教材從床底下箱子里拿出，起身又打開抽屜，把他給她的那十來本筆記都搬了出來。
如今因為競選落敗，早前還有意冷落的業務，現在倒突然熱絡起來。
來回幾趟下來，禹明面前多了一堆東西。
「禹明，你禮拜一回清平縣？」秦宇娟走近。
她整理了一些洗漱用品和常用的內衣，背包很快塞滿了。
他指指他自己的嘴唇：「這兒，瞄了好幾眼。」
她洗好出來：「在家裡陪他們說說話好了，晚上要是有時間，我們倆去看場電影。等你從清平縣回來了，我們一家人再去周邊景區玩一玩。」
「哦，禹明這次不出去。」
但是接連有幾個同學給她發微信，盛情難卻，她還是答應了。
她身上這套粉色睡裙他眼熟得很， 連蕾絲上什麼花紋都心裡有數。
誰能預料，一塊如此冷門的業務，竟能成為他崛起的最後一塊絆腳石。
禹明進來了，他今天要打報告爭取專家團隊下鄉，為了刷好感，他穿著舒秦昨天給他買的新襯衣，項上還系著領帶。
不少人認識禹明，都好奇地看著這邊。
盛一南情緒比往常低落幾分，一來就站在角落裡看手機，沒往這邊湊。
華燈初上，壁櫥里璀璨奪目，他以前從來不注意這些東西，今晚不但抬頭看了看紅色的標識，還鬼使神差推開門走了進去。
王阿姨端著飯盆就從里衝出來：「哎哎哎，禹明，幹嗎呢，你不能進去，這可是女生宿舍。」
舒秦不得不嘆服，不愧是磨礪了多年的老教授，經歷了這樣的重挫，章副主任居然也沒一蹶不振。
東西都放在車上，禹明送舒秦回了桃花小區，自己開車回來。
門一關，舒秦咬了咬唇，看著母親：「媽，我尊重禹明的選擇，也請您，尊重他的想法。他家裡的事你知道一部分，但更多的，您根本就不知道，既然今天說到這了，我也想跟您好好聊一聊。」
「那你剛才眼睛往哪瞄呢。」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灼熱的呼吸拂在她脖頸上，癢絲絲像小蟲在爬。
章副主任站在幻燈片前，講課已經接近尾聲了。
他摸摸下巴，走到床邊，從褲兜里取出錢包，拉開床頭櫃，放了一疊錢到裏面。
舒秦耐心解釋：「禹明這個課題跟舊金山醫學中心挂鉤，william是美國有名的癌痛專家，按照william明年的計劃，他三個月後會帶專家團隊來中國，禹明得在那之前拿到基層醫院的數據，如果禹明放下這一塊不管，這個國際合作計劃就沒辦法在基層鋪開了。」
舒秦爸爸愛喝茶，禹明帶舒秦到茶葉店買了幾罐綠茶，路過一樓化妝品專櫃，他又翻出黃教授上回發給他的短息，挑最貴的瑞士護膚品買了一套。
秦宇娟聲音放柔：「不是爸爸媽媽保守，媽媽只想提醒你一句，女孩子要懂得自我保護。」
禹明扭頭看了看窗外，顯然不是這麼回事，但心裏還是涌過一股熱流。
服務員只得又將戒指放回去，一個男sa經驗老道：「這種男人我見多了，看著賣相好，錢包里沒幾個錢，你看看，一看價格這麼貴，馬上藉著打電話跑了。」
結賬的時候，舒秦看到那套護膚品的價格，當即嚇了一跳。
舒秦高興得差點捂住嘴，禹明自信地說：「拭目以待。」
撥過來撥過去， 舒秦抱著被子死不肯撒手，禹明使出殺手鐧：「你爸媽要打電話過來了。」
全套流程下來不到二十分鐘，速戰速決。至於舒秦，禹明打算晚上兩人逛的時候再給她挑東西。
禹明表現得很有禮貌：「阿姨好。」
下樓的時候，舒秦什麼都沒說，但禹明能猜到一點原因。
剛要關門，禹明動作一頓。
上回禹明去她家就買過一套，知道貴，但沒想到這麼貴。
舒秦把那幾盒禮物拎進爸媽卧室：「喏，這是禹明給你們買的。」
