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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元化只知一味與王笑相鬥，哪比得上首輔大人和風化雨的手段，軟索能套猛虎。

「嘁，我回了家我娘也會給我相看。」谷老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我是手刃多鐸的大豪傑，鄉里不知多少姑娘盼著嫁我……」

「去哪？不是說回去過……」

為什麼？！

「將軍！濟南急信，王大人請你們速到府衙議事！」

「這不是和你聊聊天嘛……」

本來自己還覺得，王笑答應去南京之事有蹊蹺，也唯有這個解釋才合理。

尤先生被人扼住喉嚨說不出話來，死死瞪著眼睛，心中滿是不可置信。

「據徐州傳來的消息，王笑已同意入朝。」

才進門，只見羊倌站在桌邊，正從食盒往外拿菜。

「啊！」

「有娃好啊。」羊倌道，「老子也想回去生一個啊。」

過了一會，張光耀板著臉回來，喝道：「所有人聽令，把自己的隊伍拉好，一個時辰后出發，我們去東明縣。」

黃小木也是講武堂出來的，知道張家兄弟父親早亡，張光耀最是心疼張光第……

秦玄策哈哈大笑，拿起撥浪鼓「咚咚咚」搖了幾下。

——現在得到的消息是，周衍就在徐州，王笑打算帶他去南京稱帝……

「動手！」

老婦不理會她，自己沉思起來。

老婦說完，忽然耳朵一動，低下頭專心繡花。

「小木，你阿姊叫小花是嗎？我上次受了傷，見過她一次……好漂亮啊……」

帳中幾人說說笑笑，說到歸鄉臉上笑意愈濃。

「王笑掌握下的錦衣衛無孔不入，建奴多次刺殺他都未果，首輔那邊派去山東的探子十之八九也被他們揪出來，你這次去，只要帶上眼睛和耳朵，多聽多看，少說話，切忌在王笑面前使些手段……只要不暴露自己，觀察王笑一有異樣，立即回報。」

那是沈保送給王笑的園林，一應器皿珍玩皆已布置好，還有一眾舞姬皆是精挑細選的，其中一對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妹花甚是美艷動人。

長街那邊有一隊披甲官兵行過來，拿了一塊令牌攔下了轎子。

「把總你想家嗎？」

「她這年紀……」秦玄策搖了搖頭，微帶著鄙夷道：「你娶個年輕點的生啊。」

「咦，怪了，不是你們教坊司調|教我如何賣笑么？」

「你家那兩個……能生嗎？」

裴民道：「我們既然通知了他，想必他還是會的吧？據卑職所知，此人陰狠慘毒，睚眥必報。卑職剛又收到一封情報，就在幾天前，他在府中設宴，讓家裡養的兩隻猴子給客人奉酒。有個客人看這猴子ｈｅｔｕｂｏoｋ.ｃoｍ.ｃｏｍ長得嚇人，不敢接酒。童元緯當堂打死了他，剖出腦和心肝，讓猴子捧到跟前，就著酒……邊喝邊嚼。」

谷老八氣呼呼地在腿上一拍，道：「這仗馬上就要打贏了，咱們把建奴打過滹沱河不好嗎？把總你說為何將軍要下令撤回來？」

「貴了。」秦玄策丟下兩錢銀子，笑吟吟地把圖譜收進袖子里。

想帶齊王去南京篡位，算不算異樣？

她笑了笑，在桌邊坐一下，梳理著頭髮，又道：「我可不賤，我想睡的是世上數一數二的人物，他一句話可以決定天下人的命運，才邁過黃河一步，整個江南聞風變色。金枝玉葉的公主千挑萬選出來的男人，我想沾染他，與其說是賤，不如說是見地。你覺得呢？曹公公。」

「在咱家面前，收起你這套賣笑的手段。」

老婦聞言，悶不吭聲。

「你太丑了，離我遠點。」黃小木道，「我今年回去就讓我姐尋個好人家嫁了。」

「王笑……王笑……」

裴民也不知是該退出去還是怎樣，只好傻愣愣地站在那獃著不動，眯著眼看去，見王笑鼻子下似乎沾了些什麼……

「山東也未必是鐵板一塊，王笑一進南京，與那些效忠周衍的文武官員必生嫌隙。他要想穩住局面，就必須接受我們的示好。何況他能從徐州帶來多少兵馬？百勝之將脫離了麾下兵馬，那就如魚兒離了水，還能如何蹦躂？」

