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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你娶了李香君嗎？」

「多管閑事？冒僻疆，我好心好意，你沖我發什麼瘋？！」

王笑閉上眼，卻只感到無力。

「你死了這條心，我心中已有摯愛，再容不下別人。」

……

「王笑，你是不是魔怔了，別這樣好不好？」

鄭隆勖慢條斯理從袖子中拿出一份文書與一紙白書，又從隨從手中接過筆墨，蹲在侯方域面前開始磨墨。

隔著三條街，一間客棧的雅緻客院中，冒襄一抬手，向跪在地上的張宛玉淡淡道：「我不會贖買你，走吧。」

「唐芊芊竟搶在淳寧前面生了一個男娃！」

又是「轟」的一聲巨響，他整個人被掀翻在地。

雨水如簾，四野都是水聲方以智猛得回過頭，向西邊看去。

花爺已帶兵掃除了附近的伏兵，並大致巡視了一方，又讓方以智帶人駐守北岸，準備繼續巡視。

「公子，奴家願自贖追隨公子，只是贖資還欠半數，奴家往後可賣針線……」

馬上要過年了，過了年就十九歲了，上輩子在這時候還懵懵懂懂，今生卻位極人臣，操心著天下興亡。

「呵，大才子……」

忽然，一聲巨響傳來，彷彿天塌了一般。

鄭隆勖走到他前面，伸出手指，在他胸前一推，侯方域跌坐在地上，抬起頭，臉上還是一片失魂落魄。

冒襄、侯方域皆是臉色一變，轉頭一看，只見一中年男子邁進客院，撫掌大笑。

縣城以北，邙嶺之上有一寺廟，鑿石為窟，刻千萬佛像與石窟之中，名曰「十方凈土寺」，乃唐玄奘出家之地，唐太宗亦曾在此禮佛。

兩人話到這裏，忽到廊外有人哈哈大笑。

一句話，侯方域臉色默淡下來，轉過身不言不語。

「阿彌陀佛……且都起來，一起為蒼生誦經超度吧……」

秦小竺搖了搖頭，更用力抱住他。

秦小竺「嗯」了一聲，低聲道：「你昨天就沒好好睡，下雨了你今天睡個飽覺好不好？」

張宛玉聽得這「毫無關係」四字，只覺柔腸寸斷，終還是起身向雨中走去。

她不明白，明明是兩個大好的消息，為何王笑突然間變得那樣失落？

開封城內。

方以智不敢想像這樣的大雨之後，頭上的黃河水如果傾盆而下，豈是人力可以相抗的？

鄭隆勖又嘆道：「朝宗是商丘人吧？你家鄉老父這次只怕凶多吉少……對了，聽說你那紅顏知己李香君也在徐州，不知能否逃脫此厄？」

她轉身招過侍婢，道：「收拾一下，明日回西安。」

坐在一旁的侯方域有些看不過去，抬了抬手，道：「冒兄，你若對宛玉姑娘有意，這贖資我來……」

「你去死！去死！」

心頭的氣性在這一眼之後又消了許多，小蠻靴在門檻上輕輕踢了踢，她上前摟住王笑的腰，貼著他的背。

侯方域被冒襄嗆了一句，本不想再摻和，但人是自己帶過來見冒襄的，此時還是出言道：「冒兄，下這麼大雨呢，至少讓宛玉姑娘在客棧里待一宿。」

……

「人呢？！」

腦中不自覺又生出一個念頭，彷彿只有這念和*圖*書頭才能安慰自己支離破碎的心。

石窟寺廟坐落在黃河南岸、伊洛河北岸，平時可看到伊洛河匯流黃河之盛景。正是「一聲疏磬過寒水，半壁危樓隱白雲。」

「公子，奴家哪怕不作妾，只做公子侍婢……」

「冒僻疆風流多情，名聞遐邇，今日看來，果然天下名士。」

「雨真大啊。」他嘆息一聲，道：「上游的洛水只怕決堤淹入黃河了……如此水勢，黃河大堤必定守不住。」

——「天下最大的問題在於頭小、腳輕、腹大，何謂頭小腳輕？朝廷沒有稅收，國庫空虛，是為頭小；百姓積貧困苦，是為腳輕。何謂腹大？江南士紳佔據天下財富，卻不願繳稅，下與百姓爭利，上在朝堂結黨營私，爭權奪利。」