兩根牙刷並肩而立，看上去和-圖-書像她和禹明相依在一起。
舒秦納悶地回頭看，這裡是本市最熱鬧的購物中心，天色已經薄暮了，一樓櫥窗林立，店裡燈光與淡紫色的晚霞交相輝映。
舒秦剛把碗筷送到廚房，秦宇娟後腳就進來了：「剛才你沒跟媽媽沒說清楚，禹明的名額到底怎麼回事？」
幾疊全堆在桌上，他找了幾根系書繩一一綁好。
「你沒聽科里議論，醫院里有想法要把疼痛病房分出去，老章想到那邊去做主任。」
這時，羅主任跟其他幾位教授過來了，那幾個學生不敢再說話，陳師姐帶頭第一個鼓掌，辦公室頓時掌聲如雷。
黑灰色為主的衣櫃里，突然就多了一堆溫暖柔和的色彩。行李箱里，也裝滿了舒秦爸媽給他的那一堆營養品。
他洗個澡出來。
聽到妻子和女兒在廚房裡爭執，舒連海往裡一看：「怎麼了？」
「你跟你媽媽說什麼了啊？」上了車，他笑問。
但是這樣又太招眼了，何況身邊還跟著禹明，要是拖著一個大行李箱下去，任誰都能往同居上想。
「怕你冷了，替你暖暖。」他翻過她的手掌，「手指怎麼這麼細啊。」
王阿姨搖頭：「不行不行，你讓小舒把東西拿出來，你在門口接著。」
朱雯說：「羅主任不一樣吧，他那麼負責，疼痛病房在他上任幾年才真正發展壯大，你們想想，自己辛辛苦苦做起來的蛋糕被人糊得面目全非，換誰也不願意，何況現在病房運營模式還沒徹底成熟起來。」
收拾了出來，路過百貨商場，九點半，開門了，兩人停好車進去。
舒連海略站一站，回頭看看女兒：「禹明還在診所等我，這件事回來再聊，秦秦，說實話，爸爸也不是太理解。」
「行不行啊？」禹明耐心等她做決定，「就你那個室友，與其在寢室里受干擾，不如在家裡清清靜靜看書，也不用大動干戈，就拿點平時常用的就行。」
「起衝突就要放棄名額？就不能調整時間嗎？」
章副主任臉彷彿糊了一層水泥，面目模糊，臉色也發青。
舒秦坐到一邊，傾身拿起一個蘋果，悶聲不響啃起來。
看了一圈下來，展示櫃里琳琅滿目，各種款式的戒指都有。
進了屋，他把舒秦新買的衣服收到柜子里。
「媽，咱們家以後能不能不出現鄒茂這個名字。」
禹明：「我那些書太重了，她一趟趟跑太麻煩，待不了多久，我拿完也就走了。」
舒秦一個激靈，都睡了這麼久了？
飯畢，因為聊得太投機，舒連海又拉著禹明下去看診所新設備。
沒等女兒接話，她微擰眉頭：「我算是明白了，太優秀的孩子都太有個性。」
柯榮：0
外面開飯了，一桌子菜，舒連海心情舒暢，桌上問了很多禹明基層的事。
「但是——」
這趟出來的同學還挺多，吳墨也來了，加起來有五六個，唯獨沒有盛一南，舒秦和大夥看了一場電影，晚上吃了麥當勞，各自回家。
還沒下班，科里上下接到通知，院領導會要到科里來調研。
背上書包的時候她默默地想，報道的時候還是夏天，家裡留下了不少秋冬衣服，大不了周末再回家拿。
舒秦可不想自己和禹明這樣被人參觀，推他：「快開車。」禹明重新坐好，將車駛離停車場。
下來的時候，舒秦打招呼：「王阿姨。」
眾人散去的時候，舒秦聽到院領導笑著對禹明說：「禹明，你那個申報表我們看了，如果下周討論沒問題，院方就組織專家團隊去清平縣，我們給你三個月時間，等你做出最好的成績歸來。」
體會到他的誠意了，不過還是算了，別說禹明，連她也會叫苦不迭的。
禹明一笑：「行了，謝謝王阿姨，我保證不超過時間。」
舒連海體會到妻子態度的變化，若有所思看看女兒。
舒秦今天正式開始跟體外循環，一上午她都在忙著學動靜脈穿刺和食管超聲，壓根沒參与科里的這些事。
