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京城。

但這種『要緊的事』纓兒還是不敢作主，於是輕手輕腳回到淳寧屋裡，低聲道：「殿下……」

卻聽唐芊芊吩咐道：「由勝楠隨我北行，花枝你留在介休，抄完家再來找我。」

「你只怕王笑，不怕大瑞朝的王法是嗎？」

唐芊芊問道：「但你覺得父皇說得對，是嗎？」

「他們想從後門逃，被指揮使大人拿下，丟到糞坑裡淹死了。」

「艾鎮撫，他似乎……已經被嚇死了。」

但內容卻十分奇怪——勞召竟是以家僕的身份詢問三少爺是不是在滿洲留下一個兒子。

她冷笑一聲，問道：「范三拔、范四拔呢？」

「五月二十三，辰時，在父皇見了李帛柏之後？」

番子們已殺入范家，漫天的血鋪開，滿耳都是慘叫聲。

女人一把捉住范永升髮髻，拖著他往范府里走。

哪怕是這個富有心機的顧橫波，也從未讓她感受到這種危脅……

唐芊芊不再看她，放下車簾。

「是。」

她手裡的信確實是勞召傳來的。

「沒事的，是有京城的情報回來了，明靜姐想讓你看。」

「京城的情報？」左明靜訝然，問道：「為何會送到知事院來？」

「讓他知道小阿哥是王笑的兒子沒關係嗎？」

「大瑞察事府知道嗎？」

這種大戰之時，不遞軍情，卻是如此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她其實已脫離開了漂不漂亮這件事，范永升看到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是個凶人，而不是男人女人的問題。

……

「這事你要麼第一時間與我說，要麼不說，現在說算怎麼回事？」

「是，卑職不懂什麼大道理，卻知道陛下雄才偉略遠勝周衍小兒。殿下你又是世間奇女子，能傾心王hetubook.com.com笑，是他的福分。于公于私，王笑理應扶瑞，而非扶楚。如今建虜欲借道山西攻伐山東。陛下想要招攬王笑，予以顯爵，助他破敵。這條件並不過份，對殿下和他都是好事……

唐芊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久久沒有說話。

「這裡有封要緊的信……」

「你怕王笑來剖你的心肝嗎？」

艾勝楠走上前兩步，低聲道：「出這趟差使之前，陛下曾召見過卑職……」

但做完這一切后，心中的不安感還是揮之不去。

雖然只是這樣輕喚一聲，淳寧又驚醒過來，問道：「怎麼了？可是有夫君什麼壞消息？」

這一具近兩百斤的肥胖身軀，她拖起來只是稍有些吃力。

「是，但我居然沒發現這奴才是什麼時候遞出去的，也沒能捉住和他接頭的人。」

「你們……是……」

「只要他不知道是娘娘生的就行，你是怎麼說的？」

但范永升的頭皮已溢出血來，痛得他哇哇大哭。

艾勝楠抄家時凶得厲害，此時卻顯得十分溫順。

……

「卑職雖不明白，但可以不問對錯，只以殿下馬首是瞻，求殿下允卑職隨侍。」

「運一半回西安。」

「你知道陛下每頓都吃土豆嗎？」

「卑職的前程性命皆是殿下給的，絕不負殿下。」

等左明靜再退出來，眼中的憂慮之色又重新泛上來。

范永升跪在地上，看到幾雙靴子踩到自己面前。

「他把情報遞出去了？」蘇茉兒問道。

艾勝楠沉默了一會，繼續說道：「當時陛下吩咐了卑職兩件事，一是讓三殿下領老營騎兵撤回陝地，二是請王笑去西安議盟……」

他就這樣被一點一點拖進范府的大院。

和圖書纓兒於是有些為難。

艾勝楠低聲道：「卑職不明白。」

「我我我……我……」

這女人長得不漂亮，臉削瘦而長，眉角還有一道刀傷，一雙眼亮得彷彿能看穿人心。

心想著這些，左明靜轉過頭，看到顧橫波素麵朝天，打扮得簡簡單單，正在埋首案牘。

女人繼續往前走，嘴裏一句又一句慢悠悠地問著。

她心裏為難，只好提筆給王笑寫了一封信，與勞召遞的情報一起仔仔細細地用蠟丸封好，派人快馬送往山西。

蘇茉兒並不驚訝，道：「王笑用的人，自是有幾分本事。」

左明靜站在屏風前聽著這些動靜，低頭又看了看手中的情報，心念一動，拆開來先掃了一眼。

他努力爬行著，試圖跟上女人的速度。

左明靜不由蹙起眉頭，覺得這封情報更像是一種試探，試探錦衣衛的情報網，也試探自己這邊的反應……

艾勝楠低頭看了一眼，只見范永升瞪著眼，整張臉已經僵硬，確實已經嚇死了。

范永升恨不得立刻去死，一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哪也不敢碰。

「你不明白什麼？」

劇烈的慘叫聲中，范永升一雙腿被斬了下來……

范永升嚇得直哆嗦，只覺自己隨時要暈過去。

纓兒趕緊安慰了她，又添了幾分心疼，覺得殿下以前可是從來不這樣，要是少爺或者小竺在就好了……

曾經的王家，被大火燒毀的庭院又修好，比往日還多了幾分氣派。

她眼中泛起些詫異，卻是迅速收斂起來，繞過屏風，溫溫婉婉道：「殿下，是好事，勞召已經安全了，是否馬上告知靖安王？」

「我不明白娘娘為什麼要這麼做。」

……

幾封秘信被交在左明靜手中。hetubook.com.com

左明靜也不敢拆，連忙去找淳寧，卻見纓兒正從淳寧院里出來，低聲道：「殿下剛睡著呢，她不太舒服，又囑咐不要寫信告訴少爺。」

淳寧這才恢復了往日的從容端莊，點了點頭，應道：「明靜來了？讓她過來吧。」

薩仁有些冷笑，道：「這奴才陰險得很，他其實聽得懂滿語，平時故意不顯露出來，但每次有人說話他都支著耳朵聽。我杜撰了一位格格，讓奶媽們抱著小阿哥閑談，用滿語說了一句『格格也是沒辦法才把孩子寄養在這裏，這孩子的阿瑪可是大清的死敵』，他聽到後果然留了心，幾次都端詳了小阿哥。」