今日有兵卒遠遠看到十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但找過去卻是傾刻不見了對方的人影……

就這河堤，沒人掘它，都讓人感到心悸……

事情來得太突然，他完全沒能反應過來。

秦小竺覺得這個夜裡一切都顯的那樣稀里糊塗。

而前面的黃河像一場浩劫，黃河難渡，浩劫也難渡……

方以智轉過身，面朝著東面。

「你走，一個風塵女子也想入我冒家門？」

王笑站在窗邊，心境卻與往昔大不相同。

流水滔滔，還在咆哮不已……但少了……少了遠處那個重重撞擊河彎大堤的聲音……

肩上擔子愈重，愧疚感也愈重，感覺終於壓到了臨界點……

「轟轟轟……」

陳貞慧已不再喊，他也聽到那可怖的聲音……

「侯朝宗，復社四子中，你與沈保關係最近，我不殺你。」

她腦子裡不時回想著這讓人不爽的事，對王笑也有些生氣。

「已經來不及了，從一開始就阻止不了……」

城西北方向，桃花峪。

鄭隆勖又道：「但這也不是壞事，你看，讓黃河沖入山東，比起沖入河南、蘇北，豈非要少死很多人？對了，王笑居然還拿下了徐州、商丘等地，那裡的百姓也成了他治下之民啊……」

完了！

方以智冒著大雨站在營外，放目看去，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只有頭上的黃河在夜色中顯得如一座小山。

方以智不知自己被衝到了哪裡，只覺周圍似乎少了點什麼。

「鄭隆勖？！」

遠處又是一聲巨響，整片河堤坍塌下來，如天翻地覆……

她總覺得這樣的天氣最適合賴床了。

「我既未欠她的疏攏禮金，那與她之間已毫無關係，沒有留客的道理。」

這天夜裡，雨聲太大，寺中的老和尚也難以入眠，在洞窟低聲誦佛……

「可是，這樣的大雨……」

又像老僧入定，正在經歷一場修行。

「知道我最佩服王笑什麼嗎？好大的魄力，也好強的實力，短短一月，遷移山東百姓三十萬余戶……可怕。」

他把手中的空杯擲在侯方域身上，嘆道：「我真是佩服王笑啊，實在想不通，他到底是怎麼發現我要水淹山東的計劃……明明一點破綻都沒露。準備了這麼久，差一點就被他毀了……」

冒襄灰敗的臉色瞬和-圖-書間氣得通紅，恨恨瞪向鄭隆勖，想開口，聲音卻是啞的。

「是嗎？好啊，那就不掘了。」鄭隆勖道。

黃河在頭上，比人還高，高了兩層樓。

「滾！」

大雨瓢潑，天黑得又早，這幾乎已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侯方域肝膽俱裂，耳朵里嗡嗡一片。