到了一院，禹明停好車，跟舒秦一起去宿舍。
顧教授說：「章副主任，今天只要是本科職工就有資格說話，況且在疼痛這塊，如果連禹明都沒資格發言，科里也沒幾個人有資格發言。」
「我吻你啊。」他笑，「我想了，行不行。」
兩人上了樓，盛一南回家了，寢室里沒人。
舒連海在廚房做菜，應了一聲，秦宇娟端著水果出來，滿面笑容：「禹明來了，來，先坐下來吃點水果。」
看電影加買東西，逛到十點半商場關門才算完。
羅主任板著臉：「章立，今天在這裏，當著院領導的面，當著學生們的面，我們只討論分科的利弊，誰也別想擺輩分、講資歷！」
秦宇娟怔了一怔，旋即板起臉：「你這孩子，來就來了，怎麼又買這麼多東西。」
舒秦剛接完電話，也跑到浴室洗澡。
這種繁華浮囂的場所，以禹明一貫的作風，情願待在車上收發工作郵件，也懶得下來閑逛。
顧飛宇說：「聽說老章鬧了一天了，這位什麼性格我們都知道，排第二的時候他都要搞事，現在科里一共三個副主任，他排第幾啊？我要是他，我也願意單獨出去，而且不光我自己走，我還會帶走手底下這撥人。」
舒秦擔憂地看向禹明，他果然臉色陰霾，等章副https://m.hetubook.com.com主任說完，開口了：「章副主任，我想問您一句，這幾年，您身為科室副主任，管過疼痛病房的業務嗎？」
半路舒秦想上廁所，路過某商場的時候，她看看窗外，讓禹明找了停車位停車。
舒秦再奇怪也只好坐上去，扯過安全帶正要系，禹明忽然傾身壓了過來。
舒秦一邊鼓掌一邊找章副主任，讓她吃驚的是，章副主任精神居然還不錯。
章副主任教學能力一流，引經據典講了一通國內外疼痛管理的發展趨勢，最後意氣風發地發表結論：「綜上所述，我認為疼痛業務應該與麻醉業務應該分開發展。」
每回只跟他在一起時才會拿出來穿，事後又洗得乾乾淨淨收起來。
那得花多少錢？舒秦可不想這麼浪費。
在手裡轉動一圈罐子，他笑著點頭：「行，我都照阿姨說的辦。」
舒秦為了讓禹明專心寫工作報告，禮拜天待在家裡看書。
認真做完一例補牙，舒連海和禹明邊聊邊上樓。
窗外人潮如織，路過的人看到車內這對養眼的男女，好奇駐足。
「剛才你去哪了？」
驚訝歸驚訝，舒秦很清楚禹明這是要在爸媽面前刷好感，也沒攔著他。
舒秦擠在學生堆里吃了幾塊水果，趁人多，她去看電腦上的通知，研究生辦重新把她的名字加進提前轉博名單了。
「內衣。」
舒秦訝笑。
舒連海在外面喊：「秦宇娟，快開飯了，秦秦在裏面幹嗎呢，禹明一個人坐著多無聊，你也出來陪他說說話。」
還早，有的是時間給她買衣服，禹明看看手錶，商量的語氣：「要不這樣，明天你一整天都待在家裡，我周一就要走了，趁現在還有時間，我去你寢室幫你搬東西？」
舒秦有點急：「你到哪去了呀。」
她眼睛里漾著笑，貼著他的唇，慢條斯理地說：「所以現在到底誰在吻誰？」
「我瞄什麼了？」
等舒秦的工夫 ，禹明想起車后那一堆東西，突然有些坐不住了，眼看舒秦進了商場，也跟著下了車。
她拍開他的手，他又纏上來， 再拍開，禹明乾脆翻過身覆到她身上。
「給你多買幾件。」他在她耳邊說，「換著穿。」
王阿姨還站在台階上吃飯，低頭看時間，還真就沒超過十五分鐘。禹明的確拎著好幾捆書，舒秦只背著一個書包。
這下輪到她不好意思了：「走啦？」
舒秦瞅著母親：「要是您剛才沒看到鄒茂媽媽的朋友圈，是不是就不會這麼意難平了。」
「就是，也不看看我們科迄今為止唯一一個疼痛方面的國字型大小課題現在是誰在做。」