「真的？回家過年，明年再打……」

尤先生附和道：「幸而首輔大人高瞻遠睹，請王笑來南京，這便是引猛虎入籠的第一步。」

「看一眼又不會怎麼樣，你都要回去了，這留給老子……」

一個老婦模樣的人正坐在那裡繡花，眼也不抬，道：「你這午覺睡得也太久了吧。」

這樣的兵力，只要訓練好了，守徐州本是綽綽有餘。

徐州城只余兩千人，身邊又沒多少護衛，能調五百人已是極限。

接著，只聽王笑又道：「你去安排幾個最信得過的人，在我到達宿遷之前……」

「入冬了，也該收兵了。總之這一仗我們是打贏了，等來年過了夏收，也許國公就親自帶我們打回京城去……」

他操著一口標準流暢的金陵雅言。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王笑把手上的情報放到一邊，道：「童元緯看起來殘暴，為了掩飾其膽小懦弱罷了。我只怕他不敢來殺我。」

顧橫波眼睛一轉，見老婦臉上一副舉棋不定的模樣，嗤嗤笑了兩聲，問道：「公公若真想要什麼消息，不如找個httｐs://m•ｈeｔｕｂｏｏｋ.ｃoｍ.coｍ機會，把我送到他身邊……到時莫說要消息，人家讓他『死去』也可以的。」

裴民心想，人家七八萬大軍，只帶五百人想路過他的地盤，怎麼就不敢來殺？

「姑娘，起了吧？曹嬤嬤來了。」過了一會，外面有婢子喚道。

「這是軍令。」張光耀道。

「這人只怕不好拉攏，軟硬不吃。」

榻上的女子輕聲呢喃著，咬著唇哼了幾聲，把頭高高仰起，青絲如瀑布般落下，抖落了幾下……

裴民實在不知道王笑怎麼想的，只能認為他是精神出了問題。

順德府。

「倒也是，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竟然差點忘了這事……這樣一來，鄭元化就能相信我了。」

一聲慘叫到一半戛然而止……

另外，城中的兵力少了很多，是去南京還是去商丘了……

等議完這些事，尤先生從沈宅退出來，乘上轎子，準備往玄武湖畔的蘭園走一遭。

「伯爺做事，要你他娘的多嘴？！」

想到高興，他低下頭，咧開嘴樂了一下。

「鄭元化留下的弊政啊。」

……

「嗯嗯……」

張光耀連忙迎出去。

果然，片刻之後，有婢子過來道：「姑娘，董大家來了，李大家請你過去。」

還換上了老婦人的聲音，嘴裏道：「姑娘你看，這針是這樣下的……」

「復社那幾人自從進了府衙就沒了人影，侯方域一句話都沒留給李香君，她又如何知道？今早王笑派人把我和香君接到這院子里，只說安心獃著，別的什麼都沒說。這些，你跟著我，自己不會看么？」

「鄭元化確實短視。」曾同禎開口說道：「王笑便像一隻猛虎，猛虎需有籠，用時放它出去咬人，不用時得關起來。若先帝在，便是王笑的籠。鄭元化當時不能及時出兵護送先帝來南京，這才造成如今猛虎脫籠的局面。現在回頭看來，足可見鄭元化何其不智！」

尤先生帶著疑惑，掀簾看去，見三十余個渾身匪氣的家丁站在那，戾氣十足。

「這……」

定眼一看，是一涌鼻血緩緩流了下來。

南京。

「看起來是啊，也沒見別處打仗。」

……

廳堂中，坐在上首的當朝首輔沈保捧著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之後感慨了一句。

「何必呢？王笑是那麼好殺的嗎？童元緯若有這膽子行此下策，便讓他去試試，我等正好坐壁上觀，看王笑與江北四鎮相鬥，此制衡之道……」

顧橫波笑道：「我夢到王笑了，正和他好著，你非要來擾人好夢。」

「無妨，等他到了南京，有和-圖-書的是機會。陛下的心在我們這邊、票擬批紅之權在我們這邊。雙方在朝堂交鋒，而非在戰場，我們未必輸他。再說了，他不好拉攏，他麾下的將官呢？我聽說山東那邊為官連冰敬、炭敬都沒有。多送些珠寶美人，時長日久，必能得到一兩支強兵的支持。」