開封府，蘭陽縣外，黃河北岸。

「別嚷了，大才子，你時間不多了。」鄭隆勖在侯方域臉上輕輕拍了拍，道：「想想清楚淹哪邊死更多人，反正山東百姓都被王笑遷走一半了。」

沒有人能聽到他的聲音。

「好了，總之是好事，我不生你們的氣了。」

她陪著他叫開城門，徒步走到黃河邊。

那幾個書生才學有餘、志氣有餘，但行事還是失於老辣，想必早落入了鄭隆勖的眼。

如今看來，這事還是辦砸了。

鄭隆勖說完，站起身來，目光又看向同樣失魂落魄的冒襄。

只聽著，也能感受到黃河這條怒龍似要騰空而起，將把一切都沖碎……

良久。

「什麼？！」

「雨太大、天太黑！找不到的！」

……

冒襄卻道：「張宛玉再好，不過是眾人之一。我冒襄平生所見女子，慧心紈質，淡秀天然，獨陳圓圓耳，勝卻人間無數。」

「銅瓦廂？」

侯方域一愣，喃喃著說不出話來。

至於黃河，今天自己不掘，往後它遲早也要決的……唯有復社背後的江南士紳才是這楚朝社稷最大的蛀蟲。

……

「什麼？你說什麼……洛水？洛水……」

「轟！」怒龍在黑夜中咆哮，一頭重重撞在東面更遠處的河彎大堤之上，向下游奔騰而去。

「黃河水勢暴漲，沈保……哦，是沈首輔，還有以他為首的復社官員們情知大堤不可能守住，不知如何是好。請侯大才子給個建議，是炸開銅瓦廂引河水至山東人稀之地？還是放任河水南下、淹沒河南與蘇北數百萬戶人家？」

鄭隆勖似覺好笑，走到桌前拿起一杯酒聞了聞，道：「僻疆可知陳圓圓是何人？當年先帝曾納一美女至宮中，卻是唐中元派過去的細作，據說弒君之事也與其有關……這樣的人，你敢去招惹嗎？」

陳圓圓嘆道：「辛苦你再走一趟，去黃河岸邊，把消息告訴花露濃和方以智。」

探子離開之後，陳圓圓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低嘆道：「可惜……來不及了。」

鄭隆勖譏笑一聲。

「快走！」

陳圓圓沒有回答，只是閉上眼，心念道：「我還活著，是想替師父和陛下看看天下太平的一天，不是為了看這生黎慘象的……」

上愧蒼生、下愧妻兒，活來活去，最後活成了這個樣子……

老和尚卻是抖了抖嘴唇。

侯方域一愣。

黃河水勢激增，只怕下游又要決口了，也不知今次又有亡多少性命……

方以智為天地之威所懾，驚得忘了動彈，腳下的水頃刻漫到了他的膝蓋。

秦小竺愣了一下，道：「你在胡說什麼啊，我們不是已經成功了嗎？」

侯方域坐在地上，身子抖得厲害，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和*圖*書毫無氣力，只有心中無盡的恐懼泛上來。

鄭州大雨傾盆。

「我說……事畢了！我們準備撤回西安……」

「我想到黃河邊看看。」王笑喃喃說道。

滔聲如雷，雨聲如雷，天地一切肅殺。

這是楚河漢界的古戰場，黃河奔騰至此又是一個急彎，不知疲倦地重重衝擊著懸崖下的岩壁。

……

刀上血已乾涸，顯然這些人身手了得，殺人沒有動靜；傘尖已不滴水，顯然他在迴廊上已經站了一會兒。

那陳圓圓入開封城之後，不過只找自己和冒襄見過一次，問明情況，如何就……

方以智身子一軟，跪在一片水泊當中，感覺自己的神志也不在了……

她只能隱隱看到他身影直挺挺的，如一柄長劍，正受著天與地的磨礪。

庄小運本就因沒能見到花枝而難過，遇上這樣的大雨更是心神不屬，側目聽著遠處的滔聲根本難以入眠。

他說罷，再次轉向張宛玉，語氣又冷了幾分。

「若將社稷比作是人，一人頭小腳輕卻肚腹極大，如何不跌倒？朝廷不能向士紳納稅，只能屢屢加餉于百姓，天下如何不亡？今掘黃河，一為削王笑、周衍，此權臣逆藩，不得不防；二為滅沈保與復社，此士紳蛀蟲之旗幟，不得不除。此舉，是為家國社稷大業，不得已而為之……」

他打了個冷顫，大吼道：「水漫出來了！快跑啊！脫甲啊你們……」

庄小運一驚，衝出營帳，向黃河岸邊狂奔過去。

鄭隆勖過去給冒襄整理了一下衣衫，一臉溫和道：「我也很喜歡你的詩，『投筆千金購寶刀，坐令海宇靜波濤』，但誇口歸誇口，還是少聽這些狐朋狗友蠱惑，別像侯朝宗，把他爹的名聲毀了。你呢，就趁著你那清名彰世的爹還在，安心寫寫文章、玩玩女人就好……只要是找你玩得起的。」