時間有限，禹明昨晚誇下的海口只完成了三分之一，折騰到快九點，兩人還沒分開，舒秦的爸媽來電話了。
舒秦笑得燦爛，持續了幾周的低氣壓一掃而光，到處是歡聲笑語，放眼望去，只有章副主任的大弟子柯老師臉色差得像生病，往日那幾個支持章副主任的老資歷職工，乾脆連笑都擠不出來。
這種關懷如此純粹，完全不摻雜別的成分，很多年了，除了顧伯伯和黃教授，很少有長輩讓他體會到這種溫暖。
禹明睡足八個小時， 現在生龍活虎，早就想叫醒舒秦了，又擔心她沒睡夠。
「怎麼了？ 」她坐到朱雯對面。
其中一顆尤為簡潔，禹明在腦子裡想象了一下，這戒指很適合舒秦細長的手指。
章副主任一愣，旋即沉下臉來：「禹明，你什麼意思，我告訴你，你小子別太狂，這兒還輪不到你說話。」
不等她反駁，他低下頭吻住她，舒秦眼皮輕輕一顫，閉上，又睜開。
顧飛宇料得不錯，章副主任在這方面行動力超強。
馬上有人統計，近三年，科里發表過疼痛這塊文章的有十幾名職工，禹明佔了一半，羅主任和曹教授也有不少，其他職工也陸續發表過文章。
有了柯榮帶頭，章派一幫人也開始附和。稀稀拉拉的，各自發表了一通意見。
「走吧。」舒秦梳了梳頭髮，塗好口紅，隨禹明出來。
「那也不能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秦宇娟還是不理解，「出國回來一樣可以去基層試點，錯過了名額，下次可就未必能進前三了。」
她長長的睫毛劃過他的皮膚，輕得像羽毛。
章副主任：0
這招百試百靈，禹明把她從被子里剝出來，她像一顆香甜的水果，每個毛孔都散發著誘人的氣息。
「觀念在更新，思想在轉變，我過去把業務重點放在圍術期，現在意識到癌痛的重要性，想專心做疼痛，不行？」
舒秦臉上染上一層霏霏的粉色，最在意的細節就這麼被他看穿了，她囁嚅著 「你想多了」，不小心淹沒在他的吻中。
禮拜一舒秦就在家裡住下了，這些錢給她當零用。
那人說：「還以為林景洋師兄是麻醉科的顏值擔當了，看來我還是見識少。」
這樣下去影響更不好。
舒秦這一覺睡得極踏實， 直到早上才被輕微動靜吵醒。
顧飛宇說：「分不出去當然最好，章副主任的好日子可真就到頭了，在科里被壓得死死的，說話也沒分量，連帶他那幾個喜歡搞事的嫡系學生，日子也不會好過。不過我猜老章不會隨便放棄，你們看吧，且有得一鬧。」
舒秦舉起另一隻手，張開五指和-圖-書，在眼前打量：「我這不叫細，叫纖長，我從小就這樣，我爸爸媽媽的手也挺長的。」
「不是說了嘛，禹明課題跟出國衝突了。」
屏幕燈亮著，舒秦看過去，鄒茂母親在朋友圈發了展現兒子優秀的「九宮圖」。
禹明翻身坐起，聽她強自鎮定接電話，擦了把臉上的汗，戀戀不捨看她一眼，穿睡褲起身，酣暢淋漓，連頭髮都在冒汗。
中午舒秦到食堂吃飯，碰到顧飛宇和朱雯，周一，兩人組裡都有不少手術。
「舒小妹，快過來，有事問你。」朱雯沖她招手。
他走過來替她關上櫃門：「這些都不用帶，晚上去商場給你現買。」
「買什麼？」她輕聲呢喃，聲音沙沙的。
院方領導拿著意見表，無法再繼續這個話題，就算真要分家，管理者也不可能是章副主任。原因很簡單，因為實在難以服眾。
章副主任冷笑：「不講輩分，好，那我就敞開了說，你羅厚霖又要兼顧圍術期業務又要管疼痛，你手伸不了那麼長！如果真是為病人著想，理應把疼痛病房早點分出去！」
周一舒秦到科里，發現氣氛整個不一樣了。