幾場仗下來，他立了不少大功，尤其是射中吳閻王的馬，得了不少封賞。等到了家，添幾件大家當，再給爹娘和姐姐添幾件衣服，爹饞那一口酒喝都饞了許久了……

「你不懂。」羊倌微醺，砸巴著嘴，笑嘻嘻道：「老子就喜歡她們到了這年紀，有那股子虎狼之氣，尤其是瑪璪，老子跟她在一塊，覺得自己就是一匹草原上的小馬匹，被她駕馭著……」

顧橫波長長舒了口氣，滿面潮|紅，緊緊抱住自己……

「我還想著這次再立個大功，過年前升個把總，回去讓我娘看看。我要升了把總，我娘每個月能領的米面又多了不少……」

又沒惹他……

「不是，我家裡有好幾畝地……」

裴民說完，眼中泛起些嫌惡之色，卻也有些駭然，又問道：「國公，現在這府里的侍衛已經少了大半，若真要去南京，只怕……只能抽調不到五百人……這太危險了。」

徐州。

「竇氏這個年紀，生個頭胎怕是不行了。瑪璪以前生過，還是能生的，嘿，她那身子骨，再擠個娃兒輕輕鬆鬆。關鍵是老子這仗打了這麼久，也要得空回去生才行。」

「你們的把總在哪？」帳外忽然傳來一聲喝問。

六朝以來，金陵雅言被視作古中原雅言的正統嫡傳，楚朝遷都燕京之後又影響了北方方言進而形成了楚朝官話。

「吃吧，特意到前面味香樓點的，給你餞行。」羊倌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又道：「你小子真是乖覺，懂得要個調令，自己跑回濟南。」

張光耀喝道：「將軍怎麼說，我們怎麼做，多什麼嘴！」

廳中坐著幾個心腹，其中最受沈保器重的是一個名叫曾同禎的中年文士。

「是！」

「谷老八你滾開。」

「你再去試探一下李君香，告訴她，侯方域有可能打算去商丘請侯恂來徐州，而侯恂是絕不可能同意她嫁入侯家的，侯方域這算是棄她不顧了。如此，激李香君再去府衙打聽打聽。」

「眼下時局，北有外虜，西有內寇，南方各鎮武將皆不堪用，唯有用王笑，可驅虎吞狼，掃平憂患。台兒庄一戰，二千破五萬，足以證明此論斷。」

「誒，你也快回去了，現在戰事都告一段落，等笑哥兒派個人來和-圖-書坐鎮河北……不是……你還我啊。」

秦玄策才說到一半，轉頭一看，羊倌竟是趁著剛才這一下，把自己袖子里的圖譜給順走了。

「眼下河北諸城都收復了，那兩萬建奴俘虜也安頓妥當。我還留這做什麼，我又不是文官。」秦玄策笑吟吟夾了一筷子，道：「我家娘子懷胎三月我就出來打仗，現如今娃都出來了，我總該回去看看。」