「庄將軍！這裏不可能潰堤……雨太大了！你明日回城吧……」

也已經是當父親的人了。

庄小運張開嘴大吼著，聽不到說話聲。

「能不能除掉他？」

鄭隆勖端著酒杯走到窗前，隨手一潑，把酒水潑到雨中，剎那化為無形。

「只有幾個人！能做什麼？！別管他們了……」

老和尚放下木錘站起身來，向石窟之外望去。

這樣的水勢，決口早成必然，但少了什麼聲音？

「小的探到鄭隆勖就在開封。」

「轟轟轟……」

「快走啊！」

其身後幾名隨從有人提著刀，有人提著傘。

……

冒襄冷眼看了侯方域一眼，道：「我差這點銀子嗎？」

「伊洛河潰堤了啊……」

夜很黑，雨很大，那個河彎大堤離他還有很遠，但他知道……它已經不在了……不在了……

「不對！此事必有蹊蹺！」方以智喊道。

雨夜裡沒有月光，只聽得到河水奔流之聲。

徐州城小雨瀝瀝。

「鄭元化第四子？當年便是他到萊州與王笑議和，這才讓王笑同意先奉周昱為楚朝小皇帝？」

忽聽巨響聲從山下傳來，幾乎天地變色。

王笑沒有說話，只是握住她的手。

耳畔滔聲更大，和-圖-書水勢激流。

「密之！」陳貞慧努力放大聲音，「回營吧！找不到的！也許他們跳入黃河了！」

「是啊，河政糜爛，治河官員貪墨成性，那河堤裏面是空的，一炸就能炸開。」

「什麼？！」

「沒錯吧？」鄭隆勖道：「山東人口本就少於南邊，現在還遷走那麼多人了。侯大才子，你說，黃河必定要大潰，是淹山東好呢，還是淹商丘、徐淮好呢？」

雨大如豆，一粒粒敲打在他頭上。

「公子……」

他們只當是鬧鬼了，方以智卻是憂心忡忡，一定要找到那幾人人。

「你……你該死……」

侯方域懶得理他，向門外看了一眼，那張宛玉在大雨中早已跑得遠了，追也不追上了。

剛才那個可怖的動靜是什麼？

「你不選？那就任黃河滔滔，毀掉商丘、毀掉徐州。你的父老鄉親、你的李香君都會死。我也樂於看到這個結果，反正還是能重創王笑……但侯方域你記住，數百萬戶人家，皆是因你而死，你罪惡滔天，萬死難贖。」

「下雨了……我到最後，還是沒能阻止黃河潰決，能做的都做了，想不出還能怎麼辦……」

「怕什麼？別抖，我不會出手對付一個廢物。」

是夜。

芊芊想替她情郎把事情辦妥善了，這才讓自己帶著察事府的探子到開封來。

「怎麼回事？！不可能……不可能……」

侯方域一把掙開冒襄拉著自己的手，輕譏一聲，道：「寒秀齋深遠黛樓，十年酣卧此芳游……冒僻疆，我以為你當年對湘真姑娘一往深意，不想你舊事重演。其實你打一開始就打算對她們始亂終棄是吧？」