「上次你不是說禹明得了第一名，鄒茂才得了第二名，剛才吳科長在朋友圈發她兒子的因公出國護照，連鄒茂的手續都快辦好了。」
禹明盯著章副主任：「今天早上疼痛病房還有一位患者去世，家屬現在還在門口痛哭，老人是羅主任管的，因為疼痛措施到位老人走得很安詳，家屬們正準備給科里寫感謝信。這件事章副主任知道嗎？您不知道！因為近半年您就沒去早查房過。」
走廊里回蕩著笑聲：「這小子，狂！不過說實在的，我們濟仁要是多幾個你這樣的年輕人就好了。」
似乎受到了鼓舞，越來越多的人加入討論，院方几位領導受到了感染也受到了啟發，商量一番，終於發話了：「這件事說起來複雜，其實也簡單，管理上不只要看能力，更要看毅力和興趣，我們常說仁心仁術，這兩塊始終是無法分割的，先不說分不分家，就看看看這幾年疼痛這塊發表的論文就知道了。」
連林景洋，也是：0
這動作看上去像是要親她，舒秦目光下意識掃過他的嘴唇，眼睛都快閉上了，可她分明想多了，禹明只是將她的手包在掌心裏，輕輕摩挲她的手指。
禹明看舒秦一眼，愈發奇怪：「那就麻煩叔叔阿姨了。」
禹明低頭研究一番，想起剛才那一瞬間，抬眼盯著她的嘴唇：「剛才你是不是想讓我吻你來著。」
「何況禹明上次能得第一，下次照樣可以得第一，反正我對他信心。」
到了家，舒秦在玄關喊：「爸爸媽媽。」
他猛地一拍桌子：「禹明，你沒資格在我面前擺譜！我做第一個疼痛病例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
「秦秦你看，你爸爸也不理解。」
有人似乎很驚艷：「我靠，這是誰？」
舒秦這才意識到，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沒看到林景洋。
舒秦有點心虛，在邊上張了張嘴，沒好意思插話。
一句話解了圍，舒秦莫名想笑，爸爸的解讀雖然有點偏差，但也切中了部分事實。
「他們不愛看電影。」
中午有位師姐打電話約她出來玩，舒秦囊中羞澀，猶豫著去還是不去。每回跟同學出去，她都盡量避免讓別人買單，萬一去些消費場所，她拿什麼跟人家aa制？
院領導看過來：「大家有什麼想法，趁這個機會儘管提出來，如果兩塊業務真決定分開，會涉及到很多問題，例如崗位設定、獎金劃分、值班制度等等，所以在這次分割上，院方這次非常重視本科職工的意見。」
王阿姨只得做出讓步：「限定十五分鐘，超過時間王阿姨就上樓了。」
剛才還蹦腳的那幾個，一個都說不出話來了。
舒秦被他撩得體溫上升，睡意早沒了，聽了這話，抬手摸他的胸膛。
舒秦驚得忘了接話，難怪章副主任那麼快恢復了精神，原來是在短短時間內想好了退路。
禹明率先下台階：「走了。」
眾人第一次看到羅主任如此疾言厲色，氣氛頓時更緊張了。
「早上我看到林景洋師兄了，他剛從主任辦公室出來，臉白得像紙，我跟他打招呼，他就像沒聽見一樣，自從進了科，從來沒看見林師兄這樣失魂落魄過。」
搬寢室？舒秦昨天晚上也想過這個問題。
柯老師說：「我贊同章副主任的想法，疼痛業務主要針對的是慢性疼痛，而麻醉的重心是圍術期管理和急性疼痛，治療措施和患者人群都不一致，以後兩個學科發展的方向各有不同，為了兩塊業務的發展，疼痛病房最好能早點分出去。」
行吧，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他低頭掩去眼裡那抹笑意： 「票訂好了吧，我們去哪看電影？」
秦宇娟只得將疑問又壓回去。