除了蘭園，還有好幾個上佳的庭院也這般準備了，那是給山東來的將官的。

這趟來之前，乾爹的叮囑再次迴響在耳邊。

他又上街繞了一圈，買了些胭脂水粉和新奇的玩樣，手裡拿著個撥浪鼓，晃晃悠悠往住所走去。

滄州城外三十里，楚軍大營。

「你倒是乖覺，知道擺好酒菜等我。」

童元緯？派人見自己做什麼？

……

老婦輕啐一聲，譏道：「不要臉的賤東西。」

……

老婦打扮的太監不耐煩地白了她一眼，道：「你去問問李香君，侯方域是不是去商丘了？」

良久，她翻了個身，貼著枕頭，閉著眼回味著方才的綺夢……

「國公……國公……快！來人，去請大夫……」

老婦冷笑道：「你給咱家歇了這心思，當自己是什麼東西？想到那種人面前演戲，咱家看你才是不知『死』字怎麼寫。」

顧橫波很驚訝，問道：「你不賤？你可是太監。」

「呵……」

當街殺人的家丁提著那條舌頭，揮刀把人家頭顱斬下，放聲獰笑……

黃小木聽著議論，拿出自己的腰牌摸了摸，心想這次回去，正好讓爹和娘也看看自己已經是個屯官、有出息了。

「別鬧，老子也想家了。」羊倌伸手把撥浪鼓摁下來。

「侯方域必是替王笑辦事去了。」老婦道：「否則王笑為何要把你們接進城內？」

「知道了，這便過去……」

但這「異樣」到底是什麼呢？

「怎麼不想？光第上次來信，說他跑到嶧州去了，我也擔心，想儘快回去看他一眼。」

「王笑那兒，可真是個吞人的東西，女人進去也不見了，男人進去也不見了。」顧橫波帶著些調笑的口吻說道。

等了半天，沒聽到後半句話，裴民抬頭看去，只見王笑卻是說著說著，頭一歪，抵在椅背上睡著了。

童元緯這個瘋子為什麼要派人殺我？

「也許……他想霸佔了我呢？」

「怎麼賣的？」

……

但這次偷襲開封，花爺和庄小運帶走了兩千老卒，王笑擔心兵力不夠，又把身邊的護衛調走了七成，再加上錦衣衛，給他們湊上了三千人。

徐州的老卒本有三千人，ｈｅtｕｂｏｏk•cｏm.cｏｍ俘虜的兵員有近三萬，但這三萬俘虜戰力不行，大多都已經被放回家分了田地耕種，只留下五千人與老卒合練成八千兵馬。

帳中另一個屯官笑道：「說起來，現在撤兵，正好能放我等回去過年……谷老八，把你的臭腳拿開……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將軍也是心疼我們哈哈。」

「童元緯未必敢來殺我啊。」王笑把情報分析了一遍之後，忽然低聲說道，聲音啞得厲害。

「那你自己看嘍，反正李香君這邊什麼也探不到，人家還樂得清閑……」

隨著慘叫聲當街響起，幾名侍從尚未反應過來便倒死而亡……

帳中幾個屯官轉頭看了一眼，谷老八拿胳膊輕輕推了推黃小木，道：「看吧，真要讓我們返鄉了？」

「是尤先生當面嗎？」

聲音尖細，讓人聽了渾身不自在。

「不錯，東平伯何事找我？」

只帶五百人，經過童元緯的地盤去南京，去了南京又能做什麼？

尤先生坐在轎子中沉思著這些，又想到馬上要到兵部任職之事，自己本有功名在身奈何屢遭排擠，多年為幕，終於一朝登上天子堂……

若是如此，復社只怕完全倒向齊王一系了……

書畫鋪子里，夥計目光瞥去，見那俊俏的小哥要買的是一本春宮，也不做聲，比劃了個三個手指。

他手藝極好，就剛才說話的這會功夫，半株牡丹已經綉好了，繡得唯妙唯肖的。

「先生，是東平伯麾下將官想要見你。」

裴民聽不懂這是在說什麼，偷眼瞥了一眼王笑的臉色，有些擔憂起來。

顧橫波慵懶地起來，另換了一套衣物，這才不慌不忙地走到外間。

「國公別忘了，關明兵敗后被童元緯安置在宿遷，他必定也想要截殺國公。」

至於侯方域……真是去商丘請侯恂來支持周衍篡位嗎？

雖然互相都聽得懂，但時人更推崇的還是清雅流暢、抑揚頓錯的金陵雅言，沈保也是以自己這副腔調為傲。

顧橫波搖了搖頭，道：「我雖然不知道你想打聽什麼，但你不怕這樣一來，暴露了自己？」

下一刻，只聽「嘭」的一聲，一個親衛撞進門來。

「將軍有令，召所有把總以上將官……」

「這隻是第一步，接下來最難做的還是如何穩住他，拉攏他。」

「想什麼呢？」張光耀拍了拍他的肩。

八千兵馬再分散到下邳、小沛等各個縣城鎮守，徐州城內也只留下四千人不到。

尤先生忽然問道：「是否該警告淮安與泗州兩鎮，別在半路截擊，免得觸怒了他？」

「你找個借口，下午再出趟門，咱家要遞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