兩個友人平息心緒，冒襄長嘆一聲，道：「你不懂的，我心中已有摯愛，此非虛言，如此，自不可能接受那張宛玉。」

營帳中的火光也滅了。

水勢突然激增，不管有沒有人掘堤，黃河大堤已經不保了。

「再看看吧，沿著河一路再看看！」

「放開……」

一片營地在山坳中任風浪吹打。

「你聽！是什麼聲音……」

但鄭隆勖至今才露面，可見先前根本不慌不忙，想必有什麼陰謀早就布置妥當了。

侯方域一愣，冷笑道：「你伏兵皆被我們除盡，自是掘不了。怎麼？今夜想來報復我們？既已救得萬民，我死不足惜，要殺便殺。」

鄭隆勖笑道：「別這樣，你不是自恃高才嗎？覺得我們鄭黨把持朝堂，讓你不能一展才華。現在機會給你了，你來選。看，天下大事，現在可由你侯大才子說了算了。」

這輩子轉世重活、上天不可謂不眷顧，如今手握重權，卻不能救民於水火，對不起天下蒼生。

——還是董小宛比較好……

再做什麼也無濟於事了。

兩世為人，重生三年過得比前世一輩子都顯得漫長許多。

決口了？！

王笑站在那沒有答話。

陳圓圓那傾國傾城之貌瞬間在腦海中遠去，彷彿有曾經滄海難為水之感。

對於他而言，今夜這隻是一樁小事，徹底打敗沈保和復社的又一份證據而已。

夜黑雨大，看不清什麼，只能聽到水wwｗ.ｈｅｔubｏｏk.ｃｏm•ｃom龍咆哮，風吼雨怒。

鄭隆勖再回過頭，只見侯方域用顫抖的手提起筆，艱難地在那封文書上的內容抄錄在紙上。

……

「除不掉，他身邊高手如雲，今日為了跟蹤他，小的兩個得力手下一死一傷，眼下連他的行蹤都丟了。」

陳圓圓？不是董小宛？

冒襄臉色一變，心中徒生起無盡悵惘。

帳中的燭火微弱，因濕氣太重每每黯淡下去。

侯方域眼見一個弱質女流跌跌撞撞在大雨中奔走，心中不忍，起身想要去追，卻被冒襄一把拉住。

但支著頭獨坐了一會之後，她還是忍不住又跑回前廳，只見王笑獨立在那，神色顯得有些落寞，眼神透著深深的疲倦。

「你為何多管閑事帶她來見我？！」

「我不選……」

「你……」

等他終於站到黃河邊，放目望去依舊什麼也看不清。

……

過了良久，動靜終於小下來，頭上的大堤終於不再漫水。

「我一直在想，若我是鄭元化，提前半年布置，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讓我阻止此事……看到這場雨我才明白……阻止不了就是阻止不了……」

洛水與尹水在上游匯流，成為尹洛河，經鞏縣注入黃河。

身邊已有那麼多紅顏傾心相伴，卻猶貪心不足，既辜負左明靜，又辜負所有愛侶。

外面大雨傾盆，屋內的張宛玉抬起頭，眼中也是淚如雨下。

秦小竺又問道：「你在想什麼？」

老和尚眼中泛起悲色，手執著念珠輕輕轉動著，良久之後他回過身，喚醒一個個僧侶。

秦小竺氣呼呼地跑到後面換下了一身盔甲。

方以智已找不到陳貞慧的蹤跡，太黑了，他什麼也看不到，能感受到、聽到只有水聲和爆炸聲。

芊芊辛苦產子，自己如今又在做什麼？又豈有半點為人父的樣子？

「正是此人，孟軍師當年曾派小的到南京聯絡，故見過他一次。」

是水聲也是爆炸聲，頭上在下雨，腳下的水也在激濺。

洛陽與鄭州交界處，鞏縣。

「是。」

鄭隆勖知道，侯方域和冒襄，就算還活著，以後也只是兩個死人而已了……

他臉上譏意更濃，又低語道：「要不然你起來，殺我。像你的詩，『千載荊軻死，龍泉不敢開』，何等豪氣？今日便讓你當一當荊軻有何妨？呵呵，再不然……你們一向很有氣節，那不如一頭撞死在這裏讓我看看？」

侯方域臉色比冒襄還要難看，叱道：「鄭隆勖？你為何在此？我告訴你，我們已挫敗了你的陰謀，休想掘開黃河……」

雨更大，像是夾著泥沙……

黃河與洛水之間的交匯之處，以洛陽為中心的地域名為「河洛」，鞏縣便處河洛之地。

侯方域灰敗的臉色更白了一點，渾身都顫抖起來。

「你聽，黃河還在……」

「下雨了……」

「當年吳閻王水淹開封，堤壩至今未修，處處破漏，神仙都堵不了。滔滔大水若無去處，必潰決南下，商丘、徐州、淮陰……只怕沿途過處，生靈塗炭。」

「我該不該死這是后話。現在是我在讓你選，淹哪裡？你只有兩個選擇。」

「鄭隆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