兩口子前幾天知道女兒的轉博名額定下來了，昨天就開始忙活，還因為女兒提前告知他們禹明這周也會來家裡吃飯，菜的分量準備得格外充足。
禹明進來就被曹教授等人拉著說話，舒秦看他好幾眼，他都沒空看過來。
禹明往外走：「就來，等我。」
禹明冷笑：「行，那就拿客觀事實說話，近三年，您發過疼痛方面的文章、收集過癌痛患者的樣本嗎？查過幾次房？管過幾個病www.hetubook.com.com人？您剛才幻燈片里收集的數據，有一塊是你自己做出來的嗎？你說疼痛病房效益不行，做過近幾年的入住率增長調研嗎？」
「一點心意，難得回來一趟，希望您和舒叔叔喜歡。」
舒秦心口猛地一跳：「不住寢室住哪呀。」
禹明給舒秦買了四五套內衣，外套毛衣也買了好幾件。
「啊？」
辦公室寂靜無聲。
禹明牙關一緊：「以後？我想提醒幾位老師，疼痛病房收治的大部分是癌症終末期患者，如果不上治療，癌痛會折磨得他們只求安樂一死，這些患者是人，不是你們爭權奪利的籌碼。」
禹明只當她同意了，在屋子裡轉了轉：「還有東西要帶走嗎？」
眼看收拾差不多了，他扭頭一看，舒秦望著衣櫃發愁。
舒連海做事謹慎認真，細節上極其考究，父女倆天生適合這一行。
衣服也就算了，舒秦那堆教材和筆記太重，她一個人可搬不動。
舒連海翻了翻設備手冊，邁步往外走，名額已經放棄了，惋惜也沒用，怕母女倆又吵起來，他嘴裏寬慰妻子：「不管政策怎麼變，總之禹明的個人實力擺在那。」
「哦，他說分就分？醫院同意嗎？」
一夜過去， 所有的疲累都被熨平了。
章副主任鼓起眼睛，氣氛一下子變得劍戟森張。
又到衣櫃找外套，深秋了，天氣越來越冷，毛衣和外套太有份量，除非用大行李箱裝，否則一件也別想帶走。
秦宇娟噎了噎，然而仔細一想，的確有這個原因。
曹教授和吳教授順利當選副主任，大家正鬧著要他們請客。
「好吧。」舒秦點點頭。
舒秦鬆口氣，這樣最好了，見面又是一場不愉快。
舒秦接起，秦宇娟得知他們已經在路上了，立刻著手做菜。
舒秦所在的手術間結束得晚，等她把病人送到胸外科icu，辦公室已經聚了好多人了，除了本科的老師和學生，還來了好些院領導。
「沒說什麼。」舒秦系好安全帶，「就說你在清平縣待了這幾周，因為飲食不好，瘦了好幾斤，我媽聽了心疼了唄。」
以前他只能通過舒秦的朋友圈感受到這種暖融融的氛圍，現在這種熱氣絲絲縷縷透到家裡來了。
舒秦輕描淡寫：「禹明有個重要的中美合作課題要去基層試點，因為時間上有衝突，他放棄了這次名額。」
母女倆站在裡屋門口，像是聽到開門聲才出來。
禹明想了想：「那也行，我們早點走，路上再給你爸媽買點東西。」
舒秦暗自撇嘴，就在幾天前，這位柯老師還和章副主任盡情嘲笑過禹明的疼痛課題，也曾說過，「那種捂不熱的攤子，誰願意去誰去。」
他站在櫃門前，半天挪不動步，突然想起舒秦替他挑襯衣看價格標籤時的模樣，給他買這些東西，把她平時攢的那點補貼都用光了。
「你坐你的，舒秦爸爸做飯的時候從來不要別人給他幫忙。」
說到這房裡一片啞寂，禹明沒有父母。
「你不認識？哦，你這個月才來我們科規培，禹總上個月就下鄉去了。」
就這麼住在一起了，她多多少少有點不適應。
這一整天，溫暖的感覺纏繞著他。
舒秦不樂意了：「禹明這個課題很有意義，如果疼痛病房試點成功了，以後基層推廣癌痛也許會有新的思路，爸爸媽媽你們也是學醫的，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國家每年增加多少萬癌症患者。」