「我曾與你說過那麼多，你還是不明白嗎？笑郎所追求的，從不是父皇想要的家天下。」

「左大人，這裏面有一封是錦衣衛從京城傳來的加急情報。」

半天之後，艾勝楠迎到一輛馬車前，拱手道：「殿下，辦好了。」

想來，當時他從遼東歸來，只說是蔡悟真與秦山河相救，但從墳山之戰到離開瀋陽前的那一段經歷似乎是從來不提的……

到處都在殺人，但他顧不上了，頭皮似乎要被掀開。

他瘋了一般掙扎。

「卑職之所以先前不說，只是擔心殿下怨怪陛下。並且，卑職並未想按陛下的吩咐行事。殿下此去，是兵危戰凶之地，請允許卑職隨行守衛。」

她的語氣里有些擔憂和茫然。

她抬頭看了唐芊芊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是。」

「你知道陛下收到了沁縣黃家的銀子是什麼心情嗎？」

等花枝興高采烈的從范家出來，走到馬車前，看到艾勝楠一副做錯了事的樣子，只是大咧咧問道：「你是不是偷拿了什麼珠寶被教訓了？和*圖*書」

而三殿下孤師陷於大同，完全可效陛下當年被圍剿時金蟬脫殼之計，只要保全精銳，先返陝地整備，等陛下與王笑議好盟約再捲土重來，豈不是好過如今的處境？卑職越想越覺得陛下說的沒錯，這才想開口勸一勸殿下。」

「是。」

濟南。

——可眼下殿下是這種情況，萬不敢讓殿下再知道這事吧？

「不帶。」

兒子？又是誰生的兒子？

「你想摸我的手？」女人又問道。

馬車裡，唐芊芊漫不經心問道：「點出有多少糧食了？」

「哦。」

蘇茉兒點點頭，嘆息道：「小阿哥這相貌，他該看得出來。」

「殺得差不多了，想一起去看看嗎？」

馬車裡唐芊芊沒有回應她這句話。

「你只要明白娘娘才是掌控一切的主子就可以……」

「近前說吧。」

艾勝楠沒了抄家時的氣勢，頭埋得更低。

艾勝楠猶豫了一會，又道：「卑職有事向殿下稟奏。」

說話的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穿著一身深藍色的皂服，上面綉著一隻張牙舞爪的狴犴，似乎要奪人而噬。

「你知道黃永發告訴陛下你們范家才是藩商里最有錢的嗎？」

「啊！」

艾勝楠想了想，問道：「可陛下的意思是全運回去。」

「超過一百萬石。」

「你知道你們介休縣去年才交了六千銀子的稅賦嗎？」

范永升用盡全力，這才吐出兩個字。

「你覺得我是錯的，父皇是對的。卻還打算聽我的？」

艾勝楠心裏一驚，臉色發白起來，應道：「是。」

……

「等著吧，娘娘很期待王笑是怎麼回復的。」

憑直覺，左明靜敏銳地感受到這件事背後很可能是某個女子所為，而且是一個極危險的女子……

那女人卻還和圖書在問。

「靖安王和柴指揮使都不在，要請殿下定奪……」

他還有別的女人嗎？

為何會有這樣一封信傳過來？

左明靜感到自己瞞著殿下的事越來越多了，偏每一樁又都是會引得她情緒不穩的，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又如何是好？

花枝也不多問，覺得跟唐芊芊去找王笑玩也不錯，留下來抄家也不錯……

她也不用艾勝楠回答，徑直就想邁上車轅。

「你怕我拖不動你嗎？」

唐芊芊道：「以後父皇若出兵山西，又要再運過來，費這事做什麼？」

「依陛下的想法，只答應讓北楚的兵馬進入山西與建虜打仗，我們大瑞只要坐壁上觀即可，似乎並沒有派兵出征的意思……」

「殺到沒人反抗為止，清點財物糧食……」

「沒……沒有……」

就這樣簡簡單單一句話，左明靜思量萬千，始終有些不明所以。

「你現在說這些，是因我不帶你繼續北上，你完不成這些差事了是嗎？」唐芊芊反問了一句。

蘇茉兒與薩仁嬤嬤站在樓閣上，看著遠處庭院中正修剪草木的勞召。

「殿下不帶卑職繼續北上嗎？」

艾勝楠說完，拱手站立了良久，馬車裡唐芊芊才嘆息了一句。

唐芊芊道：「想法是會變的，你按我說的做就是。」

唐芊芊又吩咐道：「你留在介休處理後續的事宜，去把花枝叫來。」

……

薩仁又問道：「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

「我捉痛你了嗎？你想剃頭嗎？」

淳寧因為有孕在身，最近變得有些嗜睡，又因為擔心王笑跑去山西打仗，情緒也有些不穩定，在人前還好，有時候獨自坐著就莫名其妙哭出來……

纓兒覺得自己該照顧好她，主動又挑起了不少事做，都有些力不從心。