禹明心裏詫異，不過還是笑了笑：「是啊，怎麼了，阿姨。」
禹明站起來慎重接過。
「訂的19：30的那場。」
「那就陪他們逛街。」
一進門禹明就覺得氛圍有點怪，舒秦母親眼睛紅紅的，舒秦臉色也不對勁。
吳教授忍不住插話：「如果我沒記錯，羅主任引進新設備的時候章副主任唱過多次反調，送人出國進修疼痛業務的時候，也沒少提反對意見。過去這麼多年不關注，興趣和熱情一夜之間就培養起來了？」
「沒了。」
章副主任：「他才進濟仁幾年？別以為做幾個課題發表幾篇文獻，就有資格在老同志面前指點江山了！」
舒秦心裏彷彿扎進了一根尖銳的小錐子，瞬間痛極了。別說媽媽，換作誰都很難接受。
服務員戴上手套，輕輕將戒指取出：「先生眼光真好，這是d色，凈度無暇的全美鑽。」
他下床到浴室洗漱，出來一看， 舒秦還在睡。
「那禹明的課題怎麼辦？他在疼痛這塊投了這麼多心血進去，要是疼痛病房以後歸章副主任管了，他那些合作計劃豈不是處處要受到章副主任的限制？」
「那又怎麼樣？」武教授馬上插話，「以章副主任的管理才能，只要將病房分出去專心管理，以後收到的表揚信只會更多。」
科里一下子多了兩位副主任，章副主任在科里說話的分量驟然降低，名義上雖然還是科室的管理者之一，但以後再想跟羅主任抗衡，行政上是一點資本都沒有了。
禹明覺得自己渾身都充斥著用不完的精力， 等了又等， 乾脆在邊上做起了仰卧起坐，做了足有一百個，她依然沒反應。
秦宇娟驚詫極了：「什麼課題比這種名額還重要？」
章副主任指著禹明，目光橫掃眾人：「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沒上沒下，目無尊長，這就是羅厚霖帶出來的好學生！」
「不出去？」
禹和*圖*書明絲毫不退：「好，不說以前，只說現在，荒廢了這麼久，近三年的疼痛年會您去參加過嗎，疼痛這一塊的知識，您更新得過來嗎？」
「不是要看電影嗎，快到時間了。」
宿舍樓門口沒人，禹明插著褲兜，直剌剌往前邁步上台階。
這時，禹明電話響了。
「主任辦公室？」
舒秦到房間里放東西，秦宇娟跟進來，笑眯眯問：「禹明會做菜？」
「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
「一大一小總是跟我唱反調，現在又來一個禹明。」秦宇娟不悅，「要是秦秦突然跑回來跟你說放棄轉博的名額，舒連海你捫心自問，你能理解嗎？我就不信禹明的爸媽能理解——」
第一次問這種玩意，禹明摸摸鼻樑：「麻煩把這個拿出來看看。」
禹明走到車邊：「在車上待著挺無聊的，下來隨便走走。」
禹明在診所觀摩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知道舒秦的性格和作風沿襲自何處了。
秦宇娟轉身到廚房又切一盤水果出來，柔聲說：「這個周末我和你舒叔叔給你做點吃的，天氣冷了，路上東西不容易壞，我們給你多拿點帶回清平縣，以後你有什麼想吃的，儘管打電話跟阿姨叔叔說。」
禹明拿著電腦到書房，屏幕一亮，標題是《清平縣人民醫院疼痛病房與腫瘤科成功收治的兩例難治性癌痛患者的工作彙報》。
以後相處起來，也難。
看時間，七點了， 終於不必再繼續憋著了。
「你女兒說禹明放棄了出國機會。」
舒連海想了想，說話了：「禹明應該也是經過反覆考慮才做了這個決定，那麼大一個課題，禹明身為組裡的負責人，凡事不能只考慮自己。肯為理想放棄眼前的利益，說明這孩子不短視，不自私。」
「來吃飯我們就很高興了，下次可不許買這麼貴的東西，這段時間在清平縣工作很辛苦吧。」
桌上堆滿了水果和零食，辦公室情緒高昂。
一片詭異的安靜，秦宇娟含蓄地收回目光，拿出手機：「禹明年底是不是要出國了？」
舒秦耳根發燙，若無其事：「媽，我知道。」
上了車，舒秦抱著藍色大盒子翻來覆去研究，電話響了，禹明看看屏幕，提醒她：「阿姨來電話了。」
「效益差有多方面因素，但當著院領導的面，我可以把話說在前頭，只要把病房分出去專心管理，不出一年，疼痛業務絕對會有起色。」
鎖骨和肌肉線條堪稱完美，她愛不釋手。
「出國？」
她意味深長看看女兒，她也年輕過，這樣的男人就像人群里最亮的星，再有個性也沒關係，總會引得女孩子們前仆後繼。
禹明將那堆筆記放到書房，到這邊一看，舒秦還在裏面發獃。
真傻，接下來這一個月，她不會連杯果汁都捨不得買吧。
秦宇娟滿意地點點頭，上下打量女兒，小聲說：「還住在寢室吧。」
武教授：0
禹明佯裝才看到宿管阿姨：「哦，王阿姨，我有些參考資料放在我師妹那，今晚得拿回去，您行個方便讓我上去一趟，我很快就下來。」
禹明怕舒秦往下問，清清嗓子，繞過車前面：「先上車吧。」
「當然沒這麼簡單，一來呢，醫院早就有這個意向，老章只是借題發揮。二來疼痛病房依附麻醉科這麼久，領導也未必完全了解這塊業務，分還是不分，他們不敢擅自做決定，一定會事先來你們科徵求職工的意見。」
但是上午媽媽才跟她說了那番話……寢室人那麼雜，萬一閑言碎語傳到爸媽耳朵里……
「幹嘛呀。」
「瞎說。」
到了家裡，舒秦將內衣疊起來放到主卧的衣櫃里，接著找出洗面奶和面霜，一一放到洗手台上。
「先生，要挑鑽戒嗎。」服務員微笑走近，這男人實在亮眼。
舒秦眼裡突然湧出一抹淚霧，禹明看上去極力保持平靜，但哪怕隔著人群，舒秦也能感受到他的憤怒，她想起那個陪伴母親最後一程的少年，胸口彷彿壓了一塊鐵一般沉重。
這麼可怕……禹明深思熟慮一番，最後點頭：「沒問題啊，正好也要給你買東西。」
手機響個不停，有科教科吳主任發來的郵件，也有清平縣劉主任發來的簡訊。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女孩，他發自內心地想笑，低下頭親她吻她，心都想掏出來給她。
秦宇娟想了想，捧了一大罐五穀雜糧粉出來：「一個人在清平縣待著，平時工作那麼累，這是你舒叔叔自己在家裡磨的，正好可以補充營養，想喝的時候你用開水泡泡就可以了。」
她捉過他的手：「你看，你的手指也很長。」
她哼哼唧唧：「別吵別吵……讓我再睡一會。」
「這不是還沒定下來嗎，老章舞他的，最後到底怎麼樣，還得看院里的想法。老章混了這麼多年，學校院里都有固定人脈，現在老章輸得這麼難看，原來支持老章的那幾個領導臉上也無光，現在既然有這步退路，他們肯定也願意順手推舟。其實兩個主任鬥了這麼久，疼痛病房效益那麼差，換做別的大科室主任，巴不得老章帶人滾蛋。」
她打量這個男人，男人沉默研究那顆鑽戒，墨黑的眼睛里一點光芒，比鑽石還亮。
「我媽一逛就是一整天，又要貨比三家，又要講價，隨便試幾件衣服就要幾個小時，除了我爸，連我都受不了，你確定你能奉陪到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